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權屈身忍辱,任才尚計,有勾踐之奇,英人之傑矣。故能自擅江表,成鼎峙之業。然性多嫌忌,果於殺戮,暨臻末年,彌以滋甚。至於讒說殄行,胤嗣廢斃,豈所謂賜厥孫謀以燕冀於者哉?其後葉陵遲,遂致覆國,未必不由此也。
——引自晉陳壽《三國誌》孫權傳
曹爽一黨既遭滅族,魏主曹芳便封司馬懿為丞相,令其父子三人同領國事。魏國大權即落於司馬懿父子手中,魏武皇帝曹操當年所做“三馬並曹”之夢,至今果成現實。嘉平元年二月,魏帝曹芳任命司馬懿為丞相,十二月,詔命加九錫,朝會不拜,司馬懿固辭,帝不允。二年春,又命給司馬懿在洛陽立廟,至此人臣已極。
魏嘉平二年春,洛陽廟成,丞相司隨之馬懿患病不起——國人皆謂生人不得享死者之祭,而導致此病。從此司馬懿不任朝請,每遇大事,天子親到府中去征詢意見。司馬懿誅曹爽,司空王淩不滿,與其侄令狐愚商議,圖謀廢黜曹芳,誅殺司馬懿父子,立楚王曹彪為帝。王淩初為揚州刺史,便與滿寵不和,後被曹爽擢為車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後又升任司空,即為曹爽黨羽也。因未在京城就職,故未被高平陵之亂波及,僥幸漏網。此時不思韜晦,卻欲趁司馬懿病重之時動手,行篡逆之舉。叔侄商量妥當,不料尚未行動,令狐愚便忽然暴亡於家中。書中暗表,此實乃太平道教主於吉命其首徒管輅所為,以曾致建安五子之秘毒殺之。一場複辟大禍,就此被太平門滅於無形——道門法術一至如此,實可懼也。
為司馬懿立廟之後,魏帝曹芳又下詔褒獎並州刺史郭淮:“前在漢川戰役中,故征西大將軍夏侯淵於定軍山死難,我高祖武皇帝幾近全軍覆沒。郭淮臨危不懼,軍功記在史冊。卿在關右三十多年,對外征討敵寇,對內安撫臣民。比歲以來,摧折廖化,生擒句平,功績卓著,朕特別嘉賞,任郭淮為車騎將軍,儀同三司,持節、都督一如既往。”並進封郭淮為陽曲侯,食邑共二千七百八十戶。朝廷又分出三百戶,封其一子為亭侯。司馬懿自覺病重,乃殺戮過重所致,遂請旨出榜曉諭:曹爽門下盡皆免死,有官者照舊複職。軍民各守家業,內外安堵。何、鄧二人死於非命,至此果應管輅之言。
司馬懿獨掌政權,因對孫資倚重,請其官複原職。次年孫資再次遜位,加拜驃騎將軍,轉侍中,特進如故。嘉平三年去世,諡號貞侯。又嘉平二年,魏征東將軍胡質在家中病故。胡質性情深沉,好深思,不以己之標準去衡量他人,故深受朝臣及國中士子愛戴。死時家無餘財,隻有皇帝所賜衣物和書廚。朝廷聞報甚為哀悼,追封為陽陵亭侯,食邑百戶,諡號貞侯。由其子胡威繼承爵位。至嘉平六年,朝廷下詔追褒徐邈、胡質和田豫三臣清正節儉之行,賜其家室二千斛穀和三十萬錢,並布告天下。這是後話,於此處表過。
且說司馬懿自高平陵政變成功,又不動聲色清除了曹氏宗室在朝中勢力,前後所牽連者達五千餘人。四月後,魏帝改元嘉平。司馬懿既為丞相,則大舉引人才以進朝班。除任用名士、能人外,亦提拔親信、心腹入仕。列位看官記住,自此魏國朝中曹氏宗室力量日漸薄弱,司馬氏得以完全掌握大權,控製曹魏朝政,並逐步消滅支持曹氏勢力,便為日後司馬炎代魏立晉奠下根基也。日後司馬懿與司馬師俱亡,司馬昭恐時不我待,逼迫魏帝日甚,以至於落下“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之名;其實路人知者為何?不過是猜其欲效當年曹丕之舉,依樣兒畫個葫蘆,要篡奪曹家江山社稷也。其實司馬昭雖然大權在手而不稱帝者,是因長子司馬炎實乃獻帝劉協嫡重孫劉琰,欲將這花花江山還於劉氏耳,“路人”豈能知道?
話休敘煩。嘉平三年正月,魏司空王淩屯兵壽春,借口吳人填塞塗水,請求朝廷撥付兵馬十馬,出兵征討東吳。司馬懿知其陰謀,不令增兵,並於四月親率中軍討伐王淩。司馬懿重施往年擒殺孟達時故技,先下赦書免王淩之罪,寫信撫慰,但不久大軍突至。王淩自知勢窮,便獨自乘船迎接司馬懿大軍,並派屬官王或至中軍請罪,送上印綬、節鉞。司馬懿軍到武丘,王淩在水邊自縛等待,說道:“某若有罪,公可用半片竹簡召回即可,何苦親自前來?”司馬懿笑道:“因君非折簡之客也!”即命部將司馬純率六百人馬,將王淩解送洛陽,密囑途中紮營於項城賈逵之廟,如此如此。司馬純領命,帶兵押解王淩去了。
這一日,司馬純解送王淩之軍到達項城,因見天色已晚,遂命於賈逵廟前就地紮營。因王淩位於三公之位,故不監禁,使其獨居一營,門首使一百軍守之。王淩知道司馬純乃司馬懿心腹宗侄,便向其討要釘棺材之長釘,試探司馬懿是否欲殺己也。因有司馬懿臨行所囑之言之在先,司馬純當下毫不猶豫,命手下找來棺頭之釘送之。王淩知其必死,在賈逵廟前大呼道:“賈梁道!普天之下,隻有你方知我王淩乃大魏忠臣也!”當夜將舊部掾屬喚至己帳,說道:“某今年近八十,孰料竟然晚節不保,身名俱裂矣!”於是飲藥自盡。
司馬純見王淩自盡,即將其就地草草掩埋,使人飛馬報與丞相司馬懿。司馬懿此時已進軍壽春,命參與王淩之謀者皆來自首,便可免罪。王淩部下見說,皆指認同謀者,且牽涉楚王曹彪。司馬懿推知其事,令凡牽連在內者一律誅滅三族。又派人挖開王淩、令狐愚墳墓,剖棺暴屍三天於市,後燒其印綬、官服,埋於土中。最終又逼楚王曹彪自盡,並趁機將曹魏宗室王公全部拘捕,放置鄴城,命有司監察,不準其互相交結往來。
曹氏宗族既全部被廢,司馬懿忽然想起:“尚有夏侯玄守備雍州等處,係曹爽親族,倘驟然作亂,如何提備?必當處置。”即下詔遣使往雍州,取征西將軍夏侯玄赴洛陽,其職由郭淮代之。當時有夏侯玄叔父、原征西大將軍夏侯淵之子夏侯霸正在渭南大營,聽知此信大驚,自思因與曹爽親族關係,今侄兒夏侯玄被徵召入洛陽,必遭司馬氏逼害;同時新任征西將軍又與自己不和,此時即為頂頭上司,被其所害也是易如反掌矣。於是越想越十分不安,便引本部三千兵造反,投漢中來降蜀將薑維。
薑維聞報,尚不敢相信,令人體訪得實,方教夏侯霸入城。夏侯霸拜見已畢,哭告司馬懿屠害曹氏之事。薑維道:“昔微子去周,成萬古之名;公能匡扶漢室,無愧古人也。”夏侯霸聞言痛哭道:“某安敢比於古人先賢!我家世為魏國宗室皇親,高祖武皇帝乃某之族叔也。若非司馬懿逼迫,免於闔族死無譙類,安肯背魏以降敵國耶?”薑維遜謝,遂設宴相待,次日引夏侯霸至成都,入見後主。後主聞是妻舅來投,遂破例召見,並賜座與談,君臣盡歡。又問其家族中事,夏侯霸將被司馬滅族慘狀哭訴,後主亦為之歎息。薑維見後主顧念新親情,遂乘機奏請即以夏侯霸為向導官,克服中原,重興漢室:以報陛下之恩,終丞相之誌。
後主聞奏,即問道:“終相父之誌,固然是好。然則相父六出祁山,究竟大業未就,壯誌未酬,遺恨千古。卿有何策,以複中原?”薑維奏道:“臣久居隴上,深知羌人之心;今若結羌人為援,雖未能克複中原,自隴而西,可斷而有也。”後主道:“卿既欲伐魏,可盡忠竭力,勿墮我蜀漢銳氣,以負朕命。”於是薑維領敕辭朝,同夏侯霸徑到漢中,計議起兵。薑維道:“可先遣使去羌人處通盟,然後出西平,近雍州。先築二城於麹山之下,令兵守之,以為掎角之勢。我等盡發糧草於川口,依丞相舊製,次第進兵。”夏侯霸領諾,領命依計籌備,令驛人發檄各處軍營,三日之間,諸將大集於沔陽。
說話的,自古以來人雲蜀道艱難,你道薑維一支令下,因何傳遞如此之快,諸將響應如此之速?此亦皆孔明當年治蜀之功,後輩受益百年也。自劉備在成都稱帝,欲平定天下,隻因蜀道艱難,山路崎嶇,故請丞相諸葛亮開辟川漢郵驛,以利軍情傳達,並利民間通訊。孔明受命,因欲對付北方曹魏,先在漢中建立北伐軍事基地。為打通軍輸要道,在成都與漢中之間開通了四條要道,此即聞名天下之子午道、儻駱道、褒斜道和金牛道也。又在漢中設置重要軍事關隘名曰白水關。白水關周圍山上布滿烽火樓,若遇敵人襲來點起烽火,成都半日便知,次日便可發兵應付。自白水關至成都四百餘裏間,又置亭障館舍十餘處,以保郵驛正常運行。當時大將關羽在荊州時,也在沿江設立軍用通信“斥堠”,烽火台從後方一直通達襄樊前線,便是孔明主意。蜀漢郵驛幾乎沒有車傳,皆用驛馬傳送,便利之極。故此薑維一支令下,川漢各處將領一日便知,三日可集也。
話休敘煩,第三日間,鎮北將軍廖化引軍先至,來見薑維。薑維大喜,親與夏侯霸接出帳外,執其手道:“與公一別,竟五六年矣。當年隨丞相同出祁山之時,公意氣風發英華正盛,今亦鬢發斑白矣。”廖化笑道:“誰說不然?公亦如此。”薑維向廖化介紹夏侯霸,廖化亦笑道:“當今皇後乃將軍嫡親外甥,公乃我蜀漢國舅爺,此後尚望照拂提攜也。”夏侯霸聞言大窘,薑維大笑,三人進帳敘話。廖化自前番在西涼與郭淮一戰,今已六年餘不上戰場,此時再著征袍,故頗有恍如隔世之感。薑維指廖化謂夏侯霸道:“如廖將軍者,昔從漢壽亭侯關公同守荊州,屢立奇功。至於今日,則為我蜀軍元老,魏將無人不知其大名,可謂聞風喪膽。延熙元年九月,廖公率兵西征,攻打魏國守善羌侯宕蕈駐守大營,守善羌侯求救於魏雍州刺史郭淮。郭淮遣廣魏郡太守王贇、南安郡太守遊奕率兵救援,兩軍沿東西兩麵分兵合進,欲夾擊廖公之軍。但因其兵力分散,弱點暴露於蜀軍細作,使廖公得知。另遊奕軍又將營寨更是駐紮在非險要之處,廖公便率軍突襲其營,遊奕大敗;王贇率軍前來求援,也被廖公乘勝截擊,一箭將王贇射於馬下。郭淮聞兩路援軍皆敗,便不敢出。後涼州羌胡叛魏來降,廖公隨某率軍西迎,於成重山築城留守。則廖公不但抵住郭淮進攻,且助某迎回胡王治無戴等部。”夏侯霸離座致敬,廖化再三遜謝。
薑維即使廖化重回西涼,會合羌兵,夏侯霸留於中軍參讚軍機。又令部將李歆往麹山前築東西二城,以為屯糧進軍基地。蜀兵未出漢中,早有細作報與雍州刺史郭淮,郭淮遣副將陳泰引兵五萬前往迎之。陳泰令兵四麵圍住攻打,又以兵斷其漢中糧道。郭淮自引兵亦到,看了地勢,遂令軍士掘土堰斷上流水源。城中無水,李歆軍士枯渴。是夜北風大起,天降大雪,因此城內蜀兵分糧化雪而食。李歆趁雪殺出重圍,匹馬來見薑維求救。
薑維聞李歆急報,問計於夏侯霸道:“今廖化聯合羌兵未到,魏兵圍困麹山甚急,將軍有何高見?”夏侯霸道:“若等羌兵到,麹山二城皆陷矣。今雍州兵盡來麹山攻打,將軍可引兵徑往牛頭山,抄在雍州之後。郭淮、陳泰必回救雍州,則麹山之圍自解矣。”薑維大喜,於是依從其計,引兵望牛頭山而去。卻說陳泰見李歆殺出城去了,乃謂郭淮曰:“李歆若告急於薑維,薑維料吾大兵皆在麹山,必抄牛頭山襲吾之後。將軍可引一軍去取洮水,斷絕蜀兵糧道;吾分兵一半,徑往牛頭山擊之。彼若知糧道已絕,必然自走矣。”郭淮從之,遂引一軍暗取洮水。
陳泰引一軍徑往牛頭山來,正遇薑維兵至。陳泰截住去路,大喝道:“薑伯約,爾乃魏之反臣也,今竟引敵軍欲襲吾雍州!我已等候多時了!”薑維挺槍縱馬,直取陳泰。戰不三合,陳泰敗走,占住山頭。薑維就牛頭山下寨,每日令兵搦戰,不分勝負。忽報郭淮引一軍取洮水,斷了糧道。薑維大驚,急令夏侯霸先退,自己引兵斷後。陳泰分兵五路趕來,薑維急退到洮水,郭淮又引兵殺來。薑維奮死殺出,折兵大半,飛奔上陽平關拒守。魏軍大至,前來搶關,兩邊伏弩齊發,一弩可發五十矢,乃武侯孔明弟馬均所遺連弩之法也。薑維早在陽平關暗伏連弩百餘張,此時見魏兵攻城,遂一聲令下,兩邊弩箭齊發,陳泰前軍連人帶馬射死不知其數。陳泰逃命而回,說與郭淮連弩之事。郭淮大驚,即舍了陽平關,轉而去攻麹山二城。城中蜀將見援兵不至,又因城中並無多少糧草,隻得開門降魏。薑維折兵過萬,遂領敗兵回漢中——此一伐中原也。
薑維剛剛退回漢中,廖化引諸羌之兵五萬方至。薑維大喜,複引兵出,進攻雍州。郭淮於是西擊羌人各部,留鄧艾屯白水北岸,以防蜀軍反攻。薑維令廖化在白水南岸紮營,與駐紮北岸的鄧艾對峙,以牽製其軍;自與夏侯霸引領大軍,出兵襲取洮城。但其計被鄧艾識破,令子鄧忠打著自己旗號守住白水大營,卻自率主力悄悄離營,倍道搶先占據洮城。薑維見計又不成,隻得引軍撤退漢中——此二伐中原也。其年十二月,薑維再次出兵隴右聯合羌人,攻魏西平未克而還——此三伐中原也。
魏嘉平三年,曹芳策命司馬懿為相國,封安平郡公,孫司馬炎及兄子各一人為列侯,前後食邑五萬戶,封侯者十九人。司馬炎自山陽藥王廟接回密養,因夫人張春華口辭嚴謹,闔家皆謂是二公子司馬昭與夫人王元姬在宛城府衙中所生,今年已十六歲矣。司馬懿固辭相國、郡公之位不受。秋八月戊寅日,秋八月,司馬懿染病,漸漸沉重。乃喚二子至榻前囑道:“為父事魏曆年,官授太傅,人臣之位極矣;因天下人皆疑我有異誌,致某嚐懷恐懼,事君愈慎。我河內溫縣司馬一族,世為漢臣,今亦不改臣節,爾等誌之。昔魏高祖武皇帝曹公致死不做大漢篡逆,我司馬懿亦終生不為魏國叛臣也。我死之後,你二人善理國政,不得叛魏。若立嗣子,必須司馬炎。若立別子為嗣,你兄弟二人乃為我家逆子,死後不得入祖塋而父子相見也。慎之!慎之!”言訖而亡,享年七十三歲。
當年九月庚申,司馬懿被葬於河陰首陽山,追封相國、郡公。其弟司馬孚秉承兄長遺願,辭讓朝廷郡公殊禮,依兄遺命簡葬,作顧命三篇,斂以時服,不樹不墳,不設明器。諡號文貞,後改為宣文。十一月,有司奏請將各位已故功臣靈位置於魏太祖廟中,以配享祭祀,排位以生前擔任官職大小為序。太傅司馬懿因位高爵顯,列為其首。其後司馬昭封晉王,追封父親司馬懿為宣王;鹹熙二年,司馬昭之子晉武帝司馬炎受魏禪,給祖父司馬懿上尊號為宣皇帝,稱其陵墓為高原陵,廟號高祖。這是後話,先於此處說明。殯葬已畢,司馬師與司馬昭兄弟二人申奏魏主曹芳,並謝皇恩。曹芳厚加祭葬,優錫贈諡;封司馬師為大將軍,總領尚書機密大事,司馬昭為驃騎上將軍。
卻說吳主孫權,因太子孫登與次太子孫和先後亡故,又立三子孫亮為太子,乃潘夫人所生。赤烏十二年,右大司馬、左軍師全琮病故,孫權大為悲悼,詔令其子全懌嗣任其爵。全琮雖居高位,但為人恭順,言辭未嚐忤人,既見親重,賜累千金,卻仍然謙虛接士,貌無驕色。此時陸遜、諸葛瑾皆亡,全琮逝世,吳國勳舊老將,便隻餘丁奉一人。自此吳國軍政一應大小事務,皆歸於諸葛瑾長子諸葛恪。
蜀延熙十年,宗預受拜屯騎校尉,時年已六十有餘。當時車騎將軍鄧芝自江州回到成都,對宗預半開玩笑說道:“按照蜀漢禮法,六十歲即不應參與戎事矣;公六十有餘,卻才受命領軍,何解?”宗預毫不示弱,立刻反唇回擊道:“公今已七十歲了,尚且緊握大軍之權不放,某才六十,較之當年黃忠、嚴顏、趙雲等將還嫌年輕,為何不能統領軍隊?”鄧芝為人驕傲,當時自大將軍費禕以下眾臣都避讓三分,唯有宗預不肯屈從。吳太元元年,鄧芝亡故,宗預受命出使孫吳。孫權聞鄧芝已亡,悲痛萬分,抓住宗預雙手,哭泣道別:“公常奉命來結交兩國,今年紀已大,而我也日漸衰老,恐怕再也不能相見矣!”遂贈宗預一顆大珍珠為禮。宗預拜別吳主回朝,因功遷任後將軍,並出督永安,鎮守蜀漢東部邊境。孫權對宗預甚為重視,後蜀漢校尉董厥出使東吳,孫權時已患病,不能親自接見董厥,但仍屢遣人詢問董厥宗預近況。延熙末,宗預繼張翼後為征西大將軍,並受封關內侯。
自接見宗預次年四月,孫權因自覺病勢沉重,乃召太傅諸葛恪、大司馬呂岱至榻前托孤。孫權初得病時,太子孫亮年紀尚幼,討論可以托付之臣,群臣都屬意於諸葛恪。孫權嫌諸葛恪剛愎自用,猶豫不定。大將軍孫峻認為當今朝臣,才能無出諸葛恪之右者,堅持擔保推薦其為托孤大臣。孫權心活,於是征諸葛恪前來建業。諸葛恪跪於床下,孫權下詔道:“朕病情沉重,恐無再見卿之機會矣,故今將國事情托之。”諸葛恪悲泣道:“我家深受皇恩,必以死遵從帝意,望陛下勿憂宮外之事也。”孫權即命令諸葛恪兼任太子太傅,中書令孫弘兼太子少傅。除朝臣生殺大權以外,諸事悉聽諸葛恪。
神鳳元年,孫權病危,又召太傅諸葛恪、少傅孫弘、太常滕胤、將軍呂據以及侍中孫峻,囑以後事,次日駕崩於建業。在位二十四年,壽七十一歲。孫權死時,孫弘在場,諸葛恪尚在府中不知。孫弘平時與諸葛恪不和,恐以後受製於彼,便封鎖孫權去世消息,欲矯詔除掉諸葛恪。不料行事不秘,被諸葛恪聞知,即領家將直至宮禁,於靈前殺死孫弘,發布天子死訊,為之治喪。孫權既亡,諸葛恪與孫峻等一班重臣依先帝遺囑,立太子孫亮為帝,大赦天下,改元建興元年;諡孫權曰大皇帝,葬於蔣陵。孫亮即位後,拜諸葛恪為太傅。諸葛恪為收取民心,廣施德政,取消監視官民情事製度,罷免耳目之官,免掉拖欠賦稅,取消關稅。每一舉措,都盡量給百姓以德澤實惠,吳民無不踴躍 。此後諸葛恪每次外出,吳民皆列於街道兩側,引頸相望,以一睹其風采為榮。便在此時,三叔馬均自成都而來,拜見寡嫂,又與子侄輩盤桓數十日,即引三子諸葛望、企、謙等及家眷,望武陵桃花源穀隱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