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均先生之巧,雖古公輸般、墨翟、王爾,近漢世張平子,不能過也。公輸般、墨翟皆見用於時,乃有益於世。平子雖為侍中,馬先生雖給事省中,俱不典工官,巧無益於世,用人不當其才,聞賢不試以事,良可恨也。

——引自晉傅玄《馬先生傳》

蜀建興六年夏,大將軍曹真令郭淮在箕穀擊敗趙雲、鄧芝的偏師疑兵,以張郃增援部隊開進隴右,對蜀軍形成夾擊之勢。蜀漢丞相諸葛亮為避免遭受夾擊,於是退兵。曹真軍至安定,三郡大戶楊條未隨蜀軍遷移漢中,便對其族眾道:“今大將軍親自來到,我等何不盡早出降。”遂自縛出降。曹真對其善加撫慰,即命為安定郡守。

於是魏軍陸續收複三郡,但見城中居民都已隨蜀兵入漢中,隻收複了三座空城也。曹真與張郃、郭淮商議道:“蜀軍此番全軍退回漢中,實力未受大損。我若還兵,其隨後必複出漢中。其目標即是奪取兩京,則諸葛亮必攻陳倉故道,此處非築城當道,並置以大將,則萬不可守也。”於是命將軍郝昭、王生守陳倉,修築城池。翌年春天,諸葛亮果然二出祁山攻打陳倉,郝昭早已有備而戰,諸葛亮不能攻克,同時蜀漢軍隊兵糧不足,致使諸葛亮無功而還。這是後話,先行表過,不提。

且說曹真安排陳倉防務已定,即還兵渭西大營,與司馬懿相見,共同班師長安,朝見魏主——原來明帝於曹真離京時便到長安,前來親自督戰。魏主曹睿聞二將凱歸,親迎出西門以外,受其獻捷,並嘉許道:“今日複得隴西諸郡,皆卿等之功也。”曹真因功被增加食邑,並前二千九百戶,仍令據守長安,轄製關中及河西諸路軍。留郭淮、張郃守陽平關以東,當住箕穀隘口,以防諸葛亮複出。詔命司馬懿回歸舊所,南下鎮守宛城,以防東吳來犯。於是大賞三軍,駕回洛陽。

卻說孔明回到漢中,計點軍士,各營均有折損。馬謖部除王平一支軍馬得以保全,幾乎全軍覆沒;魏延、高翔部傷亡亦頗重。又見隻少趙雲、鄧芝一支疑兵沒有消息,心中甚憂;剛欲令關興、張苞引軍前去接應,忽報趙雲、鄧芝到來,並不曾折一人一騎。孔明大喜,親引諸將出迎。趙雲慌忙下馬,拜伏於地請罪道:“敗軍之將,何勞丞相遠接?”孔明急上前扶起,執手而言道:“是吾不識賢愚,以致如此!各處兵將敗損,惟子龍不折一人一騎,真將軍也!”遂取金五十斤以贈趙雲,又取絹一萬匹賞賜趙雲部卒。趙雲辭道:“三軍無尺寸之功,某等俱各有罪;若反受賞,乃丞相賞罰不明也。且請寄庫,候再有戰功時賜與諸軍未遲。”終堅辭不受。孔明讚歎不止,倍加欽敬。

正在此時,又報馬謖、王平、魏延、高翔至,皆跪至帳下。孔明先責王平,王平具以馬謖不聽諫勸之事具實說了。孔明詳問作戰經過,令魏延、高翔站過一旁,說道:“二位將軍已各盡力,並能及時守住陽平關,掩護我大退平安退回漢中,有功無罪。”二將諾諾起身,立於班中。孔明見馬謖自縛跪於帳前,臉上變色道:“你嚐謂自幼飽讀兵書,熟諳戰法。此番去守街亭,以全家之命,領此重任。你不聽我言,道我是不明地理。便若早聽王平之言,豈有此禍?若不明正軍律,何以服眾?你死之後,朝廷養你家小,不必掛心。”馬謖聞言,即知不能得生,不由伏地大哭,痛悔不及。孔明強忍痛怨,叱令左右推出斬之。

馬謖請緩執刑,跪前泣道:“丞相視某如子,某以丞相為父。某之死罪,實已難逃;願丞相思舜帝殛鯀用禹之義,某雖死亦無恨於九泉!”孔明亦揮淚道:“我與你兄素稱莫逆,視你亦非外人。你子即是我子,不必多囑。”馬謖大哭,忽想起一事,即止淚道:“丞相,前番某去武陵尋我兄骸骨,因在山中見一世外洞府,化外仙境,可容數十萬人,亦足駐紮。某已將諸夷數千人安頓於此,以後丞相若複奪荊南,平定天下,此乃一支奇旅也。某已留下丞相令牌在彼處,此後若往招其兵,持相同臥龍令牌前去即可。認牌不認人,丞相切記!”孔明大驚道:“你怎生此時方說?莫非要以此討饒一命乎?”馬謖搖頭道:“非也。此時便是丞相欲饒我,那些戰死街亭冤魂,也早晚來索我命也。”即又再三叩拜,也不用軍士推搡,起身走出帳外,引頸受刑。

適逢參軍蔣琬自成都來到,見武士欲斬馬謖,急叫:“刀下留人!”跑入中軍大帳,見孔明為馬謖求情。孔明道:“昔孫武所以能製勝於天下者,用法明也。今若賞罰不明,何以將兵?”即令開刀。一聲炮響過,武士獻馬謖首級於階下,孔明大哭不已,淚不能止。蔣琬問道:“今幼常既正軍法,丞相何故哭之甚痛?”孔明道:“我非為馬謖而哭。當時先帝在白帝城臨危之時,公也在場聽來。先帝特囑我‘馬謖言過其實,不可大用。’今果應此言。乃深恨己之不明,追思先帝之言,因此痛哭耳!”大小將士,聞言無不流涕。馬謖亡年三十九歲。可歎!若非孔明培養繼承己誌者心切,欲將此現成大功相送,或者馬謖深解丞相苦心,不視之如此輕易,當時多聽王平規勸,何至於落此下場!孔明回思馬謖臨終之語,援筆錄之於秘冊道:“武陵郡東門三十裏山中,馬良字季常之墓,桃源溪盡頭,鑿洞而入,有化外仙境,留有諸夷奇兵數千,可以臥龍令招為急用。”令童兒秘密藏之。

卻說孔明斬了馬謖,將首級遍示各營已畢,用線縫在屍上,具棺葬之,自修祭文享祀;將馬謖家小加意撫恤,按月給與祿米。於是孔明自作表文,令蔣琬申奏後主,請自貶丞相之職。後主道:“勝負兵家常事,況大兵未曾多有折損,丞相何出此言?”侍中費禕奏道:“治國者必以奉法為重。丞相敗績,自行貶降,正其宜也。”後主從之,乃詔貶孔明為右將軍,行丞相事,照舊總督軍馬。後主詔命即下,孔明心下略安,在漢中惜軍愛民,勵兵講武,置造攻城渡水之器,聚積糧草,預備戰筏,以為後圖。這一日正坐堂理事,忽見家中仆人來報,說外公老太爺從襄陽雲遊而至,已經在家,來為小外孫作周歲之賀。原來去歲北伐中原之前,孔明中年得子之喜,妻子黃月英生子諸葛瞻,當時馳書報知襄陽外公黃老先生,不料今已周歲,老先生履約而至,便似掐算好了時辰一般。其實黃月英者,即乃孔明原配唐妃也,此事除了這個假冒嶽父和尊師史子眇、水鏡先生,及龐德公、徐元直外,並無他人知情。

孔明聞報大喜,即放下公事,還家來見嶽父丈人。書中暗表,自孔明上《出師表》後,即屯於漢中,極少回成都見駕,於是在漢中又修蓋一所宅院,亦稱丞相府,與成都丞相府分稱“成府”、“漢府”之謂也。且說孔明回到漢府,未進二門便已聞內院笑聲喧揚,進來看時,卻見幼子正坐在外公膝上,似扭糖稀地一般,做著諸般鬼臉,引得外公、母親唐妃及闔府人等笑聲不斷。二門管家衝內院喊喝道:“老爺回府!”院中笑鬧聲嘎然而止,各內侍吏役各歸其位,屏息低頭。那個小小人兒諸葛瞻雖然才剛滿周歲,也知害怕父親,急從外公膝上掙脫下地,連滾帶爬地去找奶媽。眾人見此,又忍不住要笑,無奈隻能憋住。

府中人等見過老爺,唐妃向孔明施禮,孔明又與嶽父見禮,讓到正堂。黃承彥卻引著一個年輕漢子在身後,侍立在側,隻顧兩眼盯著孔明不語。黃承彥見孔明發怔,不由笑道:“賢契,你且看我身旁此人是誰?果真認不出來麽?”孔明凝目而視,忽然哎呀一聲,離座而起,撲上前去,將那漢子摟抱懷中,淚水長流,哽咽道:“賢弟!怎生是你?又怎麽變成這等模樣?”列位看官,此漢究係何人,令一代君王、今日大漢丞相如此失態而哭?原來此人不是別個,正是在隆中草廬之中,陪著自己耕讀十餘載,自出山後再未曾相見的幼弟諸葛均,字子玉者是也!你道孔明卻因何認不出來?你想當年諸葛均翩翩少年,何等風流倜儻,何等傲視群雄?便是大漢皇叔、堂堂豫州牧劉備前來拜訪時,尚自不假辭色。再看今日,穿著隨意,不修邊幅,身體又發胖了許多,又半晌不發一言,孔明哪裏還認得出?若不是嶽父令自己仔細相看,恐怕亦隻以為是嶽父隨從廝仆而已。

二兄弟抱頭痛哭多時,唐妃過來相勸,又親自打過洗臉水來,令諸葛均淨麵更衣,這才止悲。落座,獻茶已畢,孔明即問兄弟此係何來,這些年音訊不通,又是在何處安身,成親有未,又怎生跟親家老外公遇到一起?諸葛均見兄長一迭聲問了這麽一大串,竟嚅嚅半天,愈發一句整話也說不來了。黃承彥笑道:“難得你兄弟這許多年未見,還如此手足情厚。罷了,子玉這許多年極少言語,有些口吃,你問得如此急切,他是更說不出來也。我替他說罷。”於是便將諸葛均這些年來遭遇一一說出。

原來當年孔明被劉備請出隆中,開始興複漢室大業,因為諸葛均尚自年輕,學業未就,又兼且劉備尚無立足之地,孔明便令兄弟前往東郡,投奔好友陳登。陳登見是少帝殿下相托,自然不敢怠慢,即撥一處宅院,供其讀書,二人並經常講論經典兵法,以及治國之策。諸葛均怕被曹操細作得知自己身份,遂改其姓為外祖家馬姓,名為馬均,表字德衡。不敢再說是山東琅琊人,改說原籍為扶風興平縣人。說也奇怪,自從到了東郡之後,馬均即盡棄儒家經典及治世之學,對兵法戰略更是絲毫不感興趣,竟忽對機械器具之學鑽而研之,期年之後,幾至入迷。此後數年之間,馬均便將自己鎖在房中,擺弄鑽研機械之具,除了出恭入敬,一日三餐,幾乎足不出戶,也不與人交談。時間久了,就拙於口舌,且添了口吃之疾。

那陳登身為太守,又是徐州豪富,論說家裏要養三五百人也自無妨,何況馬均一人。但天不假壽,馬均投奔陳登的第二年頭上,陳登即患食魚之毒,不治身亡。陳家後人起初尚肯供養馬均,再過得三兩年,見他即不讀書出仕為官,也不經營家業以求溫飽,隻是鎮日介自鎖房中擺弄器械,孝敬之心漸冷,便透出許多不恭敬來。有陳登舊部知道此事,便延請馬均到縣衙中,做一名主薄書記,這才勉強糊口度日。

說話的,你道山東琅琊諸葛家族,本也是官宦世家,書香門弟;諸葛均少年時也曾隨諸葛瑾和諸葛亮兩位兄長讀書多年,怎生忽然轉了誌向,拋棄學業,癡迷起機械偏門之學來?這裏麵卻有一個緣故。原來諸葛均當年離了隆中,跋涉江漢回山東來時,曾去鹿門山中向姐夫龐山民告辭。偶見其案頭有一本古書,便拿來閑看,問是何人所著。龐山民道:“此係先人家傳,已不知有多少年代,裏麵盡是圖文篆字,也無人能看得懂,即束之高閣。因不曾搬家動宅,也就一直放在這裏,未曾流失。賢弟若喜,那便拿去,看得懂時,也可稍解途中寂寞。”諸葛均便不甚在意,置入行囊之中,後來也就忘了。自投奔陳登,撥宅以居,安置行李,這才又將其書冊拿出,閃來無事,仔細翻看。見書中都是些機械圖表,而不識其字。正好陳登這日來訪,接過馬均(此時喚作馬均矣。因時間先後,故稱當時之名,非說話人搞混,列位看官需知)手中古書來看時,他卻認識這些古篆,念出聲道:“此書名為《魯班天機》,乃春秋時公輸班所著,專論機巧匠作之術也。賢弟卻是從何處得來?倒是一件古物。”

馬均大奇,便纏著陳登,請他在這些古篆旁邊字縫間以隸書譯之。陳登也是一時技癢,即拿回家去,三日內便全部譯出,送還馬均。馬均大喜過旺,這才精研此機巧之術,終成一代機械大家,後自封匠門掌門祖師,重振匠門一派。書中暗表,先秦諸子百家門派,原是有個巧匠門,又稱匠門,其開山祖師便是聞名天下的公輸班,因其原籍魯國滕邑,故又喚作魯班,曾與墨家門派祖師墨翟齊名。因曆代缺乏出類拔萃之人才出現,故至東漢末年之時,其門派已衰,幾乎絕跡於江湖。便是墨家一門,也人才寥寥,隻剩下一個胡車兒,還被史子眇收了,從而加入了鬼穀門一派。

馬鈞在縣衙中混天度日,潛心竭慮於機巧之學,但並未認識到己之才華。後因一技之長被魏王曹丕征為博士,遷居鄴城,後又居洛陽。因生活貧困,於是改進織綾機具,並因此名噪京師。魏明帝曹睿聞其之長,便命為給事中,使其專門研製機械。馬均見當時織機五十條經線者有五十躡板,六十條經線者六十躡板,織者極其辛苦煩瑣,便一律改為十二躡,使其功效大大提高。在洛陽時,又發明了排灌水車,名謂“翻車”,可以人力將水由低處提到高處,灌溉農田甚得其便。又為明帝造“水轉百戲”,以水為動力,使推動木輪裝置,則台上木偶即可自動表演,構思巧妙至極,疑為天工鬼斧。

此次黃承彥接到女婿家書,說生了外孫諸葛瞻,便興致勃勃,取道許昌、洛陽、長安等地,前來漢中探望。不料行至洛陽,聽說女婿在隴上和漢中與曹真、張郃、司馬懿等激戰正酣,道路不通,便被友人留住,盤桓了兩三個月,住在伏龍先生徐元直家中。閑談之餘,聽徐庶說起洛陽有如此一個匠門大師,因自己在隆中黃家灣閑居時也酷愛此道,便產生興趣,讓徐庶引至給事中馬均之宅,登門求教。不想這一見麵,大家都吃一驚,原來竟是故人相會,且是至親家屬也。便是因此,待河西戰事已畢,聽聞魏明帝已班師回至洛陽,黃承彥這才攜馬均潛出洛陽,輾轉來至漢中。

孔明聽嶽父說了兄弟所曆經過,如聞神話傳奇,兄弟兩個又感慨了一番。孔明忽問道:“我聞嶽父之論,賢弟所造織機、翻車之類,極利於農業衣食之用,國強民富之倚仗也。至於水轉百戲者,耳目之娛,倒也罷了。可有能用於軍事戰陣者?”馬均聽兄長如此相問,直問到了自己癢處,欲說不得其要,便向黃承彥使個眼色。黃承彥哈哈大笑,起身道:“此亦正是匠門所長也。賢契曾聞春秋時公輸班之巧乎?當此六百年前,其便能以木板製做自飛之鳥,於空中飛行三日不下。你問你兄弟能否製作軍事戰陣之具?哈哈,你隨我來。”說著話,已經到了庭院之中。

馬均興高采烈,也跟了出去,站在院中向兄長孔明招手,令其速出。孔明出來,見嶽父已令家人從外麵車上搬下五隻大箱,命令置於地上,打開來看。孔明心知有異,亦大感趣味,走出廳來觀看。黃承彥在旁指揮,家人先從第一隻箱中搬出一車,高二尺,長三尺,僅具其形而已。隻見那車上有一小木人,左手前指,右臂下垂於腿側不動。黃承彥令仆人推車而行,則其車無論向前、向後、或是轉彎,小木人左手一直指向南方。黃承彥道:“若在戰場之上,無論大霧迷天,道路曲折,其自動定向於南方。當年蚩尤與黃帝大戰於巨鹿,便作霧氣,使黃帝軍迷失方向。黃帝令風後造指南車,突霧而勝;又周朝之時,越裳氏派使臣到周,迷失其歸途,周公遂造指南車相贈——即此物也。”

說罷,即命停車於側,又從第二隻箱中搬出一車,大小與指南車相同,見分為上下兩層,上層設一口鐵鍾,下層設一皮鼓。車上亦有一木人,峨冠錦袍,坐於車之下層。黃承彥指其車言道:“院中狹窄,不可演示,但說其理可也。此車每走十裏,小木人擊鼓一次;每擊鼓十次,小木人即升至上層,擊鍾一次,乃百裏之遙——此謂計裏鼓車也。”

說罷,即命將車停於旁側,又從第三隻箱中搬出一車,上載大弩,上裝十隻弩箭。黃承彥令將弩箭對準遠處院牆,叫家人讓開空地,休為其所傷;便叫出五個壯仆,依其所說踏信弩背,拉動牛筋弓弦,固定於踏機槽中,則十弩盡入弓匣之內,隻露其尖。黃承彥喝令五仆同時踩動踏機,叫一聲“放!”隻見十弩齊出,竟射透磚牆,出於院外。黃承彥道:“此乃模型之具,若是用於實戰之械,則大其五倍,可連發五十支弩,射程三百步外——此謂連弩,今後可喚為‘諸葛連弩’也。”

說罷,即命將弩車停於旁側,又從第四隻箱中搬出一車,車身有大輪,輪上支出十二根長柱,柱端各有網兜,輪側有轉柄。黃承彥令將各網兜中裝入石塊,親上前轉動輪柄,隻聽嗖嗖連聲響,網兜中石塊連續飛出,投於院牆之外。黃承彥道:“漢末時官渡之戰,曹操曾用發石車攻擊袁紹陣地,但其隻能單發,且費時費力。子玉以為敵方若在城樓上掛起濕牛皮,即能破之。即重新設計,輪番投石,休說濕牛皮,便是鐵皮亦可擊破也。似此以巨石掛於木輪上端網內,再以機械帶動輪子飛速轉動,巨石則發射如雨,則敵人何以防禦?此亦模型,若實戰之車,可投石八百步之外——敵之箭矢隻達百步,殺不得我,我卻能殺彼——此謂輪轉發石車。”

說罷,即命將車停於旁側,又從第五隻箱中搬出二車,一為牛首,一為馬頭之形。其車身為鬥,腹為中空。黃承彥上前推行數步,前進後退,左右轉頭,無不圓轉如意,於是說道:“自古以來蜀道艱難,難於上天。夫征戰之事,最難者便是糧食及軍資轉運。間關萬裏運糧者,軍夫若肩挑背運,勞累致死,且挑夫也需吃喝,則彼糧運到時十耗其八,隻餘其二也。此車可載糧千斤,一人即可推之而行,上山下坡如履平地,要行即行要止即止。即不費草料,人又省其力——此謂‘木牛流馬’,運轉之具也。”黃承彥在院中搬演奇車怪械,馬均站在那裏,隻是微笑不語。孔明已驚呆在那裏,動彈不得。唐妃見狀,知道夫君已經入神,遂使兒子連叫三聲爹爹,孔明這才神魂歸竅,連聲稱妙。見了這些精巧器械,於是不由大喜過望,即命馬均仍依本名,不再改回諸葛舊姓,命為長水校尉,專管行軍轉運機械,以及攻城爭戰之具。馬均亦不願令眾官自己是丞相胞弟,恐引物議且使細作得知,自然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