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權乃問曰:“公之才學,比公瑾如何?”龐統笑曰:“某之所學,與公瑾大不相同。”權平生最喜周瑜,見統輕之,心中愈不樂,乃謂統曰:“公且退。待有用公之時,卻來相請。”統長歎一聲而出。

——引自《三國演義》第五十七回

卻說孔明在荊州夜觀天文,見將星墜地,乃頓足失驚道:“噫!公瑾死矣,我可奈何!”至曉告於玄德,一麵淚流不止。玄德使人探之,周瑜果然死於巴丘,吳主正在吳郡為其治喪。玄德歎道:“周瑜既死,江東棟梁折矣。前往吊喪,是軍師親去,還是我去?”孔明道:“你是荊州之主,不可輕動,還是我去。代周瑜領兵者,必是魯肅。我來日若取西川,尚靠魯肅牽製曹操,此去也需當麵計議。另鳳雛被困江東不知何在,某亦欲尋來,好與主公共同統兵入川。”玄德聽他如此說,便不敢攔阻。孔明乃與趙雲引五百軍,具祭禮前往江東吊喪。於路探得孫權已令魯肅為奮武校尉,接替周瑜統領三軍。周瑜私屬部隊四千多人,以及原來奉邑四縣,全都轉歸魯肅所有,周瑜靈柩已回柴桑。

魯肅接任都督之後,正欲移兵下駐陸口,尚未成行。因魯肅威望恩義行於眾將,部屬又劇增萬餘人,孫權聞之大慰,又命其為漢昌太守、偏將軍,數日三遷其職。當下魯肅聞孔明至,率眾以禮迎接。孔明教設祭物於靈前,親自奠酒,跪於地下,讀了祭文。讀祭文已畢,孔明伏地大哭,淚如湧泉,竟至目中出血,哀慟不已。江東眾將見此,相互交首私語道:“我等朝夕與周都督相處,反不如孔明外人一麵之交!人言知音難求,今日始信有之矣。”魯肅見孔明如此悲切,亦為感傷,自思道:“孔明自是多情,公瑾亦歎緣淺。天妒英才,公瑾死後,孔明再無知音,可稱寂寞。”自此江東諸將自魯肅以下,皆敬孔明。魯肅待孔明祭畢止悲,便於帳設宴相待。宴罷孔明辭回,到江邊方欲下船,隻見一人道袍竹冠,皂絛素履,正在江邊相候。孔明見是好友兼師弟龐統,不由大喜,急攜手登舟,商議棄孫投劉大事。

孔明攜龐統登船,進入船艙密談。孔明問道:“前番劉備三顧茅廬前來拜我,指天立誓,某方立意出山,便請史子眇道長與令叔龐德公來江東尋你北還——你沒有見到他們麽?”龐統搖頭道:“某浪跡江東,因避戰亂,居於深山,實不曾見到舍叔。直到公瑾使人相請,某愛其才學雅致,方屈就帳下書記,直至今日。聞殿下前來吊喪,故此先至江邊,希圖一會。”孔明乃留書一封與龐統,囑道:“我若今日載你以還荊州,便失信於孫權,為天下人所笑。某料孫仲謀必不能重用於你,你亦可以言語觸其怒,使其不用。彼時即可辭別孫權,前來荊州共扶玄德,議取西川。某已遣孟公威和石廣元入川,遊說劉璋部下謀士法正、張鬆、孟達諸人,使其請玄德領兵入川,以抵漢中張魯,如此大事成矣。某需鎮守荊襄,不敢擅離,取西川大任非足下莫屬,兄休負我心!”龐統允諾,領命而別,孔明自回荊州。

龐統回至大營,求見都督魯肅,說周都督即亡,自己留此無用,便求致仕回鄉。魯肅早知其大才,且亦聞他是傳說中之鳳雛先生,如何肯放他去?遂親自引龐統至南徐,麵見主公孫權推薦重用。至吳主府外,魯肅請龐統在門廳稍候,自己先入見孫權。孫權問道:“子敬不在柴桑練兵,來此何事?”魯肅道:“公瑾新亡,我江東急需賢才,助主公重振國威,終成王霸大業。某舉一個治國之才,乃是襄陽人,姓龐名統字士元,道號鳳雛先生。此人上通天文,下曉地理;謀略不減於管、樂,樞機可並於孫、吳。往日周公瑾多用其言,孔明亦深服其智,因扶公瑾靈柩而歸,現在江東,主公何不重用!”

孫權尚在公瑾之死悲痛之中,並未留心聽魯肅所言,隻聽到甚麽推薦大才,便心不在焉道:“這位甚麽鳳雛先生今既在此,可即請來相見。”於是魯肅請龐統入見孫權。孫權見其人濃眉掀鼻,黑麵短髯,形容古怪,心中不喜。二人問答數語,一個問的無心少慮,一個答的不知所雲。孫權好不耐煩,便令魯肅送客,既魯肅自己也要速回柴桑,以防曹軍乘喪來攻。龐統向孫權一揖,轉身自下廳堂去了。魯肅留下未走,問孫權道:“水鏡先生曾雲,伏龍鳳雛,得一而安天下。今伏龍徐庶已歸曹操,主公何不重用龐士元?”孫權道:“那都是水鏡為其門下弟子自誇之語,豈能輕信?這龐士元乃一狂士,我誓不用之。”

魯肅知道再勸無用,隻得出來,問龐統道:“雖然吳侯不肯用公,足下抱匡濟之才,何往不利?可實對我魯肅說,將欲何往?“龐統故意道:“即江東不留,某欲投許都,與老友徐元直共事曹丞相。”魯肅失驚道:“不可!那伏龍先生因老母為曹操所擒,才不得不去,其心實在劉皇叔處也。公去許都,則是明珠暗投,元直也必不喜。我即寫一封薦書,公可持往荊州投劉皇叔,他求賢若渴,必然重用足下。”龐統笑道:“我意實欲往投玄德,前言相戲耳。”魯肅道:“公往輔玄德,必令孫、劉兩家無相攻擊,同力破曹。”龐統道:“此也是某平生之素誌,敢不從命。”乃求得魯肅薦書,與軍中好友作別,便要過江。

陸績、顧劭、全琮等東吳名士,皆與龐統素有往來,遂齊至昌門設宴為其餞行。並欲得龐統高評,好以此炫耀於人也。列位看官,你道為何?原來這龐統與其師水鏡先生一樣,向以善觀天下之人聞名。龐統幼時為人樸實,且因貌醜,表麵看去亦並不聰明,所以為世人所棄。時有水鏡先生司馬徽,為人清雅且擅長識人,龐統二十歲時便專程前去拜見。當時司馬徽坐於桑樹之上采桑,而龐統坐於樹下,倆人相談自晝至夜,龐統滔滔不絕,毫無倦意。司馬徽不由大為驚異,說南州士子,無人可與龐統相比者。有了司馬徽這句評語,龐統大名方漸漸為人所知。其叔父龐德公稱龐統為“鳳雛”,徐庶為“伏龍”,又說“伏龍鳳雛,得一而可安天下”,龐統之名至此大顯,天下名士無人不知。

龐統在為周瑜帳下功曹之時,亦喜評價當世人物,以培養他人名聲。凡被龐統評價之人,其評語往往超過該人實際才能。有人對此非常驚奇,問其因何如此。龐統答道:“方今天下大亂,正義之道漸衰,善人少而惡人多。我予人以善評,是欲興此風以助正道耳。故揚善以改世風,若非如此,則善人絕矣。”問者鼓掌稱善,對外宣揚龐統此語,於是世人皆以得鳳雛之評為榮。卻說龐統亦知陸績等人之意,於是在席間逐個點評道:“陸績可謂駑馬,有逸足之力;顧劭可謂駑牛,能負重遠行。全琮好施慕名,卻似汝南樊子昭,雖智力不足,但亦一時佳人也。”眾人大笑,以為所評甚為得體。唯顧劭頗有不服,即問龐統:“先生既善於知人,且論與某相比,孰長孰短?”眾人都側耳靜聽。龐統說道:“論陶冶世俗分析人物,我不如公;但若論王霸之餘策,覽倚仗之要害,某似有一日之長。”顧劭歎服其論,遂與陸績、全琮舉杯向龐統敬酒,說道:“若天下太平之時,望與先生把酒臨風,一起品評四海名士。”於是與龐統結拜,定交而還。

待眾人走後,龐統乘著酒興登舟,令舟子開船。不料那舟子也是個趣人,竟問龐統道:“先生適才所評,某已全部聽在耳中,一字不落。若依先生之言,陸績比顧劭其才更高麽?”龐統斜眼看著舟子,微微笑道:“你會錯了意也。那駑馬雖然精良,但乘坐者無非一人而已。駑牛雖緩,即便日走三十餘裏,但所負載者眾,豈隻一人哉?”舟者大悟。

龐統過江,徑往荊州來見劉備。此時孔明卻已去按察荊南四郡,未在江陵。龐統令門吏傳報,江南龐統來投;卻不報鳳雛道號,亦不提有孔明先生薦書。玄德一時想不起龐統為誰,便教請入相見。龐統見了玄德,長揖不拜,佯佯說道:“江南龐統,久聞皇叔招賢納士,特來相投。”又不提己是襄陽人,更不出示孔明及子敬薦書。玄德見龐統貌陋,心中已有幾分不悅,又見其疏狂無禮,便要發怒——忽然想起孟嚐君養士之風,遂道:“如今荊楚稍定,百官俱備,苦無閑職。此去東北有一縣名耒陽縣,屈公往任縣宰,如後有缺,卻當重用。”龐統見孔明不在,不是爭論顯能之時,遂故作欣然領命而去。到於耒陽縣任上,卻不理政事,終日飲酒為樂——專等孔明自荊南回來。

卻說早有益州派於江東探馬,將周瑜死於巴丘,江東罷兵之事報與益州牧劉璋。劉璋心中大定,便不複以江東為念,愈加縱情聲色,部下百官亦上行下效,法度綱紀頹敗廢弛,對下重利盤剝,全州之民麵有菜色。巴東之地流民湧入夷陵,大多投靠東吳。大將甘寧奉魯肅之命鎮守夷陵,即將此事上報魯肅,請魯都督勸主公孫權,借機發兵攻取蜀地。孫權覽魯肅奏表,心為之動,但思西進益州需過荊州,便使人致書劉備,問其意見如何。

劉備見孫權來問取川之事,嚇了一跳,暗道:“人言英雄所見略同,果不其然。”因孔明早對自己說過,並已有取川打算,便回書孫權,假意說道:“劉備與劉璋同為劉氏皇族後裔宗親,均望借先人英靈以匡救漢室。今劉璋得罪將軍,前番欲使公瑾攻之,某聞之心內已驚懼不安。但因大軍已發,使某不敢複有他議,恐惹公瑾不快;若其以南郡刺史之名來討荊州,則某無棲身之地矣。公瑾固執攻蜀之計,不幸殞喪於半途,此亦天意不從其願,無可置疑。當此之後,某不敢再聞攻蜀地之語,望君侯寬恕劉璋之過,令其自醒。若此請不得君侯允諾,某當披發歸隱山林。”孫權見劉備書中如此請求,以為是其真意,便罷攻蜀之議。

十餘日後,孔明自荊南四郡回至荊州。玄德接入施禮畢,孔明便問:“龐士元軍師何在,近日無恙否?”玄德聽到此問,猛然醒悟道:“那龐統原來是衝著陛……軍師來的?某卻不知。此人來時隻說求官,未提先生之名,某即以常人待之,使其赴耒陽縣宰之職。近聞在任上十餘日不理縣政,好酒廢事,吏役皆怨。”孔明笑道:“龐士元號稱鳳雛,與伏龍徐元直齊名天下,豈百裏之才?其胸中之學勝我十倍。某上次前往柴桑吊喪時,好不容易將其覓到,這才薦其智辭孫仲謀,來荊州相助主公——龐士元來時,未曾出示薦書給主公?”玄德愈聽愈奇道:“某令其去做縣宰,他欣然而去,並未出示先生薦書來。”孔明笑道:“大賢使處小任,往往任酒隱智,倦於視事。他欣然赴任,亦是觀主公用人氣度,故意如此。”玄德聽了,鬧了個麵紅耳赤,便急令三弟張飛,往耒陽縣敬請龐統到荊州。次日張飛引龐統來見,玄德率先下階相迎,連連請罪。龐統還禮不迭,見孔明在旁,這才拿出孔明及魯肅所薦之書。兩封書中之意,均言鳳雛到日,宜即重用。玄德喜道:“伏龍鳳雛,得一可安天下。現伏龍雖在曹營,鳳雛歸我,則漢室可興矣。”遂拜龐統為副軍師中郎將,與孔明共讚方略。

劉備與孔明、龐統閑談,忽想起一事,便問龐統道:“先生即曾任周瑜之功曹,應盡知其來往文書。聞說某前番到南徐就親,周瑜曾密書與孫權,讓仲謀扣留我於江東,是否果有此事?先生可如實告我,不必隱瞞。”龐統即刻答道:“確有此事。非但公瑾,呂子衡也曾如此上言,奈孫權未聽。”劉備失驚,慨然歎息道:“當時我有求於孫權,故不得不往。不料竟險些落到周瑜手中!可謂天下智謀之士,所見略同。若非孔明提前設計,令子龍求魯子敬向孫權極力陳說利害,恐某今日已為江東所害。如今想來,此謂險棋,並非萬全之計也。”正閑話之間,忽報趙雲派人自桂陽來書,言原降將太守趙範掛印逃走,不知所蹤。劉備觀罷將書遞與孔明、龐統,讚歎道:“子龍果有先見之明,也虧得孔明奪了他兵馬之權,才不致有舉城反叛之失。”

龐統不明其指,便問何故。劉備道:“赤壁戰後,當南郡之戰正酣,某薦表公子劉琦任荊州刺史,孔明率子龍南征荊州四郡。我軍到處,似秋風掃落葉一般,武陵太守金旋、長沙太守韓玄、桂陽太守趙範、零陵太守劉度都望風而降。孔明令子龍取代趙範任桂陽太守,趙範有寡嫂樊氏,有國色天香之姿,趙範為討好子龍,即以同姓同宗為由拜子龍為兄,並請將樊氏改嫁趙雲。子龍力辭不從,說即與趙範同姓同宗,納兄遺孀似乎不妥。孔明軍師聞知此事,問子龍如此美貌女子世所罕有,何不順水推舟納之?趙雲卻答說那趙範被迫投降,其心並不可測,此後若是反了,某既為親屬,則必受連累。即便主公與軍師不懲罰於我,某心何安!天下好女子不少,我何必非此女不娶?最終拒之。如今趙範果如子龍所料,叛逃而走——以此觀之,趙雲是個真男子也 。”言罷,三人皆大笑。書中暗表,劉備隻知趙雲不為女色所動,卻不知子龍將軍一直惦念師妹貂蟬,這才視世間女子皆如庸脂俗粉也。

且說早有細作,報到襄陽,說江東及荊州之事。曹仁聞之,即具表申報許都。曹操覽其表道:“今周瑜死於巴丘,江東主孫權令魯肅代行大都督職權;鳳雛龐統投了劉備,與軍師諸葛亮共讚軍機,招兵買馬,積草屯糧。臣觀其誌不小,早晚欲連結東吳,興兵北伐也。請丞相預為之備。”曹操覽奏大驚,遂聚眾謀士商議,欲意再次南征。荀攸獻計道:“如今周瑜新死,魯肅初掌兵權,三軍軍心未服,可兵出合肥先取孫權,再以得勝之兵次攻劉備。”徐庶即從座起,說道:“不可。我若遠征,恐韓遂聞之,率兵來襲許都。前在赤壁之時,便因軍中有訛言,謠傳西涼入寇之事,丞相方令某與臧霸,前去潼關布防。那韓遂當時果有兵進中原之意,因見我增兵防範,這才息了念頭。西北不寧,不可先征東南,前車之鑒不遠,望明公思之。”曹操聞言,點頭道:“元直之論的確,前致赤壁之敗,便因某顧慮西涼,心思不凝之故。今不可不防。”

荀攸卻知徐庶阻止南征,是為故主劉備著想,也不點破,又獻一計道:“即如此說,某又有一計。以愚所見,不若以天子明詔,加馬超為涼州牧,令其擒韓遂以獻朝廷,事成則以韓遂所部軍馬及封地,均賜予馬超管領;又加其父馬騰為征南將軍,使討孫權,卻以此為由誘入京師拘之。且使馬騰致書馬超,則馬超因其父在我手,必全力以攻韓遂矣。馬超及韓遂無論哪個被除,則我南征無患矣。”徐庶看了荀攸一眼,不複言語,暗道:“曹營中人才濟濟,程昱多勇,荀攸多謀。此子往往臨事而出奇計,是個不好鬥之人也。但觀其麵色,恐不久於人世——皆殫精竭慮之報。”

列位看官,這伏龍先生眼光何其毒辣?竟於此時已看出荀攸精於智謀,用腦過度,將不久於人世。荀攸雖為軍師祭酒,但起初之時因有郭嘉、叔父荀彧皆在之故,其隨軍讚畫不多。但他若每出一計,則必有中,故深為曹操敬愛。當冀州平定,郭嘉已死,荀彧又常留守許都,此後荀攸便為曹操首要謀臣。為此曹操上奏獻帝為荀攸請爵:“軍師荀攸,自起兵討董卓始,就輔佐臣下,無次出兵不曾跟從,前後多次謀算,均以奇計勝敵,殊堪嘉獎。”獻帝於是封荀攸為陵樹亭侯。赤壁大戰之前,曹操便曾當眾誇讚荀氏叔侄道:“忠而善於謀,為孤安撫內外者荀文若,公達則次之。”遂增邑至七百戶,轉為中軍師,掌管刑罰之責。荀攸多謀深算,心思縝密,明智而能保守機密。自隨曹操征戰,常常運籌帷幄,很少有人知其所議。曹操每讚其外愚內智,外怯內勇,外弱內強;不炫己長不誇己功,其智別人可及,其愚別人卻不可及,即使顏子、寧武也不及之。荀攸曾經生病,曹操令世子曹丕前去慰問,世子竟直至內室,在其床下禮拜,荀攸所受曹氏尊敬如此。荀攸前後所設奇策共十二計,隻有好友鍾繇知道,而鍾繇整理未全而死,故後世對荀攸奇策不得而知。列位看官記住:自本次聚議兩年之後,荀攸從曹操征孫權,果死於途中,應了徐庶今日之斷,此是後話,在此表過。

卻說曹操聽罷荀攸之計大喜,說道:“公達真知我者也。”便要下令,忽有一人自班中向前,叫道:“丞相且慢,臣以為此計不可。”眾人看時,卻是丞相倉曹屬高柔,字文惠。曹操即問道:“文惠有何高見?”高柔道:“以離間之計令馬超與韓遂相攻,此事危險至極。若西涼有能者將此計看破,則韓、馬必聯合以向關中,則西北亂矣。為今之計,可先以高官厚祿,以結西涼諸將之心,安定三輔,三輔苟平,漢中可傳檄而定也。”

曹操不聽,即日遣人齎詔,至鄴城召馬騰。馬騰奉詔,即率次子馬休、三子馬鐵進京見駕,留侄子馬岱在鄴城府宅,管帶五百親兵。馬岱諫道:“此非天子要召叔父,必是曹操之意。那曹操心懷叵測,圖謀我西涼已久,叔父若往,恐遭其害。不如趁其諸將都在許都,鄴城並無大將鎮守,我父子叔侄憑著手中這四杆槍,五百軍馬,殺回西涼去罷。”馬騰道:“我即為漢臣,天子有詔不遵,即為反叛,是授人以伐我西涼之口實。現有你長兄馬超統十馬羌兵保守西涼,又有韓遂相助,諒其不敢加害於我。你在鄴城,及時遣人往返許都打探動靜,若我一旦遭遇不測,那曹操帳下猛將如雲,你不可妄自送了性命,立時帶這五百親兵速返西涼,與你兄馬超聯合荊州劉備,兩路夾擊許都,除了曹操,與我報仇。切記,切記。”馬岱兀自放心不下,但拗不過叔父,隻得應諾。

於是馬騰乃引馬休、馬鐵,隻帶二十名隨從到了許都,先見曹操。曹操先授了馬騰平南將軍印信,後令馬騰寫書與其子馬超,調派西涼兵兩萬,前來許都隨軍南征孫權。對於已下天子詔,令馬超討伐韓遂之事卻瞞過不提。馬騰見朝廷果是派自己將兵南征,便不懷疑,當即寫書,令曹操看過,用上公章私印,派人送回西涼。曹操大喜,一邊安置馬騰住於昔日關公所居之宅,令飲食不使有缺,等候西涼兩萬兵到。曹操即軟禁了馬騰父子,即升廳商議,欲出兵以定關中,並滅韓遂。正商議間,忽荊州探馬入府來報:劉備命孔明署理荊南四郡賦稅軍糧,自與龐統在江陵調練軍馬,收拾器械,將欲取川。曹操大驚道:“聞西川劉璋暗弱,軍武不備,官多聚斂,邊民多投江東。若劉備收川,憑關、張、趙雲及降將黃忠、魏延等,皆世之名將,攻之必下。劉備得了益州,則羽翼已成,不能複治矣。我將何以圖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