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王甫在麥城中,骨顫肉驚,乃問周倉曰:“昨夜夢見主公渾身血汙,立於前;急問之,忽然驚覺。不知主何吉凶?”正說間,忽報吳兵在城下,將關公父子首級招安。王甫、周倉大驚,急登城視之,果關公父子首級也。

——引自《三國演義》第七十七回

呂蒙設宴,款待關公使節,令送歸館驛安歇。於是荊州隨征將士之家皆來問訊,請使者回去代為傳信,家門無恙衣食不缺。使者回見關公,具道呂蒙之語,關公大怒道:“呂蒙心口不一,真無恥小人也!我必殺之,以雪吾恨!”即令整裝,來日出兵南下,欲複奪荊州諸郡。使者出寨,遍告眾將家屬安好,各將欣喜,已無戰心。次日平明,關公擂鼓聚將,卻見諸將已少了大半,令王甫、趙累各營點看,連其部下兵卒亦都不見,兵器皆棄於空帳之中,原來竟是趁夜間悄悄離去。

正在這時,忽聽四麵八方喊聲大作,吳兵齊至。蔣欽在前,韓當居左,周泰自右,齊從山穀引兵殺出,三路夾攻。關公急撤軍回走,卻見臨沮城上已換了東吳旗號。又見南山岡上人煙聚集,正是昨夜逃走諸將,豎起一麵白旗,呼喚軍中親友上山投降。關公大怒,正猶疑間,又有丁奉、徐盛從山中殺出,會合蔣欽、韓當、周泰共五路軍馬,將關公困在垓心。關公回顧手下將士,漸漸消疏,軍心盡變,皆應聲四散投降而去,部從止有周倉所率親兵三百餘人。正在危急之際,關平、廖化殺入重圍,救出關公。

關公心中淒惶,隻得催促殘軍前至麥城,分兵緊守四門,聚眾將商議行止對策。從事趙累說道:“今我軍士不足五百,四麵受敵,守之不能,逃之不遠。某謂此處相近上庸,現有劉封、孟達在彼把守,可速差人往求救兵。若得這枝軍馬接濟,我等便可入川,請漢中王發兵,重奪荊州可也。”關公聞言稱是,便即修書付予廖化,令其飽食上馬出城,投上庸去了。廖化剛走不久,城外喊殺連天,吳兵大至。關公令緊守四門,堅守不出。

王甫見城中隻剩下不足五百人馬,心中憂急,即請問關公道:“某當初獻計君侯,另派一人替代治中潘濬,公不聽某,致使其果與傅士仁、糜芳俱降,方有今日之窘。但究其根本,敗不由此。君侯引眾得襄陽、圍樊城之時,乃秋七月也,孫權雖與曹操勾結,但並未發兵,遷延四、五個月之久,方有呂蒙白衣渡江之事。某思樊城隻有數千守兵於內,徐晃雖出宛城來援,也不過萬人。君侯領虎師三萬餘眾,因何攻城不下?其後於禁率七軍前來,盡為君侯所俘,則眾至七萬,樊城軍民喪膽失魄,徐晃困於山林而不敢出。曹魏荊州刺史胡修及南鄉太守傅方皆奉君侯封號,彼時若舉全力以攻,樊城豈有不下之理?攻下樊城,則荊襄諸郡皆歸我有,那呂蒙又豈敢來襲江陵?君侯因循數月,不下此彈丸之城,某實不解。”

關羽長歎道:“先生所言,某豈不知?荊州之失,全是某之大意所致,非關樊城之戰也。某思江東孫權手下盡多智謀之士,更有顧雍、步騭、諸葛瑾在彼,豈容其絕裂孫劉之盟,做此卑鄙下作之舉?未料其利令智昏如此。某圍樊城不打,自有深意,今即先生問之,當剖心瀝膽,為先生詳說。若他日先生有幸得見我兄長與孔明軍師,亦可為某分說,使其知某真實用意:先生請想,我荊益二州之兵與孫權江東兵,及曹操河北兵相比而言,若以同樣兵力相拚,誰勝?”王甫道:“若戰於水上,吳勝;戰於平原,魏勝;水陸混戰,我勝也。”關公歎道:“先生非但知政,亦且知兵。即如此,我若全力攻擊樊城,則旬日可下,繼之若乘勝北伐,則必與曹軍決戰於平原之地。彼時我軍皆舍舟登陸徒步而戰,遇曹操河北之眾及關中鐵騎於平野,又是誰勝?”王甫大吃一驚,不能作答。

關公續道:“若某攻下樊城之後,不發兵北伐,而是據襄樊以固守,則曹操為保許都安危,必傾全國之兵前來複奪二城。則我與彼之眾寡之勢易位,攻守主客之態亦為逆轉,兩兵相接,非三五年不能驟解。那時吳兵若起兵攻我之後,將以何策解之?此乃必死之局!某之原意,便是將曹仁圍而不攻,攻而不急,使其屢屢向許都請求援兵也。魏之援兵若來襄陽之地,鐵騎精兵則無施其技,必個個為我所破,且可得其俘,壯大我軍——擒於禁、斬龐德不亦是乎?那曹仁乃曹操兄弟,魏國第一戰將,其不能舍而不救;若來相救,則被我水軍以逸待勞,有來無回也。若此,一年之內,魏之精銳盡喪於漢水矣。彼消我長之後,再分兵回守荊州,孫權則隻有俯首稱臣於我,又豈敢與我為敵?隻是可恨!那奸賊呂蒙、孺子陸遜,竟以陰謀手段襲我荊州,使某千年大計毀於一旦!”關公這一席話說畢,非但王甫,關平等無不恍然大悟,亦不由深恨呂蒙,唏噓不已。趙累卻暗想道:“你關公豈非漢中王兄弟,荊州第一戰將?卻因何襄樊、江陵之戰迭起,卻不發一兵一卒來救?”

單表馬良、伊籍逶迤來至成都,見到漢中王劉備、軍師孔明、副軍師法正,遞上文書,請求急速發兵。劉備覽書大怒,罵道:“孫權豎子焉敢如此?趁雲長全力北伐之際,竟背前盟而陰結曹操,襲我荊州。我欲將闔川人馬前去複奪荊州,解我二弟之困。二位軍師且看如何?”法正搶先說道:“如今蜀中五虎大將,除關公之外,馬超鎮守葭萌關以防西涼,翼德守巴郡以防陸遜,黃漢升佐魏延以防張郃,趙子龍保守成都並為諸路接應,皆為重任要職,不能擅離,如之奈何?”劉備道:“某自與關張桃園結義以來,誓同生死。今雲長等我去救,如嗷嗷待哺之嬰,豈能拖延?孤寧舍兩川,也要自去,複奪荊州!”

孔明卻已得到諸葛瑾來書,知孫權聽信了呂蒙、陸遜蠱惑,欲取江陵、公安,卻未料二城失之如此之速——呂子明雖是白衣詭計渡江,但治中潘濬竟毫無防備便被呂蒙哄開城門,且無一刀一槍抵抗;那糜芳身為國舅,竟一箭未發而舉城以降。詭異如此,聞所未聞!又見法正先說無將可派,劉備又如此裝腔作勢,心中早已明白——此非欲相救關公,隻欲以兄弟為犧牲使其自死,再以孫權背盟偷襲荊州為由,然後舉全蜀之兵與東吳開戰也。想至此處,孔明倒吸一口冷氣,說道:“即馬超、張飛、黃忠、趙雲等皆不宜輕動,關公乃我西蜀軍膽所在,亦不得不救也。今其即率軍南歸,必屯於臨沮。其地近於上庸,不如主公與孝直緊守成都,某雖不才,願攜陳到將五千鐵騎,並領上庸三郡全部人馬,去臨沮救出關公,複奪荊襄可也。”說罷,當即修書遣人發往上庸,傳令劉封、孟達二人準備人馬,待某到時便即發兵。劉備與法正對視一眼,均不敢相攔。

劉封、孟達自取上庸,太守申耽率眾歸降,因此漢中王加劉封為副將軍,與孟達同守上庸。孟達又遣副將引本部軍進襲房陵,房陵太守蒯祺出陣對敵,知是玄德、孔明之軍,本欲與孟達副將商議舉城以降事宜,卻被那副將誤會,以為是來交戰,即使偷襲之計,一刀將蒯祺劈於馬下,取了房陵,回報孟達。孟達聞報,大吃一驚,目瞪口呆。因其在江陵駐軍許久,深知那蒯祺乃漢名臣蒯通之後,與蒯良、蒯越兄弟三人都是智仁雙全之輩,且是荊州大族,勢力非凡。劉表曾拜蒯越為章陵太守,封樊亭侯;蒯祺娶諸葛圭之女,亦乃軍師諸葛亮大姐丈夫,雖今保魏國,亦蜀國姻親也。此番誤殺軍師姐丈,孔明豈能相饒?故此心中忐忑,惴惴不安。

正在此時,忽報成都軍師遣使到來。孟達迎入衙內,開讀軍師旨令,見是欲率上庸之兵去救關公,更信孔明實是來奪自己兵權,欲報殺姐丈之仇,當下已有反意。剛送來使出門,卻見一騎戰馬潑風般急馳而至,馬上之人正是廖化。孟達將廖化迎入府中,問從何來。廖化將關公被困麥城,急待救兵之事說了,呈上關公書信。孟達道:“將軍休辭辛苦,可即往成都請主公興大軍前來,某即差人去請劉封將軍,商議起兵。”廖化不疑有他,告辭去了。

原來雖然孟達倒賣西川,對劉備立有大功,但劉封向來不恥此人,故與孟達不和。劉封自到上庸,對孟達常惡語相加,且奪了他的儀仗,故此二人各據一處,從不相見。孟達自於衙中理事,劉封則常在府中,或帶人視察諸郡。孟達即哄走廖化,打聽劉封不在城中,便留書一封,當夜率部曲四千餘家共兩萬人,悄悄離了上庸,北去鄴都,投降曹操。曹操亦素知法正及孟達才能,常因其為劉備所用而深自歎息,此時見其來降大喜,即封為散騎常侍、建武將軍,封平陽亭侯,留於鄴城。直到孟達走了一日,劉封方才得知,見上庸之兵亦盡為孟達帶走,遂悔之不及,急使人前往成都,報與父王劉備。

孔明在成都,令陳到整頓兵馬,尚未及行,廖化已至,拜見漢中王與軍師,請求發兵往救關公。孔明驚問:“你離麥城,今有幾日?”廖化道:“沿途皆是吳兵,又山道難行,某是晝伏夜行而來,今已有十日。”孔明又問:“關公手下,尚有多少兵馬?”廖化道:“部將關平、周倉,軍兵皆被呂蒙誘降,城中隻有四百餘人。”孔明手中茶盞落地粉碎,回視劉備道:“如此,雲長休矣!”劉備尚存僥幸,說道:“我弟有萬夫不當之勇,赤兔馬日行千裏,即廖化能突圍而出,某料其定能脫身回成都也。”孔明實無可奈,又問廖化道:“你即出麥城,那裏離上庸最為近便,因何不先去求劉封發兵相救?”廖化道:“某便是先到上庸,劉封將軍未曾見到,隻見孟達。孟達說軍馬未齊,令某先來成都報予主公。”

正說話間,殿外劉封使者到。劉備令其入來,使者行參拜大禮,呈上劉封、孟達兩封書信。先觀劉封之書,見說孟達帶闔城之兵,去降了曹魏,不由大驚。再看孟達之信,見洋洋灑灑,文采飛揚:“臣孟達伏惟殿下:臣自委質以來,愆戾山積;臣猶自知,況於君乎?今王朝英俊鱗集,臣內無輔佐之器,外無將領之才,列次功臣,誠足自愧!臣聞範蠡識微,浮於五湖;舅犯謝罪,逡巡河上。夫際會之間,請命乞身,何哉?欲潔去就之分也。況臣卑鄙,無元功巨勳,自係於時,竊慕前賢,早思遠恥。昔申生至孝,見疑於親;子胥至忠,見誅於君;蒙恬拓境而被大刑,樂毅破齊而遭讒佞。臣每讀其書,未嚐不感慨流涕;而親當其事,益用傷悼!邇者荊州覆敗,大臣失節,百無一還;惟臣尋事,自致房陵、上庸,而複乞身,自放於外。伏想殿下聖恩感悟,湣臣之心,悼臣之舉。臣誠小人,不能始終。知而為之,敢謂非罪?臣每聞‘交絕無惡聲,去臣無怨辭’。願君王勉之,臣不勝惶恐之至!”

劉備觀書大怒,卻不動聲色,轉遞給法正。法正看了,臉色大變,渾身發抖,急離座跪拜於地,請求責罰。書中暗表,孟達、法正皆為東州扶風人,當年流離入川。法正因人品齷齪,孟達之父又曾攀附宦官,故二人風評不佳,皆不為劉焉、劉璋父子重用。故此二人勾結益州豪族張鬆,合謀倒賣西川於劉備——無論在誰看來,其二人均為一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劉備占領四川,荊州人即與東州人聯手,益州豪族勢力大衰。而因劉備入川後過於重用法正等東州人,引起荊州舊臣不滿,雙方爭鬥不斷。而孟達即因被劉封欺壓,最終二次叛主,投降魏國。孟達其實文武雙全,才辯過人,因此被視為“卿相之器”。劉備讓孟達為帥奪取上庸之地,以打通荊州與漢中之路,可謂是委以重任。如今孟達克房陵時殺蒯祺於先,即等同於向荊州集團公然挑釁;又寧可率軍投敵亦不肯救關公於後,且賣弄文采譏刺漢中王,是可忍孰不可忍?故此法正怕受牽累,跪地求饒。劉備道:“不幹先生事。”請其歸座。但法正心中凜凜,回府後就此臥病。孔明知再出大兵出川不及,遂遣陳到率本部五千名西涼鐵騎白毦兵,以廖化為先鋒向導官,兵出上庸去救關公。

卻說關公在麥城盼望上庸兵到,卻不見動靜;手下止有五六百人,多半帶傷;城中無糧,甚是苦楚。忽報城外東吳使者諸葛瑾求見,關公令放入,禮畢茶罷,問子瑜先生何來。諸葛瑾道:“今奉吳侯之命,特來勸諭將軍。今將軍所統漢上九郡,皆已屬於他人,坐困孤城,內無糧草,外無救兵,危在旦夕,較之當年土山約三事之時猶甚。將軍何不聽從某勸,先歸順吳侯,我勸吳侯使將軍複鎮荊襄,待機再歸皇叔?”關公思索半晌,歎道:“吳侯孫權,隻因關某拒婚借糧,便背盟相攻,且施偷襲詭計得我江陵,此乃小人行徑,非丈夫所為。讓關某降此小人,情何以堪!但為我兄大業計,既如此,請吳兵退後十裏,來日某與呂蒙南門相見,交割此城可也。”諸葛瑾點頭歎息,告辭而去,出城回報都督呂蒙。

呂蒙聽了諸葛瑾回報,果然退兵十裏。卻又擔心關羽詐降,趁夜逃走,於是令朱然引精兵五千,伏於麥城之北二十裏險峻小路,若關羽兵至,不要與其對敵,隻可隨後掩殺。又令潘璋引精兵五百,伏於臨沮山僻小路,專擒關公。二將領命,各率軍前去埋伏。再說城內,關平見諸葛瑾走了,即問關公:“父親果欲投降孫權那狗賊麽?”關公道:“豈有此理!若果如此,某亦成你三叔口中‘三姓家奴’也。即劉玄德不仁,為父豈能不義?且佯許之,待其退兵,我等今夜便趁機突圍而去。”令王甫、趙累在城頭豎立幡旗草人,假做軍士,再殺馬飽食一餐,安排棄城突圍。至夜,探馬報說吳軍已退十裏之外。關公便令軍士飽餐,剩餘馬肉帶在身上,與關平、周倉、趙累、王甫引領殘卒突出北門。

行至初更,約走二十餘裏,隻見山凹處喊聲大震,朱然引一彪軍到,讓過關公父子前鋒,襲殺漢兵後隊。趙累催馬向前來戰,被朱然一槍挑於馬下。關公忽聽背後大亂,回身看時,所帶部卒已陷吳軍重圍,被裹去一半。又聽一棒鼓響,四下伏兵皆起。關公不敢戀戰,望臨沮小路而走,朱然率兵掩殺。關公所隨之兵,漸漸稀少,隻有二十餘騎相隨。王甫因帶傷走不得,怕誤了關公行程,遂橫劍於頸,叫道:“君侯前途保重!”言罷自殺而死。

關公心內淒惶,又向前趲行三四十裏,見天色將明,林中愈加黑暗。忽聽前麵喊聲又震,火光大起,潘璋驟馬舞刀殺來。周倉大吼一聲,上前敵住,回頭叫道:“君侯快走,某殺了這廝,便來相會。”關公急望山路而走,令關平斷後,隨行止剩數騎。行至決石,見兩下是山,山邊皆蘆葦敗草,樹木叢雜。時已五更將盡,關公在馬上疲累交加,又兼右臂傷痛,昏昏欲睡。正走之間,忽聽兩旁草叢中一聲喊起,長鉤套索並舉,把關公坐下赤兔馬絆倒了。關公翻身落馬,被潘璋部將馬忠所獲——那絆索之計,正是此人所設。關平見父親落馬被執,急火速來救時,潘璋、朱然率兵齊至,把關平四下圍住。潘璋叫道:“你父即已被擒,周倉也被某亂箭射死,你隻身一人,不降何待?”關平長歎一聲,撒手棄刀,下馬束手就擒。潘璋便令馬忠扛了關公青龍偃月刀,牽了赤兔馬,朱然押了關公父子,隨己回歸大營,向都督呂蒙報功。到大營之時,太陽剛剛噴勃而出,彩霞滿天。

呂蒙聞報擒了關公,不勝之喜,即令馬忠簇擁關公至前。呂蒙見關公不跪,遂嘻笑道:“久聞將軍威震華夏,目中無人,怎地今日反為吳下阿蒙所擒也?”說罷哈哈大笑,得意至極。關公厲聲罵道:“江東鼠輩,專以詭計害人,無所不用其極!某今既誤中奸計,有死而已,何必多言!”說罷將臥蠶眉剔起,丹鳳眼圓睜,竟放出三尺毫光,直逼呂蒙。呂蒙打了一個寒噤,暗道“厲害!”即不敢直視,令將其父子收押,準備檻車收監。連赤兔馬一並送去江陵,請主公孫權發落。潘璋愛極關公所使青龍刀,向都督討取,呂蒙即作主賜之。潘璋即在帳內執刀欲舞,卻頗感吃力,隻能抬舉過頂,卻舞之不動,眾將又不敢笑。

眾軍早餐已罷,隨軍工匠回報,兩輛檻車已經打造完畢。呂蒙大喜,令將關公父子裝入車中,下令班師回江陵。不料剛剛拔營起寨,忽來探馬急報,自西麵殺來一彪人馬,約有三千,其快如風,不知哪裏來的。言猶未了,又有人來報,自北麵殺來一支人馬,約有三千,其勢如虎,皆是以一當十之精兵,亦不知來於何處——皆奔我大營殺來。呂蒙大驚,急遣朱然擋住西麵,潘璋擋住北麵。卻要問清是何處軍馬,因何與我東吳為敵。二將領命而去,呂蒙猶不放心,令馬忠高舉長刀,看緊關公父子。

朱然領兵西向,列開戰陣。那朱然原姓施,名施然,字義封,丹陽故鄣人,乃是毗陵侯朱治外甥。因早年被朱治收為養子,便改名朱然,並在讀書期間和孫權相交甚篤。孫權統領江東政事,朱然曆任餘姚長、山陰令、臨川太守,加折衝校尉,曾率軍隨陸遜平定山賊,智勇雙全,故此次奉孫權之命來擒關公。朱然列好陣勢不到一刻,見西麵三千鐵甲軍突至,為首一將銀槍白馬,威風八麵。朱然喝道:“來將休得上前。你是哪裏來的人馬?通名再戰。”對麵大將答道:“某乃漢中王駕前中軍護軍,偏將軍陳到是也。關君侯現今何在?”朱然笑道:“那劉備也是昏了頭,不派張飛、趙雲來,卻使你這無名小輩前來送死。某乃吳侯帳前大將朱然也,你那關雲長已全軍覆沒,其父子二人被某所擒,即將斬首矣。你且退去,饒你不死。”說著盯視陳到,看他是否果被嚇逃。

陳到聞此,巨吼一聲,如同天上打個響雷,縱馬上前,隻一槍,便如靈蛇出洞,已至朱然麵門。朱然魂飛膽喪,急側身躲閃時,哪裏來得及?槍尖生寒,已穿透朱然肩胛。朱然哪裏見過此等槍法?痛得大叫一聲,將身伏在與背之上,回身便逃。陳到也不去理他,心想搶救關公為要,於是看準吳營中軍大旗,直向彼處衝擊,並將手中銀槍往空中一招,代作軍令。三千白毦兵跟隨主將已久,已知其意,遂呐喊震天,一擁而上。此三千西涼精騎,哪一個都抵得一員戰將之勇,當下如同虎趟狼群,縱馬一衝,吳兵刹時便倒下一片。陳到一馬當先,如劈波斬浪,直入吳營中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