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懿大喜,即令司徒高柔假以節鉞行大將軍事,先據曹爽營;又令太仆王觀行中領軍事,據曹羲營。懿引舊官入後宮奏郭太後,言爽背先帝托孤之恩,奸邪亂國,其罪當廢。郭太後大驚曰:“天子在外,如之奈何?”懿曰:“臣有奏天子之表,誅奸臣之計。”

——引自《三國演義》第一百零七回

蜀相費禕被刺,刺客已死,便無對證。後主無奈,隻得順階而下,以丞相費禕為國捐軀之名,給以厚葬,追諡曰敬侯。令其子費承嗣父爵,封為黃門侍郎。次子費恭,尚公主為妻。費禕長女配太子劉璿為妃,可謂死後一門榮耀。初時,憮戎將軍張嶷見費禕恣性泛愛,過於待信新附降將,曾致書戒之道:“昔日岑彭率師,來歙杖節,然皆見害於刺客,如今明將軍位尊權重,應宜鑒知前事,稍為警惕。”然而費禕不為之驚醒,終為郭循所害。

列位看官,費禕雖不擅軍事,但在治理蜀漢國事上蕭規曹隨,頗有大功於國,這般被小人刺殺,真怪不得朝中文武大臣人人齒冷,個個心寒。費禕代蔣琬為尚書令時,據史籍載曰:“於時舉國多事,公務煩猥,而費禕識悟過人,每次省讀書記,舉目稍視,已能究知其意旨,其速度數倍於人,而且過目不忘。”費禕常於早上聽知政事,其間接納賓客,飲食嬉戲,加之博弈,每每能夠盡賓客之歡,而不廢自身大事。後來董允代費禕為尚書令,欲效法費禕之所行,但在旬日之中,事情多所愆滯。董允不得不歎道:“人之才力竟可相去若此之遠哉?此實非我之所能及也!我聽事終日,卻猶覺無餘暇可處。”延熙七年閏月,魏大將軍曹爽、征西將軍夏侯玄等兵向漢中,鎮北大將軍王平拒守興勢之圍。費禕便留鎮南大將軍馬忠於成都,平尚書事,自己則督諸軍往興勢赴救,率眾禦魏。光祿大夫來敏至費禕住所送別,求共對圍棋。其時軍中籌備嚴駕,而費禕與來敏留意對戲,麵無厭倦之色。來敏便道:“我隻是借弈棋聊觀試君而已!君信可人,必能對付賊者。”費禕至興勢,果然立退敵軍,秋九月兵還成都,封成鄉侯。後蔣琬固讓州職,費禕複領益州刺史。雖居於高位,但費禕雅性謙素,家不積財。兒子皆令布衣素食,出入不從車騎,無異凡人。

費禕被刺,後主令禁軍去搜索郭循家眷,稍頃回報,其家宅已空,妻子俱不知去向。經此巨案,滿朝皆驚,議論紛紛。薑維見此,即以為丞相報仇為由,再次上疏請出兵伐魏。後主無奈,問計群臣,滿朝文武見費禕十餘年來力阻北伐,如此落得如此下場,哪個敢言?俱都個個鉗口不語。

薑維見此,知道蜀國承平已久,士無戰心,於是上奏天子,先請兵一萬,出兵雍涼,先掃清北伐後顧之憂,借此練兵,後主準之。薑維遣征西將軍馬岱為先鋒,聯合隴西、南安、金城、西平諸羌餓何、燒戈、伐同、蛾遮塞等,使其反魏,包圍隴上諸郡城鎮,涼州名胡治無戴也舉兵反叛。天水郡守急報洛陽,魏大將軍曹爽即奏準天子曹芳,遣討蜀護軍夏侯霸西出長安,率諸軍屯兵於為翅,以郭淮為先鋒,西討諸羌。郭淮領命,率本部軍西行,紮營狄道。忽營外有人報說,今有蜀將郭循長子郭準,率家眷部曲千人,號稱將軍同族,前來投降。郭淮亦知郭循其人,果是自己同族兄弟,今侄兒率全族來投,必有要事,於是令請入大帳。郭準入帳,跪倒大哭,向叔父說了父親為報薑維知遇之恩,已拚死殺了蜀中丞相費禕。侄在薑維安排下秘密逃出漢中,因無處可去,故率族人部曲來投叔父,望乞收用。郭淮大喜,即令郭準為牙門將軍,其餘族人男丁引為本部軍士,待有功時奏明皇帝封賞;女眷則先安置於關中,撥付宅院銀錢。郭準大喜過望,感激涕零。

郭淮於是升帳,商議平叛之策。諸將皆以為應先討枹罕,內則迅速平定惡羌,外可挫敗西蜀計謀。郭淮獨以為不可,言道:“某素知薑維其人,好大喜功,急不可待。彼定會依蜀將魏延舊計,冒險出兵斜穀,進攻夏侯霸,我當去救,與夏侯霸合力擊敗薑維。如此,則諸胡自敗,馬岱無能為也。”眾將聽了,無不拜服。於是郭淮傳令,大軍進入渢中,轉兵向南,接迎夏侯霸。不出郭淮所料,薑維果然率軍來攻為翅,夏侯霸孤軍難支。薑維剛欲令軍安營紮寨,郭淮軍正好抵達,薑維立營不住,隻得從斜穀逃回漢中。郭淮即請夏侯霸引兵截住穀口,使薑維難出;自率大軍討伐諸叛羌,殺死餓何、燒戈,降胡人數萬。馬岱見計謀已敗,也隻得引本部一千蜀軍退去。正始九年秋,馬岱又出,挑唆羌首遮塞等屯兵河關、白土故城,依據河險抵抗魏兵。郭淮令數百部卒揚言從上流出兵,卻秘密派兵從下流渡河,占據白土城,發動進攻,大破敵兵。

魏正始九年,治無戴率胡兵包圍武威,軍士家屬留在西海。郭淮不救武威,卻率軍千裏奔襲,逼近西海,欲偷襲胡人軍隊家屬。治無戴聞報,隻得率兵折回,兩軍在龍夷之北相遇大戰,治無戴戰敗逃走。薑維出兵石營,向疆川,西迎治無戴,留下陰平太守廖化在成重山修築城堡,收取諸羌散兵以為人質。郭淮欲與夏侯霸兵分兩路敵之,諸將皆以為薑維西連強胡,廖化據守天險,若兵分兩路,定會削弱兵力,進無法牽製薑維,退又攻不下廖化所守之城;不如集中兵力一起向西開進,趁胡、蜀兩兵未能聯手之前,各個擊破,此謂上策。

郭淮又不與眾將同,說道:“某今派兵攻打廖化,正是出其不意,薑維顧忌,定率兵來救。等薑維趕回,廖化已敗,薑維則疲於奔命,無能為矣。薑維之軍既不能向西接應胡人,胡人自會離散。此才是一舉兩全上策也。”於是遣夏侯霸伏於遝中追剿薑維,自己則率大軍強攻廖化。薑維果然率師來救廖化,援軍未至而廖化不支,終天地棄城而去,薑維疲於奔命,寸功未得。夏侯霸見郭淮料敵機先,用兵如神,不由大為驚佩忌憚。捷報傳至洛陽,曹爽大喜,奏封郭淮為都鄉侯,升征西將軍,都督雍涼二州諸軍事。次年,郭淮與雍州刺史陳泰合計,於為翅迫使蜀漢牙門將句平等投降——句平者,乃前番造謠諸葛亮造反,使後主召回孔明之督糧官苟安族弟也。

魏正始六年,魏尚書劉放、孫資均以年老讓位,每月朔望之日仍以列侯的身份上朝,位特進。曹爽因思推薦之功,奏封孫資一子為亭侯。正始九年,曹芳又下詔褒賞孫資,賜錢百萬。孫資以列侯退職歸家,居留京師。卻說司馬懿在家閉門不出,但時刻令二子留意朝中動向,聞說孫資、劉放均已致仕退休,司馬懿暗暗點頭,說道:“此其時矣,但尚可待者。”正說至此,門人入報,今有並州刺史孫禮遺使下書,現在府外。司馬懿大喜,令喚使者入,展其書道:“明帝臨崩之時,命曹爽為大將軍,公為太尉,命某為大將軍長史,加授散騎常侍,以助曹爽。因其忌諱某誠信磊落剛直不阿,不利於其把攬朝綱,即驅某離朝,改任揚州、荊州、並州之地,居無定所。今聞其所行狂悖,天怒人怨。太傅若興義兵滅曹爽黨族,某願引兵以為外應。”司馬懿觀罷,以手擊案,對二子道:“是其時矣,動手可也!”

書中暗表,孫禮因受曹爽一黨排擠,心中懷憤已非一日,數年間向與司馬懿有書信來往。司馬懿早有圖謀曹爽之意,所以引而不發者,因無外兵相援也。此時得孫禮之信,並州與洛陽又如此之近,大兵朝發而夕至,心中如何不喜?加之孫禮乃久經戰陣宿將,戰功赫赫,絕非曹爽之流可以當者。當年明帝托孤之時,命孫禮輔佐曹爽,本欲鞏固曹家勢力,奈其既然不用,卻又命其出外帶兵,豈非自掘墳墓!

孫禮自被曹爽趕出京城,先任荊州刺史,以備東吳來犯。當其時也,吳國大將全琮率數萬大軍侵犯騷擾,此時宛城兵士多數休假或遣出,隻有五六千人守城。孫禮親率衛兵抵禦,與全琮戰於芍陂,從晨至晚,將士死傷過半。孫禮親自衝鋒陷陣,戰馬多次被刺傷,依然援鼓而戰,奮不顧身,直至敵人退兵。戰後魏帝下詔慰勞,賜絹七百匹。孫禮親為死於此戰將士祭祀,集眾舉哀,失聲痛哭,將天子所賜之絹全部分給戰死將士家人,自己不留半絲。因被任命為少府,轉任冀州牧。司馬懿聞此,即對孫禮說道:“今清河、平原二郡因地界爭執八年,兩任刺史均未解決。公即為冀州牧,當效周文王析虞芮兩國之爭,且使政令完善,公正分明。”孫禮說道:“訟者以荒墳為憑,斷者以長老為據;長老不可加刑,墳墓因時而遷,皆不足以證。若要了結這場爭端,當憑其列祖當初受封平原時之地圖決斷可也。今地圖藏在朝廷府庫,何必待至州郡才能解決?”於是到藏圖之庫,依圖而斷,謂所爭之地應屬平原郡。至冀州任所召清河、平原二郡太守斷之,即各無爭執。清河郡紉縣令與曹爽有親,即直接寄書於曹爽,抗辯孫禮所斷為非。

斷詞報到朝廷,先至大將軍府。曹爽又收到紉縣令私書,即偏向清河郡,便下達文書駁孫禮斷詞道:“古之地圖不足為憑,應檢驗其虛實異同。”孫禮看罷文書大怒,即上疏據理力陳道:“管仲乃王霸之佐,才能度量雖小,尚能奪其兄之驕邑封地,使無怨言。某身為冀州牧,敬奉聖朝明圖,以別二郡地界,確以王翁河為限也。紉縣卻以馬丹候為憑,偏說以鳴犢河為界,以偽訟惑亂朝廷。臣聞眾口鑠金則不辨真假,浮石沉木則是非顛倒;三人成虎,流言可聳動視聽;慈母擲梭,傳聞可動搖始念。今平原、清河爭界八年,之所以速決者,正因有書圖可考,以證疑誤也。平原在兩河之間,沿河東上遊,其間有爵畔;爵畔在高唐西南,而二郡所爭之地卻在高唐西北,兩地相距二十多裏,令人慨歎惋惜、哭笑不得。臣據爵畔及地圖斷明而奏,而紉縣卻拒不接受詔令,何也?此謂臣弱不能勝,則有何臉麵居位食祿,而不理政事哉!”於是發出奏疏,立即束帶穿履,駕車以待解職詔旨。

曹爽看到孫禮奏章,以為孫禮以退為進,利詞攻擊朝廷,因而劾奏孫禮怨謗重臣之罪,判孫禮受結刑五年,閑置家中。朝中多臣為孫禮進言,於是又任孫禮為城門校尉。當時匈奴王劉靖勢力漸強,鮮卑族又屢犯邊境,晉北震動,朝廷不安。魏主曹芳即詔封孫禮為並州刺史,加振武將軍,持節,並封護匈奴中郎將。孫禮受命後,往見司馬懿辭行,卻麵露忿色,不發一言。司馬懿見狀便問:“公為並州刺史,尚為分界一事而怒耶?”孫禮怒笑道:“太傅怎會如此說我!某雖無才少德,但又怎會在意此官位之事,以及陳年舊怨?某所以來辭公者,謂明公能仿效伊尹、呂望行跡,匡輔魏室;則上既可報明帝托付,下可建立萬世功勳也。今朝中豺狼當道,致社稷不穩天下紛亂,此乃某之鬱憤之因也!”說罷涕泣橫流。司馬懿見其絕非作偽,亦非曹爽令其前來試探,於是離座遜謝,與之共謀,設酒款待使去。

閑話敘罷,書歸前文。司馬懿父子得了孫禮外援,又密請蔣濟到府,密議已定,隻等曹爽出京機會。嘉平元年正月,為慶祝新年,曹爽請魏主曹芳去謁高平陵,祭祀先帝。大小官僚,皆隨駕出城。曹爽引其弟中領軍曹羲、武衛將軍曹訓並心腹人何晏等,率禦林軍護駕前往汝陽縣。正行之間,忽見司農桓範叩首於馬前諫道:“主公總典禁兵,不宜兄弟皆出。倘城中有變,如之奈何?”曹爽以鞭指而叱之曰:“誰敢為變!再勿亂言!”縱馬而去,不理桓範忠言勸諫,桓範痛哭回府。當日,司馬懿聞報曹爽出城,心中大喜,即起舊日手下破敵家將數百人,引二子上馬,先到省中,令司徒高柔假節鉞行大將軍事,先據住曹爽大營;又令太仆王觀行中領軍事,據曹羲軍營。二人與司馬懿早有勾結,自然一說就通,照計而行。司馬懿又引舊日部下,入後宮奏郭太後,言曹爽背先帝托孤之恩,奸邪亂國,其罪當廢。

郭太後大驚道:“今天子在外,如之奈何?”司馬懿奏道:“臣有奏天子之表,誅奸臣之計。太後勿憂。”太後懼怕,隻得從之。司馬懿當場討了太後懿旨,即率眾官出宮,令長子司馬師為中護軍,率兵屯司馬門,控製京都。司馬懿於是列陣,經過曹爽府門之前,曹爽部將嚴世登樓,引弩欲射司馬懿。參軍孫謙乃並州刺史孫禮族弟,見狀急扯其臂,諫阻道:“將軍不可妄動!太傅與大將軍同為托孤重臣,統兵列陣宜固其職守所在也。事情真相還不可知,豈可射殺朝廷三公?此滅族之罪也。”嚴世不理,三次想要發箭,三次被孫謙所止,手按嚴世之肘,使之不能射出。”正爭執之間,司馬懿軍隊已從府前馳過。

大司農桓範見司馬懿果然舉兵造反,急攜大將軍印信符節,趁亂出城去投曹爽。待司馬師知之,已追趕不及,遂報與父親司馬懿。蔣濟在旁聞聽此信,憂心如焚道:“智囊往矣,我等皆死無譙類也。”司馬懿笑道:“蔣太尉休慌。桓範智則智矣,奈駑馬戀棧豆,曹爽必不能用其計也。”此時司徒高柔使人來報,已接管曹爽在京軍營。司馬懿大喜,親至大營謂高柔道:“安漢大功,今君其為周勃矣。”太仆王觀亦使人來報,已持太後懿旨,統攝曹羲軍營,諸將並無反抗。見京都已定,司馬懿自率太尉蔣濟等留京眾官,勒兵出都以迎天子,駐兵於洛水浮橋。又親寫奏章,向皇帝陳述曹爽諸般欺君誤國之罪,使人送去高平陵。

曹爽與天子祭祀明帝已畢,正在汝陽平野畋獵興發,忽見京都信使到來,即命帶至馬前。使者呈上司馬懿奏章,曹爽覽奏大驚,將來使遣回,留住奏章不使天子知道,卻命將皇帝曹芳留在伊水之南,征發屯兵數千人以自守。正在這時,智囊桓範持將軍印信及符節來到,急勸曹爽挾持皇帝到舊都許昌,發文書征調天下兵馬勤王,以討司馬懿之叛。曹爽疑惑猶豫再三,終不從其計;反而夜遣侍中許允、尚書陳泰去見司馬懿,探聽動靜。司馬懿乘機向二人數說曹爽之過,今奉太後詔旨聲討,並州刺史郭淮已興兵在途。可回報大將軍,令其早來服罪,仍不失宗室王公之位。二人聽太傅如此說法,隻得回報曹爽,曹爽又猶豫不決。

且說曹爽手下司馬魯芝,見城中事變,來與參軍辛敞議道:“今司馬懿變亂,我等何不引本部兵出城去見天子?”辛敞然其說,急入後堂,見其姊辛憲英告說:“今天子在外,太傅謀逆。今魯司馬教我同去,未知可去否?”辛憲英乃故侍中辛毗之女,衛尉羊耽之妻也。見其弟如此問,便道:“司馬公未必謀逆,特欲殺曹將軍耳。曹爽非司馬公對手,此番必然敗矣。雖然如此,但職守乃人之大義。你與曹將軍執鞭日久,今若棄其職事,不祥莫大焉——我弟應慷慨赴義,其死莫辭。”辛敞從其言,乃與魯芝斬關奪門而出,去見曹爽。

司馬懿見曹爽不來投降,又派曹爽親信殿中校尉尹大目,前去對曹爽言說,朝廷隻是免其官職,絕不害其性命,並以洛水為誓。尹大目剛走,司馬懿又令蔣濟寫信給曹爽,稱太傅隻是想將其免官,勸其盡早交出兵權投降,可保爵位富貴。曹爽連續得到司馬懿保證,欲信其言,桓範等人力諫,從當日晚一直勸到次日黎明。曹爽掛念京城中家眷,終於說道:“司馬懿正當欲奪吾權耳。吾得以侯還第,不失為富家翁。”桓範見說不聽,出帳哭道:“曹子丹佳人,生汝兄弟,犢耳!何圖今日坐汝等族滅矣。”於是曹爽請免職,隨曹芳回京。

曹爽兄弟剛一回府,即被司馬懿派兵包圍,並日夜看守。即在曹爽府宅四角搭起高樓,派人在樓上監視曹爽兄弟所有舉動。曹爽嫌室內煩悶,此日午後挾著彈弓到後園去,則聞樓上監視之人高聲叫道:“故大將軍向東南去矣。”曹爽隻得扔了彈弓,自回內室愁悶不已,不知如何是好。戊戌之日,有司奏告司馬懿道:“黃門張當私將為天子所選才人送給曹爽,疑其隱有奸謀。”司馬懿命人逮捕張當,交付廷尉訊問。張當不耐拷打,即攀咬交待:“曹爽與尚書何晏、鄧颺、丁謐,司隸校尉畢軌,荊州刺史李勝等人陰謀反叛,欲待三月中旬起事。令某送才人與他,以充後宮耳。”司馬懿大怒,於是將張當供狀報於天子曹芳。

曹芳覽奏,半晌無語。司馬懿奏道:“臣與大將軍曹真乃莫逆之交,此天下所共知。若非謀反大罪,臣已令養其子終老矣!有道是‘天作孽猶可恕,人作孽不可活’,今為篡逆大罪,其誰敢赦之?”於是逼令天子下旨,終以謀反之罪殺曹爽及其黨羽何晏、丁謐、鄧颺、畢軌、李勝、桓範等,並滅三族。經此政變,蔣濟因功被魏主曹芳進封為都鄉侯,食邑七百戶。蔣濟先前信了司馬懿,以為本來隻是罷免曹爽,且親自寄書向曹爽保證過“惟免官而已”,卻不料司馬懿卻趁機大開殺戒,使自己對曹爽失信。此時見朝廷因此功封賞,即上書力辭,朝廷不許,終受其爵。蔣濟憂悔成疾,於同年四月丙子日發病去世,諡景侯。

時有曹爽從弟曹文叔之妻夏侯令女,乃夏侯文寧之女。因早寡無子,其父聞曹爽被族誅,怕被連累,欲將女兒改嫁,其女先自截其耳,又自斷其鼻,立誌不嫁。父見其誌堅如此,不由驚惶勸道:“人生世間,如輕塵棲弱草,何至自苦如此?且夫家又被司馬氏誅戮已盡,守此欲為誰哉?”令女悲泣道:“我雖是女子,亦嚐聞仁者不以盛衰改節,義者不以存亡易心。曹氏盛時尚欲保終,況今滅亡何忍棄之?此禽獸之行,我豈為乎!”其父遂不敢再行逼迫。司馬懿聞說此事,以為賢女也,聽使其乞子以養,為曹氏之後。

卻說司馬懿斬了曹爽,次子司馬昭說道:“緝查曹爽同黨,尚有魯芝、辛敞斬關奪門而出,楊綜奪印不與,皆不可縱。”司馬懿卻道:“彼各為其主,乃義人也,不可殺之。”遂複各人舊職。辛敞至此,方感喟長歎,對魯芝說道:“我若不問於姊姊,必為滅門,且失大義矣!”魯芝亦不由讚道:“令姊真乃奇女子也,多少自負才誌之士者不如也。”有人聞此語,報與司馬懿。司馬懿大奇,即召辛憲英至府,問其因何斷定自己不誅其弟。辛憲英從容答道:“天下事情不能預知,但以我判斷,太傅是被逼而為也。明帝駕崩之前,曾把太傅手臂囑咐後事,朝中人士無不記憶猶新。曹爽與太傅同受明帝顧命,但獨專權勢,驕奢行事,對王室可謂不忠,於人倫亦可謂不正。故某知太傅此舉,隻不過是要誅除曹爽,至於為其死難,是因受其所任為親信者也。我弟不是曹爽親信,隻是從眾之責而已。故此知之,雖附其驥尾,不會連累我弟也。”司馬懿聽罷大為讚歎道:“辛佐治有女如此,可以無憾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