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魯肅送周瑜靈柩至蕪湖,孫權接著,哭祭於前,命厚葬於本鄉。瑜有兩男一女,長男循,次男胤,權皆厚恤之。魯肅曰:“肅碌碌庸才,誤蒙公瑾重薦,其實不稱所職,願舉一人以助主公。
——引自《三國演義》第五十七回
過了數日,吉期已到。吳國太令大排筵宴,舉國士大夫皆與佳會,作成女兒孫尚香與劉玄德結親。至晚客散,兩行紅炬接引玄德入房,重新做個半百新郎。當夜玄德與孫夫人兩情歡洽,恩愛非常。新婚三日過後,玄德先教孫乾回荊州報喜,為答報討好舅哥,又親書奏章,令孫乾回荊州後派專使到許都呈報天子,表奏孫權為車騎將軍,張昭任江東六郡軍師。自此與孫權及江東重臣連日飲酒,劉備十分謙下,毫無驕色,獲得東吳舉國稱讚,吳國太看在眼裏聽在耳中,自對這個老女婿也十分愛敬。
孫乾回到荊州,見到軍師孔明,先是報喜,說孫劉兩家親事已成,又將主公奏章呈報孔明審閱。孔明暗讚玄德心機深沉,大為激賞,即命簡雍為使,到許都拜見天子獻帝上奏。簡雍到了許都,未上朝堂,先拜丞相,至相府麵見曹操,呈上玄德奏章。曹操賜見簡雍,看過劉備奏章,微微皺眉,暗道:“如此伎倆,無非是想討好孫權,並令曹某得知其孫劉關係之密,警告某莫打荊州的主意罷了。”於是提筆在奏章下批了“準行”二字,並順便問簡雍道:“聞劉玄德不在公安,卻如何駐兵荊州?”簡雍明白曹操之意,遂拱手答道:“回稟丞相得知,我家主公前日已與孫將軍之妹結親,孫權作為陪嫁,已將荊州贈給我主劉備,不複討取矣。”曹操聞言大驚,手一哆嗦,落筆於地。次日,曹操引簡雍上朝參見獻帝,請天子依劉備所奏,封孫權為車騎將軍,張昭為軍師,其後卻又另奏請封周瑜為南郡刺史,領江陵太守。天子雖知曹操之意,是為了挑起周瑜與關羽之爭,但畏於曹操威勢,隻得照準。
天子詔令下到南徐,孫權見劉備表奏為朝廷所準,心中甚喜,對妹夫的防範之心大減,於是令全體文武放假三日,皆隨自己到郊外射獵。孫權常常敬慕父兄英勇無敵,亦最愛騎馬射虎,衝鋒在前。一日,孫權射中一虎,那猛虎受了重傷,臨死一搏直往前撲,前爪已搭到孫權馬鞍。身旁太史慈看到,急衝過來複加一槍,那虎才轟然倒地而死。張昭緊隨其後,看得清楚,因此改變臉色,上前對孫權說道:“適才若非太史慈恰在近前,將軍以何物抵擋此虎?為人君者,應駕禦英雄驅使群賢,豈能馳逐於原野,驍勇於猛獸?將軍父兄,皆因逞勇喪身,今將軍複亦如此,若一旦不幸亡於虎口,豈不怕被天下恥笑?”孫權見他當眾如此教訓,不由著惱,便要發作,卻見旁邊魯肅輕輕搖頭,對自己連使眼色。孫權便壓住怒氣,向張昭道歉道:“某年少慮事不遠,請先生息怒。”張昭也覺自己言辭頗重,便不複言。但此後射獵之時,孫權便令軍中工匠做射虎車,車中不設蓋,令一善禦者在前駕馭,自己則站在車裏射獸。但有脫群猛獸撲向射虎車,孫權便持戟親手搏鬥,常常以此為樂。張昭每見此舉,必然正言厲色苦諫,孫權卻常笑而不答,隻是越來越不喜張昭而已。
轉眼假期已畢,孫權升廳,聚集文武理事。柴桑郡有使者參見孫權,遞報周瑜奏書。孫權拆書視之,見書中奏道:“劉備以梟雄之姿,有關、張、趙雲之將,更兼諸葛用謀,必非久屈人下者。愚意莫如軟困之於吳中:盛為築宮室,以喪其心誌;多送美色玩好,以娛其耳目;使分開關、張之情,隔遠諸葛之契,各置一方,然後以兵擊之,大事可定矣。今若縱之,恐蛟龍得雲雨,終非池中物也。願明公熟思之。”孫權看畢,以書示張昭、呂範及魯肅等。張昭及呂範皆奏道:“公瑾之謀是也,正合愚意,主公可依公瑾之計速行之。”孫權又看魯肅,魯肅卻不言。孫權知魯肅與周瑜交情莫逆,定無他論,也自不以為意,即日修整東府,廣栽花木,盛設器用,又增女樂數十餘人,並金玉錦綺玩好之物,供妹夫劉備與妹子享樂。國太見了,隻道孫權是好意,喜不自勝。玄德果然被聲色所迷,全不想回荊州之事。
卻說趙雲與五百軍在東府前住,終日無事,隻去城外射箭走馬,看看年終。猛然想起軍師臨行前囑托,不由大急,便到魯肅府上求見,懇請魯大夫勸諫孫將軍,放我主公回歸荊州。若是在江東遷延日久,恐曹操定然生事,則與江東亦大不利。魯肅允諾,請趙雲先回,自到宮中來見孫權,說道:“近聞袁術舊部陳蘭、梅成以淮南六縣歸附我江東,曹操派於禁、臧霸伐梅成,張遼領張郃、牛蓋討陳蘭。梅成率部三千人詐降於禁,待於禁回兵時卻又率眾與陳蘭會合,轉入灊中天柱山。於是臧霸被調至皖城,與周瑜都督部將韓當對峙,使其不得前救陳蘭。韓當與臧霸戰於逢龍、夾石口,均被臧霸擊破。周都督又遣淩統率數萬援軍乘船分兵往救陳蘭,又為臧霸擊退。臧霸引軍乘夜追趕百裏,我軍複敗,不能援助陳蘭。於是張遼入天柱山擊滅陳蘭,獲假節——可有此事?”
孫權道:“確有此事。因是公瑾全盤調度,是以孤及卿等未及商議。”魯肅道:“若果如此,那張遼與臧霸必引得勝之兵攻我江東,以報前番赤壁之仇。如今周都督傷勢未複,若曹仁再引大軍來奪荊州,望誰來救?將軍固然神武蓋世,但曹操勢力太大,僅憑江東數郡之力,絕非其敵。為今之計,莫如放劉備歸荊州;劉備向以仁義著稱於天下,讓其去安撫荊襄百姓,抵擋曹仁南下與張遼等合兵,此為上策。公瑾數月前來書稱,宜留劉備於江東,亦不為錯;此時放其歸荊州,宜是明智之舉——乃此一時也,彼一時也。望主公詳之。”
自赤壁戰後,孫權本來愈加信任敬愛魯肅,常當眾稱其為“孤之鄧禹”。此時見他說得入理,當即準予放歸劉備夫婦,並令魯肅及呂範送至江邊,為其餞行。孔明得報,即親率關張及群僚至江岸,迎接主公及主母來歸,和玄德歸荊州府衙慶喜,賞賜眾將,大張筵宴。周瑜得知玄德回到荊州,聞是魯肅意思,有苦難言。轉思曹軍近來頻頻南顧,東吳諸將皆非曹仁、文聘、徐晃、滿寵、張遼之敵手,放劉備前去屏藩江北,亦覺利大於其蔽,也就隻好作罷。遂令諸葛瑾攜禮過江,代己向皇叔賀喜,並致意孔明,共拒曹操之意。孔明與兄長再次得見,自是不勝之喜,公事已罷,請兄至自己私宅,令妻黃月英亦即唐妃出見——原來自曹仁退回樊城,假嶽父黃承彥已將唐妃送至荊州,令與孔明夫妻團圓。黃月英即以弟媳之禮參拜大伯,諸葛瑾卻以君臣大禮回拜唐妃。孔明向兄長打聽孫權及周瑜真實動向,諸葛瑾道:“自赤壁大勝之後,孫將軍似懷稱霸天下之意,公瑾則有圖西川之謀。”孔明點頭,當下設家宴以待,卻不敢留宿府中,怕孫權得知起疑。諸葛瑾回館驛歇了一晚,次日向劉備拜辭告歸(即成了東吳女婿,即是半個主子,需行君臣之禮了),回報都督周瑜去了。
孔明聽兄長說出周瑜之謀,自去思想對策,按下不提。且說孫權即放歸劉備,謀士顧雍便乘機奏道:“主公即使劉皇叔鎮守荊州,須讓曹操知道。曹操知我兩家和睦,則懼而不敢加兵於東吳,我好專心用兵於南,開韁拓土。為今之計,莫若使人赴許都,表劉備為荊州牧。待交趾與蒼梧平定,周都督再得了西川,然後使心腹用反間之計,令曹、劉相攻,我乘隙而圖之,斯為得耳。”列位看官,你道顧雍本是諸葛瑾與魯肅的摯友,且曾遵奉前番陳到所呈臥龍令,卻如何這樣說劉備?其實全為請孫權表奏劉備為荊州牧張本,以此語掩飾,令孫權不至生疑也。若是劉備果然受了朝廷敕封,永掌荊州便成鐵論,東吳還有何理由討還?此計似為孫權實為劉備,細思便知。
孫權卻聽得顧雍句句全是為了自己,不由讚道:“元歎之言甚善。但曹操新為我江東所敗,深恨我帳下群臣諸將,此去難以保得性命安全——誰可為使?”顧雍道:“有一人如今寄居南徐,乃曹操平素最為敬慕者,便是華歆字子魚,平原郡高唐縣人氏。華子魚早年拜太尉陳球為師,與盧植、鄭玄、管寧為同門 ,又與管寧、邴原共稱一龍,華歆為龍頭。靈帝時被大將軍何進征召為尚書郎,後任豫章太守,甚得民心。先討虜將軍孫策率軍南下,華歆舉郡投降,被奉為上賓,使居南徐。何不遣人請來,令其出使許都?”孫權大喜,即命顧雍召來華歆,問其可否願意為江東之使,去見曹丞相。那華歆卻是欣然領命,便請齎表而行。孫權至此反悔,卻又有些不舍。
華歆看透孫權心思,笑道:“將軍因能遵奉皇帝,方得車騎將軍之封。但因赤壁之戰,卻與曹公結怨。某此去許都,於將軍深有兩便:其一加深天子之寵,其二以釋曹公之怨,豈不是好?而今江東人才濟濟,文武皆備,某留於此反而無用。將軍留我一個無用之物,何如遣去許都以為大用?”孫權聞而大喜,於是使其入京。豫章士子聽說華歆欲進許都,聚賓朋好友及昔日同事千餘人,都來賀喜,並贈數百金以為程儀。華歆來者不拒,暗中卻在贈金上一一作了標記,謂某某所贈。來日臨行之前,眾贈金者在江邊擺酒,與華歆餞行。華歆遂將那些贈金全部擺於案上,對眾友說道:“某本無拒絕諸位饋贈之心,故昨日所贈皆受。但思此次是孤車遠行,路上盜賊蜂起,所謂‘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望諸位為某設計周全。若無良策,則請收回高誼,便如同救了某的性命一般。”眾人見禮金上均有自己名字標識,知道他拒禮之心已決,隻好收回各自所贈,複讚歎其高尚品德。
與眾友宴罷相別,華歆徑赴許都來見曹操。曹操大喜召見,笑問:“某思見先生久矣。前屢次相請不至,今受孫權之命來使許都,卻是為何?”華歆施禮道:“名為吳使,實為應丞相之召,前來效命朝廷。某居於吳地,若不奉命而私自前來,早為孫權所害矣——孫權令某來見天子,表奏劉備為荊州牧,以漢上九郡大半歸之。”曹操大驚道:“如此鼎足之勢已成,某終不能平定天下!那劉備今得荊州,困龍入海,是我大敵也。況複又與孫權結親同盟,互相表奏!”程昱道:“他有表奏,丞相豈不更以天子之名敕封?東吳所倚仗者大都督周瑜,及老將程普也。丞相前番表奏周瑜為南郡刺史領江陵太守,今可更封程普為江夏太守。留華歆在朝重用,另派使者持印信到江東賜發,命周瑜、程普克期到任。則其必與劉備為仇,動用兵馬爭其封地。我乘其相並圖之,不亦善乎?”曹操大喜讚道:“仲德之言,正合孤意。”遂鑄印信,遣使送去南徐,又封華歆為議郎,兼司空從事、大理少卿,留在許都。
天子使命到了東吳,周瑜、程普各自拜受職印,送天使還都。周瑜既領南郡,遂上書吳侯,乞令魯肅去討還荊州。孫權乃以周瑜書信讓魯肅觀看,魯肅笑道:“此雖是曹操離間之計,但某也正想荊州走上一遭,觀看皇叔和孔明下步動靜。”說罷回府,即調快船三隻,率二十名水手,直奔荊州而來。玄德與孔明在荊州廣聚糧草,調練軍馬,遠近之士多歸。門軍忽報魯肅到,玄德與孔明迎入府衙,待如貴賓,互相寒暄多時,落座獻茶。孔明先問道:“子敬遠來辛苦,可是為了討還荊州?”魯肅驚問道:“先生何以知之?”孔明笑道:“前者孫權表我主公為荊州牧,那曹操將計就計,卻又封周瑜為南郡刺史,程普為江夏太守。此欲令我兩家自相吞並,他好於中取事也。此中奧妙,不但子敬曉得,公瑾也自深知——子敬此來非為討荊州,是來探問我主玄德今後行止罷?”魯肅撫掌大笑道:“人道孔明多智類於妖,果然不虛。那倒省了我多此一問,即請明言。”
劉備道:“經赤壁一戰,我孫劉兩家雖勝,鼎足之勢初成,但若與曹操抗衡,尚有不能。需進取西川,聯巴蜀與吳越之地,據長江以拒曹操,尚保萬安。某在借荊州之時,便有兵進西川之意,但仔細想來,卻於情理上有些不妥。那劉焉在冀州刺史任上之時,與我師盧植向為故交,對我家頗有照顧,認為同宗。其子劉璋現據益州,便是我同宗之弟,又一般都是漢室骨肉,若要興兵去取他城池時,恐被外人唾罵;若要不取,還了荊州,何處安身?若不還時,於尊舅仲謀麵上又不好看。事出兩難,望子敬與公瑾為我謀之。”魯肅是個忠厚真爽之人,聽他說得在理,便道:“皇叔即為我江東貴客,便是我與公瑾半個主人,豈敢相逼?不如某回去與周都督商議:皇叔與孔明緊守荊襄,抵住曹操北來之兵,我江東發兵替你去到西川。若是得了西川,便贈予皇叔作為陪嫁,皇叔卻交還荊州與我江東——此計若何?”聽了魯肅此言,孔明鼓掌稱善,劉備也轉憂為喜。酒宴已畢,即禮送魯肅下船。魯肅徑到柴桑,見了周瑜,具言其事。
周瑜笑道:“都說子敬是實誠君子,不想也這般狠辣——你這是以曹操拖住玄德,不使其與我爭西川罷?待我取了西川,引得勝之兵順江而下,則取荊州易如反掌,還拿甚麽益州與其交換?子敬啊子敬,休道你這老實人上了孔明的當,我謂是劉備與孔明兩個聰明人,上了你魯子敬的大當了也。”魯肅原是一副忠厚老實麵孔,此時被周瑜說破,不由驚奇萬分,張大嘴巴合不攏來。周瑜好笑,遂道:“子敬也不必回南徐去見吳侯,再勞尊步,去荊州對劉備說知:孫劉兩家既結為親,便是一家,我這便起兵去替他取西川。路過荊州之時,卻問他索要錢糧,以供軍需。”
魯肅大喜,便再往荊州來,入見玄德、孔明,將大都督周瑜意思說了:“公瑾聞皇叔顧念同宗之情,甚是稱讚皇叔盛德,遂與諸將商議,起兵替皇叔收川。但軍馬經過荊州之時,卻望接應些錢糧,以供軍需。”孔明與玄德聽了,連忙點頭,異口同聲道:“難得吳侯好心,周都督厚情。如雄師到日,即當遠接犒勞。”魯肅大喜,宴罷辭回,如實回報周瑜。周瑜大喜,即上書吳主孫權,言明出兵西川借道荊州,得勝回軍時,以假途滅虢之計奪回荊州——詳細說明。孫權看罷周瑜來書,大喜不禁,即刻回書批準施行,令周瑜與魯肅兩個月內呈報作戰方案,三個月選練兵馬分撥將領,待來春發兵,即建安十五年也。周瑜得了孫權旨令,便與魯肅等籌備從征各項軍事,夜以繼日廢寢忘食。卻不覺舊傷複發,病體沉重。
轉眼年過春來,孫權在南徐召見隨征將領,為周瑜、魯肅等治酒壯行,再次親付佩劍予周瑜,許其先斬後奏之權。周瑜遂仗一股豪氣,勉力支撐病體,趕回駐地柴桑,次日發兵西進出征。行了數日,周瑜更覺身體沉重,舊傷處痛不可當。便令紮營巴丘,稍息數日,待病情轉輕時再行。魯肅見都督麵色不佳,急令軍醫入帳調治,軍醫卻均不知其病源,束手無策。大將甘寧薦神醫華陀,現居吳郡,若得其來,不論是何重病,那是手到病除。魯肅急命使者攜了重金,返回江東去請華佗,自己衣不解帶,在帳中侍候公瑾病情。
常言道:閻王要你三更死,哪個敢留到五更?次日申時,周瑜忽醒,從榻上坐起,精神轉旺——卻是油盡燈枯,回光返照之狀。周瑜知道自己死期已至,即於榻上遺書於主公孫權,交付魯肅之手;又召大小將佐入帳,安排後事道:“我幼從伯符,後保仲謀,非不欲盡忠報國,奈天命已絕,不允我壽命而何!我死之後,子敬可代掌三軍,引師回吳。汝等應隨子敬善事吳侯,共成大業。”言罷,昏絕於床榻。徐徐又醒,仰天長歎道:“孔明乃不世英傑,才高我十倍。某生不能與其聯手滅除曹操,助我主成就一番大業,真乃此生大憾事也。滅曹之後,哪怕我二人再相戰於殺場,似霸王與高祖爭奪天下,亦不快哉?天耶!因何不公?付亮以生,令瑜以死?即死瑜,何生亮!”連叫數聲而亡,壽止三十六歲。三天之後,華佗方至。可憐!周瑜與孫策一般,都是錯過神醫華佗,以至英年早逝,常使後人歎息下淚。
因大軍在途,魯肅不敢舉哀,即令中軍書記官龐統,率五百人馬,護送周都督靈柩先回吳郡向主公報喪,自率大軍轉回柴桑。龐統令人先騎快馬飛報主公凶信,孫權聞報大悲,親著喪服為周瑜舉哀,每日望北而哭。寢食俱廢,左右無不感動,整日勸解。這日龐統又使人來報,都督靈柩已運回吳郡。孫權率群僚親迎至丹陽郡蕪湖,傾舉國之力為公瑾治喪。過了三日,魯肅安頓好了大軍,也到南徐拜見孫權,並呈上周瑜遺書。孫權拆視其書,乃是推薦魯肅以自代,為江東三軍大都督之意。其書寫道:“瑜以凡才,荷蒙殊遇,委任腹心,統禦兵馬,敢不竭股肱之力,以圖報效。奈死生不測,修短有命;愚誌未展,微軀已殞,遺恨何極!方今曹操在北,疆場未靜;劉備寄寓,有似養虎;天下之事,尚未可知。此正朝士旰食之秋,至尊垂慮之日也。魯肅忠烈,臨事不苟,可以代瑜之任。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倘蒙垂鑒,瑜死不朽矣。”孫權覽畢又哭,即日便命魯肅為都督,總領江東兵馬;一麵教發周瑜靈柩,回葬柴桑。
周瑜夫人小喬正在柴桑,聞報夫君病死,似信不信。待靈柩運至,方信是實。於是全身重孝,接了夫君靈柩入葬,隻是淚已哭幹,鎮日裏麵如槁灰,一言不發。姐姐大喬從南徐趕來,細心嗬護妹子,卻被小喬勉作歡笑,又勸了回去。待周郎下葬已畢,小喬獨自於墓前彈奏數曲,皆為夫君生時所教。奏畢焚琴於墓前,便成絕響。剛要揮劍自殺,一道白影自墓前掠過,奪下她手中長劍,還於匣中。小喬驚觀來人,見是一個絕美女子,年齡比自己大十歲許,眉目如畫,卻是不識。來者道:“夫人休驚,我乃驪山老母門下貂蟬是也。因聞周郎殞於巴丘,奉師父之命,接你去汝南花果山修行,學長命之法。此乃天意,不可有違,若非如此,我如何正好路過,奪下你手中之劍?望夫人休要輕生殉夫,隨我去罷。”小喬隨周瑜日久,也知江湖上諸子百家門派之事,對於貂蟬施連環計除去董卓之事,更是耳熟能詳欽佩不已。今聞此言,遂頓然了悟,即舍了家私侍婢,對周瑜之墓拜了三拜,隨貂蟬飄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