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修見傳“雞肋”二字,便教隨行軍士收拾行裝。夏侯惇遂請楊修問曰:“公何收拾行裝?”修曰:“以今夜號令,便知魏王將退兵歸也:雞肋者,食之無肉,棄之有味。今進不能勝,退恐人笑,在此無益,不如早歸。故先收拾行裝,免得臨行慌亂。”
——引自《三國演義》第七十二回
曹操見次子前來助戰,遂勒兵複回,於斜穀界口安營。細作報與玄德,言曹彰到了,要來複奪漢中。言猶未了,曹操使人來下戰書,劉備批來日決戰。兩軍會於界口,列成陣勢。曹操出馬立於門旗之下,兩行布列龍鳳旌旗天子執仗,擂鼓三通,喚玄德答話。玄德引劉封、孟達並川中諸將而出。曹操揚鞭大罵:“劉備忘恩失義,反叛朝廷之賊,前番若非周瑜和魯肅救你,已粉身碎骨矣。今安敢抗我天子堂堂之師!”玄德亦回罵道:“天下誰不知某大漢宗親,奉詔討賊。你令華歆弑殺母後,自立為王,僭用天子鑾輿,才是反賊,反有臉說他人反叛朝廷?”曹操笑罵道:“孤這魏王是天子親封,某再三推辭不得,這才勉為其難。哪似你無論荊州牧還是益州牧,都是用詭計奪了人家本主家業,靦麵自封?廢話少說,各自派將便了。你有何將出戰?”
劉備聞言,遂回身問道:“誰敢去戰曹操?”劉封縱馬上前:“臣兒願往。”玄德即令劉封出馬。曹操見了,又是一陣大笑,罵道:“織席賣履小兒,常使假子拒敵!孤若喚黃須兒出馬,你這假子便為肉泥矣!”劉封大怒,挺槍驟馬,徑取曹操。曹操隻顧在陣前賣話,見劉封轉眼間已至馬前,不由著慌。忽聽背後一聲大吼,便似半天雲裏響起一個炸雷,曹彰出馬,已接住劉封。劉封卻也不懼,搖槍與曹彰交戰,三十個回合過後,便有些抵敵不住。玄德在對陣看得清楚,即令孟達上前助戰。孟達方欲上前交鋒,隻見曹兵大亂。原來馬超、吳蘭兩軍殺來,曹兵驚動。玄德一見大喜,便令孟達乘勢引兵夾攻。
那馬超士卒在下辨蓄銳日久,未曾交戰,到此耀武揚威,勢不可當。那曹兵都是在潼關被馬超殺怕了的,今見此公忽來,如何不懼?於是不聽主將約束,紛紛回身敗走。馬超心係家仇,隻衝著曹操一人,直撞過來——果如俗語雲:“若解心頭恨,拔劍斬仇人!”曹操大驚,避走不及。曹彰於是撇了劉封,來救父親曹操,正遇吳蘭前來攔截。兩個交鋒不數合,曹彰一戟刺吳蘭於馬下,複上前與馬超接戰,三十回合不分勝負。那曹操亦有懼馬之症,見馬超領兵前來,不敢強戰,傳令收兵於斜穀界口紮營。曹彰親自斷後,馬超軍亦不敢十分逼近,劉備亦令回兵,與馬超設宴慶功。
曹操在陽平關前屯兵日久,前麵被馬超拒守。欲收兵回長安,又恐被蜀兵恥笑,心中猶豫不決。適庖官進雞湯,曹操因喝得急,被湯中雞肋硌了左腮。遂令內侍,獻茶漱口。內侍即將孫權前番所貢香茶取出,要去為魏王烹煮。曹操見匣中剩茶不多,歎道:“萬物皆有定數,便如人之壽命修短。孤之餘壽,莫非亦似此匣中之茶何!”隨手自匣中捏出一撮,放入口中嚼吃。內侍傾茶入壺,自去火爐上烹煎。曹操品了片刻,忽覺口味怪異,即吐茶於掌心,以手指撥弄翻看。偶見其中一梗顏色淺綠,混與眾葉之間,其色大異,再以舌舔之,味道各別——曹操不由疑心大起。此時茶已烹熟,內侍奉上,請魏王享用。魏王接過,置之案上,問內侍道:“此茶是何人放入行李之中?”內侍答道:“是主薄楊修。”曹操點頭又問:“尚有好茶否?”內侍答道:“此茶另有一匣,未曾開封。”曹操便道:“將其開封取之,另烹一壺。”內恃應諾而去。
頃刻,新茶烹就,內恃奉上。曹操就兩個茶盞內各飲一口,心頭恍然大悟。回思此茶獻來鄴都後前因後果,又想起建安五子同日暴亡之事,頓時全部明白——隨喚主薄楊修入帳。楊修聞魏王聲喚,急忙進帳,施禮侍立於側,等候魏王吩咐。曹操思索片刻,問楊修道:“孤有一事不解,故請先生來,為孤解疑。今日之論出於孤之口,入於卿之耳,幸為外人道也。”楊修受寵若驚,答道:“蒙大王信任,小臣怎敢藏私?自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曹操點頭道:“先說這漢中之戰。那劉備依地勢之利,又仗法正多謀,截某糧道,屢毀我軍資,戰之不利。卿父楊彪乃當今大儒,詩書傳家,卿當通易。適才孤喝雞湯,誤為湯中雞肋傷腮,卿試卜之,應何吉凶?”楊修想也不想,隨口答道:“雞肋者,食之無肉,棄之有味。今進不能勝,退恐人笑,在此無益,不如早歸。”
曹操讚道:“卿思辯如流,真奇才也,某恨未早用。事到如今,悔之晚矣。”楊修心中竊喜,口中卻道:“臣安敢當大王如此謬讚?”曹操道:“自然當得。卿在孤身邊日久,一舉一動,某皆觀之在目,記之在心,奇才之譽,絕非謬讚。曾記孤嚐於相府中造花園一所,因嫌其門寬,孤欲試匠作之才,即取筆於門上書一‘活’字。大監不曉其意,唯卿解之‘門內添活乃闊,丞相嫌園門闊耳’,於是命匠作再築牆圍,改造其門,中孤下懷。又塞北送酥,孤寫‘一合酥’三字於盒上置之案頭,又是卿不奏而斬,取匙與眾分食,並以‘一人一口酥’巧言解說,令孤無言以對。某恐人暗中謀害,曾夢殺近侍以警眾人,又是卿猜中孤意,說破‘是眾人皆在夢中,非丞相在夢中也’。凡此種種,皆大才也,卿何過謙?”
楊修聽了,心中怔忡不定,後背冷汗大出,不知曹操今日揭出過往之事,究竟何意。曹操遂道:“此皆小事也,不足掛齒,但從中可見先生大才一斑。孤今召卿,除為某決疑漢中戰事,亦有家事與子相商。常聞卿與孤第三子曹植素來交厚,常相談論,終夜不息。先生是必知道,孤亦素喜子建,欲立為嗣,無奈受了他人蠱惑,誤立子桓,今悔之不及。但若卿能告發子桓陰謀奪嗣之事,若有人證,孤此次班師回都,即可重行廢立矣。卿名為王府行軍主薄,孤實早以家人視之。今隻有你我二人,言不過六耳,幸請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乃卿於我曹家即有大恩。”
楊修暗道:“原來如此。”聽魏王之意,欲重行廢立太子,不禁欣喜若狂,自思有此機會翻盤,遂侃侃而談道:“大王既如此以心腹待某,小可豈敢知而不言?太子當初陰謀奪嗣,某盡知之,但因是大王家事,某官小職微,不敢浪言自取其禍耳。”曹操即以手撫楊修後腦以示鼓勵,低聲道:“卿試言之,但說無妨。即便空穴來風,孤亦不怪。”遂命坐。楊修坐了,便道:“大王當初晉魏公之時,便欲立子建為世子,滿朝文武皆知。曹丕知之,密請朝歌長吳質入府商議謀奪世子之位。因恐有人知覺,乃用大簏藏吳質於中,隻說是往府中運送絹匹。當時此事被某所知,曾報主公。主公便令人於曹丕府門伺察,可惜所使之人行事不密,被曹丕發現。吳質即教其用大簏果真裝絹入府,主公所派使者搜看,回報主公。主公便中了吳質之計,以為小臣譖害曹丕。某即知其事,以後凡遇立嗣之事,便不再敢言。”
曹操聽了楊修這一番話,心中已全部明白,語氣卻愈加溫和,說道:“德祖,為我家事,難為了你也。你為使曹植得嗣,因知某好惡,故作答教十餘條,但某有問,植即依條答之,每次均對答如流,討某歡心。豈料曹丕亦足狡猾,竟暗自買通曹植左右,偷來答教告孤,某方知是卿暗助曹植。但今孤即受曹丕之惑,已立太子,豈能妄行廢立,使天下不安?為今之計,若欲再立曹植,隻有一策,便是毒死曹丕,卿謂如何?”
此話若是從別人口中說出,楊修自是鼓掌稱善,道一聲:“英雄所見略同”之類言語。如此聽到從曹操口中說出,如何不驚?一時無語可答。曹操見楊修不言,續道:“此事極大,不宜張揚,最好以慢藥毒殺之,七八日見效,令其死於自己府中,便無可究查,亦可塞太子府眾臣之口。但此事亦有變數——若是曹丕死後,眾臣諫孤不立子建,另立他子如何?那便又有一計,索性也毒死孤王,且讓孤死於曹丕之後,則曹植黨眾,又有卿之大才相助,非但太子,直可襲魏王之位也——楊德祖,此計若何?”
楊修愈聽愈怕,休說以他之聰明絕頂,便是個愚夫,也已知事敗,頓時從座中跪地,連叫“魏王饒命”不止。曹操大怒道:“匹夫安敢欺我!某倒是屢有恕你之心,你卻欲置我父子於死地——那貢茶之內,有何蹊蹺?”楊修見陰謀露,懼不能言。魏王衝帳外大喊:“來人!”夏侯惇聞聲而入。曹操指著楊修道:“此賊勾通劉備,被某察之,推出砍了。”夏侯惇雖不明所以,但魏王有令,即提出楊修,拉出轅門,一刀斬訖。可憐!楊修出身名門,聰明一世,敵不過曹操大智,終不免因聰明而死,壽止三十四歲。
曹操既殺楊修,乃密令軍醫官將那貢茶拿出詳細查驗,看是何毒。軍內總有二十餘個醫官看過,不知何毒。列位看官,那於吉是何等人物,所煉之毒怎會讓一般俗醫看出?且那茶葉亦本身無毒,隻待引發頭風之時方能作怪,除非道門中人,更是絲毫不懂。曹操見茶中無毒,疑是錯怪了楊修,又思其雖未下毒,單隻幹預立儲一項罪過,亦殺之有餘,也就罷了。遂乘餘怒,下令來日進兵。
次日兵出斜穀界口,前麵一軍相迎,為首大將乃魏延也。曹操令龐德出戰,二將正鬥間,人報馬超劫了中後二寨。曹操方麾軍回戰馬超,魏延追至,拈弓搭箭,射中曹操左股。魏延大喜,棄弓綽刀,驟馬上山坡來殺曹操,被龐德奮力戰退。馬超縱馬而至,曹軍諸將無不心驚。忽聽一聲大喝,曹彰從斜刺裏殺出,抵住馬超,複大戰三十回合,不分勝敗。馬超欲報殺父之仇,奮起神威,一槍刺中曹彰坐騎肩胛,曹彰約束不住,落荒而走。馬超看到曹操,縱馬前來,陡見一員大將迎麵攔住,卻是龐德。馬超見龐德在曹操軍中,驚而且怒,即按槍止馬,口呼令明表字。龐德就馬上施禮,對故主馬超道:“將軍即歸劉備,在下亦歸魏王,不宜以故往主仆視之也。將軍於西涼起兵之時,不顧老將軍及三位兄弟尚在鄴城為質,使其全家遭害;冀城時又輕信楊阜,用其間諜而不設防,致使妻子又遭誅戮——似將軍如此恃勇少謀,不顧親戚者,能成大事乎?既我二人已為敵國,望將軍前途保重。某以故主之情,今日讓將軍一陣,後來相見,即各為其主也。”那龐德因病於南鄭被馬超相舍,固然懷怨,今日一席話,亦可謂肺腑之語,說罷心頭之怨盡舒,回馬保曹操而去。馬超被龐德一通教訓,那口氣便如父親馬騰當麵訓斥一般,如何忍得住羞怒?隻覺一陣旋暈,一口熱血噴出,被左右副將挾扶退去。曹操左股帶傷坐於馬背,聽龐德此番慷慨陳詞,心中不由暗讚。
曹操帶傷歸寨,急令醫士調治。此時忽憶起楊修‘雞肋’之言,深感有理,隨將張修屍體收回厚葬,就令班師——卻教龐德斷後,令張郃屯兵於陳倉,以扼住要道,阻截漢軍。劉備見曹操大軍敗退,與法正、黃權商議,施行險計——因偏將軍陳式熟悉此處地埋,即以其為首,率十餘名部將各領本部軍,繞路兼程去截斷馬鳴閣棧道,切斷曹操退路;自己卻親率大軍追擊,欲前後夾擊,滅其主力。不料陳式剛出斜穀,即遇徐晃阻擊,兵不得進而還,打亂了劉備這一巨大戰略策劃。原來是曹營中能人尚存,賈詡亦早想到此,請曹操提前伏下徐晃這一支奇軍。果然擊敗劉備追兵,使曹操得以親帶大軍於陽平關大路撤退,不似前番赤壁戰後兵退華容道之狼狽也。
至此,漢中之戰告終。漢中爭奪戰自建安二十二年至建安二十四年五月,持續兩年之久。漢將陣亡吳蘭、雷銅、任夔等,魏將陣亡夏侯淵、趙顒等,以職級而論,曹軍可謂大損。但劉備兵力不足,已至於‘男子當戰、女子當運’地步,亦可謂是險勝也。經此漢中之役,劉備不但占有漢中,且得曹將王平投降;但曹操早令楊阜將漢中百姓遷走關中,留給劉備的便隻是一個空地。書中暗表,其後孔明六出漢中北伐中原,屢次皆為斷糧而回,皆因漢中幾無居民,少人從事農耕屯田之故。此是後話,表過不提。兩年漢中之戰,劉備方參戰將領張飛、馬超、趙雲、黃忠等,曹操方參戰將領夏侯淵、曹休、曹真、張郃、徐晃、郭淮等。雙方主力皆為當世名將,可謂勢均力敵,勝負易位,極其難料也。
劉備漢中戰勝,回師成都大會諸將。諸葛亮讚歎道:“及至曹孟德以其譎勝之力,舉數十萬之師,救張郃於陽平。致勢窮慮悔,僅能自脫,辱其鋒銳之眾,遂喪漢中之地。此皆主公用兵如神,法孝直運籌得當也。”眾將深服其論。玄德即平定漢中,於是敕封孟達為宜都太守,令率王平等將,攻取上庸諸郡。孟達率軍先攻占房陵,雖終得其城,但軍士損傷頗多。其後又揮軍進攻上庸,王平密奏劉備,恐孟達獨力難支。劉備聞報,又遣劉封從漢中順沔水南下,前去助戰,並使之統領全軍,孟達為副。那劉封雖然年僅二十餘歲,但常隨趙雲習武,今已武力過人,曾獨率一軍隨同軍師孔明、張飛等溯流西上進攻益州,所過之地戰無不克。此次陽平關一戰,能與曹彰大戰至三十回合,亦可見其勇力非常。劉封奉了父親之令,遂率軍與孟達合兵一處,兵臨上庸城下,喝令守將投降。上庸太守申耽聞曹操已棄漢中而走,遂皆投降,劉封、孟達、王平進城安民已定,奏捷成都。劉備聞報大喜,遷劉封為副軍將軍,領上庸太守,與孟達共守上庸諸郡。
東西兩川皆平,荊州舊部及益州降將皆大悅,於是以法正為首,皆有尊玄德為帝之心。益州眾官公推法正、黃權為首,荊州舊將以張飛、魏延為首,先後至軍師諸葛孔明私宅,專議此事。孔明見眾官各懷建功立業之心,心中暗道:“某之心事,全軍中惟陳到、趙雲二人知之;外雖有徐元直、孟公威、石廣元相輔,我師史子眇、水鏡先生、龐德公,師叔左慈、驪山老母等相助,但若要興複漢室,亦全賴劉備及關、張等人,不可冷了他眾人進取之心。且曹操今已稱魏王,使劉備以益州牧身份號令天下與之對抗,名不正則言不順。罷了,隻要有我弟獻帝劉協在位,則大局尚可控也。”於是對眾官道:“你等回府,各寫薦表——某已有定奪。”各官歡喜,各自回府準備表章,思索歌功頌德之詞,搜尋自稱漢王之據。各欲建擁立之功,思得裂土分茅之爵也。孔明卻連夜修書,令人往葭萌關送與馬超。
建安二十四年秋,蜀漢官員一百二十餘名,聯名上《立漢中王上表漢帝疏》,署名以馬超為首,勸劉備進位漢中王。軍師中郎將孔明率先,左有法正為首引領眾文官,右有馬超為首引領眾武將,齊到益州府衙請主公升殿,羅拜於殿下。以孔明為首,率先拜表,上呈劉備。玄德展表而觀,見表中寫道:“臣涼州刺史、伏波將軍馬超等上言:今曹操專權,百姓無主;主公仁義著於天下,撫有兩川之地,可應天順人,晉漢中王位,兼領荊益二州之牧。如此,則名正言順,以討國賊。事不宜遲,便請擇吉。”
玄德覽表,因不知孔明本意如何,不由大驚,說道:“孟起將軍之言差矣,某實不敢當此篡逆之名。劉備雖為漢之宗室,則更應守臣子之份;若不奉天子詔令而自為王,是反漢矣。眾卿休得玩鬧,陷某於不忠不義。”馬超未及答言,孔明早對劉備使個眼色,高聲道:“將軍所論固然,但是非不明也。方今天下分崩,英雄並起,各霸一方,四海才德之士,舍死亡生而事其上者,皆欲攀龍附鳳,建立功名也。今將軍避嫌守義,恐失眾人之望。願主公熟思之。”玄德見其以眼色會意,又以‘主公’明示,知其為本意,並非作偽,心中暗道:“此是他見我有取兩川之能,是以皇帝身份親封我為漢中王也。或者封我為王,即如他所說,要名正言順,替他去討曹操、孫權,為其效勞耳——樂得河水不洗船,某何不順坡下驢,現落一個王位?”孔明見劉備沉吟,知其心動,遂向一眾文武遞個暗號。
法正明白孔明之意,即示意張飛、趙雲,劉巴、黃權等,率諸將一齊拜倒,勸諫道:“主公若隻推卻,眾心解矣。”張飛即在階下大叫道:“那呂布、二袁、孫權等異姓之人,皆欲為王稱帝,況哥哥乃漢朝宗派!莫說漢中王,就稱皇帝,有何不可!”玄德叱道:“汝勿多言!”雙眼卻看向趙雲、黃忠、魏延等將。趙雲早知少主孔明既然如此安排,其中定有深意,遂舉本而奏道:“主公即立誌重扶漢室,若無名號勢力,何以令天下諸侯聽命?宜從權變,先進位漢中王,然後表奏天子,未為遲也。”
玄德見再三推辭不過,隻得依允。建安二十四年秋七月,築壇於沔陽,方圓九裏,分布五方,各設旌旗儀仗,行漢中王加冕大禮。孔明、馬超等群臣皆依次序排列。許靖、法正請玄德登壇,進冠冕璽綬訖,麵南而坐,受文武官員拜賀為漢中王。子劉禪立為王世子。封許靖為太傅,法正為尚書令;諸葛亮為軍師,總理軍國重事。封關羽、張飛、趙雲、馬超、黃忠為五虎大將,魏延為都督,領漢中太守。其餘各擬功勳定爵,禮罷大宴群臣。
眾臣各得封賞,滿座盡歡,惟見魏延從牙門將軍升為鎮遠將軍,且領漢中太守重任,無不驚訝。劉備亦知眾臣不服,即借大會群臣之機,巡酒至魏延,問道:“今孤委卿以漢中太守重任,卿無言以對群臣乎?”魏延即從座中站起,朗聲答道:“臣受漢中重任,若曹操舉傾國之力前來,臣請為大王擋之;若使偏將率十萬大軍來,臣請為大王吞之!”劉備聽後壯之,群臣亦為魏延此話而讚其雄豪,於是群議遂解。張飛卻以為二哥即守荊州,漢中則非己不可,見大哥授以魏延,心甚不服,即向軍師孔明噴口水。孔明笑道:“三將軍與主公乃是兄弟,求何官不能?主公使魏延為漢中太守者,一為以其勇使拒魏軍於北疆,次為安荊州眾官之心也。再者,那夏侯淵乃是你親翁丈人,關中魏將皆為其舊部,若來攻我漢中,你這個女婿怎好放下麵皮死戰?主公故不使你鎮守漢中,正為此也。”張飛想了片刻,自己果然算得夏侯家嫡親女婿,遂黑臉發赤,不再爭競。此事後為劉備聞之,笑不可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