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峻下殿,脫了長服,著短衣,內披環甲,手提利刃,上殿大呼曰:“天子有詔誅逆賊!”諸葛恪大驚,擲杯於地,欲拔劍迎之,頭已落地。張約見峻斬恪,揮刀來迎。峻急閃過,刀尖傷其左指。峻轉身一刀,砍中張約右臂。武士一齊擁出,砍倒張約,剁為肉泥。
——引自《三國演義》第一百零八回
孫權病亡之事,早有細作探知其事,報入洛陽。司馬師聞孫權已死,遂議起兵伐吳。司馬昭道:“今孫權新亡,孫亮幼懦,其隙正可乘也。”司馬師深然其說,遂令司馬昭為大都督,總領三路軍馬:征南大將軍王昶一路攻南郡,征東將軍胡遵二路攻東興,鎮南都督毋丘儉三路攻武昌:三路軍共十二萬,同時向南進發。
是年冬十二月,司馬昭兵至東吳邊界,屯住人馬,喚王昶、胡遵、毋丘儉到帳中計議道:“東吳最緊要處,惟東興郡也。今他築起大堤,左右又築兩城,以防巢湖後麵攻擊,諸公須要仔細。”遂令王昶、毋丘儉各引一萬兵,列在左右且勿進發,待取了東興郡一齊進兵。又令胡遵為先鋒,總領三路兵前去取東興大堤,並奪左右二城。三將領命前去,胡遵領兵來搭浮橋,先取東興大堤。即渡過浮橋,屯軍於堤上,差桓嘉、韓綜分別攻打左右二城。左城中乃吳將全端守把,右城中乃留略鎮守。全、留二人因見魏兵勢大,遂憑借城池高峻堅固,死守城池。時值嚴寒,天降大雪,胡遵與眾將紮營徐塘,設席高會。
吳太傅諸葛恪聽知魏兵三路而來,聚眾商議。平北將軍丁奉自請引三千水兵去救東興,諸葛恪壯之,使其為先鋒前往,令呂據、唐谘、留讚各引一萬馬步兵分三路接應。丁奉得令,即引三千水兵,分作三十隻船,望東興而來。
且說丁奉引三千水軍先行,當時正值隆冬,北風凜烈。丁奉軍因是乘船,乘著風勢鼓勇前行,兩天即達東興,占據徐塘大堤。當時天氣寒冷,天空飄起大雪,江山一色,遍地銀妝。丁奉兵到徐塘,見魏軍將營帳紮於江岸上不遠,便令將三十隻船作一字兒拋列在水上,激勵部將道:“大丈夫立功名,取富貴,正在今日!”遂令眾軍脫去衣甲,卸了頭盔,不用長槍大戟,止帶短刀上岸,直奔曹軍營壘而來。魏兵見了大笑,隻待吳兵近時以弓箭射之,更不多做準備。
吳國三千軍隨著主將丁奉,皆拔短刀在手,上岸砍入魏寨。魏兵不料吳兵在這漫天大雪中迅疾如風,說來就來,瞬間已至營門,不由措手不及,一陣慌亂。韓綜在帳內飲酒正歡,忽聽營外喧嚷,急奔出帳外看時,丁奉已到眼前。韓綜手中未帶武器,順手拔起帳前大戟迎戰,卻早被丁奉搶入懷內,手起刀落,砍翻在地。桓嘉從左邊轉出來救韓綜,被丁奉一記飛刀正中左肩,望後便倒。丁奉趕上,奪了桓嘉手中長槍,刺入其胸,大叫一聲斃命。三千吳兵,在魏寨中左衝右突。胡遵見不是頭,急上馬奪路而走。隻聽一聲炮響,驚天動地,卻是吳將呂據、唐谘、留讚引兵大至。三軍一齊發動,魏兵哪裏抵敵得住?紛紛被驅趕入江,大半落水而死;殺倒在雪地者,不知其數。車仗馬匹軍器,皆被吳兵所獲。司馬昭、王昶、毋丘儉聽知東興兵敗,隻得勒兵而退。
卻說諸葛恪見東興一戰大勝,乃一麵遣人齎書入蜀,求薑維進兵攻其北,許以平分天下;一麵起大兵二十萬,來伐中原。丁奉獻計:“魏以合肥新城為總隘口,若先取得此城,司馬師必然喪膽。”諸葛恪大喜,即趲兵直至新城。魏守城牙門將軍張特見吳兵大至,閉門堅守,一麵遣人急報洛陽。司馬師令毋丘儉、胡遵引本部軍回防,拒住吳兵。諸葛恪連月攻打新城不下,下令眾將奮力攻打,城東北角將陷。張特乃令舌辯之士齎捧冊籍,赴吳寨見諸葛恪。其使求告諸葛恪道:“依魏國之法,若敵人困城百日,而無救兵至,然後守將出城降敵者,家族不坐罪。我張特將軍不即獻城投降者,實為此也。今將軍圍城已九十餘日,望乞再容數日,某主將盡率軍民出城投降。今先具冊籍呈上。”
諸葛恪亦知魏國有此法令,於是深信其言,收住軍馬,遂不攻城,隻待百日之期,張特獻城來降。張特哄退吳兵,遂拆城中房屋,於破城處修補完備,乃登城大罵:“我城中尚有半年之糧,豈肯降吳狗耶!盡戰無妨!”諸葛恪大怒,催兵攻打。城上亂箭射下,正中其額。諸將救起還寨,眾軍皆無戰心;又因天氣亢炎,軍士多病。諸葛恪金瘡稍可,忽報都督蔡林引本部軍投魏去了。諸葛恪大驚,自乘馬遍視各營,見軍士麵色黃腫,各帶病容,遂無可奈何,勒兵還吳。
吳兵大敗而歸,諸葛恪羞慚惱怒,恐人議論己過,先搜求眾官將過失,輕則發遣邊方,重則斬首示眾。於是內外官僚,無不悚懼。又令心腹將張約、朱恩總管禦林軍,以為牙爪。孫峻本掌禦林軍馬,今聞諸葛恪令張約、朱恩奪其兵權,心中大怒。太常卿滕胤素與諸葛恪有隙,乃乘間挑唆孫峻道:“諸葛恪專權恣虐,殺害公卿,將有不臣之心。公係宗室,何不早圖之?”孫峻聞言稱善,即與滕胤入見吳主孫亮,密奏其事。孫亮道:“朕見此人,亦甚恐怖。今卿等果有忠義,可獻策圖之。”滕胤奏道:“陛下可設席召來,暗伏武士於壁衣中,擲杯為號,就席間殺之可也。”孫亮從之,即發詔請諸葛恪進宮飲宴。
卻說諸葛恪自兵敗回朝,托病居家,心神恍惚。忽報天子有使至,宣太傅赴宴。諸葛恪令安排車仗,方欲出府,張約到車前諫道:“今日宮中設宴未知好歹,主公不可輕入。”諸葛恪聽罷,便令回車。孫峻、滕胤忽乘馬前來,至車前問道:“陛下相請我等入宮飲宴,某二人故來相約同去——太傅何故回轉車駕?”諸葛恪無言相拒,遂同孫峻、滕胤入宮。張約見托孤大臣皆在,不得再行諫止,隻得引數十禁軍隨太傅入宮。
三人入宮見吳主孫亮,施禮畢,就席而坐。酒至數巡,吳主孫亮托事先起。孫峻下殿,脫了長服,披環甲提利刃複上殿大呼:“天子有詔誅逆賊!”諸葛恪大驚,滕胤起身擲杯於地,壁衣間眾武士齊出。諸葛恪身穿相服,尚未及離座,拔劍不出。孫峻揮劍斬下,諸葛恪頭已落地。張約急揮刀來迎,孫峻急閃過,轉身一劍砍斷張約右臂。武士擁出,砍倒張約,剁為肉泥,其所帶數十禁軍立於殿外,見此隻得束手就擒。孫峻令武士收諸葛恪家眷,將其全家老幼俱縛至市曹斬首。昔諸葛瑾存日,見恪聰明盡顯於外,曾經歎道:“此子非保家之主也!”因遺囑孫權不可重用其子,奈大帝未從,至此果致滅族之難臨頭。若非三弟諸葛均將次子謙帶走,即絕諸葛長枝之後也。卻說孫峻殺了諸葛恪,滿朝文武聞之無不大驚。吳主孫亮乃封孫峻為丞相、大將軍、富春侯,總督中外諸軍事。自此吳國權柄盡歸於孫峻。孫峻,武烈帝孫堅之弟孫靜曾孫,定武中郎將孫暠之孫,散騎侍郎孫恭之子也。
書中暗表,諸葛恪之死,雖有自取敗亡之道,亦主因陷於孫氏宗室奪權之爭,可謂吳國第一大冤案也。據史書載,諸葛恪身長七尺六寸,少須眉,折頞廣額,大口高聲。少年之時便聰穎明達,以辯才聞於朝廷,吳主孫權甚愛之,待之為子侄。成年後,即拜騎都尉,與顧譚、張休等同為太子孫登侍講,並為賓友,為左輔都尉。一次,孫權問諸葛恪道:“你父子瑜與叔父孔明相比,誰更為優秀者?”諸葛恪應聲回答:“我父更優。”孫權問其原因,諸葛恪答道:“我父知應侍何人為主,而叔父不知。”孫權聽罷大笑。後蜀國有使者到來,群臣集會。孫權對蜀使道:“諸葛恪甚喜駿馬,公回報諸葛丞相,為其侄選一匹好馬送來,可乎?”蜀使未答,諸葛恪已跪倒謝恩。孫權奇道:“馬還未至,為何稱謝?”諸葛恪說道:“蜀國乃陛下馬廄也,今陛下有旨,好馬必至,我何敢不謝?”其才思敏捷、善於應對之事數不勝數。
孫權覺其不凡,即命為代理節度,接替已故徐詳掌管軍糧。督糧公事往來文書繁瑣,諸葛恪不喜。諸葛亮聞之,即寫信給陸遜道:“家兄年老,而諸葛恪性格疏漏,難為督糧重任。某雖居遠,暗地不安。請足下特為某轉告吳主,休令其掌軍糧。”陸遜將孔明之書轉呈孫權,孫權即轉讓諸葛恪領兵。
諸葛恪既受兵權,便奏請領兵平定丹陽山越,以充兵員,並說隻需三年,可得甲士四萬人。朝中官員認為丹陽地勢險阻,其民自製兵器,崇尚習武,進山為民出山為盜,自有漢以來就無法管製,征以為兵不可能也。其父諸葛瑾亦認為不會成功,更說:“恪兒不會使諸葛家興盛,反而會令家族遭受災禍。”孫權卻深信諸葛恪之能,令為撫越將軍領丹陽太守,撥執棨戟精騎三百人,排擺儀仗授官,興作鼓吹,引導簇擁歸家。諸葛恪到任,圍困與招撫並用,發檄四郡長官嚴守疆界,嚴肅法紀,使已歸順山民一律設屯聚居。隨後調集各路將領,派兵據守險要峪口,不與山越交兵,令士兵搶收稻穀。山越人新穀無收,舊穀食盡,被迫出山歸降。諸葛恪即令各郡縣之長,對出山之民需加善待,不得無故拘禁。山民周遺過去橫暴為惡,如今困迫無路出山,心存異誌,臼陽縣長胡伉知他心思,將其綁送到郡府。諸葛恪認為胡伉違反了“不得拘禁山民”教令,將其斬首。山民聽說胡伉被殺,均知官府本意,於是扶老攜幼出山,紛紛歸降。三年之內,諸葛恪果然先後收服山民達十萬餘人,超出預期所奏人數。於是便將壯丁四萬編入軍隊,自己統領一萬,其餘三萬分給各位將領。
孫權聞之大為嘉賞,派尚書仆射薛綜赴軍慰勞,拜諸葛恪為威北將軍,封都鄉侯。諸葛恪請求率兵在廬江皖口屯田,孫權允之。諸葛恪到皖口之後,派輕兵襲擊舒縣,俘獲該縣百姓萬人回軍。諸葛恪又使細作察看沿路險要關隘,表請攻取壽春。孫權認為時機不成,駁其所請,但甚壯其誌,以好言嘉勉。東興之戰獲勝,吳主孫亮大為嘉獎,並賜金一百斤,馬二百匹,繒布各萬匹。由此,諸葛恪便有輕敵之心,以致新城之敗。
諸葛恪乘東興大勝餘威,又要出兵伐魏時,朝中諸臣認為國力不支,軍士疲憊,一致勸阻。諸葛恪不聽,還特意書文以駁斥眾論。文中列舉古今事例,認為天無二日,民無二主,不乘此時伐魏,將遺恨千古矣。眾臣無人敢言,惟丹楊太守聶友與諸葛恪交厚,寫信勸阻。諸葛恪以其文寄送聶友,並於書後題字:“公言雖善,但未見及天下大局,詳觀我文,則恍然大悟矣。” 似此軍國重事,卻洋洋自得於文字遊戲,豈能不敗!
後果致新城大敗,吳地百姓**,諸葛恪始失民心。諸葛恪自知攻魏失策,又以攻城不下為恥,怒形於色。將軍朱異提出異議,諸葛恪立奪其兵權;都尉蔡林屢次獻策,諸葛恪皆不采納,於是策馬投魏。諸葛恪被迫退軍之時,土卒受傷染病,流落道路倒地添溝,存亡忿痛大呼小叫,而諸葛恪卻安然自若。諸葛恪率軍在江渚住了月餘,直等朝廷使回兵詔書接連而至,方領兵緩緩返回。諸葛恪回到建業,當即召來中書令孫嘿,厲聲喝叱:“你等安敢隨意濫發詔書?”孫嘿噤若寒蟬,惶懼退出,告病辭官。諸葛恪檢點名錄,將自己出征後選曹奏準任命官員一律罷免,重新選任。此後諸葛恪愈發治國威嚴,動輒對人橫加責備,致覲見者個個屏息斂氣。可歎!既不聽眾諫而致失敗,本當自思檢點;不思己過卻又遷怒他人,恃權欺眾,豈能不敗哉?諸葛恪本無造反之心,卻被政敵以謀反而誅之,亦不冤也?諸葛恪死時,壽終五十一歲。
諸葛恪長子為諸葛綽,任騎都尉,先前因與魯王串通獲罪,被諸葛恪毒殺。次子諸葛竦,為長水校尉;幼子諸葛建,為步兵校尉。聞說諸葛恪被殺,未待禁軍圍府,車載其母而逃。孫峻派人於白都追殺諸葛竦,諸葛建欲北投魏國,行數千裏後,被追兵所擒。諸葛恪被夷滅三族,其外甥都鄉侯張震及常侍朱恩等都被殺 。
早前已有童謠說:“諸葛恪,蘆葦單衣篾鉤落,於何相求成子合。”成子合反語是石子岡,石子岡乃亂葬岡也;鉤落則謂皮帶飾物,民間稱為“鉤絡帶”。諸葛恪死時,果然是被葦席裹身,以竹篾鉤在腰間,拋屍在石子岡。臨淮人臧均上表收葬諸葛恪,孫亮、孫峻聽從,並吩咐下屬找到諸葛恪屍體安葬。
蜀漢延熙十六年秋,且說薑維在成都,接得諸葛恪書,遂入朝奏準後主,複起大兵二十萬,北伐中原。令廖化、張翼為左右先鋒,夏侯霸為參謀,張嶷為運糧使,大兵出陽平關伐魏。夏侯霸獻計道:“隴上諸郡,隻有南安錢糧最廣;若先取之,足可為本。向者不克而還,蓋因羌兵不至。今可先遣人會羌人於隴右,然後進兵出石營,從董亭直取南安。”薑維聞計大喜,遂遣郤正為使,齎金珠蜀錦入羌,結好羌王迷當。迷當得了禮物,便起兵五萬,令羌將俄何燒戈為先鋒,引兵南安來。
魏左將軍郭淮聞報,飛奏洛陽。司馬師即令輔國將軍徐質為先鋒,司馬昭為大都督,領兵望隴西進發。軍至董亭,正遇薑維,兩軍列成陣勢。徐質使開山大斧,出馬挑戰。蜀陣中廖化、張翼先後迎戰,皆非其敵手而敗。徐質驅兵掩殺,蜀兵敗退三十餘裏。司馬昭乃收兵回,各自下寨。薑維與夏侯霸商議道:“徐質勇甚,當以埋伏之計勝之。我見魏兵累次斷吾糧道,今卻用此計誘之,可斬徐質。”遂喚廖化、張翼分付,二人領兵而去。一麵令軍士於路撒下鐵蒺藜,寨外多排鹿角,示以久計。徐質連日引兵搦戰,蜀兵不出。哨馬報司馬昭說:“蜀兵在鐵籠山後,用木牛流馬搬運糧草,以為久計,隻待羌兵策應。”司馬昭即令徐質引兵五千,趁夜斷其糧道。徐質領令,引兵望鐵籠山來,果見蜀兵驅百餘頭木牛流馬,裝載糧草而行。魏兵一聲喊起,徐質當先攔住,蜀兵盡棄糧草而走。徐質追不到十裏,前麵車仗橫截去路,兩邊忽然火起。徐質急勒馬回走,冒煙突火而出。一聲炮響,又有廖化、張翼兩路兵殺來,魏兵大敗。徐質奮死隻身而走,人困馬乏,正奔走間,前麵一枝兵殺到,乃薑維也。徐質大驚無措,被薑維一槍刺倒坐下馬,徐質跌下馬來,被眾軍亂刀砍死。
夏侯霸即令蜀兵將魏兵衣甲穿了,打著魏軍旗號從小路徑奔回魏寨來。魏軍見本部兵回,開門放入,蜀兵就寨中殺起。前麵廖化、後麵薑維兩路夾攻。司馬昭見四下無路,隻得勒兵上鐵籠山據守,手下隻有六千人馬,被薑維絕其路口,山上泉水不敷,人馬枯渴。有敗逃軍卒,急來南安報與郭淮。郭淮聽知司馬昭困於鐵籠山上,欲提兵來救。陳泰道:“薑維會合羌兵,欲先取南安。今羌兵已到,不如先設計退之,則鐵籠山之圍自解也。”說如此如此,詐降之計。
郭淮從之,遂令陳泰引五千兵,徑到羌王寨內,解甲而入,泣拜曰:“郭淮妄自尊大,常有殺我之心。其軍中虛實某俱知之,願引一軍前去劫寨,便可成功。”迷當大喜,遂令俄何燒戈同陳泰來劫魏寨。俄何燒戈教陳泰引路,至夜二更竟到魏寨,寨門大開。陳泰一騎馬先入,俄何燒戈驟馬挺槍入寨之時,隻叫得一聲苦,連人帶馬,跌在陷坑裏。陳泰兵從後麵殺來,郭淮從左邊殺來,羌兵大亂,自相踐踏,死者無數,生者盡降。俄何燒戈自刎而死。郭淮、陳泰引兵直殺到羌人寨中,生擒迷當大王。郭淮勸說迷當道:“公本為魏臣,今何助蜀國?若為前部去解鐵籠山之圍,退了蜀兵,我奏準天子,自有厚賜。”
至此地步,迷當不得不從。遂引羌兵在前,魏兵在後,徑奔鐵籠山。時值三更,行到蜀寨前,令人通報。薑維聞聽援兵來到大喜,遂與夏侯霸二人出迎。魏將不等迷當開言,就從背後殺將起來。薑維大驚,急上馬而走;蜀兵四分五落,各自逃生。司馬昭下山引兵追趕,忽想起父親生前囑托不可與孔明為敵之語,因思薑維乃孔明之徒,於是追至半途而回。夏侯霸隨後逃至,與薑維一齊奔走,一路收腳不住,自回漢中。乘興而來敗興而歸,興漢大計至此又成泡影——此薑維四伐中原也。
卻說司馬昭獲勝,遂重重犒勞羌兵,發遣回國去訖,自率大班師還洛陽,與兄司馬師專製朝權,群臣莫敢不服。魏主曹芳每見司馬師兄弟入朝,均自戰栗不已,如針刺背。一日,曹芳設朝,見司馬師帶劍上殿,慌忙下榻迎之。司馬師笑道:“豈有君迎臣之禮也,請陛下穩便。”須臾群臣奏事,司馬師俱自剖斷,大小事務,無不明斷無誤。少時朝退,諸事已了,滿朝文武無不驚異稱頌。書中暗表,史載司馬師沉著堅強,雄才大略,不讓其父司馬懿也。其父即死,司馬師得掌大權,先製定選拔官吏之法,命百官推薦賢才,整頓綱紀,使其各有職掌,朝野肅然。
司馬師早年迎娶夏侯尚之女夏侯徽,二人育有五女。夏侯徽知道司馬師不是曹魏忠臣,司馬師亦對其妻非常顧忌,便設計毒殺夏侯徽,又佯作哀痛萬分,為之三日不食,向天子討厚封以葬。魏景初年間,司馬師擔任散騎常侍,遷任中護軍。選用人才之法,舉人不越其功,官吏無從徇私。後母親張春華去世,司馬師為母守喪,獲孝子之名。高平陵之變後,司馬師親率兵屯司馬門,控製京都。事後論功封為長平鄉侯,加衛將軍之職。事變前夜,當司馬懿將計劃告知二子,司馬昭整晚不眠,而司馬師卻若無其事安睡如常。嘉平四年東興之戰,用諸葛誕分兵三路之計,並以諸葛誕所部為主力,終為諸葛恪所敗。朝臣眾議要將諸葛誕等參戰諸將貶職,司馬師卻歸咎於己道:“我不聽諸葛公休,以至於此。此我之過也,諸將何罪?”因削司馬昭之爵,其他武將均未懲罰,隻將防區對調而已。後諸葛恪恃勇再攻新城,司馬師即吸取東興失敗經驗,精準謀劃,使文欽大敗敵軍,斬首萬餘人,諸葛恪懼而遁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