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勤王諸將,惟文欽父子,粗猛武夫,反複無常,彥雲、仲恭皆為儒將,懋著功勳,事之成否,豈可概論?公休謀定後動,子上至督中外諸軍二十六萬眾臨淮討之,傾全國之力,挾兩宮以行,用兵十月之久,侭乃克之。此皆魏之忠臣義士,承祚合為一傳,有微旨焉。

——引自民國盧弼《三國誌集解》

魏正元二年正月癸未日,征西將軍郭淮去世。司馬師及魏帝曹芳聞之,皆大為悲憫,即下詔追贈為大將軍,獲諡貞侯,由其子郭統襲封爵位。郭統死後,其子郭正繼嗣。晉鹹熙年間,設五等爵製,朝廷因郭淮功著前朝,故改封郭正為汾陽子。書中暗表,至唐朝天寶年間平定安史之亂,為國立有大功之汾陽王郭子儀,便是郭淮之後也。故前有汾陽子,後封汾陽王,無乃巧合之極耶?前後相距五百年,細思極恐耳。

話休敘煩,書接前文。且說魏帝曹芳八歲繼位,今已二十二歲。因見朝中大權盡歸於司馬師兄弟,自己不過垂拱而已,心中氣憤,焉肯幹休?這日退入後殿,顧左右有太常夏侯玄,中書令李豐,光祿大夫張緝在側。那張緝乃張皇後之父,曹芳之皇丈也。曹芳叱退近侍,同三人至密室商議,執張緝之手而哭道:“司馬師視朕如小兒,覷百官如草芥,社稷早晚必歸此人矣!”李豐奏曰:“臣雖不才,願以陛下之明詔,聚四方之英傑,以剿此賊。”夏侯玄繼之奏道:“臣叔夏侯霸降蜀,因懼司馬兄弟謀害故耳;今若剿除此賊,臣叔必回也。臣乃國家舊戚,安敢坐視奸賊亂國,願同奉詔討之。”君臣密議良久,曹芳即脫下龍鳳汗衫,咬破指尖,寫了血詔,授與張緝囑道:“當年董承為朕祖武皇帝誅滅,蓋為機事不密也。卿等須謹細,勿泄於外。”三人立誓允諾,必不泄漏。

三人辭出,至東華門左側,正見司馬師帶劍而來,從者數百人,皆持兵器——原來宮中內侍安有司馬師耳目,早已將君臣密議之事告發矣。三人立於道傍,司馬師笑道:“你三人好大膽,欲謀害大臣。淚眼尚紅,如何抵賴!”即命叱武士將各人搜檢,於張緝身畔搜出龍鳳汗衫血詔。司馬師視其詔曰:“司馬師弟兄共持大權,將圖篡逆。所有詔製,皆非朕意。各部官兵將士可同仗忠義,討滅賊臣匡扶社稷。功成之日,重加爵賞。”司馬師勃然大怒,即令將三人腰斬於市,滅其三族。

直至行刑完畢,司馬師便率禁軍直入後宮,來見魏主曹芳。司馬師按劍謂曹芳道:“臣父立陛下為君,功德不在周公之下;臣事陛下,亦與伊尹何別?今反以恩為仇,以功為過,欲與小臣謀害臣兄弟,何也?”袖中取出汗衫,擲之於地。曹芳魂飛天外,跪地求告道:“朕合有罪,望大將軍恕之!”司馬師扶起曹芳,說道:“國法不可廢也。”乃令將張皇後捉出,至東華門內用白練絞死,又將曹芳軟禁宮中,不使出入。次日,司馬師大會群臣道:“今主上荒**無道,褻近娼優,聽信讒言,閉塞賢路,不能主持天下。今某謹按伊尹、霍光之法,別立新君,以保社稷,你諸公以為如何?”眾臣恐懼萬分,異口同聲應道:“大將軍行伊、霍之事,所謂應天順人,誰敢違命?”司馬師遂同眾官入永寧宮,奏聞太後道:“今上無道,合當廢除。臣觀高貴鄉公曹髦,乃文皇帝之孫;此人溫恭克讓,可以立之。”太後隻得準奏。遂遣使往元城召高貴鄉公,請太後升太極殿,行廢立大事。

太後即宣懿旨,言及曹芳年長而不親政,沉迷女色,廢棄講學,棄辱儒士,與優人、保林等**作樂,彈打前來進諫的清商令令狐景、清商丞龐熙,乃至用燒鐵重傷令狐景身體,太後喪母時不盡禮等罪,請依霍光故事廢曹芳帝位。複封齊王之位,納還國寶,下殿稱臣,歸河內郡重門營封國,建齊王宮,禮製祭祀同於諸侯,禁令無有宣召不得入京。曹芳即納還玉璽,參拜新君曹髦,乘王車大哭而去。隻有數員忠義之臣,含淚而送。高貴鄉公曹髦字彥士,乃文帝之孫,東海定王霖之子也。當日在司馬師等文武官僚擁立下為新帝,受登極大禮。郭太後撫慰道:“我見你年幼之時,便有帝王之相。今為天下之主,務須恭儉節用,布德施仁,勿辱先帝也。”曹髦敬領太後垂訓,是日立為新君,改嘉平六年為正元元年,大赦天下。假大將軍司馬師黃鉞,入朝不趨,奏事不名,帶劍上殿。文武百官,各有封賜。

書中暗表,曹芳在正始六年時令巧匠鑄有一把寶劍,自此常常佩帶,有一天無故失蹤,隻有空盒。人雲後來有禪讓之事,征兆就在於此。司馬炎代魏稱帝後,改封曹芳為邵陵縣公。晉泰始十年,曹芳病逝,終年四十三歲,諡號為厲公。此是後話,在此表過不提。正元二年春正月,有細作飛報,說鎮東將軍毋丘儉、揚州刺史文欽,以討伐司馬師擅自廢主為名,起兵前來——司馬師聞報大驚。

毋丘儉字仲恭,河東聞喜人,父親毌丘興曾為武威太守,多有戰功。後父親病故,毋丘儉便襲父爵高陽鄉侯,任平原侯文學掾。黃初七年曹睿即位,先後任尚書郎及羽林監,因為曾在東宮辦事,得到曹睿親待。後出任洛陽典農,曾上疏諫止明帝大興土木,因升遷為荊州刺史。青龍三年,毌丘儉徙為幽州刺史,加度遼將軍、使持節、護烏丸校尉,次年率兵討伐公孫淵,但被公孫淵擊敗。景初元年,隨司馬懿再度進攻公孫淵,最終平定遼東,毌丘儉因功封安邑侯。正始五年,毌丘儉帶步騎萬人出玄菟討伐高句麗,先後在沸流水、梁口兩度大敗高句麗東川王,誅高句麗軍一萬八千餘人,東川王偕妻子及千餘騎逃竄往東沃沮,固守丸都城。毌丘儉見山城西北麵山體陡峭,守兵不多,乃避實就虛,正麵佯攻,選派身強體壯善於攀登之士,帶兵器長繩偷偷爬上崖去,束馬懸車,破丸都而屠其城。惟對當初勸止東川王犯魏之沛者得來一家網開一麵,令諸軍不壞其墓,不伐其樹,得其妻子,皆放遣之。

正始六年,毌丘儉再征高句麗,東川王奔買溝。毌丘儉自坐鎮丸都,派玄菟太守王頎追東川王至沃沮,另由樂浪太守劉茂、帶方太守弓遵,攻打依附高句麗之不耐等濊貊種落。王頎引軍追至竹嶺,大破東川王餘部,後殺至沃沮境內,破其邑落,斬殺三千餘人。東川王再逃入北沃沮,擊殺一小隊魏軍前鋒而得以隱匿,王頎軍主力向東北行至北沃沮與肅慎邊境。劉茂、弓遵也成功擊潰濊貊各邑,迫不耐濊侯舉邑投降,將東漢臨屯郡故地再次納入中國版圖。正始六年春正月結束征剿,毌丘儉刻石紀功,五月回師凱旋。其後不久,東川王在逃亡之地抑鬱死去。魏軍兩次征討,每次均俘獲高句麗人口數千,將其遷入內地。書中暗表,毌丘儉東征,實應大書一筆,以記其功也。自有中原王朝以來,此役是對東北地區最遠的一次征討,從此曹魏勢力遠至今俄羅斯濱海地區,原屬高句麗統轄的朝鮮半島嶺東濊貊地區,也歸入曹魏國樂浪、帶方二郡。毋丘儉兩次東征,高句麗幾遭滅頂之災,僥幸留存其國。自此以後四十餘年,高句麗不敢再向遼東入寇,並向魏晉納表稱臣。毋丘儉因功遷任左將軍,領豫州刺史,假節,監豫州諸軍事,轉為鎮南將軍,後為鎮東將軍、都督揚州。

閑言敘過,書接正文。且說毌丘儉與夏侯玄、李豐平素友好,二人被害令毌丘儉不安,同時亦感昔日魏明帝之恩,此時聞司馬師擅行廢立之事,故此憂而不食。其子毌丘甸鼓勵父親起兵反抗司馬師,毋丘儉之意遂決。正元二年正月,遂請揚州刺史文欽商議。文欽乃沛國譙縣人,其父為曹操部將文稷。文欽年少時以名將之子、勇敢果斷聞名。建安二十四年,魏諷謀反,文欽因受牽連被下獄治罪,按律當死。曹操念及故舊文稷之情,予以赦免。太和年間,文欽任五營校督、牙門將。後曆任廬江太守、鷹揚將軍、冠軍將軍、前將軍等 ,屢立戰功。又因與曹操同鄉,故深得大將軍曹爽厚愛。文欽仗恃曹爽權勢,行為倨傲。高平陵政變後,曹爽集團被太傅司馬懿擊滅,文欽頓時失去靠山。因時常虛報戰功以多求封賞,卻屢被司馬師壓抑,文欽因此對司馬師不滿。後任揚州刺史,屯駐壽春以禦吳國,常與毋丘儉相厚,常相來往。故此文欽聞毋丘儉相召,一請便至。

毋丘儉將文欽邀入後堂,流淚不止道:“我等皆魏國忠臣,故大將軍曹爽門下。今司馬師專權廢主,天地反覆,安得不令人傷心耶!”文欽道:“正月之時,某見有彗星數十丈長,跨過西北天空,始於吳、楚分界,正應於壽春,此大吉之兆也。都督為一方諸侯,若肯仗義討賊,某願舍死相助。某中子文鴦有萬夫不當之勇,可令為先鋒。”毋丘儉大喜道:“公即願相助,某再請諸葛誕起兵內應,大事諧矣!”即親自修書,遣人送呈鎮南將軍諸葛誕,讓其召收豫州士民,參與討伐司馬師。諸葛誕覽書,大怒道:“某乃魏國忠臣,豈肯隨叛逆之賊耶?”遂將信使殺死,並將毌丘儉之謀報於洛陽。

毌丘儉聞此大怒,見其謀已泄,不得不反,於是與文欽商議,令淮南官兵將士皆入壽春城,立壇宰白馬歃血為盟,宣言司馬師大逆不道,詐稱今奉郭太後密詔,令盡起淮南軍馬,仗義討賊。眾將聞聽太後有詔,皆信以為真,悅服二人之命。毋丘儉遂留下老弱駐守壽春,得六萬精兵,向西北挺進,直抵項城。毌丘儉率軍在項城以北構築工事,令文欽率本部軍兩萬屯於外圍,使為先鋒巡守。於是發檄文布於天下,揭司馬師妄行廢立、誅殺大臣之罪。因恐軍力不足以對抗司馬師,毋丘儉並將毌丘宗等四子送入東吳為質,以求外援。

卻說司馬師因左眼生一肉瘤,乃命醫官割之,連日在府養病。忽接諸葛誕奏報毋丘儉、文欽起兵造反,又聞淮南告急,蹶然而起道:“非吾自往,不可破賊!”遂留弟司馬昭守洛陽,總攝朝政,自帶病領兵東行,領大軍屯於汝陽。傳令鎮東將軍諸葛誕總督豫州諸軍,從安風津取壽春;征東將軍胡遵領青州諸軍,出譙、宋之地,絕其歸路;荊州刺史、監軍王基領前部兵,先取鎮南。命令各軍若遇毋丘儉兵來,不可與之交戰,需待三軍會齊,聽令行動。不一日,三軍齊至訊地,各遣使報予大都督,司馬師遂聚文武於帳下商議。監軍王基獻計道:“南頓極好屯兵,可提兵星夜取之。若遲則毋丘儉必先至矣。”司馬師準奏,遂令王基前部兵來南頓城下寨。毋丘儉在項城聞知司馬師自來,乃起兵投南頓來。見王基已搶先下寨,不由無計可施,是夜退兵於項城。司馬師見毋丘儉軍退,急遣使持檄文,教兗州刺史鄧艾起兗州之兵來助,共破樂嘉城;另遣一軍取項城,一軍取壽春,自率大軍隨後向樂嘉而來。是夜,司馬師兵到樂嘉,立下營寨,等候鄧艾,因其路遠未至。毋丘儉在項城,恐魏軍來攻樂嘉,請文欽到營共議,文欽道:“都督勿憂。我與拙子文鴦,隻消五千兵,便可保守樂嘉城不失。”於是辭了毋丘儉,與子文鴦引五千兵投樂嘉城來。

正行之間,前軍來報:“樂嘉城西皆是魏兵,約有萬餘。遙望中軍,白旄黃鉞皂蓋朱幡,帥字旗上繡司馬師名號。”當時文鴦懸鞭立於父側,聞報說道:“趁彼營寨未成,兒與父親可分兵兩路左右擊之,則必獲全勝。”文欽從之,即各引兵兩千五百人,分南北兩路,文欽自南,文鴦自北,繞過樂嘉城夾擊魏營。且說文鴦年方十八歲,身長八尺,全裝慣甲,腰懸鋼鞭,綽槍上馬,遙望魏寨而進。眼見到了,魏軍並無防備,遂呐一聲喊,令催動戰鼓,向魏軍營寨殺來。司馬師正扶病臥於帳中,三更時分,忽然寨內喊聲大震,人馬大亂。師急問之,衛士報道:“有一彪人馬從寨北斬圍直入,為首一員小將,勇不可當,將至中軍了!”司馬師大驚,眼珠從肉瘤瘡口內迸出,血流滿榻,疼痛難當。

禁軍統領司馬先見主將如此,急率五百虎豹騎出帳列陣,護住中軍。文鴦軍馬先到,隻望中軍衝來,數番均為虎豹騎當住,前赴後繼,衝突不進。文鴦於是挺槍揮鞭,在寨中左衝右突;所到之處,人不敢當,有相拒者,無不被殺。文鴦隻望父親兵到,好南北合擊,殺到天明,並不見來。又縱馬數番殺到中軍,皆被司馬先令虎豹騎以強弓硬弩射回。文鴦直殺到天明,隻聽北邊鼓角喧天,隻見一軍行如猛風,卻是鄧艾引兗州兵到,躍馬橫刀,大呼道:“反賊休走!”文鴦挺槍迎之,戰有四五十合,不分勝敗,兩人都暗暗稱奇。

此時魏兵大進,與營內大軍內外夾攻,文鴦部下兵乃各自逃散,或被俘虜。文鴦見不是頭,單槍獨馬衝開魏兵,望南而走。背後數百員魏將驟馬追來;至樂嘉橋邊看看趕上。文鴦正向前奔逃之際,忽然勒回馬大喝一聲,直衝入魏將陣中,鋼鞭起處,魏將紛紛落馬。文鴦殺透重圍,又向樂嘉橋緩馬而行。魏將聚在一處,見他隻是一人一騎,複鼓勇來追。文鴦勃然大怒,挺槍提鞭撥回馬頭,又殺入魏將叢中。舞動銀槍,槍似長虹貫日;揮起鋼鞭,鞭如梨花狂落——又殺魏將十數人,複回馬緩轡而行。魏將連追四五番,皆被文鴦一人殺退,無不膽寒,不敢再追。文鴦正往前走間,忽見父親引領兵馬,恰才迎麵來到。原來文欽夜間繞行樂嘉城之後,卻被山路崎嶇迷入穀中,行了半夜天色已曉,這才尋路而出。因見兒子文鴦人馬俱失,魏兵大勝,文欽隻得與文鴦引兵望壽春而走。

比及文欽父子到了壽春城外,前軍來報,壽春城已被諸葛誕引兵取了;欲複回項城時,胡遵、王基、鄧艾三路兵皆到。文欽見進退失據,其勢已危,隻得與兒子文鴦商議,引兵向南,投東吳孫峻而去。卻說毋丘儉在項城,聽知壽春已失,文欽勢敗,城外三路兵到,隻得固守不出。此時城中淮南將士因家屬都在北方,見大勢已雲,於是大都趁夜越城投降。毌丘儉見狀驚慌,隻得棄了項城,攜家眷引數千部兵乘夜逃遁。次日過午走至慎縣,毋丘儉在馬上回頭看時,見左右侍從各自逃命,僅餘十數騎擁車相隨。此時隻見背後塵頭大起,人喊馬嘶,卻是鄧艾兵隨後趕來。毌丘儉仰天長歎,令那十數個隨從自去逃生,自己棄了車馬,和幼弟毌丘秀,孫子毌丘重躑躅前行數裏,見有草叢茂密,即藏匿其中。

且說有慎縣平民張屬,是本縣獵戶,以射獵為生,箭法無雙。這日正在林中設阱作套,忽見遠處草叢亂動,以為必是猛獸之類,不由大喜,即引弓射之。隻見開弓如滿月,箭去似流星,果然好箭法!弓弦響處,草叢中一聲慘叫,竟射殺毌丘儉,不偏不倚,正中前胸,箭頭透背而出。張屬聽到叫聲,方知是射殺了人,不由臉色大變,呆若木雞,不知如何是好。正在這時,鄧艾率兵趕到,搜索草叢,見到毋丘儉屍體,其身尚溫。毋丘秀及毋丘重卻早趁張屬驚呆之時狼狽逃竄,其後千難萬險逃入東吳。鄧艾即令獵戶張屬隨軍而回,麵見大將軍司馬師,訴說毋丘儉死狀。司馬師扶病而起,因聞毋丘儉為獵戶所殺,不由大奇,令張屬當眾演練箭法,眾將無不稱羨。司馬師因封張屬為列侯,令將毌丘儉梟首,傳送洛陽。毋丘儉及文欽餘眾均降,淮南之叛即平。列位看官,終曹魏一朝共有淮南三叛,前番王淩與令狐寓為一叛,此番毌丘儉與文欽為二叛,其後尚有諸葛誕第三叛也。司馬師即上表天子,奏請將毋丘儉誅滅三族。後來西晉滅吳,毋丘儉在吳子孫得以重返中原,在晉朝任官。毌丘儉之孫毌丘奧,仕晉為巴東監軍——此是後話,在此表明。

毌丘儉起兵之前,神算子管輅曾路過其家祖墓,仔細相過風水之後,即靠在樹邊哀歎說道:“林木雖茂,無形可久;碑誄雖美,無後可守。玄武藏頭,蒼龍無足;白虎銜屍,朱雀悲哭;四危已備,法當滅族。不過兩載,其應至矣。”今果應其言。文欽父子投奔吳國,吳大將軍孫峻見得此虎將父子,不由大喜,於是表奏吳主孫亮,拜文欽為鎮北大將軍、幽州牧,封譙侯。文鴦封偏將軍,隨帳聽用。

且說司馬師臥病不起,遂喚諸葛誕入帳,賜以印綬,加為鎮東大將軍,都督揚州諸路軍馬;一麵班師回許昌,目痛不止,自料難保,遂令人往洛陽取司馬昭到來,囑以後事。司馬昭飛馬趕到,哭拜於床下。司馬師遺言道:“我兄弟今權重當朝,人人忌之;諸侯在外,各懷異誌。雖欲將此兵權卸肩,亦不可得也。弟繼我為之,大事切不可輕托他人,自取滅族之禍。若立嗣子,須立炎兒——若違我囑,天必降雷殛你!至囑,切記!”言訖,以印綬付之,大叫一聲而死,時正元二年二月。於是司馬昭發喪,申奏魏主曹髦。

曹髦聞司馬師已死,不由大喜過望,遂遣使持詔到許昌,命司馬昭不可回洛陽,便引其兄之兵屯軍許昌,以防東吳。司馬昭接此詔書,心中猶豫未決,遂問計於鍾會。鍾會乃太傅鍾繇之幼子,世代與司馬家通好,交情莫逆。鍾會見司馬昭來問,即獻計道:“此乃朝中有忌諱大將軍者,慫恿天子,欲趁大將軍新亡之際,奪你司馬家兵權也。今人心未定,將軍若留守於此,萬一朝廷有變,悔之何及?應勒兵返京,先得兵權為要。”

司馬昭忽憶兄長臨終遺言,恍然大悟,於是聽從鍾會之諫,立即起兵還屯洛水之南。魏帝曹髦聞之,不由大驚,急聚群臣商議對策。太尉王肅奏道:“司馬昭此舉,無非欲繼其兄掌兵權耳。陛下可封爵以安之,其自必安穩,來朝見陛下矣。”曹髦準奏,遂命王肅持詔到洛南大營,封司馬昭為大將軍、錄尚書事。司馬昭奉詔,果然扶柩入朝謝恩。曹髦聞司馬師靈柩至京,遂素服臨吊,諡號忠武。自此,魏國中外大小軍政事情,皆歸於司馬昭。

卻說西蜀細作哨知此事,報入成都。薑維見時機又來,遂進京上殿,上奏後主道:“今魏國司馬師新亡,司馬昭初握重權,必不敢擅離洛陽。臣請乘間伐魏,以複中原。”後主暗道:“我若不準你所奏,你又要以相父遺誌說話,不肯罷休。前番因費丞相屢次阻你北伐,隻落得個被刺身亡,死得不明不白。伐便伐罷,隻要你不再鬧事即可。”於是準奏,命薑維為大將軍,統領漢中全部人馬,總督全國軍事,回到漢中厲兵秣馬,興師伐魏。薑維大喜領旨,便要下殿,回到漢中整頓人馬。此蜀延熙二十年也。正在這時,一人忽出班大叫道:“陛下且住。興兵伐魏,臣切切以為不可!”後主驚視其人,正是光祿大夫譙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