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術罵曰：“織席編屨小輩，安敢輕我！”麾兵趕來。玄德暫退，讓左右兩路軍殺出。殺得術軍屍橫遍野，血流成渠；兵卒逃亡，不可勝計。又被嵩山雷薄、陳蘭劫去錢糧草料。欲回壽春，又被群盜所襲，隻得住於江亭。
——引自《三國演義》第二十一回
曹操聽劉備言辭謙遜，心下暢快，連連勸飲，張遼也在旁湊趣，一時賓主盡歡，漸入佳境。酒至半酣，忽然天空陰雲漠漠，將那一輪皓月遮住；又聞天外雷聲隱隱，感覺驟雨將至。從人遙指天外龍掛議論，曹操便借離席更衣之際請劉備出帳，仰望龍掛之雲。二人看了片刻歸坐，曹操趁勢問道：“玄德公即為真龍天子苗裔，可知龍之變化？”劉備不知曹操此問用意，遂裝傻到底：“小可讀書不多，未知其詳，請將軍指教。”曹操說道：“龍能大能小，能升能隱；大則興雲吐霧，小則隱介藏形；升則飛騰於宇宙之間，隱則潛伏於波濤之內。方今春深，龍乘時變化，猶人得誌而縱橫四海。龍之為物，可比世之英雄。玄德久曆四方，遍識天下人物，必知當世英雄。閑來也是無事，咱們今日借青梅煮酒，閑論天下英雄可也。請玄德公試指言之，曹某願聞高論。”劉備將腦袋一縮，躊躇道：“某才學疏淺，肉眼安識英雄？”曹操催促道：“休得過謙，隻管說來。”
劉備被逼得無奈，隻得搜腸刮肚，半晌才道：“劉備生於鄉野，可謂鼠目寸光，不知深淺。因叨將軍恩庇，這才得仕於朝廷，自家還不被世人所知，焉有識人之能。天下英雄，本來實有未知，即承將軍下問，隻得將某所聞人物亂說一番——那淮南袁術，兵糧足備，人多將廣，稱帝於壽春；河北袁紹，四世三公，門多故吏，虎踞冀州之地，部下能事者極多；劉景升名稱八俊，威鎮荊州九郡；孫伯符血氣方剛，以少年而做江東領袖；劉季玉子承父業獨霸益州，張魯盤踞漢中，韓遂稱雄西涼……以上諸侯各依其地而稱霸一方，可謂當世英雄。舍此之外，備實不知。”曹操撕髯大笑，慨然說道：“夫英雄者，胸懷大誌，腹有良謀，有包藏宇宙之機，吞吐天地之誌。玄德所指以上人物，皆碌碌之輩，終必為曹某所擒，稱不得英雄也。”劉備聽他口氣如此之大，不禁吃了一驚，呆著臉問道：“如此說來，這英雄之名，天下還有誰能當之？”
曹操以手先指玄德，然後自指道：“放眼當今天下英雄，惟使君與操耳！”劉備聞言，又吃了一驚，變顏變色，手中所執匙箸不覺落於地下。說來也巧，時正值天雨將至，雷聲大作。劉備乃從容俯首拾起匙箸，自言自語道：“還不到夏天，怎地會有哪些驚雷？一震之威，乃至於此。”曹操冷笑道：“大丈夫生於天地之間，也害怕此區區春雷乎？”劉備臉色發窘，不自然地訕笑道：“劉備自幼喪父，與母親相依為命。每到雷雨之夜，則畏之如虎，要躲入母親懷中以避之。後聞聖人逢迅雷風烈也必變色，這才知其淵源——將軍休要見笑。”曹操暗笑劉備見識短淺，且又膽小，遂放下心來，不再加以提防。話說至此，青梅已然無味，鹿脯將盡，酒亦興闌。劉備正要趁機告辭歸帳，隻見帳門一暗，卻是許褚陪著滿寵走進大帳。那滿寵本是奉曹操之命，前去河北探聽袁紹消息而回，因事關重大，故此連夜來向主公曹操報說所探情況，見劉備也在帳內，遂有些猶豫，與主公和皇叔見禮畢，欲言又止。
曹操看了劉備一眼，臉現不屑之色，令滿寵盡管報來，但說無妨。滿寵這才道：“白馬將軍公孫瓚已被袁紹破了，被袁紹穿地道直入城中放火燒樓。公孫瓚走投無路，隻得先殺妻子，然後自縊。今袁紹得了公孫瓚軍馬，獨占青、幽、冀、並四州，聲勢甚盛，並揚言要來攻我許都，搶奪天子。這還不算，另有袁紹胞弟袁術在淮南驕奢過度，因不恤軍民，眾將士及百官皆生背反之意。袁術見大勢已去，遂使人到冀州，願讓帝號於袁紹，並率全部人馬歸附其兄。袁紹欲取玉璽已久，自然是一拍即合，答允其弟歸降。那袁術得了其兄指令，已約定親自送玉璽至冀州，見今棄了淮南，欲歸河北。若二袁合並，則不下百萬帶甲軍士，於我極為不利，勝負之數不言而喻。在下得此急報，不敢耽擱，是以星夜前來呈報主公，乞主公早做安排，作急圖之。”
那劉備在一旁聽得一字不漏，聞說同窗好友公孫瓚已死，又追念昔日薦己之恩，心下不勝傷感，不禁流下淚來。於是顧不得嫌疑，即問滿寵道：“那袁紹是怎樣破了公孫瓚，又致使其自焚？劉備不揣冒昧，請道其詳。”滿寵看了看曹操，曹操早知劉備與公孫瓚關係，因為人之常情，也不以為意。何況自己也正欲問此戰詳細，於是輕輕點頭。滿寵先取茶盞飲了，這才敘述詳情。
原來自公孫瓚迫使段訓殺死劉虞，獨占幽州之後，但頗為州中士民怨恨，不得人心。劉虞死後，其部下從事漁陽鮮於輔、齊周、騎督尉鮮於銀等，便欲盡起幽州兵馬為劉虞報仇。因燕國名士閻柔素有恩義之名，便公舉閻柔為烏丸司馬，使掌全軍。閻柔領命，恐幽州兵馬不足與公孫瓚相抗，便又招集鮮卑、烏丸等兵，共得漢、胡之兵數萬人，先攻漁陽，與公孫瓚所置漁陽太守鄒丹戰於潞河之北。經過一番苦戰，大敗公孫瓚軍，斬殺鄒丹。烏桓峭王聞之，也率其部落及鮮卑騎兵七千餘騎，隨鮮於輔迎接劉虞之子劉和，與袁紹部將曲義合兵，共十萬大軍攻打公孫瓚，敗公孫瓚於鮑丘，斬首二萬餘。於是代郡、廣陽、上穀、右北平均反，各殺公孫瓚所置長官，與鮮於輔、劉和兵聯合，聲勢大震。
公孫瓚屢戰屢敗，於是逃回易京堅守，開置屯田。兩軍相持一年有餘，曲義糧盡退兵，公孫瓚乘勢出擊，擊敗曲義，盡得其輜重。公孫瓚不趁此機進擊，卻臨易河挖十餘重戰壕，又在戰壕內堆築高達五六丈土丘，丘上又築有營壘，固兵而守，再無爭奪天下之誌。塹壕中央土丘高達十餘丈，上建宮室，名喚易京樓，公孫瓚率全家妻子兒女自居其中。其宮以鐵為門，又盡斥去左右，令男人七歲以上者不得進入，囤積糧穀三百萬斛，隻與妻妾居此。既成年男子不許入內，公孫瓚便讓宮內婦人習為大聲，使聲聞數百步，以傳達命令於外。公孫瓚又疏遠賓客，致使身邊再無一個親信，謀臣猛將都漸漸疏遠。從此以後，不問戰事。
建安三年，曹操正與呂布戰於徐州之時，袁紹傳書給公孫瓚，想與其釋和，公孫瓚不予答複，反而增強守備。袁紹大怒，於是興兵北進幽州，用謀士田豐之計，先以重兵圍幽州別將，欲截殺公孫瓚援兵於中途。不料公孫瓚聞報，卻不肯派兵相救，說道：“若救一人，則此後眾將皆等救兵，而不肯力戰矣。我若不救，此後被圍將士則九自勵也。”於是別將被殺，幽州諸將無不心寒。袁紹來攻界橋別營，守將自度不能自救，而主將公孫瓚又必不肯相救，於是眾軍或降或逃，不肯用心把守。袁紹大軍直至易京城下，公孫瓚大驚，遂遣其子公孫續向黑山張燕求救；並欲親率部兵衝出重圍，占據西南山，與黑山軍切斷袁紹軍的後路。
長吏關靖聞公孫瓚欲出城作戰，卻勸諫道：“今幽州將士各懷叛離之心，已無力再戰。其之能固守者，是顧惜故鄉老少，而以將軍為主心之骨也。將軍如能持久堅守，袁紹自然糧盡退兵，則我四方軍隊複合，自後麵擊之，必獲大勝。若將軍現棄易京而走，三軍失其後鎮，則易京覆滅，指日可待。將軍失去根基，流落荒野，又如何成就大業？”公孫瓚聞之有理，於是不出，隻等其子搬來救兵，內外夾攻袁紹。
至次年三月，黑山帥張燕與公孫續率兵十萬，分三路來救公孫瓚。公孫瓚聞報援兵將至，於是秘密派人出城，送信給公孫續，使其率五千騎兵伏於北隰之中，舉火為應，公孫瓚親率大軍從城內殺出，前後夾擊冀州兵馬。不料使者剛一出城，自以為得計，便被袁紹部兵所擒，劫得密信。袁紹複與田豐商議，議定將計就計，在城外先舉火為號。公孫瓚以為救兵已到，即率兵出擊。袁紹設下三路伏兵襲擊，公孫瓚大敗，又殺回城內堅守，再不敢出。袁紹於是掘地道至於城中，毀其望樓，漸達易京樓下。公孫瓚自料必敗，遂引火自焚。袁紹令人撲滅大火，割下公孫瓚首級，送往許都。可歎！一代白馬將軍，所向無敵，卻因錯殺漢室宗親劉虞，致令眾叛親離，死於非命。
曹操聽滿寵說了經過，因聞袁紹今新得幽州，軍力大震，不由轉憂。沉思片刻，故意向劉備問計：“適才滿伯寧所言，皇叔想必已聽明白。那袁紹早有不臣之心，今又與使君有殺友之恨。袁術更是使君宿敵，當日小沛相逼至甚，全賴呂奉先轅門射戟，方得解脫危難。今日之事，若依皇叔之意，當如何應對？”
劉備見曹操問著自己，因暗想曰：“我不就此時尋個脫身之計，更待何時？”抬頭看到曹操審視自己的目光，心中忽然一凜，遂使了個聲東擊西之計，起身對曹操施禮道：“那袁術若投奔袁紹，必從徐州經過。我軍將士現今皆在許田，將軍隻需率軍東下，就半路截擊，袁術即可一鼓成擒。劉備也請將軍分兵五萬，若那袁紹南下接應袁術，他與我有殺友之仇，某與二弟當北上以迎擊之。此是小可淺見，伏乞將軍裁之。”
曹操聽了，暗自笑道：“這個大耳兒倒也有些心計，隻是騙不了我曹操。他如今在我掌握，如同籠中之鳥，想必早有背離之念。他明知不是袁紹對手，卻要請兵北擊袁紹，必存帶兵投袁之心。若劉關張投了袁紹，我許都危矣。他與袁術怨恨極深，且袁術已是勢窮，若使他兄弟東下截擊袁術，則必不致與袁術合流——且我有大將車胄見今以重兵鎮守徐州，諒必劉備不敢有異動。我若坐鎮許都，那袁紹在幽州立足方穩，也不致敢於輕動來攻。”想至此處，遂笑對劉備道：“使君雖然英雄了得，但那袁紹兵多將廣，此去難保必勝。還是玄德公率關張二弟前去截擊袁術，那袁術乃喪家之犬，兵無戰心，我又令大將車胄助你，此去必奏凱歌——除去篡國之賊，又立不世之功，回朝必獲天子重加封爵。今日已晚，來日平明上奏皇帝，即便起兵。”
劉備聽了，作出無可奈何情狀，隻得領命告辭回到自己營帳。那關羽和張飛正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打算著要去闖曹操大帳，見到兄長安然無恙歸來，這一喜非同小可，直如從天上掉下來的寶貝，圍著劉備問長問短。劉備將煮酒論英雄曹操被自己騙過，又用聲東擊西之計，騙得五萬兵馬離京之事說了，關張二人讚歎良久，對大哥欽佩不已。
一夜無話，到了次日，曹操帶劉備到金頂皇帳，麵奏天子出兵截擊袁術之事。那袁術自稱帝位，是篡逆之賊，天子自然準奏，並親自奉酒，為皇叔壯行——並當著曹操之麵囑咐皇叔勿負朕心，劉備心中自然明白天子心意，當即叩辭，誓言必將萬死以報皇恩。曹操遂撥發五萬人馬，賜予劉備兵符令箭，卻還不放心，又差朱靈、路昭二將隨軍同行。又密囑二人若到徐州見了車胄，令其如此如此，二將應諾而去。
那劉玄德領了兵符，前去麵辭曹操，曹操矚罷軍事部署，又密托一事道：“當初我在兗州之時，曾以徐翕、毛暉二人為將。陳宮勾結呂布入據我兗州，徐、毛二人皆叛。後來兗州之亂平定，我聞徐、毛亡命出逃，已投靠青州刺史臧霸。使君此去，必與袁術戰於青州之地。若遇藏霸，當傳我之命，令臧霸奉上二人首級，至囑莫忘。”玄德領諾，回到自己營中，即刻收拾軍器鞍馬，掛了將軍印，催促朱路二將整頓軍伍，放炮拔營趲行。董承前來送行，向劉備敬了三杯壯行酒，遞酒之時隻得以目傳意，不敢聲張。劉備隻得含糊答謝道：“國舅且請放心，某此去必奏凱還朝，歸來時卻要國舅請酒了。”董承也含糊祝賀道：“皇叔此去切宜留意，勿要辜負皇帝重托。”
二人話別，劉備飛身上馬，絕塵而去，頭也不敢回，似是生怕曹操變卦，再派人追來。關、張二人急追趕上大哥，在馬上問道：“兄長今番出征，何故如此慌速？讓軍士看了，頗失大將風範。”劉備見身後無人，這才緩住馬韁，舒一口長氣說道：“二位賢弟不知，我等在許都多呆一日，便如待宰的羔羊一般，隨時可以喪身。又如那籠中之鳥、網中之魚，此一行如魚入大海、鳥上青霄，不再受籠網之羈絆也！”關、張二人大悟，一麵回轉身來，催促朱靈、路昭，督率軍馬速行。
且說曹操安排劉備領兵去了，遂派探報繼續哨探河北袁紹動向，一麵派將兵保護天子回歸許都，一麵聚集臣僚於府中議事。時逢郭嘉、程昱考較錢糧方回，知曹操已遣玄德進兵徐州，程昱跌足道：“那劉備乃世之梟雄，自失了徐州，便如鳳凰出林，蛟龍離水，失了依仗，在許都斂翅潛爪，行的便是韜晦之計。昔劉備為豫州牧時，某等即請殺之，主公不聽；今日又與之精兵五萬：此放龍入海，縱虎歸山也。倘使其此去打了勝仗，且占州奪郡，其後再欲治之，其可得乎？”郭嘉也道：“主公為避害賢之名，縱不肯殺了劉備，亦不當使之離去。古人雲：一日縱敵，萬世之患，劉備此去，必為主公今後第一勁敵。”曹操將二人言語仔細審慎忖度一番，幡然而悟，不由大是後悔。然而聖旨已出，且又是自己親自授予兵符將令，無由收回，也隻得寄望於徐州刺史車胄製約劉備，即刻命筆親自手書，令使者快馬送去徐州，交付車胄親啟。書中暗令車胄，若劉備截擊袁術失敗，便以失機之罪將其斬首，若得勝歸來，則在賀功犒師之際暗中聯合朱靈、路昭，亦將劉備兄弟三人就地擒拿，送來許都。
卻說劉備軍行之次，早已預料曹操必然反悔，暗伏陰謀對付自己。即便此次曹操不察，來日董承起事必敗，曹操也定饒恕自己不過——總而言之，此番離開許都，與曹操反目已成定局，勢如水火不可調和。因此也早已寫下書信兩封，令心腹將校便衣快馬，先到徐州城中，將書信分別麵呈糜竺和陳登，說道如此如此。糜竺和陳登得了書信，各自暗中調度安排已定。那車胄也得了曹操密書，隻道劉備此番手到擒來，於是暗布軍馬，調度部將，以為得計，劉備尚在夢中——卻不料自己反為夢中之人也。
話休敘煩，沿路不則一日，玄德領兵已至徐州，將天子聖旨前去叫城，刺史車胄引闔城臣工出城三十裏迎接。劉備進城公宴已畢，回家探視家小，孫乾、糜竺等都來參見，眾人密議已定。次日公堂議事，劉備又故技重施，奉承了車胄一番，一麵自稱不善軍事，謙讓車胄領兵出擊，自己率關張二弟守城，一麵差人探聽袁術動向。那車胄受了曹操密令，如何肯將徐州偌大城池輕易交付劉備？仍推讓劉備領兵出戰，自己守城，反而將城中三萬兵馬撥出兩萬，一並交與劉備臨陣調遣。你道車胄因何如此？他卻是派自己心腹車甲領兵，令其暗地裏與朱靈、路昭二將通氣，一起監視劉備，以便回兵時就地擒拿。
劉備見車胄如此安排，佯作無奈，領兵出城。剛到城外營中，探子進帳回報：“那袁術奢侈太過，又寡恩少義，部下雷薄、陳蘭皆投嵩山去了，隨行將士沿途又走了大半。袁術現收拾人馬、宮禁禦用之物渡淮，先頭軍馬將到徐州。”劉備聞報，乃引關、張、車甲、朱靈、路昭七萬軍馬齊出，正迎著袁術大軍鼓噪而至。袁軍先鋒大將紀靈見有人攔路，剛到陣前觀看是何處兵馬，張飛更不打話，已飛馬出陣直取紀靈。鬥無十合，張飛大喝一聲，刺紀靈於馬下，袁家兵馬大亂，四散奔走。劉備見首戰得勝，將馬鞭代替軍令，揮眾軍向前衝殺，如湯澆雪，登時瓦解。
正在追殺之際，隻聽得對麵陣中金鼓大振，旗門分列之處，擁出一派旗羅傘蓋等全副執事，原來是袁術親自引軍來鬥。劉備約住前軍，當即以旗語令分兵三路：朱靈、路昭率兩萬軍在左，車甲率徐州軍兩萬在右，自己引關、張領三萬軍居中，列開陣式。三通鼓罷，劉備出陣與袁術相見，當眾高聲宣讀天子聖旨畢，又向對方軍士宣喻道：“袁術全家曆代世受漢室大恩，一旦反逆不道，即為漢賊。吾今奉明詔前來討逆，隻殺主犯，從者不論！爾等舊為漢家軍將，今當束手受降，朝廷即可免你罪犯。”袁術陣中諸將校聽得清楚，隻聽哄地一聲，眾軍將拋戈棄盔，當場散了一半。
袁術約束不住，親手斬殺了兩名逃兵，指著劉備厲聲大罵道：“你這織席編屨小輩，安敢如此輕視於我！”隨即麾兵殺來。劉備早已安排妥當，當下揮動黃旗令中軍暫退，待袁軍深入已方戰陣，又揮動紅旗讓左右兩路軍殺出。那劉備自起兵以來，與關張二兄弟時常將趙雲贈送的兵書戰法研磨，用兵之道已練得圓轉如意，此番首用於雙方十餘萬人大戰，更見得威力無窮。好一場大戰！從上午辰時直到酉時，看看日落，直殺得難解難分。正在此時，卻見一支勁旅自青州方向殺來，如猛虎般衝入袁術軍陣，袁家軍將本來已經不支，怎禁得這支生力軍加入戰團？隻殺得袁術軍屍橫遍野，血流成渠；兵卒逃亡，不可勝計。
劉備見天色已晚，急忙鳴鑼收兵，並與援軍相會，相見已畢，才知卻原來是駐守青州的臧霸，領兵前來相助。那臧霸在呂布帳下之時，即與劉關張三兄弟熟識，此時相見，相互打幾個暗語，更知並無外人。關羽與張飛因呂布之故，本來對臧霸懷有戒心，那臧霸卻知關張曾師從兵家門下，因為門戶關係，並不點破。劉備與臧霸分別紮營，當晚大張筵宴，為諸將賀功。酒至半酣，劉備便將曹操所托令擒殺徐、毛二人之事說與臧霸。臧霸說道：“自呂奉先失機喪身，某與張文遠率部投降，非惟大勢所趨，亦不得已也。曹公不以降卒待我，且令我駐守青州至海，也是因我頗具忠義，不賣朋友之故耳。徐、毛二公係我舊日同僚，雖受陳宮蠱惑曾背曹公，今勢窮前來投我，某豈能效韓信之流，以鍾離昧首級以求自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