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天色昏黑,一聲炮響,山上火光衝天,大石亂柴滾將下來,阻截去路。郃大驚曰:“我中計矣!”急回馬時,背後已被木石塞滿了歸路,中間隻有一段空地,兩邊皆是峭壁,郃進退無路。忽一聲梆子響,兩下萬弩齊發,將張郃並百餘個部將,皆射死於木門道中。

——引自《三國演義》第一百零二回

司馬懿不知是人是鬼,又不知多少蜀兵,十分驚懼,急急引兵奔入上邽,閉門不出。此時孔明早令三萬精兵將隴上小麥割盡,運赴鹵城打曬去了。司馬懿在上邽城中,計算時日,暗道:“孔明哥哥,你即割完了麥,下麵該打某的埋伏了罷?不要隻顧曬麥子,耽誤了正事。”正思念間,忽報副都督郭淮入見。郭淮道:“某聞蜀兵現在鹵城打麥,可以出兵擊之。”司馬懿大笑道:“正合我意!”於是和郭淮計議,分兵兩路而來。司馬懿引兵徑到鹵城下,日已昏黑,遂屯兵城外。一更時分,郭淮亦引兵到。兩下合兵,一聲鼓響,把鹵城圍得鐵桶相似。城上萬弩齊發,矢石如雨,魏兵不敢前進。忽然城外四周麥田裏火光衝天,喊聲大震,蜀兵一齊殺至;鹵城四門大開,城內兵殺出:裏應外合,大殺了一陣,魏兵死者無數。司馬懿引敗兵奮死突出重圍,占住了山頭;郭淮亦引敗兵奔到山後紮住。

郭淮因是自己主意,致使損兵折將,不由懊惱,又告司馬懿道:“可發檄文調雍、涼人馬並力剿殺。某願引軍襲劍閣,截其歸路,敵可滅矣。”司馬懿從之,即發檄文星夜往雍、涼調撥大將孫禮。雍涼兵到,司馬懿即令其約會郭淮,一襲鹵城,一襲劍閣。卻說孔明在鹵城相拒日久,不見魏兵出戰,乃喚薑維、馬岱聽令道:“今魏兵守住山險不與我戰,定是令兵去襲劍閣,斷我糧道也。你二人各引一萬軍先去守住險要,以逸待勞,休等其紮營穩妥,便率兵襲之。”二人領命,引兵去了。孔明卻調集城內曬麥大軍,以待西涼之兵。

卻說西涼人馬倍道而來,走的人馬困乏;方欲下營歇息,被蜀兵一擁而進,人人奮勇,將銳兵驍,雍、涼兵抵敵不住,望後便退。蜀兵奮力追殺,殺得屍橫遍野,血流成渠。孔明收聚得勝之兵,入城賞勞,便要起兵大進。忽報永安李嚴有書告急,說聽聞東吳陸遜令人與魏連和;魏令其發兵取蜀,吳主孫權意為所動,就要起兵。孔明覽書甚是驚疑,乃聚諸將傳令,教祁山大寨人馬先退回漢中。張郃奉命紮營祁山,忽見蜀兵退去,乃急往鹵城大營見司馬懿請令,要去追襲。司馬懿知道孔明又要以退兵為名,施拖刀之計,便故意勸止道:“孔明詭計極多,不可輕動。不如堅守,讓他退去。”張郃要追,司馬懿堅執不從。

孔明知道祁山兵已回漢中,遂令楊儀、馬忠入帳授以密計,令引一萬弓弩手去劍閣木門道埋伏,若魏兵來時,如此如此。二人引兵去了。又喚魏延、關興在城上四麵遍插旌旗,城內亂堆柴草,虛放煙火。大兵趁夜出城,盡望木門道而去。司馬懿見城中煙起,親自出營來看,於是笑道:“此乃空城也。孔明已退,誰敢追之?”不看張郃,卻問上將魏平。魏平正要主動請令,不料先鋒張郃卻道:“且慢。我料諸葛亮此番退兵,定有計策,不可追之。”司馬懿聽了,嚇了一跳,暗道:“莫非他已經得悉某與孔明合謀,欲害他性命,故言不可?”遂查顏觀色,卻又不似已知底細。想到此處,正要發問,魏平想要追敵建功,已經頗不耐煩,於是主動問張郃道:“蜀兵已退走遠矣,能有何計策?”

張郃眼睛盯著司馬懿,口中卻訓斥魏平道:“夫用軍之法,圍城必開出路,歸軍不可窮追。況蜀兵自出祁山以來,屢屢獲勝,又新破我西涼兵馬,銳氣正盛;且新得隴上新麥數萬庫存,全軍足食一年有餘,今何故退兵?非計而何?”魏平沒有張郃官大,聽罷諾諾連聲,隻是心中不服,卻不敢還口。正在這時,司馬昭忽然進帳,對其父附耳低言數語,又遞上一封信。司馬懿開拆其信,張郃偷窺一眼,見書皮上寫道:“書呈司馬懿大都督開拆——麾下南陽太守滿寵”字樣。司馬懿看完,作大喜狀,將書信置於案頭,即問司馬昭:“滿伯寧的使者現在哪裏?”司馬昭答道:“現在帳外等候回複。”司馬懿道:“此信未知的確與否,如此,待某親自詳細問他。”於是讓司馬昭前麵引路,急急走出帳去。張郃見主將有這許多張致,心中不解,看到司馬懿背影已出帳外,遂將案上書信拿起,迅速看了一遍。見那書上寫道:“今有東吳上大將軍陸遜,聞蜀丞相諸葛亮屢勝我軍,懼蜀勝魏國後報昔日侵奪荊州,謀害關公之仇,於是上書吳主孫權,調集荊州大兵以襲蜀之巴郡。蜀江州太守李嚴上書蜀主,被某細作得知,報與末將。某謂大都督言,若孔明兵敗,必不退兵;若是大勝之餘忽然退兵,則必因陸遜發兵攻其後矣。都督若趁機追之,必獲大勝,良機莫失,千萬千萬!”張郃看了,與魏平相視一笑,二將心意已決。說話的,此真是滿寵來信否?列位看官試猜已知,乃司馬父子所做圈套,欲張郃上當,是其催命符也。

卻說司馬懿回帳,不動聲色,看了眾將一眼,速將那封書信攏入袖中,便令散帳。張郃急諫止道:“那蜀兵都退盡了,都督不說追擊與否,怎生就要散帳?”司馬懿道:“某剛才細想,將軍所言極為有理。蜀兵毫無緣由退兵,必是孔明見我堅守不戰,又以退為進,所施埋伏之計耳。不要追他,令其計劃自然落空,豈不是好?退一步說,即是無計,得他真的退兵,我等不戰而勝,回去報與天子,一樣賞賜,豈不是妙?將軍回帳休息去罷,休要多事。”說著,便要回歸自己寢帳而去。

張郃大惱,忽然高叫道:“都督轉來!某尚有一言。既滿伯寧來信說吳兵已襲蜀國之後,孔明故此回軍。此時不令某等追擊,卻是何意?莫非都督與那孔明通謀,要縱虎歸山不成?”司馬懿故作大驚,急回身道:“將軍怎可偷看某之機密信件?”張郃冷笑道:“天子雖命公為征西大都督,但亦有聖旨,令某統管河西兵馬,提調諸將。凡至軍中機密,某均有權與聞其要。俺便是看了,那又怎地?某隻問都督,縱敵為何!”

司馬懿聽他如此說話,且每句皆以“某”自稱,再無恭敬之意,上下之分。當下隻得軟了語氣,說道:“非是某欲縱敵,實是那孔明詭計多端,防不勝防。此信雖是滿伯寧遣使送來,但焉知其消息是否的確?若是東吳陸遜和孔明之合謀,作此誘敵之計,豈不是又上其當了?俗語雲‘小心千裏去得,大意寸步難行’,還是不追也罷。”見他隻顧推三阻四,張郃愈加心疑,說道:“公若不追,某願自往。”司馬懿阻道:“公性急躁,更不可去。”

張郃怒道:“都督出關之時,命我為先鋒;今日正是立功之際,卻不用我,何也?”司馬懿無奈,隻好允可,又叮囑再三道:“蜀兵既是果真退去,於險阻處也必有埋伏,須十分仔細,方可追之。”張郃道:“某隨武皇帝征戰半生,甚麽不曉得?都督不必掛慮。大丈夫舍身報國,雖萬死無恨!”司馬懿歎道:“公既堅執要去,可引五千兵先行;某卻教魏平引二萬馬步兵後行,以防埋伏。我也引三千兵隨後,策應將軍萬全。”張郃領命出帳,引兵火速望前追趕,魏平隨後而進。張郃直追出六十餘裏,休說伏兵,便是掉隊蜀軍傷兵也見不到半個。方轉過山坡,忽喊聲大起,蜀將關興引一彪軍閃出,與張郃交鋒。不上十合,關興撥馬便走。張郃暗道:“關興乃蜀之大將,想來這就是伏兵了,因歸途緊急,故無心戀戰。”自說自解,驅兵大追。蜀兵盡棄衣甲什物,塞滿道路,魏軍皆下馬爭取。張郃喝止不住,隻了撇了眾兵,獨率數十騎部將奮勇追趕。

看看天晚,趕到木門道口,前麵關興撥回馬來罵道:“張郃逆賊,何必趕盡殺絕!你放某回去,以後還可相見。要隻顧趕來,我今與你決一死戰!”張郃堅信蜀兵已至窮途末路,哪裏理他說三道四?挺槍驟馬上前。關興揮刀來迎,戰不十合大敗,盡棄衣甲、頭盔,引敗兵望木門道中而走。張郃殺得性起,乃驟馬趕來,不知好歹,一頭紮進山穀狹道之中。此時天色昏黑,一聲炮響,山上火光衝天,大石亂柴滾將下來,阻截兩頭去路。張郃猛醒,大叫一聲:“我中司馬懿和諸葛亮合謀之計矣!”忽聽一聲梆子響,兩側山上萬弩齊發,將張郃並部將皆射死於木門道中。可歎!此一員無敵大將,竟死於敵我合謀詭計之下。

卻說張郃已死,隨後魏兵追到,見塞了道路,已知張郃中計。忽聽山頭上大叫道:“諸葛丞相在此!”眾軍仰視,隻見孔明立於火光之中,指眾軍言道:“我今本欲射馬,誤中一獐。我敬張郃乃是英雄,今令你眾人將其屍首運回,報於你魏主厚葬罷。上覆司馬仲達:某還要再出祁山,讓他好生等著,早晚必為我所擒。”魏兵即扛了張郃及遇難諸將屍首,回見司馬懿細告前事。司馬懿假作悲傷不已,仰天歎道:“張雋乂身死,乃我未加力阻之過也!”於是收兵回渭濱大營,上報天子。魏主聞張郃戰死,令厚葬之,使其子襲爵。

孔明回到漢中,忽見尚書費禕奉後主差派來問:“中護軍李嚴奏稱軍糧已辦,丞相無故回師,天子因此命某來問何故。”孔明大疑,令人訪察才知:乃是李嚴因軍糧不濟,故妄報吳兵來犯;待聞大兵回漢中,卻又妄奏天子,遮飾己過。孔明大怒,即與部將吳班等聯名上書後主,請求罷黜李嚴。後主覽其奏章道:“自先帝駕崩,李嚴全念其家庭,以小恩惠待其部眾,隻思平穩處世求名,全不慮國家大事。臣北往出兵,望李嚴帶兵前往鎮守漢中,其再三借口推辭,並無來漢中之意,反欲並五郡作巴州,自請為刺史。去歲西征,又欲李嚴鎮守漢中,其卻說司馬懿開府於魏,聘其為重職厚爵。臣知李嚴鄙陋,借臣臨行之機迫臣以利益分之也。臣為國家急務,於是表奏任其子李豐主管江州,破格待遇。李嚴至漢中任,臣將大小事權全部委付,朝廷上下均以臣厚待李嚴為怪。臣為此者,皆因國家大事未定,漢室傾危,伐李嚴之短,莫若褒之也。臣隻謂李嚴本性爭榮奪譽、重於利益而已,未料其竟顛倒是非,以致如此。若任其久存,必將禍敗朝廷也。為臣愚暗,多言徒增愧咎之情矣。”

後主見表中字字有據,鐵證如山,亦怒氣勃發,自然維護不得,詔命將李嚴貶為平民,令遷去梓潼,與蠻夷雜處。說話的,你道那李嚴與孔明同為托孤重臣,本為劉備為製衡孔明而封,怎地後主說罷就罷,毫無商量餘地?皆因此時軍政大權皆在孔明之手,而李嚴又不自律,屢次與孔明作對,犯錯太多,其卻又無孔明之能,此時不得不罷其官,以穩孔明之心也。看官讀史至此,不得不慎加分辨也。前番李嚴重用苟安,致令差些兒便離間後主和相父成功,本是大罪,孔明未加追究,隻是重責蔣琬、費禕兩個心腹大臣了事,其實也是為給李嚴及後主一個麵子,令其自醒。奈何李嚴得寸進尺,不去反思,以改己過何?正如孔明與吳班眾將等聯名表中所奏,早在建興四年,孔明初次發兵伐魏之時,便欲調李嚴率軍前來鎮守漢中,以絕後顧之憂。但李嚴盡力推脫不從,卻借機求分五郡新建巴州,並求任巴州刺史,孔明怒而未允,遂使其總督軍糧。三次北伐時大敗曹真,李嚴又借機勸孔明該受九錫,慫恿丞相宜進爵稱王,被孔明識破其心,加以駁斥。這一條因不欲使眾臣知道,故此未列入奏表之中。二人由此不睦,逐漸形合影離。李嚴同鄉尚書令陳震出使東吳前,曾私下對孔明說道:“李正方腹中有鱗甲”,即謂李嚴心術不正,可能會製造事端也。孔明含糊以對,心中依然認為可與李嚴相忍為國、並肩合作。

建興八年,曹魏大司馬曹真三路進逼漢川,為加強漢中防務,孔明遂再命李嚴率二萬人趕赴漢中阻擊敵軍。李嚴不滿被調離江州,便令朝中東州私交故友傳言,說司馬懿已設置官署厚爵,前來誘降自己,因己為蜀漢重臣,忠於先帝托孤之恩未從。孔明聞言便知其意,於是上表遷李嚴為驃騎將軍,又表奏其子李豐接替總督江州防務,李嚴這才北上漢中。李嚴此時忽改名為李平,意謂胸中塊壘稍平也,其心胸狹窄如此。建興十二年冬,李嚴在梓潼聽說諸葛亮去世,於是激憤發病而死。因其企望孔明會再次起用自己,今孔明即死,無人再敢用此托孤大臣也。

後主處置了李嚴,孔明即奏薦用李嚴子李豐為長史,然後辭帝出征。後主依依不舍道:“方今已成鼎足之勢,吳、魏不曾入寇,相父何不安享太平?”孔明道:“臣受先帝知遇之恩,夢寐之間,未嚐不設伐魏之策。今臣老矣,隨臣慣戰之將也相繼凋零,再過數年,魏兵來伐我時,連拒敵之將也沒有了也。”話猶未了,忽見漢壽亭侯關興之子關統號哭上殿,報其父病亡。孔明放聲大哭,昏倒於地,半晌方蘇。後主為之歎息,潸然淚下,於是下令厚葬,以關統承襲漢壽亭侯爵祿,為父守墓三年。奏準相父孔明北伐,於北門外設宴送行。

孔明回到漢中,引蜀兵十五萬分五路而進,令薑維、魏延為先鋒,皆出祁山取齊。此時馬均來報,木牛流馬已監造齊備,各造五千,共一萬輛,足支十五萬大軍使用。孔明大喜,即令李豐與馬均監運糧草,先於斜穀道口伺候。司馬懿聞孔明又出,心中大定,遂遣使複向洛陽告急。魏主曹睿大驚,便問群臣怎生拒敵。大將軍曹爽奏道:“可歎大將張郃,莫名其妙而亡。臣舉夏侯淵四子:長名霸,字仲權;次名威,字季權;三名惠,字稚權;四名和,字義權。霸、威二人,弓馬熟嫻;惠、和二人,諳知韜略,皆非夏侯楙所可比也。可令夏侯霸、夏侯威為左右先鋒,夏侯惠、夏侯和為行軍司馬,共讚軍機,以退蜀兵。”曹睿乃從其請,遣夏侯四兄弟前往河西,聽候大都督司馬懿調遣。並差天使隨軍到渭濱大營,以手詔賜司馬懿道:“若諸葛亮軍至,卿宜堅壁固守,勿與交鋒。蜀兵不得誌,必詐退誘敵,卿慎勿追。待彼糧盡,必將自走,然後乘虛攻之,則取勝不難。”司馬懿受詔,即調集各處軍馬共三十萬,皆來渭濱下寨。於渭水上搭起九座浮橋,令令郭淮、孫禮總督隴西軍馬,據北原下寨,深溝高壘,按兵休動。二將領命,各引兵下寨而去。

魏軍即安排妥當,蜀兵亦出漢中。孔明複出祁山,以魏延、馬岱為左右先鋒,升吳班為驃騎將軍,假節,封綿竹侯,命督後部軍馬。即命馬岱包圍祁山魏將賈嗣、魏平部,並以木牛流馬運輸糧草。細作報到渭濱大寨,司馬懿即留部將費曜、戴陵率四千兵守上邽,自率先鋒夏侯霸、夏侯威過渭水安營,並於營後東原築起一城,以防不虞。

諸葛亮見司馬懿大軍已渡渭南,知道強攻不可,即率大軍西行,佯作移軍攻取大散關、隴城等地,再回師進攻司馬懿之狀。司馬懿召集諸將會議,眾將皆謂諸葛亮想攻西圍。惟郭淮力排眾議,認為孔明虛張聲勢,是要讓魏軍大舉回救西圍,其真正目標卻是陽遂。於是請兵前往鎮守陽遂,司馬懿無奈允之,令其率一萬精兵去了。當天夜間,蜀軍果然進攻陽遂,因城中早有防備,未能成功而退。至此,兩軍相持於祁山至渭南之間,戰線交互間錯,連綿數百裏。孔明於是按五方下五個大寨,自斜穀至劍閣又下十四個大寨,分屯軍馬。

這一日,孔明正在帳中,忽報郭淮、孫禮領隴西之兵,於北原下寨。孔明謂諸將道:“魏兵於北原安營者,懼我阻絕隴道也。吾今虛攻北原,卻暗取渭濱。若得渭水之南,則進兵不難。”諸將遵令而行。郭淮見孔明來攻,急使人飛報司馬懿。司馬懿暗自著急道:“我渡過渭南來接應於你,卻玩甚麽花活,非搞聲北擊南?”但被魏主曹睿安排夏侯四兄弟在營中,即不能獨斷專行,於是喚諸將計議。夏侯惠道:“孔明以取北原為名,順水來燒浮橋,以攻渭南實也。可令夏侯霸、夏侯威提兵於渭南,待蜀兵至擊之;又令張虎、樂綝引弓弩手伏於渭水浮橋北岸,休令蜀兵木筏近橋。又令郭淮、孫禮人馬盡伏於半路,引蜀兵來追,卻以弓弩射之。若蜀兵大至,都督可如此如此。”司馬懿聽他隨口安排諸兵,如數家珍,不由暗吸一口冷氣道:“此賊,比其父強之多矣!”因諸將盡在,隻可依其所諫下令。

孔明令魏延、馬岱引兵渡渭水攻北原,吳班、吳懿引木筏兵去燒浮橋;王平、張嶷去攻魏國渭濱大營。卻說魏延、馬岱將近北原,四下喊聲大震:左有司馬懿,右有郭淮,兩路兵殺來。魏延、馬岱奮力殺出,幸得吳懿救了過岸。吳班撐筏順水來燒浮橋,卻被張虎、樂綝在岸上亂箭射住,前進不得,眾軍跳水逃命,木筏盡被魏兵奪去。王平、張嶷不知北原兵敗,直奔到魏營,忽背後中軍傳令兵來說:“攻北原兵與燒浮橋兵俱失,丞相教軍馬急回。”王平、張嶷急退軍時,卻被魏兵抄在背後,一齊殺來。王平、張嶷引兵相迎,混戰一場殺出,折傷大半。孔明回到祁山大寨,收聚敗兵,見折了萬餘人,兩軍又陷於相持,心中憂悶。思想魏國大軍盡集於此,自己獨力難支,忽想起盟友孫權,即修書一封,令快馬至成都交與費禕,命其出使東吳,到建業投遞。費禕持書徑到建業,入見吳主孫權,呈上孔明之書。孫權拆書視之,是約請出兵伐魏,以平分天下之意也。孫權覽畢大喜,乃謂費禕道:“朕久欲興兵,未得會合孔明。今既有書到,朕自親征,請回複孔明。”費禕告辭而去。

魏黃龍二年,吳嘉禾三年五月,孫權發吳兵十萬,兵分三路攻魏。第一路兵,吳帝孫權親率兵入居巢門,取魏國合肥新城;第二路兵,陸遜、諸葛瑾兵出江夏、沔口北取襄陽;第三路兵,孫韶、張承出兵廣陵以取淮陰。費禕離了建業,直到祁山大寨見了孔明,具言吳主起兵,兵分三路而進。孔明大喜,設酒款待費禕,使其自回成都。

孔明聞孫權已經發兵,便計議進兵之計。長史楊儀入告:今糧米皆在劍閣,人夫牛馬搬運不便,費時耗力,勞而無功。孔明大笑,即喚馬均問道:“今木牛流馬運糧如何了?”馬均答道:“木牛流馬各五千輛,木牛每輛運千斤,流馬每輛可裝八百斤,共九百萬斤糧米,明日便可到大營也。我十五萬大軍,每運一次,足支一月食用。”楊儀聽了,驚訝不止,半信半疑。次日,軍糧果至祁山,孔明令楊儀率五千人,分給各營半月之糧,其餘搬入倉庫,命薑維派重兵防守。眾軍見那成輛木牛流馬布滿山穀,蔚為壯觀,歡呼雷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