旬日之後,孔明喚董厥、樊建等入帳分付道:“吾自覺昏沉,不能理事;不如且回漢中養病,再作良圖。汝等切勿走泄:司馬懿若知,必來攻擊。”遂傳號令,教當夜暗暗拔寨,皆回漢中。
——引自《三國演義》第九十九回
卻說魏主看了大將軍曹真告急奏章,言蜀兵又出祁山,勢甚危急。曹睿大驚,即召司馬懿入京問計。司馬懿聞天子有召,即笑嘻嘻應召進宮奏道:“某早已料著,那諸葛亮二番再出漢中,必走陳倉道口。今幸有郝昭、王雙守把,其便不敢從此路運糧。其餘小道,搬運艱難。臣算定蜀兵行糧止有一月,利在急戰。我軍隻宜久守,拖其糧盡。陛下可降詔,令曹真堅守諸路關隘,不要出戰。不須一月,蜀兵自走。那時乘虛而擊之,諸葛亮可擒也。”其實他嘴裏是這樣說,心中卻作彼樣想:“若是換作某去,自然是如此作戰。那曹真向來是處處跟某作對,今聞是我獻此計,彼必不照此而行。若果如此,我史侯兄長即又有機會矣。”曹睿哪裏知道他心中轉得這些念頭?聞計大悅,欣然道:“卿既有先見之明,何不自引一軍以襲之?”司馬懿老調重彈,說道:“臣非惜命,實欲存此兵以防東吳陸遜耳。孫權不久必將僭號稱尊;如稱尊號,恐陛下伐之,定先入寇也:臣故欲以兵待之。”
曹睿認為司馬懿之言有理,即時下詔,任命大將軍曹真為大司馬,驃騎將軍司馬懿為大將軍,遣太常卿韓暨持節到河西大營,命其以大將軍司馬懿之意,務必告戒曹真:“切不可戰,務在謹守;不求無功,先求無過。隻待蜀兵退去,方才擊之。”司馬懿送韓暨於城外,又一再囑咐道:“我不出兵,因以此功讓與子丹;公見子丹,休言堅守不戰是我奏陳之意,免得他多想。若蜀兵退時,追趕大要仔細,勿遣性急氣躁者追之。”韓暨感覺好笑,口中應諾不迭,拱手辭去。
明帝遣走韓暨,但不放心,心想大將軍曹真部下先鋒費曜既不知死活,現手下缺將,大將張郃熟知河西地理,何不將其調去,以助曹真?於是寫詔,令發去襄陽,調張郃來京。書中暗表,因司馬懿在荊州治理水軍,打算沿沔水進入長江討伐東吳,當時令張郃統帥關中之軍接受司馬懿指揮。張郃到達襄陽,見因冬季水淺,大船不能行進,於是回師方城駐紮。明帝此時見司馬懿不願去與西蜀交戰,故此派驛馬召張郃到京。不過三日,張郃率本部軍前來見駕,曹睿大喜,遂加封為征西車騎將軍,親到南門設宴為張郃送行。曹睿問張郃道:“卿前番智取街亭,真諸葛亮之對手也。此番出戰,若等將軍到了隴右,諸葛亮會不會已經占領陳倉?”張郃知道諸葛亮孤軍深入,糧草不繼,於是答道:“依臣所料,不等某兵到,諸葛亮即糧盡撤兵矣。臣屈指計算路程及蜀兵數量,其糧草支撐不過十餘日。”曹睿見他所說與司馬懿如同一轍,不由大奇,哈哈大笑,遂放心。書中暗表,待張郃晝夜行軍到達南鄭,孔明果然已糧盡而退。
明帝送大將張郃出兵,剛返回宮中,即接哀報說司徒王朗去世。明帝令以三公之禮厚葬,於是下詔:“尊儒家學說,倡學術研討之風,乃國家實行王教之根本。但今有儒官不稱其職,似此何以傳播聖道?惟有嚴考核選以拔博學之士,方可任侍中、常侍要職。今特告天下:此後凡向朝廷舉薦良才者,必以通曉儒家經典為要。”於是詔令朝中公卿權臣各舉良將一人;傳令太傅三公,將文帝所著《典論》刻在石碑上,立於宗廟門外。明帝常說:“審理公案,關係天下人性命,不可不明察公斷。”因此每逢審斷重大案件,明帝常親自前往聽訟觀審。十二月,遼東太守公孫恭被其侄公孫淵謀奪權位。因當時西蜀丞相諸葛亮二次伐魏,為穩定後方計,朝廷隻好將錯就錯,任命公孫淵為遼東太守,加車騎將軍。大月氏首領波調派使者來洛陽朝拜,向明帝進獻珍奇禮物,明帝即封波調為大月氏王。
卻說河西魏國大營,大都督曹真正升帳議事,忽報天子遣太常卿韓暨持節至。曹真出寨接入,受詔已畢,厚待天使,韓暨又再三口頭叮囑,休違天子之旨。曹真口中唯唯,待送走天使,退與郭淮、孫禮計議。郭淮笑道:“此非天子之意,實乃司馬懿之諫耳。既今奉聖旨不戰,都督可密令人去教王雙引兵於小路巡哨,彼自不敢運糧。待其糧盡兵退,乘勢追擊,可獲全勝。”正說話間,卻見一人狼狽進帳拜見,丟盔卸甲衣裳破碎,仔細看時,卻是先鋒費曜逃了回來。曹真大喜,令其回帳休養,即遣人教王雙巡哨,郭淮引兵提調箕穀、街亭,令諸路軍馬守把險要。
孔明在祁山寨中,因思虎威將軍趙雲已死,陳到率白毦兵又遠在永安,即於大軍中揀選精銳軍士三千人,加以特殊強化訓練,名為無當飛軍,使王平統領,進位其討寇將軍,封亭侯。王平即率無當飛軍,每日到曹營挑戰,魏兵堅守不出。孔明暗道:“魏兵堅守不出,是料我軍中無糧,欲待我糧盡退軍,其自後而追襲也。今陳倉轉運不通,其餘小路盤涉艱難,我算隨軍糧草,不敷十日用度。他隻不出戰,如其奈何?”正在憂悶之間,忽細作來報,魏主使大將張郃率大軍三萬,前來助戰曹真。諸葛亮聞報大驚,於是計議退兵。
楊儀道:“今已大勝,挫盡魏兵銳氣,何故反欲收軍?”孔明道:“我兵無糧,利在急戰。今彼堅守不出,聞報魏主又遣張郃引大軍來;若其再以輕騎襲我糧道,那時要歸不能。今乘魏兵新敗,不敢正視蜀兵,便可出其不意,乘機退去。隻今後隊先行。”說話的,那孔明自謂用兵如神,卻如何一聽張郃前來,便如此憂懼?書中暗表,張郃乃當世名將,深為劉備、孫權、孔明所忌,亦事發有因。孔明前次北伐,即全因張郃襲取街亭導致。雖因馬謖大意,也可見張郃智勇雙全,如何不懼?今二次北伐之前,孔明亦是經過深思熟慮,因聞司馬懿和張郃均在南陽防備東吳,關中諸路隻有曹真、郭淮把守,這才鼓勇而出。此番正因糧草不繼,得知張郃大軍又來,便隻有退兵。話休敘煩,孔明一麵分付趁夜退軍,一麵卻派人授密計與魏延,令其伏斬來追之敵將。當夜,孔明使兄弟馬均置十部自動擊鼓傳更車在寨中,車上木人自動打更,若有人狀,全軍皆起。次日清晨兵已盡退,隻落空營。
卻說曹真正在寨中,忽報新任征西車騎將軍張郃領軍到。張郃下馬入帳,與曹真見禮畢,便急問道:“今我軍失利之後,都督曾往哨探蜀兵消息否?若未來挑戰,其必退兵了也。”曹真於是即令人前往探之,果是虛營,隻插著數十麵旌旗,兵已去了二日。曹真懊悔無及,急要下令去追,張郃止住,說道:“不必追擊,其必有伏兵在後。”於是乃止。且說魏延受了密計,當夜二更拔寨,急回漢中。早有細作報知王雙,王雙大驅軍馬,並力追趕。追到二十餘裏,看看趕上,見魏延旗號在前,王雙大叫道:“魏延休走!”撇了眾軍,單騎追來。行到山坡左側,忽一騎馬從林中驟出,大喝道:“魏延在此!”王雙大驚,措手不及,被魏延一刀砍於馬下。魏兵見死了主將,四散逃走。魏延其實手下止有三十騎人馬,望漢中緩緩而行。孔明兵退漢中,設宴大會眾將,並與魏延賀功。且說曹真依張郃阻諫,不去追殺蜀兵,卻忽有陳倉城郝昭差人申報,言王雙追敵被斬。曹真聞知,傷感不已,遂回洛陽;命郭淮、孫禮、張郃守長安諸道。
魏主見大將軍曹真回京,念其退敵有功,遂設三日大宴,朝中重臣輪番敬酒。曹真長途奔波,又兼連日飲酒,感覺身體不適。回至府中,聞家人報說接到哀書,先前自己部下兩個先鋒,同宗曹遵、同鄉朱讚一同亡故。曹真大為悲痛,即上表天子,將自己的食邑分封給二人子孫,魏主準許。書中暗表,曹真乃武皇帝曹操養子,向以善待部下聞名曹營。其每次征伐,都能與將士同甘共苦,軍費不足,就用家財賞賜部卒,故軍士皆願效命。曹真本來身體欠佳,此時傷王雙、曹遵、朱讚之死,便一病不起,稱疾請假在家。
卻說吳王孫權在建業設朝,有細作人報說:“蜀諸葛丞相出兵兩次,魏都督曹真兵損將亡。”於是群臣皆勸吳王興師伐魏,以圖中原。張昭出班奏道:“近聞武昌東山鳳凰來儀;大江之中黃龍屢現。主公德配唐、虞,明並文、武,可即皇帝位,然後興兵。”群臣聽了張昭此議,多官皆應。孫權早等著這句話也,聞奏大喜,遂選定夏四月丙寅日,築壇於武昌南郊,登壇即皇帝位,改黃武八年為黃龍元年。諡先父孫堅為武烈皇帝,母吳氏為武烈皇後,兄孫策為長沙桓王,立長子孫登為皇太子。命顧雍為丞相,諸葛瑾長子諸葛恪為太子左輔,張昭次子張休為太子右弼。
書中暗表,那諸葛恪字元遜,身長七尺,極聰明,善應對,辯才之佳可謂遠超其父,被孫權所深愛之。年六歲時,即以辯才麵折老臣張昭,致張昭無言可答,隻得強飲其勸之酒。權因此愛之,故命與張昭子張休共同輔弼太子。孫權稱帝,遂複還建業,與群臣共議伐魏之策。張昭卻又奏道:“陛下初登寶位,未可動兵。隻宜修文偃武,增設學校,以安民心;遣使入川,與蜀同盟,共分天下,緩緩圖之。”孫權隻得聽從其言,即修國書,令使命星夜入川,報以稱帝之事。後主聞知,遣使到漢中問孔明。孔明聞報孫權稱帝,歎道:“某興複漢室之業,又愈加難矣。”於是奏請後主,令人齎禮物入吳作賀,乞遣陸遜興師伐魏。依照孔明之意,吳即稱帝,便應伐魏,魏主必命司馬懿拒之。若是仲達借此滅了東吳,那倒是好了;我再兵出祁山,則長安可圖。後主覽表自然無不依從,遂亦修國書,令太尉陳震將名馬、玉帶、金珠、寶貝為禮,入吳作賀。
陳震至東吳,見了孫權,呈上國書,口稱蜀主祝賀陛下奉天承運,幸繼吳國大統。孫權大喜,厚禮回贈,打發陳震回蜀。即召陸遜,告以西蜀約會興兵伐魏之事。陸遜道:“我既與同盟,不得不從。今卻虛作起兵之勢,令西蜀先出祁山。待孔明攻魏急迫,魏抽調南陽兵西向之時,我方可乘虛取中原。”孫權大喜,照準施行。陸遜即令荊襄各處訓練人馬,擇日興師。陳震回到漢中,報知孔明,吳國上大將軍陸遜已提調荊州兵馬,準備出兵。孔明冷笑道:“自東吳建國以來,三攻合肥、五出濡須,除攻拔皖城,未曾有一次建功。彼也隻能在長江之上耀武揚威,欺上門之敵罷了,我焉能指望他夾擊北魏?但能虛張聲勢,拖住司馬懿,休使他來援張郃,則足矣!”於是寫表請求三次北伐,差陳震就將表章帶回成都。後主覽表,大書“準予施行”四字,遣使送回漢中,自回內苑找夏侯皇後說話去了。
孔明拜領天子之詔,散會回府,麵無喜色,心懷重憂。唐妃見夫君此等模樣,又不敢問。寶兒諸葛瞻今已兩歲,見父親回府麵沉似水,也嚇得跑回外公房中,不敢出來,大氣也不敢喘,怕被父親聽見生氣。黃承彥見外孫如此情狀,已知就裏,便令奶媽帶公子出府去玩耍,自己踱步到中堂,來見女婿孔明。孔明正若有所思,見嶽父進門,遂起身見禮,令家人獻茶。黃承彥笑道:“聞說皇帝已下詔,令賢契三伐中原。今觀你麵有憂色,卻是為何?”孔明道:“並無他事,尚憂郝昭據險而守,陳倉不可輕進也。”
黃承彥道:“郝昭之事,我已知其來曆矣。待我去說他來降你,可命你夫人給我烙三十張油麵餅,再裝一葫蘆好酒,要十年陳釀方可——這條路即有銀錢,也沒處花費,某將這些酒食帶在路上吃,隻明日便行。”孔明聞嶽父雖是玩笑,但心中亦是大奇,問道:“老大人向在襄陽漢南,怎樣得識郝昭其人?”黃承彥道:“若論那郝昭乃是晉人,某應不識。但因其曾於我門下習機巧之學多年,我豈不認識於他?”
孔明大悟道:“是也。前番我二次伐魏,本不知陳倉有人把守,至到了那裏,方知竟起堅城,仿佛一夜而就。後聞此城便是郝昭所親建,果是好城!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也。某率軍從散關出,圍陳倉,雖有我弟子玉屢造攻城之械為助,但其亦必有奇術破之,致數攻不下。我見其怪招迭出,因軍中有郝昭同鄉人靳詳,便令其於城外勸降,郝昭立於城樓之上,以國家大義拒之。靳詳回報,某惜其才,讓靳詳再往勸降,郝昭即張弓以待,欲射靳詳。既勸降不成,某即仗我弟子玉器械強攻。某架起雲梯,彼以火箭燒之;某以衝車撞門,彼以繩係石磨擲擊之;某製百尺高欄向城中射箭,用土填溝以登城牆,其在城內又築一牆,瞬息完備;某挖地道,彼在城內橫向挖溝攔之。我兄弟二人百般設計,彼自有百招敵之也。卻原來是出自嶽父門中——怪不得!”說話的,這黃承彥究係何門派?原來便是春秋時公輸班所創之匠門也,黃承彥便是第二十六代掌門。諸葛均在鹿門山龐山民那裏所拿走的古書,亦是此老所留——於此處補敘說明。
黃承彥歎道:“我亦是才知,竟是他建了陳倉城,阻了你的去路,壞了你的大事。那郝昭字伯道,太原人。其幼時亦遭黃巾之亂,舉家逃難到襄陽,父母皆病死,他也餓倒在街上,被某救回隆中黃家灣,令其識字,並教以機械之術。此子聰明至極,一學便會,且一會便精,永不忘懷。其後逢劉表募軍,郝昭誌剛,不欲寄我籬下,便以少年從軍,後屢立戰功。因某不願揚人短處以顯己善,故此未對你說及過此子,你便不知此事。曹操下荊州時,郝昭即歸曹營,更與某不相往來,但常有信相通。魏延康元年五月,西平麴演勾結河西數郡製造動亂,抗拒魏將鄒岐;張掖張進、酒泉黃華皆自稱太守以響應麴演。武威郡三胡複叛。武威太守毌丘興向護羌校尉蘇則告急,蘇則即集郝昭、魏平諸將平叛,援武威降三胡,殺張進、麴演,黃華恐懼請降,河西各郡平定。太和元年麴英叛亂,郝昭與鹿磐前往討伐,又斬殺麴英。其戰功赫赫者,半數便是出自善用攻守器具也。”
孔明聞之大喜,便果然令家人烙餅裝酒,請嶽父辛苦一趟,前往陳倉。黃承彥為了這個假女婿複興大業,說不得欣然領命,次早起行,連那頭瘦驢也不要了,鮮衣怒馬而去,兩三日便至陳倉。城中郝昭聞報恩師來到,這一喜如同天降,急大開城門,親自遠迎到城外,見到黃承彥伏地大哭。黃承彥眼圈亦濕,急忙扶起,爺兒兩個並馬進城。當晚,郝昭設盛宴以待,訴離別之苦,告疏闊之情,謝再造之恩。當夜晚景不提,次日茶罷,黃承彥說明來意,說道:“緊契可能不知,那蜀漢丞相諸葛孔明,乃是為師的女婿。今存恤漢統,扶保後主,欲複興漢室江山。賢契,你做的雖是曹家之官,但先期在劉表部下之時,亦是食的漢家之俸也。現有你在陳倉阻住,我婿十萬大軍苦不得過,賢契之罪大矣,大於彌天。你道孔明真的戰不過你,攻不下此城否?休說他盡得水鏡先生、史子眇仙長、左慈道長等高明之士親傳,兵法通神謀略蓋世,便是為師我若助他一臂之力,你自思此城能擋住老夫否?言不盡意,望賢契思之。”聽了恩師此一番話,郝昭沉吟半晌,似是決心已下,遂展顏笑道:“休說恩師救了孩兒一命,又恩養十年,便是這數十年榮華富貴,亦全拜恩師所賜也。前番因不知孔明乃恩師嬌客,故多有得罪,今已知之,豈能再逆天行事?恩師放心,即請回告孔明,再領兵來時,某既不舉城以降,亦必不再發一矢相抗也。”黃承彥料他不敢說謊,得了此番答複,便大喜而起,自回漢中,說與孔明。
待恩師走後,郝昭遂致遺書給好友中書令孫資,又寫奏章給魏主明帝,言自己征戰一生,身具多種隱疾,前番又殫精竭慮以敵蜀相孔明,心智即竭,病亦轉危,恐不久於人世了也。朝中若有能將,即請遣來接某之任,勿使此城為孔明所得,以為進攻我大魏之存糧基地。修書已罷,令人送去洛陽;又遺令告誡其子郝凱道:“你父為將一生,方知人之不能為將。我數次挖掘別人塚墓,取其木材以做攻戰器械,故此又知厚葬對於死者無益。為父死後,你定要以平時服飾斂葬,勿效奢侈。況人活有所去,死後又何在焉?至如墓之遠近,葬於何方,則在你而已。”郝凱以為蜀兵將至,父親隻是隨口囑托後事,不想有他,於是含糊答應,再拜而出。當夜,郝昭服毒而亡。可讚!英雄處於兩難之時,以死報之,實令人可敬也。郝昭即死,終年四十五歲。
黃承彥回到漢中,孔明見嶽父笑容滿麵,便知大事已成。黃承彥將陳倉一行始末說了,又道:“雖陳倉可過,但荊州即失,不得遂隆中對策之誌。賢契,這興複漢室之路,何其艱難也!”孔明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至於成敗利鈍,無所計也。想我當年詐死埋名,隨恩師蔡中郎倉惶出京,諸葛全族毀家以抒國難,我其能知難而止乎?老大人為我漢室江山計,佐以六師,又置四龍五令,再以一鳳三友、八將輔之,今大事不成,此輩亦盡皆近乎凋零——可不令人痛哉!”黃承彥聽了,亦不禁為之歎惋不止。
說話的,你道孔明所說究竟為何?便是興複漢室大策,所用二十七人也。加上孔明自身,恰好便是二十八人,上應天界二十八宿,以衛獻帝劉協這條真龍。六師者,便是蔡邕、史子眇、左慈、水鏡、龐德公及黃承彥;四龍者,便是徐州陳元龍、穎川伏龍徐庶、常山趙子龍、隱龍陳到(胡車兒);五令者,即是兗州刺史劉岱、荊州牧劉表、益州牧劉焉、魏太中大夫劉曄、豫州牧劉備,皆為漢帝宗室,謹奉臥龍令;一鳳者,鳳雛龐統;三友者,崔州平、石廣元、孟公威;八將者,魏徐州刺史臧霸、征南將軍張遼、漢驃騎將軍馬超、漢壽亭侯關羽、車騎將軍張飛、後將軍黃忠、吳南郡太守諸葛瑾、橫江將軍魯肅是也。當初這二十八人便是六師在水鏡莊上所議,用以興複漢室之班底核心也。今大業未就,六師除蔡邕外其餘五師尚在,四龍隻餘隱龍陳到,五令悉數亡故,一鳳落於雒城,三友猶在,八將亦隻餘諸葛瑾一人矣。此時孔明將要出兵,與嶽父黃承彥二人說起這些人時,不由潸然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