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德入見孫夫人,暗暗垂淚。孫夫人曰:“丈夫何故煩惱?”玄德曰:“念備一身飄**異鄉,生不能侍奉二親,又不能祭祀宗祖,乃大逆不孝也。今歲旦在邇,使備悒怏不已。”孫夫人曰:“你休瞞我,我已聽知了也!你欲還鄉,故推此意。”

——引自《三國演義》第五十五回

卻說魯肅獻結親陪嫁荊州之策,劉備尚未答言,孔明早就擊案稱妙,並向主公道喜。劉備早知孔明之意,也自半推半就,由得孔明和魯肅商量議論,自己避歸內宅去了。次日一早,魯肅告辭,回歸江東大營,回報都督周瑜,說如此如此——既然公子劉琦尚在,劉備又用詭計占了荊州,此刻不宜反目,更不能以刀兵相向,供曹操有可乘之機。今劉備甘夫人新喪,不如勸孫將軍趁機與劉備結親,令劉備為我東吳北方屏藩以當曹操,公瑾亦休養箭傷,再練水兵,與主公平掃東南交趾、西南蒼梧之地,若有餘力則進兵西川,吞並益州,開疆拓土獨霸江南,其後再討回荊州不遲。若擔心劉備趁機做大,則不妨請其到江東吳郡就親,借此扣留在彼,不使其回荊州,割斷劉、關、張君臣之義,又絕其與孔明魚水之情,則關、張、孔明等久必生疑見疏,此時荊州亦歸我東吳矣。

周瑜聽魯肅字字珠璣句句在理,雖然猶自忿氣未消,但也不由讚歎,自歎不如子敬思慮長遠,胸襟闊大。忽報孫權由合肥遣使者至營,周瑜即令請入。使者與周都督、魯大夫分別見禮畢,說道:“情況緊急!主公率軍久圍合淝,累戰不捷。主公特令:請劉備率其部下擋住襄陽及樊城曹兵,都督則收回我江東大軍,撥兵赴合淝相助主公。”周瑜見此,也正好就坡下驢,自己班師回柴桑養病,令甘寧守巴陵郡,令淩統守漢陽郡,二處分布戰船,聽候調遣——其實是待合肥戰後,隨時進軍西川之意也。卻令程普率領全部戰船士卒,來合淝聽孫權調用,請魯肅也隨軍前去,向主公分說劉備占據荊州之事。

卻說劉玄德自得荊州、襄陽,荊南四郡不戰而降,遂與孔明、伊籍和張良等商議久遠之計。伊籍目視馬良,說道:“主公既問久遠之計,馬季常何不言之?人雲‘馬氏五常,白眉最良’,如今主公問策,季常當知無不言。”玄德大喜,即求問馬良。馬良遂道:“荊南四郡皆為小郡,且位處偏僻,無以與天下諸侯爭鋒也。今宜納魯子敬之議,先去江東就親,趁便借得荊州以聚眾養兵,則北可直取中原,西可進兵西川。若得西川,再引得勝之兵北取漢中,此為天下之計。不知孔明軍師與主公以為如何?”此言一出,孔明稱善。玄德遂用馬良為從事,伊籍副之,與公子劉琦協理荊州政事。一邊請孔明率魏延、黃忠,率一支軍撫慰荊南,調零陵、桂陽、長沙諸郡賦稅以充軍實,擴軍備戰西川。

再說程普與魯肅,引赤壁得勝將士竟投合淝縣來,魯肅率千餘兵馬先到。孫權自從赤壁鏖兵之後久在合淝,與曹兵大小十餘戰,屢遭挫敗,今於離城五十裏外屯兵。聞魯肅已至營外,後麵程普率大兵繼之,孫權不由大喜,遂親自出營,下馬立待魯肅到來。魯肅騎馬到營,遠遠見到主公孫權立在轅門以外,慌忙滾鞍下馬施禮。孫權請魯肅再次上馬,與之並轡而行,側身輕聲問道:“孤聞說子敬到來,親到轅門外下馬相迎,足以彰顯公之榮耀否?”出乎孫權意料之外,魯肅卻搖頭道:“主公此時此地,如此禮待於我,非為榮耀,反使某慚愧無地。若待明公威德加於四海,總括九州,克成帝業,使魯肅名書竹帛,那時方始為顯赫之功也。”孫權撫掌大笑,不由深讚,更覺張昭常非議魯肅,便是嫉賢妒能。魯肅見主公高興,遂將劉備令關羽以奇兵斷絕北道,南郡一戰大勝曹仁,周都督暫借荊州與劉備歇馬之事詳細說了,又獻了聯姻之策。孫權審時度勢,一一應允,說道:“盡皆依卿,合肥戰罷即可施行。”

正說話間,程普領大軍也到,與孫權兵聯營紮寨,攜諸將同至孫權帳中,參見主公,請求布軍發令。孫權心中歡暢,以為此番必破合肥,於是在帳中大設筵宴,犒勞赤壁鏖兵將士,並商議擊破合淝之策。正在此時,張昭派人送來戰報,說九江當塗之戰失利,孫權不喜。原來孫權將軍隊圍住合肥之時,另派張昭率一支軍進攻當塗,此時方知未獲成功。

且說此時曹軍守合肥首將,乃是揚州刺史劉馥。張遼雖於曹操自南郡北歸時奉令往守合肥,但因袁術舊將陳蘭、梅成反於南陽而羈留於彼,並未到任合肥。劉馥苦守合肥經年,陡聞江東增兵,不由大驚,急派快馬到許都告急。曹操自曹仁失了江陵,退守襄陽,早知合肥必危,於是在劉馥使者到來之前,已派將軍張喜帶兵前往解圍,隻是沒有魯肅、程普等兵快,先行達到。當日程普援兵即至,孫權一時氣盛,聚將升帳,便想自率輕騎突擊攻城,讓程普等新到之兵合後。

長史張紘聽了主公如此安排,急出班進諫道:“主公不可。夫兵者凶器,戰者危事也。今主公恃盛壯之氣,忽強暴之虜,欲親冒矢石突陣衝鋒,非但諸將喪氣,三軍之眾亦莫不寒心。斬將搴旗,威震敵場,此乃偏將之任,非主將應為之事。願主公抑製孟賁、夏育之勇,應懷霸王之計,則臣民有主,三軍幸甚。”孫權見張紘所言有理,便道:“先生休急,是孤之錯,今後定當改之,不逞匹夫之勇便是。”遂收回成命,重新下令,以太史慈為先鋒,宋謙合後,率一萬兵馬攻城。城中刺史劉馥及別駕蔣濟多方防守,率滿城軍民上城,奮勇還擊。太史慈攻打了一日,將合肥城牆撞得傷損多處,眼看便要成功,忽然天降大雨,天色黑如鍋底,太史慈隻得率軍退回。

那合肥城經過吳軍數月攻擊,又逢此大雨,南門城牆堪堪將要崩塌。城中劉馥怕次日天明後被吳軍看出破綻,急令守軍連夜以茅草棕葉補上城牆,又令於城牆上點起燈火照亮城外,觀察敵人營中動靜,以作防備。安排已畢,劉馥枯坐衙中,尋思危城將破,而張喜援軍仍未到達,心中不安,急令人請別駕蔣濟進府商議。蔣濟字子通,楚地平阿人,胸懷錦繡足智多謀。劉馥奉令堅守合肥,虧得有他這個智囊多方設計,此城才未被孫權攻破。蔣濟聞刺史召喚,早知其意,急忙進衙便向劉馥獻計道:“如今大雨如注,城危將崩,待雨停之日,便是城破之時。但我城重損之事,今吳軍並不知曉,此乃萬幸之事。現城外孫權原有兵八千,程普帶來兩萬餘軍,共有三萬人;我城中守軍隻有一萬人,若守此城,惟有援軍大至,吳軍則聞之必退。”說罷,請刺史屏退侍者,俯耳低言如此如此。劉馥聽罷,看了蔣濟半晌,急從座中彈起,一揖到地,喜極而泣道:“若非先生如此妙計,合肥必為江東所有,我死無葬身之地矣!”急趁雨夜依計而行。

次日雨過天晴,孫權急於攻城,即派出太史慈、呂蒙各率二百人,往合肥城外四周哨探,堪探何處防守空虛,回報確實,以便用兵。將近午時,兩軍皆回,太史慈捉來兩個曹軍細作。說本有三人自北方快馬而來,要偷偷溜進合肥城去,走了一個,捉住兩個,解與主公孫權訊問。那二人希圖饒命,不待拘問,便自行招供道:“某二人的是合肥城中守將,與那走進城去的一夥,均是揚州刺史劉馥將軍部下。昨夜因劉刺史接到密報,說劉喜將軍率四萬援軍前來,已至雩婁。劉刺史派我三將護送主簿陳雷趁夜出城,前去迎接張喜將軍,約定於三日後裏應外合,全殲吳軍。此報是實,絕無虛話,望將軍免死。”孫權倒吸一口冷氣,卻未全信,問道:“以何為憑?”其中一將道:“現有張喜將軍批回劉刺史公函,藏於小將內衣之中。孫權命小校搜出公函,見已被雨水侵濕,但揚州刺史大印依晰可辨,書信背後亦批幾個大字:“陳主薄已達均命,照計而行。”

孫權得信,遍傳眾將,闔營盡皆失驚。張紘道:“自赤壁戰後,主公率軍攻打合肥,遷延日久,軍士俱疲。便是程普和魯肅帶來的兵馬,也是久勞之師。如今曹軍有四萬人馬來救,若加之城中近萬兵馬,已多於我軍。且據堅城而戰,我軍野營無依,必為其所乘。不如趁其援兵未到,全軍而退為上。”眾人聽長史如此分析,一齊稱是。孫權攻城數月不下,也已疲憊,即令放了那兩員曹軍守將,燒陣撤退,回歸南徐。那二將得了性命,暗道僥幸,跑回城中,極力讚歎蔣別駕妙計,竟然騙過孫權,使合肥之圍得解。列位看官,本次合肥之戰是孫權攻取江淮的唯一機會,可惜因中蔣濟瞞天過海之計而痛失。此後終其一生,四戰合肥,再未能飲馬淮水,表過不提。

卻說劉玄德在荊州整頓軍馬,忽見孔明自荊南而回,報說公子劉琦病亡,不由放聲大哭,痛心不已,連日不食。又聞孫權撤兵合淝已回南徐,便急請孔明商議對策。孔明道:“生死分定,主公勿憂,恐傷貴體。現宜守禦各處城池,兼且料理葬事。公子即亡,我占據荊州即為客居,恐江東必有人來,並以吊喪為名,來請主公前往江東議親。”話猶未了,人報江東之主孫權,遣彭澤太守呂範前來吊喪。孔明聞言來者是呂範,不由以手加額道:“孫仲謀遣此公過江來吊喪議親,好事必諧,主公大喜。”你道孔明因何如此說?隻因他深知呂範乃江東重臣,深得孫權信任,僅次於魯肅,甚至超過張昭。若是遣魯肅來時,必是為討要荊州,此番是換作呂範前來,則必為聯姻佳事也。

書中暗表,呂範字子衡,汝南郡細陽縣人,年輕時為汝南縣吏,後避難壽春,因而結識孫策。孫策當時在袁術手下效力,呂範看出孫策非久人下者,便毅然將自己百餘名門客交由孫策指揮,自此跟從孫策,平定江東六郡。孫策之母吳夫人當時身處江都,孫策從袁術處借兵起事之前,即派遣呂範至江都迎吳夫人回曲阿,讓母親暫棲於母舅吳景之處。不料呂範至江都之事,為徐州牧陶謙手下得知上報,陶謙認定呂範是袁術內應,便下令各縣通緝。呂範卻並未懼怕逃走,反而以重金招募武功高手,領門人巧施托梁換柱之計,偷偷將吳夫人接到曲阿,再回到孫策之處,追隨征戰江東。當時孫策還未建立功業,手下隻有呂範和族人孫河跟隨左右,二人常為孫策奔走,不避危難。孫策視呂範為至親,每每請其赴宴,便與吳夫人一起飲食,不執君臣之禮。呂範後隨孫策攻破廬江郡,率軍在橫江、當利擊敗揚州刺史劉繇部將張英、於麋,南下攻陷至丹楊、湖孰。孫策克秣陵、曲阿,呂範敗丹陽賊寇,升任都督。其時下邳陳瑀自號吳郡太守,據地自守,屯於海西,並與豪強嚴白虎勾結。孫策親征嚴白虎時,便另遣呂範與徐逸攻打陳瑀。呂範大敗敵軍,並斬大將陳牧首級,陳瑀敗投袁紹。此後呂範隨孫策,攻打陵陽祖郎及駐守勇裏的太史慈,先後平定七縣,拜為征虜中郎將。又出征江夏郡,回軍平定鄱陽。赤壁之戰時,呂範又隨孫權征伐合肥,對穩固孫氏江東基業貢獻甚巨,孫權曾將其比之於東漢開國元勳吳漢。故說此次孫權派呂範前來,必是好事也。

劉備與孔明迎呂範於荊州城外,進城到府衙行完吊喪之禮,便請到廳中獻茶敘話。呂範替主公孫權、都督周瑜及大夫魯肅再三致意,玄德及孔明遜謝半晌,收了禮物,置酒相待。呂範便乘機道:“昔日皇叔當陽受難,魯子敬大夫引孔明先生渡江見我主公,兩家定盟聯手,方有赤壁之勝;我周都督追擊曹仁之時,皇叔卻趁便用計襲了荊州,周都督大為著惱,要以武力奪城,又是子敬一力擔承,並說服都督及主公,願與皇叔結為秦晉之好,並暫借荊州與皇叔歇兵,待取得他處城池後還我江東——未知皇叔及孔明先生意下如何?”玄德聞言大喜,又見事事皆如孔明所料,亦不由欽佩至極,遂當場親筆寫成借荊州文書一紙,押了字,付予呂範收訖。說完荊州之事,宴上氣氛一變,提及婚期。呂範將孫仁小姐八字奉上,亦回討劉備庚貼。劉玄德自思比人家孫小姐年長近三十歲,大了一倍有餘,不禁臉紅過耳,扭泥半晌。孔明哈哈大笑,叫來紙筆當場寫了,裝入封皮遞予呂範。呂範亦不由婉爾失笑,雙手接過,放入囊中。

宴罷呂範辭回,先到柴桑郡見周瑜,將劉備寫下借荊州文書及答允結親之事說了。周瑜喜道:“子衡此事辦得不差!有了借據,便不怕他來日混賴。有劉備、孔明率關、張、趙雲等在荊州抵住曹操,某即可放心用兵西川。你去回見主公,即請玄德過江就親,若得其便,最好勸主公扣留劉備於南徐,以聲色娛其耳目,不放其歸。那劉備出身貧寒,辛苦征殺半生,一旦掉入溫柔鄉中,定不思歸荊州。待得一年半載,某得了西川回軍,順便拿下荊州,豈不兩全其美哉!”呂範聞聽大笑,連讚妙計。

周瑜即在帳中設宴款待呂範,在營中歇了一晚,次日使其回歸南徐見孫權複命。呂範將劉備所寫借據上呈,並把都督周瑜之計說了。孫權亦喜,卻回頭對魯肅說笑道:“某借荊州與玄德,子敬需是中保;嫁妹與皇叔,子衡便為媒人。以後在這兩樁事上若有差誤,你二人卻是托辭不過。”二人聽罷各自唬了一跳,孫權卻是開懷大笑。

秋去冬來,轉眼婚期已至,時建安十四年十月。依照孔明吩咐,劉玄德打扮得喬模喬樣,又以墨漆染了花白的須發,命趙雲、陳到率五百軍士左右護衛,孫乾為伴郎儐相,駕快船十隻離了荊州,前往南徐就親。荊州之事,皆聽孔明裁處,關羽、張飛協助守城,聽候軍師分派指令。玄德意氣風發,乘風破浪率隊來到南徐,早有魯肅及呂範率人在江邊接著,安頓玄德一行歇於館驛,先以盛宴相待,來日與吳主孫權相見。玄德卻不知道,那孫權之妹孫仁著了男妝,隱在隨從之中,把劉備從頭到腳先看了個飽。因見兄長為自己所定夫君頗有英雄氣象,不由芳心大喜,自回宮見母親吳國太撒嬌去了。國太早知兒子向劉備提親之事,猶恐玄德年長,見女兒中意,心中也跟著喜歡,說道:“早聞劉玄德大名,我倒不曾認得。差人告訴你兄仲謀,明日約皇叔在甘露寺設宴,我可要好好相看相看:如不中我意,我還舍不得把女兒嫁他!”說罷自顧笑了。孫仁懷嗔含羞,佯作不依,內宮滿室皆春。

孫權乃大孝之人,見母親如此吩咐,隨即應承,喚呂範令來日甘露寺設宴,國太要見劉備,並請國老喬玄相陪。呂範便親去館驛報知玄德:“皇叔大喜,來日吳侯、國太設宴甘露寺,親自要見上門女婿。”玄德聞之局促不安,孫乾、趙雲及陳到齊向主公道喜。次日玄德早起裝束,孫乾相陪,前往甘露寺來,趙雲與陳到引五百軍隨駕保護。吳國太、喬國老先在甘露寺方丈裏坐定,孫權引一班謀士來到寺前下馬,先與玄德相見。孫權觀玄德儀表非凡,心中便有畏懼之意;劉備見孫權相貌不俗,也生敬畏之心。二人在寺外敘禮畢,遂入方丈見國太、國老。吳國太見了玄德大喜,謂喬國老道:“我觀劉玄德英雄氣概非凡,真是吾之佳婿也!”國老也相了劉備一番,笑道:“玄德有龍鳳之姿,天日之表,且是當今天子皇叔,更兼仁德布於天下;國太之女亦是諸侯令妹貴胄之後,此番佳偶,可謂龍鳳呈祥!”玄德拜謝,共宴於方丈之中。

酒過三巡,劉備更衣出大殿之前,見庭下有一怪石類似臥虎。玄德拔出佩劍,仰天暗祝:“若劉備能回荊州,成就王霸之業,願一劍揮此石為兩段。”祝罷手起劍落,砍那臥石為兩段。恰逢孫權跟出殿來,驚問道:“玄德公如何痛恨此石?”玄德詭稱道:“劉備今蒙國太招為女婿,乃平生之際遇。恰才問天買卦,如能除滅曹操以興漢室,則砍斷此石——不想果然天意如此。”孫權明知他鬼話連篇,也從腰間拔出佩劍,暗暗祝告道:“某若能再取得荊州,興旺東吳,成王霸之業,便砍此石為兩半!”手起劍落,巨石亦開。旁觀眾人不知他兩個斫石為了甚事,但見寶劍鋒利,膂力驚人,不由齊聲叫好稱讚。二人棄劍相攜入席,又飲數巡,各生相欽相忌之感,當日酒宴盡歡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