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大雨,城柵崩壞,人民散在田野,未及補治。聘聞權到,不知所施,乃思惟莫若潛默可以疑之。乃敕城中人使不得見,又自臥舍中不起。權果疑之,語其部黨曰:“北方以此人忠臣也,故委之以此郡,今我至而不動,此不有密圖,必當有外救。”遂不敢攻而去。

——引自魏朝郎中魚豢《魏略》

魏明帝曹睿即位,改元太和元年。因前番先帝曹丕錯殺鮑勳之事,守廷尉高柔稱病不出,為替父請罪認錯,明帝即請高柔上朝,加封為延壽亭侯。此時博士都從師受業,高柔上疏天子,應據其學業品行優劣分別對待,不拘常規以安排官職。用以勉勵學者,使教化弘揚光大。明帝曹睿嘉納其諫。

曹睿見四海無事,便令大建宮殿,又廣選美女,填塞後宮。但不知何故,後宮皇子連連夭折,以致無人承嗣。高柔又上疏道:“吳蜀奸詐狡猾,暗中練兵習武,謀劃戰事,毫無停止之意。我應招集訓練將士,修繕甲兵,以備迎戰。今卻修造宮殿,上下不勝勞役之苦,如吳蜀合謀來攻,實不可忽視也。昔漢文帝憫惜資財,不營台榭;霍去病憂匈奴之禍,不建府第。況今所費不止百金,所患不止北狄!可繕舊殿用以朝會,遣工匠回田務農,待吳蜀平定,再修新宮可也。昔軒轅多子,帝位方傳之久遠,周有姬姓侯國四十,故國祚綿長。陛下聰慧賢達,深究事理人性,而近來皇子接連夭折,後宮又無再生祥兆,百官無不抑鬱悲傷。《周禮》有雲,天子後妃以下一百二十人,可稱足矣。臣聞今後宮妃嬪之數,或許不止,陛下後嗣不昌,恐此為主因。臣謂可擇其美好,以足妃嬪之數,其餘皆送回家。陛下育精養神,專心生養皇子,則子孫眾多,其征自至矣。”曹睿覽其奏章,遂答以詔命道:“卿忠誠王室,直言無隱,朕已知之矣。”於是稍罷美色,卻又效其父愛圍獵,著異服。

楊阜在武都郡任太守十數年,此時詔令回京,任城門校尉。因常見魏明帝戴繡帽,著半袖縹綾衣服出城,於是攔住車駕,正色請問明帝道:“臣不知陛下以此衣冠示於天下,是何禮儀,故請明示,以解臣疑惑!”明帝默不作答,但此後不穿朝服,即不敢再見楊阜。遂遷楊阜任將作大匠,調離城門尉。

是年秋,天降大雨,雷電交加,劈死鳥雀,屍滿街巷。楊阜上書諫道:“臣聞君主聖明,群臣則敢直言。唐堯、虞舜皆聖君,公示群臣,征聽勸諫。大禹多創功業,而宮室窄狹;成湯遇旱,歸責於己;周文王以禮感化妻子,漢文帝崇尚節約,著布衣。此皆能聽善諫,為子孫後代謀者。臣願陛下奉行武帝偉業,恪守文帝始終如一之風,效古聖賢親民善政,避今末帝亡國惡行。使桓靈不棄漢高祖之法,及文景恭儉品節,則既我太祖英偉,亦無施展之機矣,陛下何以為帝?今吳蜀未平,外有大軍虎視,尚望陛下三思後行,慎重進出宮苑。以古之成敗為鑒,事關今之興亡。天降大雨,暴死生靈;雷電淩厲,致死鳥雀。天地神明,視帝為子,凡政有所失,則降災譴責。宜反躬自省,此聖人之訓。願陛下效漢孝文帝,使惠帝後宮佳麗出嫁之故事,將未臨幸之女放出。前征入宮幼女不馴,應作長遠之計。另臣謂興建宮室及製作器物,需本節約之則。《尚書》雲‘九族和則萬國睦’。凡事應周慮善謀,以節省費用。若能以此平定吳蜀,則君民同樂。如此以往,祖宗歡欣,堯舜亦妒哉!今宜開信啟義於天下,安撫百姓,以昭示邊人。”此表未呈,因聞雍丘王曹植有怨,楊阜又上書,略陳九族親戚大義,二表一並奏聞天子。魏明帝看罷,雖然心中不喜,但見其與高柔所言如出一轍,亦不敢觸眾,遂下詔複楊阜道:“朕看過密表,先生陳述古聖主業績以諷刺時政,言辭懇切,心地坦誠。朕即退思補過,將有所匡正,悉心考慮。卿能苦言衷告,朕尤為讚許。”雖如此回複,畢竟聖心不喜。

見天子既不出獵,宜陽縣典農劉龜便私下在天子禁苑射兔,功曹張京告之於校事。曹睿隱告發者張京之名,將劉龜投於獄中,令廷尉具按其罪。高柔請天子說出告發者名字,曹睿怒說:“劉龜犯罪,理應處死。廷尉拷問令其服罪即可,因何打聽告發者名字,豈朕有胡亂抓人之理?”高柔奏道:“廷尉者,天下至公之官吏,怎能無憑無據,專以陛下喜怒以壞國法?”曹睿醒悟,即訴張京名字。高柔立即回去審訊,劉龜、張京兩人各當其罪。依魏製,官吏遇喪,守喪百天複職。有司徒吏解弘之父去世,遇行軍令其前往,解弘以生病為由推辭。曹睿聞其事而怒道:“子非曾參、閔損,何稱因過度哀痛而病?”命治其死罪。高柔親見解弘身體虛弱有病,即上表奏陳。曹睿於是下詔:“解弘果是孝子,宜寬恕之。”

又遼東太守公孫淵兄公孫晃,為其叔父公孫恭送到京城為質。公孫晃數次向曹睿陳述其弟欲叛之狀,明帝不聽。後公孫淵果叛,曹睿欲投公孫晃於獄中令其自殺。高柔即上疏為公孫晃辯解道:“《尚書》雲‘以懲伐罪,以德彰善。’公孫晃雖與叛逆手足親情,實應斬首以絕後患。但臣聞公孫晃先前數陳其弟欲叛,其罪應可恕者。孔子解司馬牛之憂,祁奚脫叔向之罪,古之高節也。臣謂公孫晃如確陳其弟反狀則赦之,未陳則殺之;今不赦免,不公布其罪,關押在監欲令其自殺,周圍之國若知此事,則生疑惑。若以此為由來伐,則得不償失也。惟陛下酌之。”曹睿這回不聽其勸諫,終使人賜以金屑,令公孫晃及妻兒吞飲自殺,卻又賜給棺木、衣服,令在其府中入殮殯葬。明帝因愛鹿,於是禁令民間殺鹿,有殺鹿者聞之於官府,則充其財產入公,告發者則厚賞。高柔上疏請發展農業,節儉用度,積蓄資財。釋狩獵禁令,止群鹿侵害殘食秧苗,明帝又不聽。

這一日明帝朝會文武,太傅鍾繇出班上疏,再請恢複肉刑,司徒王朗極力反駁。曹睿見此,即以吳、蜀尚未平定為由,暫停討論。列位看官,其實魏明帝明知王朗是而鍾繇非,卻如何不加以明斷?隻因鍾繇乃故漢舊臣,曹魏三朝元老,不欲駁其臉麵耳。另鍾繇不但精於治國用兵,道德文章,且書法奇絕,可謂一代筆宗,魏帝亦敬其才。鍾繇篆、隸、真、行、草多種書體兼工,真楷更堪為首創之祖。後唐人所謂書法者,便是始創於東漢之末:“蔡邕受於神人,而傳與崔瑗及女文姬,文姬傳之鍾繇,鍾繇傳之衛夫人,衛夫人傳之王羲之,王羲之傳之王獻之。”可見說來說去,鍾繇亦本朝司馬懿、東吳顧雍、蜀漢孔明之師兄也。但其若受蔡文姬所傳,則為師侄矣。

鍾繇一生除了做官,便是精研書法。而其成就書法之始,是先從蔡邕書法技巧中掌握寫字要領也。鍾繇常不分白天黑夜,不論場合地點,有空就寫。與人坐談,則於地上指畫。晚上以被作紙,常將被子劃個大窟窿出來。見花草樹木,蟲魚鳥獸而忘情,去如廁時竟忘歸途。自己苦練之餘,對弟子門生亦要求以嚴。弟子宋翼學書成效甚微,鍾繇當麵怒斥,宋翼三年不敢麵見其師,終有所成,名振一時。鍾繇還常與曹操、邯鄲淳、韋誕、孫子荊、關枇杷等人討論用筆方法,眾人皆推崇之。鍾繇中年得子鍾毓,見自家人丁不旺,常懷不足。說也可怪,到了七十五歲之時,竟使其小妾懷孕,生下幼子鍾會。逾古稀之年而子,人皆以為奇,滿朝當作笑談。鍾繇卻不理會此等傳言,對於兒子鍾會愛如掌上明珠,也常常苦口婆心,百般勸誡。鍾繇臨死之時,將年方五歲幼子鍾會叫到身邊,付以書法秘術。鍾會終於此途取得巨大成就,父子被後世之人稱為“大小鍾”。魏太和四年,鍾繇病終,壽八十歲。此是後話,於此處表過不提。

卻說司馬懿見文帝曹丕已死,果如自己所料,心想崔州平此時已必將自己話語帶到成都。為接應孔明出兵北伐,司馬懿即上奏書於明帝曹睿,以張既新亡,雍、涼二州缺人守把為由,上表乞守西涼等處。曹睿從之,遂封司馬懿提督雍、涼等處兵馬。當時曹真、曹休、華歆、王朗、鍾繇皆不知其真實本意,還以為是忠心體國,並無攔阻。司馬懿於是領詔出朝,便如當年劉備離開許都時一般,似猛虎歸林龍歸大海,急帶二子上任去訖。明帝曹睿見西北已有司馬懿父子鎮守,忽想起東南徐揚二州重地,征求過大將軍曹休意見,便詔令重新起用大將臧霸,使增邑五百戶,並前三千五百戶,令其帶兵,總督徐、揚、荊三州軍事。臧霸聞詔,忽從榻上坐起,哈哈大笑,衝天空叫道:“關二哥,關二哥!你若晚來攻襄陽七年,豈用費一刀一槍之功!”笑聲頓止,睜目而亡,其屍不倒。

魏明帝聞臧霸已死,亦悲歎不止,回思其赫赫戰功,追諡曰威侯,其子臧艾嗣任。臧艾少以才理稱,為黃門郎,曆位郡守。後官至青州刺史、少府,死後諡恭侯,其子臧權嗣任。臧霸前後有功,封其子三人為列侯,賜一人爵關內侯。臧霸其中一子臧舜,字太伯,為晉朝散騎常侍。人稱其“才穎條暢,識讚時宜”。臧霸即死,將其家世便於此處作一結果。可歎!臧霸少習兵家門派奇術,又從水鏡先生、徐元直學得滿腹經綸,駐守徐州半生,以待劉備、孔明、關公等引兵北歸,到此亦成一場春夢。

臧霸即死,明帝曹睿即命滿寵南下收青徐之兵,屯守樊城,以當東吳之兵。又進封劉曄東亭侯,食邑三百戶。劉曄上書,認為遼東公孫淵脅逼叔父公孫恭讓位,自立為遼東太守,其公孫氏占領遼東即久,自恃海山阻隔,必似胡族一樣難以製約,甚至發動叛亂。遂建議應趁公孫淵初登大位人心不服,出其不意出兵討伐;並開設懸賞引誘其反對者協助,則可不戰而解矣。曹睿不納其計,公孫淵果於景初元年叛魏。

明帝雖不納劉曄伐遼東之策,但依然對其寵信親近,有事必問。曹睿欲攻伐蜀漢,問於群臣,眾臣均以為不可;又私問劉曄,劉曄說可以。劉曄辭帝出殿,眾臣見其後出即來問詢可否攻蜀,劉曄又說不可以。因劉曄素有膽識,每言必出於摯誠,故明帝曹睿及各大臣都以為其出自真心,各無懷疑。當時中領軍楊暨被明帝寵信,其亦敬重劉曄,聞劉曄對眾所言,於是引為知己,問其蜀漢不可攻伐之理。劉曄詳為解之,若鄭重其事。楊暨大喜,次日麵見天子,即以劉曄所析之理諫阻伐蜀。曹睿怒,指責其乃儒生,不通軍事。楊暨亦惱,說道:“既陛下以為某不懂軍事,東亭侯一生隨高祖征戰,多獻奇計勝敵,有大功於魏國。今陛下可當某之麵召而問之,看其是何說法?劉公若說蜀不可伐,則某服之,今後再不以此諫勸陛下也。”明帝以為言之有理,且早知劉曄讚成伐蜀,於是令內侍召請劉曄,使與楊暨當堂對質。劉曄奉詔而至,見問是可否伐蜀一事,便不發一言。楊暨不知其意,怒而辭帝下殿。

待楊暨出,明帝不解,即問劉曄不發一言,是何意也?劉曄則忽然發怒,當場指責明帝道:“陛下不應將伐蜀大計隨意問人,亦不可隨意將己之真實意圖公之於眾。兵者,詭道也,陛下安知我朝堂之中定無蜀漢間諜乎!若孔明得悉曹魏來攻之真實情報,預為之備,蜀道難於上天,便有百萬大軍,又能何為?既欲攻之,亦先否之,秘而不宣;待出兵之日,既便蜀之間諜得知,已無能為力矣——何兵馬未動,先宣之於眾耶?”這一頓話語激烈高亢,如雷煙火炮,便似訓斥三歲學童一般,左右侍者聞之,無不凜然,暗道:“壞菜矣,此老頭恐怕性命難保!”

哪知明帝曹睿隻是稍怔,即仰天大笑道:“公真乃直人,亦謂真人也。此句句謀國之語,體公之論,真苦口良藥也!”於是離卒施禮,向劉曄遜謝陪罪。劉曄辭帝出殿,見楊暨仍候在殿外未離,觀其情狀是專候自己,要麵斥自己口是心非的。劉曄不待其開口,即將楊暨拉到僻靜之處,厲言責道:“其對君主進諫者,亦為婉言而進之,方得其效也;似公這般進言過於直率,陛下即便認可公之高論,其能聽乎?今陛下已知伐蜀不可,此後不必再諫矣。”楊暨聽罷大服其論,亦遜謝之。劉曄回府,即刻修下密書,說明曹睿欲發兵伐蜀之事,派心腹人送至山陽郡崔州平處,令其轉赴成都,麵呈諸葛丞相。不料明帝曹睿及中領軍楊暨即服劉曄之論,均將此事告之華歆。

華歆見劉曄如此兩麵巧妙奉迎,不由甚為厭惡,於是向明帝詆毀劉曄,更建議明帝再召見劉曄時,特地隱藏真實意圖,以相反意見問之。若其每次都附和皇帝,則謂劉曄乃揣摩上意,逢迎之徒耳。曹睿聽了,後以此相試,果然如此,劉曄每臨大事,皆順從帝意而言。於是曹睿惱怒,因此疏遠劉曄。說話的,那劉曄雖然聰智,由此看來,畢竟與華歆相差半籌也。於是劉曄因而發狂成病,再不能上朝,與聞軍國大事。後於太和八年,在府中聽聞家人說起孔明死訊,便也似臧霸一般,在**大叫數聲而亡。明帝不知其乃蜀漢間諜,因死後敘其勞苦功高,諡景侯。此是後話,此處先行表過。

且說東吳孫權聞曹丕死,張遼、臧霸也均已作古,不由大喜,遂整軍北上,於黃武五年秋八月出兵攻魏。命左將軍諸葛瑾率兵十萬北進襄陽;自親率軍十五萬進攻江夏文聘。曆次北伐,以此次出兵最多了,幾乎是傾國而出,必要成功。八月末,孫權攻打石陽,包圍文聘,輪番衝擊。石陽城中隻有不足一萬軍,情況急殆,闔城眾官均欲棄城而走。便齊來見文聘,說我新君年幼,必不會發兵來救;與其困守孤城待死,不如棄城而走。文聘大怒道:“今城中有糧,兵足以戰,何言退也?當年大將軍曹仁以五千兵抵關羽七萬大軍,半年有餘,城中糧早絕矣。又於禁救兵已絕,尚不言退;今吳兵戰力不如關公多矣,某之城池又堅於樊城。誰再言棄城者,與此案同!”說罷,拔劍而起,將案角斬落於地。諸將見此,遂群情激奮,各依安排謹守城門。孫權屢攻不下,駐紮城外二十餘日,未得尺寸之功。

轉入九月,天氣忽變,**雨連綿不斷。吳兵紮營於野外,因不勝其濕寒,多有得風濕疾者,力不能舉戈。此時江夏城柵多已崩壞,人民均分散於村野之間,聞大軍交戰,多遠遁深山,城上防禦工程將崩壞而無勞力補治。文聘每日巡城,見此情狀大急,暗道:“這雨再下三五日,亦不需吳兵攻擊,城必塌陷矣,如此奈何?”身旁侍從在旁見主將心憂,不由懊惱道:“果然被眾官不幸言中了也。我等守此孤城旬月,朝中若派救兵,便是爬也爬來了。讓我等在這裏送死,那些朝臣大將,卻飽食高臥!”文聘聽侍從說到“高臥”一語,不由喜笑顏開,擂了侍從一拳,大笑道:“真乃妙計,妙之極矣!此番退了吳兵,某便奏封你為裨將軍,食邑三百戶。”侍從目瞪口呆,暗道:“文將軍莫非是被急得失心瘋了不成?某哪有妙計!”於是文聘敕令城中人等全躲將起來,不可讓孫權察見,自己則置巨榻於城門樓上,解衣高臥,令伶人奏起絲竹,聲聞於城外。

攻城吳兵見狀,急停攻擊,歸報吳主孫權。孫權親至城下觀看,見此大疑,對諸將道:“文聘者,一勇之夫也,絕無此閑情與孤鬥氣閑耍。曹氏以此人謂忠臣,故以此郡托之,是何等重要!今我軍攻城未歇而其高臥不起,若非其有秘圖,則必是救援將至矣。”又見吳兵皆患寒濕,於是急令退兵。城上魏軍見吳兵三軍大動,急報文聘。文聘聞言從榻上一躍而起,喝道:“眾軍聽著,此正破敵之時也!”即頂盔貫甲,提刀下城上馬,領軍開城追擊。吳兵即領退軍之令,已無戰心,一觸即潰,紛紛下船而走,多被擁入水中凍死者。文聘追至江邊,大破吳軍而還。孫權一路為魏軍所敗,遂撤兵而走。捷表報到洛陽,魏明帝大喜,詔令重賞文聘,增邑五百戶,並前共計一千九百戶。

文聘領受天子封賞,叩拜謝恩。天使卻對文聘笑道:“某這裏尚有一封皇帝親手密書,轉與將軍自看。”文聘接過,見隻是一張字條而已,上麵寫道:“孫權攻江夏之時,朝廷已知卿在堅壁拒守矣。群臣商議欲發兵相救,則朕獨謂孫權向習水戰,之所以敢於下船陸攻,是趁我不備掩進而已。今既已與卿相持,攻守之勢差以倍數,其終必不敢久留。非朕舍卿,實欲成卿之大名耳。”文聘觀罷大喜,不料天子見事如此之明,亦見皇帝信任我文聘也。書中暗表,此乃文聘最後一戰。三年後,文聘死於軍營,壽六十歲,善終。文聘駐守江夏數十年,威恩並施,名震敵國,使孫吳不敢進犯。朝廷封文聘之子文岱為列侯,又賜文聘從子文厚爵關內侯。文聘死後,追諡曰壯侯。文岱先亡,又賜文聘養子文休爵關內侯,文休死後,賜其子文武爵。可讚!一代名將如此結果,正是死得其所,文聘表過不提。

且說諸葛瑾引兵北攻襄陽,一路勢如破竹,過當陽越臨沮,魏將望風披靡。魏大將軍曹真聞之,親提兵馬出宛城,南下襄陽,斬殺先鋒大將張霸,斬首千餘級。諸葛瑾兵勢遂阻,進退失據。正在此時,吳主詔命忽至,因江夏兵敗,令其回軍。諸葛瑾得書,以手加額,嗟歎慶幸不已,思想若無吳王此詔,某若率軍困頓於此,當似關公孤軍深入樊城之時,終至兵敗身死矣。即奉詔還師,駐於南郡。吳主明知其敗,但為撫恤士卒,亦讚其戰功,賞賜頗豐。十二月,升諸葛瑾為驃騎將軍。

吳黃武五年,交趾太守士燮死,吳王並交趾、九真、日南三郡為交州,以戴良為刺史;蒼梧、南海、鬱林、合浦並入廣州,以呂岱為刺史。士燮之子士徽起兵,自稱交趾太守,被呂岱誘斬,複合交、廣為交州。扶南、林邑、堂明諸國,各遣使入貢於吳。吳朱應、康泰奉命出使扶南等地,凡曆百數十國,乃中國最早海外旅行家也。於是有大秦國商人秦論從海道至交趾,又至建業,居吳國七八年之久。大秦國,即羅馬帝國也。孫權贈予矮人男女各十,送秦論返國。魏國利成郡兵蔡方起事,殺太守徐質,推郡人唐谘為主。曹丕詔校尉任福、段昭等鎮壓,唐谘兵敗,從海道奔吳。鄱陽彭綺反吳,孫權乃以周鯨、胡綜擒之。即令采武昌山銅鐵,作千口劍,萬口刀,各長三尺九寸,鋒利無比,方關上刻“大吳”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