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懿在寨中,又過數日,雨止天晴。是夜,懿出帳外,仰觀天文,忽見一星,其大如鬥,流光數丈,自首山東北,墜於襄平東南。各營將士,無不驚駭。懿見之大喜,乃謂眾將曰:“五日之後,星落處必斬公孫淵矣。來日可並力攻城。”
——引自《三國演義》第一百零六回
且說魏主曹睿去了孔明這個大敵,料孫權隻是個自守之輩,難成大患,於是再無憂慮之事,便在許昌大興土木,建蓋宮殿;又於洛陽造朝陽殿、太極殿,築總章觀,俱高十丈;又立崇華殿、青霄閣、鳳凰樓、九龍池,雕梁畫棟,碧瓦金磚,光輝耀日,皆極盡華麗。選天下巧匠三萬餘人,民夫三十餘萬,不分晝夜而造。民力疲困,怨聲不絕。曹睿又降旨起土木於芳林園,使公卿皆負土植樹於其中。司徒董尋上表切諫,曹睿覽表大怒,欲殺之,但因其素懷忠義,便廢為庶人。太子舍人張茂字彥材,亦上表切諫,曹睿命斬之。又差人星夜至長安,拆取漢武帝所製銅人及承露盤,移置芳林園中。因其銅柱重達百萬斤,不能運至洛陽,曹睿便令將銅柱打碎運來,鑄成兩個銅人,號為翁仲,列於司馬門外;又鑄銅龍鳳兩個:龍高四丈,鳳高三丈餘,立在殿前。又於上林苑中,種奇花異木,蓄養珍禽怪獸。
少府楊阜又上表苦諫,以夏桀、楚靈王、秦始皇大興土木而致亡國為例,請陛下當以堯、舜、禹、湯、文、武為法則,以桀、紂、楚、秦為深誡。曹睿擲表於地而不省,眾官紛紛上表諫諍,曹睿亦俱不聽。忽一日,幽州刺史毋丘儉上表,報稱遼東公孫淵,自號為燕王,改元紹漢元年,建宮殿,立官職,興兵入寇,搖動北方。那毌丘儉原為荊州刺史,隻因公孫淵時複為患,魏明帝故調其出任幽州刺史,以討遼東。毌丘儉出師北征,時逢遼水大漲,不利而還,故此上奏。
那公孫淵乃公孫康之子,文武兼備,性剛好鬥。即奪其叔公孫恭之位,曹睿便封其為揚烈將軍、遼東太守。太和七年,公孫淵欲叛魏自立,企圖向吳稱臣以為外應。孫權聞之大喜,打算冊封公孫淵為燕王,問計於群臣。東吳自丞相顧雍、輔吳將軍張昭以下等舉朝勸諫,認為公孫淵首鼠兩端,又向無恩義於遼東之民,此番舉事必敗;陛下若對公孫淵支持,魏主必然懷恨,到時則又引火燒身矣。孫權有並吞天下之誌,也正欲引遼東為援,以南北夾攻魏國,因此不納群臣之諫,便遣張彌、許晏攜金玉珍寶滿船,從建業沿長江口出海,從海道繞行到遼東,赦封公孫淵為燕王,世代承襲。公孫淵沒想到孫權會如此看重自己,便欲接受其爵,遙尊孫權為主。
部下大將卑衍急諫道:“主公莫若自封燕王,何必受吳主赦封?即受其爵,魏主必遣將來伐,東吳遠在萬裏之外,安能便發兵來救我?曹魏討伐,東吳又救援不及,枉自引火燒身,落一個魏朝叛逆惡名。如不能自立為燕王,則毋寧尊近魏而絕遠吳也。”公孫淵本是個沒有主意的人,誌大才疏,經卑衍三言兩語,認為有理,不覺又搖擺移動起來。後左思右想,終於決定降魏;卻又垂涎吳主珍寶,於是設宴招待吳使張彌、許晏,在席間將二人誘殺,遣使計吏將其首級獻給明帝,私吞其寶。魏明帝於是遣使者傅容、聶夔引使團至遼東封敕,並令計吏隨團而回,報知公孫淵,築高台於南郊,準備受封。
計吏隨魏國使團回到遼東,立即進府衙私見公孫淵說道:“魏天子此番派來使團之中,有名叫左駿伯者,某見其力大無窮,使渾鐵椎,重一百二十斤,絕非普通人也。”公孫淵聽罷大為恐懼,以為魏主必是借敕封為名,派使團來刺殺自己;於是先命卑衍率甲士包圍使團所住館驛,然後才親自進到館驛拜見使者。一行人馬浩浩****來至南郊高台之上,魏天子欽差使者當眾宣讀敕封旨令,拜夏侯淵為大司馬,封樂浪公,仍讓其持節任遼東太守,統領遼東諸郡。夏侯淵見魏主所封,僅為樂浪公而非自己所求燕王,不由大怒,卻又發作不得。回至都城襄平,設國宴款待天使及從眾,為其餞行。在酒席宴上,公孫淵借題發揮,數次對本國中陪宴之賓口出惡言,其實指桑罵槐。魏主使者辭歸洛陽,便對明帝說明此事。
景初元年,明帝調原荊州刺史毋丘儉為幽州刺史,攜天子詔書及符節印章征召公孫淵入洛陽麵君。公孫淵聞訊大駭,立刻發全國之兵,在遼隧阻攔毋丘儉入境,並與之展開激戰。毋丘儉見形勢對己不利,便急退兵,表奏明帝,公孫淵造反。公孫淵於是依卑衍所諫,自立為燕王,改元紹漢,並設置百官,遣使持符節,授予鮮卑單於印綬,給邊疆諸戎狄部族首領加封晉爵,並引誘鮮卑人侵擾北方。副將賈範、參軍倫直諫公孫淵,休要背叛曹魏,到時後悔不及。夏侯淵怒而不聽,皆命斬之,於是令大將軍卑衍為元帥,楊祚為先鋒,起遼兵十五萬,直殺奔中原來。起兵之時,又再遣使至建業,稱臣於吳,希望得到孫權外援。孫權因前番殺使拒封之事,已遭張昭等斥勸,此時焉肯出兵相助?隻由他自生自滅,已算手下超生,格外留情。
曹睿覽毋丘儉表奏大驚,乃召司馬懿入朝計議。司馬懿前因升任太尉,累增封邑,自此權傾朝野;後逢蜀將馬岱入境侵擾,司馬懿派牛金迎擊,斬蜀軍千餘人;武都氐王苻雙和強端率領其屬下六千餘人來降,又立新功。故此夏侯淵造反,明帝毫不猶豫,即召司馬懿到洛陽,令其帶兵平叛,並問總需多少兵馬。司馬懿聞聽,欣然奏道:“臣引部下馬步官軍四萬,足可破賊。”曹睿道:“兵少路遠,恐難收複。”司馬懿道:“兵不在多,在能設奇用智耳。臣托陛下洪福,必擒公孫淵以獻陛下。”曹睿大喜,即問道:“此去往複幾時?”司馬懿答道:“四千裏之地,往百日,攻百日,還百日,休息六十日,大約一年足矣。”曹睿大慰,又問道:“倘吳、蜀入寇,如之奈何?”
司馬懿道:“明番蜀將馬岱出漢中來襲,已被臣殺敗,彼一年內定無力北進;至於東吳,有老將滿伯寧,陛下何憂?”曹睿沉吟道:“孫權所懼者,乃陳登、曹仁、張遼、文聘也。今數人皆已亡故,孫權豈懼滿寵?”司馬懿笑道:“滿寵之才,極長於孤軍奮戰,陛下忘之耶?”曹睿大悟且喜,即命司馬懿興師征討公孫淵。說話的,你道明帝為何隻因一句話,就放心讓他去了?因回思滿寵數年來拒吳之功,果如其言也。書中暗表,前番因孔明伐魏故事緊湊,前後相連,故不及敘述滿寵屢敗孫權之事,且容說話人在此倒敘回來,列位看官便知滿伯寧之能。
魏太和二年,蜀相孔明初伐中原之時,滿寵出任豫州刺史。次年春天,據東吳來降者報說,東吳進入戰備,吳主孫權揚言要到江北狩獵,牧馬南陽。滿寵聞之,料定孫權此番定會襲擊酉陽,於是也加緊戰備。孫權聞訊,知道滿寵已猜透自己之謀,隻得退還。是年秋,魏主派曹休從廬江南到合肥,使滿寵兵向夏口。滿寵上疏言道:“大將軍曹休雖聰明果敢,但用兵經驗不足。今所行線路背湖臨江,進易退難。此乃兵家所忌也!若大將軍入無強口,則須防吳兵前後夾擊也。”其奏疏尚未送到洛陽,曹休已深入無強口,被吳將阻住夾石去路,退路亦被截斷。曹休果因此大敗而還,繼而羞憤辭世。明帝於是詔命滿寵以前將軍職,代理都督揚州諸軍事。汝南軍民慕戀滿寵,聞滿寵要去揚州,便扶老攜幼,要隨之齊走,無法阻止。滿寵即將此情上奏天子,曹睿即回複讓滿寵帶走親信部下千人,盡棄餘眾。
太和四年,滿寵為征東將軍,孫權聲稱要取合肥。滿寵上表要求召集兗、豫二州兵力,明帝詔準,使兩州兵力雲集合肥,孫權隻好退還。曹睿聞報吳兵回軍,即命滿寵就此撤兵。滿寵認為敵兵未經接戰即大舉退還,定是麻痹我軍之計,以等我撤軍後趁虛而入,於是上表要求不要撤軍。數日後,孫權果然引兵複來,見合肥守備森嚴,隻得無功而返。
太和五年,東吳將領孫布派人到揚州求降,請楊州刺史王淩派兵前來迎接。王淩將孫布書信呈報滿寵,請求派兵。滿寵認為此必有詐,不派兵馬,且以王淩口氣複信給孫布道:“公迷途知返,棄暗投明,殊可讚佩。今請我派兵迎接公來降,某謂兵少則不能保衛,兵多則易泄露機密。且待某設密計以全公誌,公其候之可也。”正在此時,魏主召滿寵入朝。滿寵臨行,命令留府長史道:“某觀王淩立功心切,必要前去迎降。孫布之降,與前番周魴詐降計賺大將軍曹休者,如出一轍,迎之則必中其計也。我走之後,若王淩想要請兵,切勿給其派兵。”長史應諾。次日,王淩果然前來請兵,長史因滿寵嚴命不與。王陵恨怒,於是就派遣督將,率步騎七百人前往迎接孫布。孫布待魏兵前來,果在夜裏發動突然襲擊。魏兵七百人死傷大半,督將奮力殺出重圍,隻帶二百兵逃回揚州。
說話的,魏明帝因何忽然征召滿寵返京?原來揚州刺史王淩本與滿寵不和,此時又見他阻擋自己前去迎接孫布之降,於是故使其同黨上奏天子,詆毀滿寵年老力衰,言行荒謬不合事理。因此曹睿恐文武不合誤了大事,這才召滿寵入朝,詢問究竟。滿寵到京麵見天子,明帝見其身體康健,奏對條理分明,便知是揚州官吏妄奏。曹睿見狀,即令滿寵立刻返回揚州,以備東吳來犯。滿寵心知必是王陵誣奏自己,因此上表,以年老無能為由,不能勝邊防重任,要求留任京城。曹睿於是下詔勸慰道:“昔廉頗強食以示體健,馬援據鞍以謂可用。今君未老而自謂已老,何與廉、馬之相背邪?其思安邊境,惠此中國,公勿辭也。”於是撤換王陵,以示信任之意,滿寵乃複還楊州。
太和六年,東吳上大將軍陸遜移兵廬江。楊州諸將謂應趕快救援,紛紛請戰,滿寵卻道:“廬江雖小,但兵精將猛,定能堅守。又敵軍棄船深入二百裏,致後方空虛,今正宜誘其深入,乘機敗之。且任其繼續推進,方後使其逃之不及也。”即整肅軍隊,開往楊宜口(今霍邱固始縣三河尖鎮青泥灘一帶)。陸遜聞報滿寵頓兵於此,知道再無勝望,即當夜退軍而還。當時為響應孔明北伐,吳主孫權每年都有進攻之計,但每次皆被滿寵設計退之,並不能北越江淮半步。
青龍元年,蜀相孔明五伐中原,滿寵上疏天子道:“蜀兵再出漢中,東吳則必攻合肥。合肥城南麵江湖北接壽春,吳兵圍攻合肥得以依恃水勢。我兵若來救援,必先攻破其主力,然後始能解圍,無必勝之把握也。今當移城內之兵向西三十裏,則可依據地勢奇險固守,此引敵出洞而斷其退路上計也。”魏明帝問於群臣,護軍將軍蔣濟則不以為然道:“如此是示弱於敵也。且自壞城池,我不攻自破矣!若果如此,則敵兵必盡得淮南之地。”於是明帝不準滿寵之奏。滿寵便又上表堅持己見道:“孫子曰:兵者,詭道也。示敵以弱,以小利麻痹敵人使其驕傲,而以為我懼,此正所謂形實不必相符之理也。孫子又曰:善誘敵者示之以惑。今趁敵兵未到移兵城外,內布精兵,乃設惑而誘敵深入之道。誘敵遠離水路,以避其長;而我相機而動,則外能禦敵,內亦無患焉。”曹睿再問群臣,尚書趙谘以滿寵所言實屬上策,於是明帝下詔準奏,照滿寵之計,由合肥向西三十裏修建新城。是年孫權親自率兵欲圍新城,但因見此城離水路太遠,於是在江上停留二十天不敢下船。
滿寵即召集諸將,說道:“孫權得知我移兵城外,定會向其部下誇下海口,前來上岸展示實力以邀威名。”於是令在合肥城隱蔽處埋伏步騎六千,等待吳軍自投羅網。孫權果然上岸耀武揚威,遭滿寵伏兵突襲,被殺死數百將士,落水而死者不計其數。魏青龍二年六月,孫權率兵圍新城,滿寵聞之,欲親自率軍援救新城守將張穎。殄夷將軍田豫諫勸道:“新城自守有餘,孫權佯作圍城,實是張網以待將軍來援也。將軍若以合肥之兵前往援之,反恐為孫權所吞也。”滿寵認為言之有理,即上表請召休假之中護軍兵將三萬人回防新城,從後夾擊孫權。散騎常侍劉邵諫奏明帝,亦認為滿寵應自守不攻,避其銳氣;朝廷則先派步兵五千、精騎三千出發,將隊伍排列疏散,多加旗、鼓,佯作數萬大軍之狀,使孫權疑之。孫權若知我大軍到來,必定自走,則吳兵不戰而破。
曹睿其時正以大軍在渭南與蜀兵相拒,不敢輕動中護軍人馬,且以為合肥、襄陽、祁山乃魏國東、南、西三個重要防點,守城有餘,遂納劉邵之諫,便於七月壬寅日,親率水師東行。滿寵便募集數十壯士,折鬆枝為炬,灌上麻油順風放火,燒毀吳軍攻城器具,射殺孫權之侄孫泰。值吳營士卒多有病患,又聞曹魏大軍將至,孫權於是撤退。青龍三年春,孫權派兵數千家到江北屯田。八月,滿寵謂諸將道:“今正值莊稼收割季節,吳人男女老少,布滿田野。而其兵營以為離我新城有數百裏遠,必無防備。我可乘其不備,突然襲擊!”眾將無不欣喜領命。滿寵於是遣長吏率兵沿江東下,摧毀東吳各個屯兵大營,焚燒其積貯穀物後撤回。曹睿聞之大喜,下詔嘉獎滿寵,將所獲戰利皆賜將士。自曹休、曹真、張遼、徐晃、張郃等大將死後,滿寵便為魏國中流邸柱,防禦東吳第一大將也。
倒敘滿寵之事已罷,書接前文。且說司馬懿辭朝出城,令胡遵為先鋒,引前部兵先到遼東下寨。哨馬飛報公孫淵,公孫淵便令卑衍、楊祚分八萬兵屯於遼隧,圍塹二十餘裏,環繞鹿角,嚴陣以待。胡遵令人報知司馬懿。司馬懿笑道:“這卻不是聖人麵前賣字畫,關羽馬前弄大刀?賊不與我交戰,是效某當年對付孔明之法,欲老我兵,使我糧盡退兵之時自背後追殺我也。彼既以八萬之眾守在此處,我料賊眾大半在此,其巢穴必然空虛。不若棄卻此處,徑奔襄平;賊必往救,我卻於中途擊之,必獲全功。”於是勒兵從小路向襄平進發。
卻說卑衍與楊祚在大帳之中,果然正商議欲待魏軍糧盡退兵時,以奇兵襲之,可獲全勝。正在此時,探馬忽來報說:“魏兵往南,直襲我襄平去了。”卑衍大驚曰:“我襄平軍少,若是老營有失,我等守此處無益矣。”遂拔寨隨後而起,急忙來救襄平。緊走慢行一日,見天色已晚,前麵並不見魏兵蹤影。眼見左右都是密林,卑衍心中生疑,命前軍止住,欲使細作前去哨探。其令尚未發出,忽聽一聲炮響,震天動地,兩邊林中眾軍鼓噪搖旗:左有夏侯霸、右有夏侯威,一齊殺出。遼兵大敗,卑、楊二人奪路而走,奔至首山,正逢公孫淵兵到,合兵一處,奔入襄平城去,閉門堅守不出。魏兵四麵圍合。
時值秋雨連綿,一月不止,平地水深三尺,運糧船自遼河口直至襄平城下。魏兵皆在水中,行坐不安。左都督裴景、右都督仇連下皆至大帳請求移營高處,司馬懿不從。卻令南寨人馬暫退二十裏,縱城內軍民出城樵采柴薪,牧放牛馬。大司馬陳群心中不解,前來問道:“某聞兵貴神速。前太尉攻上庸時八日趕一千二裏至城下,遂生擒孟達而成大功;今帶甲四萬,數千裏而來,不令攻打城池,卻使眾軍久居泥濘之中,又縱賊眾樵牧。某實不知太尉是何主意?”
司馬懿笑道:“公隨武皇帝從征多年,乃不知兵法耶?當年孟達軍少,而糧食能支持一年,我軍是孟達四倍,糧食卻不足一月。以一月糧之軍對付有一年糧軍隊,怎能不速戰速決?我以四攻一,即使一半人傷亡,亦謂可行,當時不計死傷,正是要為有限糧草爭取時間。今敵眾我寡,敵糧少我糧多,相持何妨?且又遇大雨,想速戰也不可能。自出兵開始,其就不懼敵人來攻,而恐其據城死守。今敵軍糧草將盡,我軍圍而不合,即令其糧盡自逃,我可擊其後也。兵者詭道,善因事變。其憑借人多,又據遼河之險,故今雖然饑困,也不肯就擒。此時當穩住對方,以待時變也。”陳群拜服。
遼東戰報送至洛陽,眾朝臣聞說雨大敵強,皆上表請求召還司馬懿。魏明帝卻不以為然,說道:“司馬懿臨危製變,生擒公孫淵指日可待。公等何必居數千裏外之廟堂,幹涉大將臨敵用兵哉!”於是不聽群臣之奏,靜聽遼東捷報。數日之後,雨止天晴。司馬懿升帳下令道:“今日眾軍可曝曬衣甲,來日並力攻城。”眾將得令,次日引兵四麵圍合,日夜攻打不息,箭如急雨,射入城去。公孫淵在城中糧盡,以至人民易子而食,士兵相殺互吃,死者不計其數。部將人人怨恨,各無守心。夏侯淵甚是驚憂,慌令相國王建、禦史大夫柳甫、侍中衛演來到魏營請降。司馬懿升帳,聚眾將立於兩邊。三人跪於帳下,哀告道:“願太尉休戰止兵,我主願先送世子公孫修到營為質當,然後君臣自縛來降。”司馬懿冷笑道:“凡為將者,能戰當戰,不能戰當守,不能守當走,不能走當降,不能降當死耳!何必送子為質當?”令斬了王建、柳甫,叱衛演將其二人首級持回,回報公孫淵,衛演抱頭鼠竄而去。
衛演歸告公孫淵,說司馬懿不準投降。公孫淵悟道:“怪不得彼不圍南門,示我當走此門也。”即與其子公孫修選一千人馬,當夜二更開了南門逃走。當晚,一顆流星長約十丈,從首山東北墜入襄平城東南。夏侯淵父子向東南奔行不到十裏,忽聽山上一聲炮響,司馬懿領兵而出,左有司馬師,右有司馬昭。驚魂未定,又一聲炮響,夏侯霸、夏侯威,張虎、樂綝四麵齊至,圍得鐵桶相似。公孫淵父子隻得下馬納降,司馬懿更不客氣,傳令斬之。於是恰在流星墜落之地,殺死了公孫淵父子。卑衍、楊祚知主公已死,即獻遼隧城及襄平城以降,司馬懿遂引軍進襄平。入城後,司馬懿令胡遵將公孫淵宗族盡行搜捕,遂屠殺十五歲以上男子七千多人,收集屍體,築造京觀。而後又令將公孫淵所任公卿以下一律斬首,殺死將軍畢盛等二千多人,收編百姓四萬戶。卑衍雖降,亦不饒恕,令推出斬之。司馬懿於是將公孫淵首級送至洛陽,向明帝報功。傳檄之間,遼東、帶方、樂浪、玄菟等地,相繼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