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一人在馬前長揖曰:“公所騎馬,不可乘也。”玄德視之,乃荊州幕賓伊籍,字機伯,山陽人也。籍曰:“此馬名的盧,乘則妨主。因此還公。公豈可複乘之?”玄德曰:“深感先生見愛。但凡人死生有命,豈馬所能妨哉!”籍服其高見,自此常與玄德往來。

——引自《三國演義》第三十四回

列位看官,你道那劉表派劉備北伐許都,明明知其大獲全勝,卻因何不乘機大起荊州之兵繼之,成就不世之功?君卻不知,這劉表除了胸無大誌,徒好虛名之外,卻也因荊州頗多內憂外患,無法分身他顧,展足奮翼,此乃實情也。所謂內憂,便是劉表當年受董卓舉薦,初到荊州之時,幾無立足之地,全靠蒯越及蔡瑁等人幫輔,這才打下荊襄九郡。如今十數載經營,自己雖然貴為荊州之長,但軍政大權盡握於蔡氏等荊襄大族手中,是以不敢輕離外出,怕一旦在外征戰失機,巢穴複為他人所有,悔之不及;所謂外患,卻是東有孫權,西有劉璋,均對荊州虎視眈眈,令其不敢輕舉妄動。

早在興平元年之時,益州牧劉焉病亡,其子劉璋即位。劉表乘此時機,派別駕劉闔策反益州將領沈彌、婁發、甘寧,使其背反劉璋,自己效那黃雀在後,欲趁其亂吞並益州。但沈彌等先後都為劉璋所敗,落得個個寄身荊州。而益州劉璋探明數起內亂底細,皆為劉表挑唆,於是內心深恨劉表,即任命趙韙為征東中郎將,駐軍巴東郡朐忍,自此與劉表為敵。劉表深知趙韙之才,自忖手下並無良將是其敵手,是以自己不敢輕離荊州。

自曹操迎獻帝遷都許都,劉表雖遣使奉貢,但卻北與袁紹結盟,失其大略。治中鄧羲勸諫劉表,劉表不聽,鄧羲於是辭疾而退,從此終世不仕劉表。當時驃騎將軍張濟自關中出走南陽,因攻打穰城中飛矢而死,劉表即派人招誘張濟餘部,賈詡說服張繡屯兵宛城與劉表聯合,方成為劉表北方藩屬,得保荊州十數年平安。後張繡對曹操降而複叛,繼而複降,其與劉表的聯盟亦散而複合,繼而複散。張、劉聯軍曾多次敗於曹操,張繡終為曹操所用,這亦是劉表深懼曹操,不敢與之為敵的關鍵原因所在。荊州之地人情好擾,加上四周因戰亂而駭震,賊眾又互相煽動生事,使得荊州處處沸**動亂。故劉表隻能從容自保,卻無縱橫天下之心。劉備率眾來投之時,劉表剛派步騎一萬攻下西鄂,立足未穩,亦是不敢北伐之因。

另劉表平定荊南之時,與交州牧張津漸生仇隙。在劉備駐軍新野之時,亦正逢張津對劉表連年用兵。雖然交州兵微將寡,與劉表作戰經年仍是徒勞無功,但亦牽製荊州兵力不少。建安八年,張津被部下殺害。劉表旋即遣屬下賴恭出任交州刺史,同時又任命吳巨為蒼梧太守,以接替病故的太守史璜。曹操聞訊,則以天子名義拜交趾太守士燮為綏南中郎將,領交址太守,董督交州九郡,旨在抗衡劉表。故西有劉璋虎視,東有世仇孫權,內部且又不寧,因此三個緣故,劉表不能北伐,亦不可苛責也。

且說劉備經博望坡大捷,終因兵力不足而退守新野,北與南陽及汝南相拒,兩下相安無事。劉備已知聯合劉表北伐希望渺茫,於是隻能自力更生,一邊於新野招兵買馬訓練士卒,一邊令陳到打探臥龍先生行蹤。不料陳到隻是敷衍應付,卻不用心去尋。光陰似箭,劉備在新野縣忽忽數載,困於荊州並無建樹。這一日江北探馬來報,說曹操掃平河北四州後未還許都,已率軍遠征柳城。劉備大喜,急率趙雲飛馬到襄陽,求見劉表,勸說劉表起兵襲擊許都,成就大業在此一舉,良機難得易失。劉表見劉備來到,高興異常,在廳中置酒款待,卻不納其出兵之策。劉備心中焦急如焚,但也隻能暗自嗟歎,不敢形之於顏色而已。

稍頃,杯盤羅列,山珍海味滿席。劉表請劉備上首坐了,令蔡瑁令置一席,在廳下陪趙雲同飲。劉表見劉備怏怏不樂,遂笑道:“賢弟今日精神不振,何也?兄讓你見一個故人,必能提興歡飲。”即轉身命侍宴官,“去請許先生前來,說有故人相候。”侍宴官令命下殿,約有半刻即引一文士進殿入廳,朗聲笑道:“我道是哪個故人,卻是玄德使君,大漢皇叔光降!還識得小可否?”說罷已至席前,也不待劉表相讓,即坐在劉備左首。劉備看時,見來者卻是當年在徐州時常相會麵,乃呂布帳下謀士許汜,向有國士之名。但因其曾與陳宮背叛曹操於前,為呂布謀而不忠於後,且喜求田問舍極愛貲財,劉備向來不喜與其共語,不知如何來至襄陽。今即同為劉景升座上之賓,也隻得起身見禮,虛與委蛇。

那許汜不看劉備臉色,隻顧吃酒啖肉,高聲與劉表共論天下之士。劉表請問徐州人物,談到伏波將軍陳登。許汜不以為然說道:“陳元龍乃湖海之士,驕狂之氣至今猶在。”劉表目視劉備,麵帶微笑不置可否。劉備極愛陳登,便借此話題轉問劉表:“明公覺得許君所言何如?”劉表沉吟道:“某不識元龍之麵,難以斷言。若雲此言為非,但許君是個好人,絕不會隨便說別人假話;要說此言為是,又聞陳元龍名滿天下,似非驕狂之士。”

劉備見劉表言不及意,於是轉而直接問許汜道:“公所說陳元龍豪橫驕狂,可有所據而言?”許汜酒已半醉,冷哼一聲道:“如何沒有?我昔日因避戰亂路過下邳,順道造府拜見陳元龍。元龍雖也置酒相待,但於席間良久對某不理不睬,宴罷更是無禮至極,自顧上了大床去睡,某遠來之客,就隻得睡在下床。此非驕狂之士卻又謂何?”劉備因劉表不納自己良策,以至錯失千載難逢之機,本來就窩了一肚皮惡氣,此時聽許汜如此評判陳登,遂借題暴發,指桑罵槐。將酒杯往案上一推,直斥許汜道:“早聞閣下有國士之名,連我兄號稱荊襄八駿之首,亦奉你為上賓。而今天下大亂,萬民黎首還望先生憂國忘家,救世扶危,助我兄興複漢室,成就大業。但聞閣下自徐州時隻會求田問舍,聚斂家財,耽於享樂,銅臭盈懷。君之高論隻知尋章摘句,而毫無可采之策。陳元龍能忍耐你說完已屬不易,又怎會跟你暢談?倘若換作我是陳登,則會高臥百尺高樓,而要你睡在地上而已。又怎會有陳元龍海量,隻是上下床之區別乎?”許汜不料劉備如此激憤,一時無言可對。

劉表這許多年來,從來隻見劉備喜怒不形於色,此時見其憤慨難當,不由大笑道:“賢弟如此推崇元龍,得無有些謬讚?”劉備於是借酒侃侃而談道:“弟幼時向以盧尚書為師,後自涿州起兵以來,亦可謂閱人無數。像陳元龍這樣文武兼資、又具膽色誌向之人,卻是罕見,概隻能在古代找到,今人皆難以與他相提並論。”劉表聽他如此講論,不由愕然,喜又不是怒又不得,隻得勸酒。當日席散,劉備自引趙雲回新野,心念陳登不已。

這一日,劉備正與關張二弟飲酒,忽報劉表有書信至,言稱降將張武、陳孫在江夏擄掠,共謀造反。請劉備領三萬軍前去討伐,兵符由信使轉付,領兵即行,無需麵辭。劉備知劉表對前番麵斥許汜之事並不見怪,便欣然領命即行,兵發江夏。張武、陳孫引兵來迎,隻戰了一陣,二將便被趙雲、張飛各自刺死,不耐三五個回合之戰。趙雲奪了張武所騎寶馬的盧,獻於主公劉備。劉備招安張陳餘黨,平複江夏諸縣,班師而回襄陽。劉表出郭迎接,見玄德所乘之馬極駿,問是的盧寶馬,不由稱讚不已。劉備見兄長喜歡,即慨然相送,劉表大喜,騎回城中。蒯越見而勸道:“此馬何來?主公不可乘坐。昔先兄蒯良最善相馬,某亦頗曉此道。馬經有雲:‘目有淚槽,額生白斑;名為的盧,騎則妨主’,說的便是此馬也。”劉表深信其言,次日與劉備賀功,因說道:“昨日承惠良馬,深感厚意。但賢弟乃是征戰之將,不可無好馬。兄常居宮中,留之無用,可惜了良駒。的盧馬敬當送還,請賢弟勿辭。”

劉備領兵半生,豈有不愛良馬之理?見寶馬得回己手,自是喜不自禁,起身相謝。次日謝別劉表,引本部軍馬徑往新野。方出城門,隻見荊州幕賓伊籍字機伯,攔在自己馬前,深施一揖,說道:“昨聞蒯異度對劉荊州說此馬名的盧,乘則妨主,劉荊州因此還公。公豈可複乘之?”劉備這才悟出劉表還馬之意,遂大笑道:“深感先生見愛。但凡人死生有命,豈馬所能妨哉!”伊籍服其高見,自此常與玄德往來。

建安十二年春,甘夫人生子劉禪。因甘夫人嚐夜夢仰吞北鬥,因而懷孕,故乳名阿鬥。劉備中年得子,這一喜非同小可,與關張二弟連日置酒慶賀。關公聞聽大哥為子取名曰禪,口雖不言,心實不樂。劉表聽聞,亦派伊籍攜厚禮來新野拜賀,並請玄德到襄陽一會。劉備欣然赴約,與劉表相見畢,劉表邀入後堂飲酒。酒至半酣,劉表忽然長歎。玄德問兄長何故長歎?劉表陡覺其繼妻蔡夫人出立屏風之後,乃垂頭不語。劉備不便再問,遂轉了話題道:“兄長可知?許都細作來報,聞曹操遠征烏桓獲勝,斬了踏頓及二袁,已自柳城回兵,今冬即可還至許都也。”劉表複長歎一聲,悔不可當。

春秋易度,轉眼冬至。劉表遣使請劉備赴荊州相會,請入後堂飲宴,席中歉然說道:“近聞曹操提兵已回許都。其勢日盛,又無北顧之憂,則來年必有吞並荊襄之心。昔日悔不聽賢弟之言,失此好機會。逝者已矣,後悔已遲,今日請賢弟前來,卻有大事與賢弟相商。”玄德慨然道:“兄長倘有用弟之處,弟雖死不辭。”劉表點頭道:“為兄近來疾病纏身,不得已欲將家事相托賢弟。我前妻陳氏所生長子劉琦,為人雖賢而柔懦不足立事;後妻蔡氏所生少子劉琮,頗為聰明類我當年。我欲廢長立幼,恐礙於禮法;欲立長子,爭奈蔡氏族中,皆掌軍務,後必生亂:因此委決不下。”玄德沉思片刻說道:“即兄長委弟以心腹,弟不得不以實而論:自古廢長立幼,取亂之道。若憂蔡氏權重,可徐徐削之,亦不可溺愛而立少子。”劉表默然,良久不言。

常言道“密室交談,須防窗外”,二人這一番對話,誰知又被隱於屏風之後的蔡夫人聽個正著,一字不漏。劉備告辭去後,蔡夫人即密召蔡瑁入內,令其趁劉表酒醉未醒,即刻領兵到館舍擒殺劉備,然後告知主公,諒其也必無殺你為劉備償命之理。蔡瑁連聲稱是,便回至府中,連夜點軍。蔡瑁兄妹行蹤不料被伊籍探知,急忙夤夜來至館舍報知劉備,催促玄德速速起身。玄德乃謝別伊籍,急喚從者,一齊上馬,不待天明,星夜奔回新野。蔡瑁領軍到館舍時,悔恨無及,卻不知是何人走漏了消息與劉備。

列位看官,你道那伊籍是何人,竟肯冒這奇險傳遞消息於劉備?原來他身份非常,卻正是隱居襄陽隆中十餘年,暗中蓄勢待發之少帝劉辯舊部僚屬。少帝令伊籍憑自身才學潛身於劉表帳下,觀察劉表左右及素日來往之士。若發現漢室舊臣或皇室宗親中有才有德,且心懷故主者,即可誠心接納,以備興複大業之用。前文書已經詳為交待,這少帝劉辯即為今日之諸葛亮,字孔明,自號臥龍。列位看官,這臥龍二字,本不適宜人之字號,孔明如何以此自稱?卻有三層深意。其一寓示退位前帝之身份,其二表明自己如今之處境,其三因為臥龍令在手,可號令天下宗親勳臣之故也。伊籍早知劉備與關、張三英戰呂布大名,亦知其桃園結義,約共生死,同扶漢室之盟,三人有勇有謀,有兵有將且有膽識,雖屢敗於呂布、曹操,皆因未逢其時之故耳。故此劉備甫至荊襄之日,伊籍已報知孔明,並奉少帝之命暗中保護拉攏。此時見事關緊要,這才不顧性命,至館舍報信助劉備虎口脫身。

閑言表過,書接上文。卻說轉眼秋分,荊州九郡闔州大熟,五穀豐登。蔡瑁稟報劉表:“如今天下處處饑饉,唯我荊州連年豐稔,今歲更是大熟。為答上天眷顧之恩,眾官勤政之勞,理合聚眾官於襄陽,以示撫民勸農之意。現有本州司農官長,已於北效設壇,敬請主公一行,登台獻祭。”劉表聞報心喜,卻無奈何道:“孤近日氣疾發作,實在不能成行。可令劉琦、劉琮二子為主待客。”蔡瑁應道:“二位公子年幼,待客則可,若是主祭則恐失於禮節,令諸郡守小看主公。”劉表道:“即如此,天下諸侯皆知劉皇叔大名,可往新野請玄德主祭,兼以待客。”蔡瑁暗道如此正好用計,便差人持劉表柬書,往新野請玄德赴襄陽。

劉備得書,心雖懷懼,但亦疑惑前次伊籍之信真偽。為保萬全,遂命趙雲率軍三百人同往,陳到卻作仆從打扮,不離劉備左右半步。蔡瑁聞報玄德將至,遂與劉琦、劉琮二位公子引一班文武官僚出郭迎接,意甚謙謹。玄德見二公子俱在,疑忌頓消。

當日襄陽城殺牛宰馬,大張筵席,各州郡眾官皆至堂中。劉備主席,二公子兩邊分坐,其餘各依次而坐。趙雲帶劍立於玄德之側,被荊州武將文聘、王威請赴另席,玄德令其去,趙雲勉強應命而出。陳到在玄德身後垂手而立,卻是無人留心注意。蔡瑁在外收拾得鐵桶相似,將劉備所帶來三百軍都遣歸館舍,隻待酒至半酣,號令下手。酒至三巡,伊籍起身把盞,至劉備身前,袖中丟下一封小箋,以目示意,敬完酒自離去了。劉備會意,將紙箋藏在袖中,起身如廁,於僻靜處展開,看那紙箋上寫道:“蔡瑁設計害君,城外東、南、北三處,皆有軍馬守把。惟西門可走,公宜速逃!”

劉備觀書大驚,不敢再回席中,急至後園廄中,解開的盧馬,開後園門牽出,飛身上馬望西門而走。門吏當之不住,飛報蔡瑁。蔡瑁聞劉備往西門而走,即引五百軍隨後追趕。劉玄德撞出西門,行無數裏,見前有檀溪攔路,闊達數丈,無橋可渡。勒馬欲回,遙望城西塵頭大起,追兵將至。劉備無奈,隻得回馬到溪邊,緊閉雙眼,將那的盧馬亂加兩鞭,縱馬下澗,口中呼道:“我堂堂豫州牧,大漢皇叔,豈有死於蔡某之手?寧死於水中罷咧——的盧,的盧!今日果然妨吾!”嘴裏正然亂嚷,卻陡覺耳邊風生,那馬竟自一躍三丈,從東岸飛越檀溪,四蹄穩穩踏上西岸。玄德便如騰雲駕霧,睜眼看時,連自己都驚得呆了。

這時蔡瑁已引軍趕到溪邊,大叫:“使君何故逃席而去?”玄德驚魂略定,也不答言,縱馬便走。蔡瑁見此,也如身在雲裏霧中,顧謂左右道:“你等可曾見他是怎生飛過去的,或是何方神靈相助?”眾軍無不搖頭,表示不解。蔡瑁見劉備去猶未遠,便急令弓箭手上前,喝令道:“放——”,話音剛出於喉舌,但覺自己身體騰空,竟被人從馬背上拎了下來,舉在半空。眾軍扭頭看時,見擒住主將的,竟是那個席中站在劉備身後的廝仆。

來者正是陳到,右手捏緊蔡瑁脖頸,將其舉在空中,喝問道:“你帶了這許多兵馬,將我主劉使君逼到哪裏去了?若是不說實話時,就捏斷你的脖子!”那五百荊州士兵見主將落在他人手中,不由目瞪口呆手足無措,也不知此人從哪裏來的,怎生神不知鬼不覺地穿過軍伍,就到了主將馬後?

蔡瑁亡魂皆冒,想要乞求饒命時,喉嚨裏去發不出聲來,隻顧得著急。又暗罵部下無能,讓自己於眾軍中著了對方一個人的道,卻無計相救主將。正在這時,隻聽背後馬蹄作響,一人高聲呼道:“陳賢弟,休傷了蔡將軍性命,某來也!”蔡瑁此時正然臉孔朝東,見來者正是趙雲,身後三百兵騎跟隨。陳到哼了一聲,將蔡瑁扔在地上。蔡瑁身上甲重,摔個半死,掙紮半天不起。荊州軍待要上前刺殺陳到,卻見眼前隻一閃,陳到已至趙雲馬前,昂然而立,臉現睥睨之色。趙雲即問蔡瑁,將主公劉使君逼向何處?蔡瑁知道趙雲手段,不敢動武,隻將言語支吾,說不知皇叔何故離席,自己也是前來尋找。趙雲即撇下蔡瑁,領兵繞溪而尋。陳到卻不與趙雲同行,倒退幾步向前飛躍,一下跳過檀溪,似一陣風般向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