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點朝著葉孤城的視線看去,見到了遠處的西門吹雪。

他鬆開手,梅花枝回到了原本的高度,露出後麵葉孤城的容貌。

這兩個人其實長得並不像,隻有身材差不多。

細究下來,他們的衣著和氣質,也都有所不同。

但是他們身上的凜冽劍意是相似的,正如陸小鳳所說,葉孤城仿佛是另一個西門吹雪,西門吹雪也好像另一個葉孤城。

陸點握著葉孤城的手沒有鬆開,他站在葉孤城身邊,怔怔地看著遠處的西門吹雪,許久都沒有回過神。

葉孤城道:“貿然來訪,還請西門莊主見諒。”

西門吹雪點了點頭。

這是花澤睿第二次帶人回來了。

西門吹雪本來以為,上次和陸點過來的那個人是他的新歡,陸小鳳卻告訴他,那個人和花澤睿隻是普通朋友,沒過多久就分別了。

現在花澤睿和葉孤城在一起……

西門吹雪的視線落在他們握著的手上,不敢確定這兩個人的關係。

“我找了你很久。”西門吹雪說。

陸點微笑著,沒有回答。

“你沒事就好。”西門吹雪說。

陸點仍舊笑著,隻是他的笑容裏似乎多了一些茫然。

西門吹雪對二人道:“外麵天冷,到屋裏去吧。”

葉孤城握著陸點的手,牽著他從雪地裏出來,來到小路上,與西門吹雪並行。

葉孤城道:“葉某聽聞,西門莊主不止劍術了得,醫術也很精湛?”

西門吹雪意識到了什麽,看了一眼陸點,“略懂。”

他敏銳地察覺到了管家的不同。

陸點看起來精神很好,沒有上次見麵時那樣蒼白瘦弱,他的笑容一如既往地溫柔,看起來已經走出了與他分離的陰影。

可若是仔細看去,便能發現花澤睿眼中的蒼茫無措。

陸點笑道說:“莊主……”

兩個人一起停下來,不約而同地看向他。

陸點愣了一下,繼續微笑:“您這是想切磋醫術嗎?”

葉孤城抬手摸了摸他的頭發,雖未說話,親昵之意不言而喻。

西門吹雪垂下眼眸。

他早就發現了兩個人身上的痕跡,身為醫者,同時也是曾經和花澤睿一起做這種事情的當事人,西門吹雪很清楚這些痕跡代表著什麽。

他或許比自己想象中更了解花澤睿,在看到葉孤城耳下的牙印後,就能知道那是花澤睿留下的。

西門吹雪已經想明白了前因後果。

葉孤城帶花澤睿來,是為了給他治病。

陸小鳳轉述過,花澤睿之前病得很嚴重,西門吹雪未能留下他,將他的病治好,就那麽放任他離開了,花澤睿的病情加劇也在情理之中。

現在還沒有診脈,隻觀望花澤睿的神態,西門吹雪無法確定他究竟怎麽樣了。

但是他能確定的是,葉孤城知道他和花澤睿從前的關係。

將花澤睿帶到萬梅山莊,是葉孤城不得已做出的舉動。

他或許知道花澤睿對自己情意深重,還有餘情未了,所以才對自己如此警覺,故意留下明顯的痕跡,做出親昵的樣子,宣告自己的主權。

西門吹雪不清楚自己對花澤睿是否還有感情,也不清楚花澤睿是否還想回到自己的身邊。

他隻知道,自己希望花澤睿好好的。

“請。”西門吹雪帶著二人來到溫暖的茶房。

小蘭拿來了幾個炭盆,撥動後放在了屏風外麵,又端上茶水和點心。她看向陸點,眼神中帶著溫柔和喜悅。

陸點微笑著回應,“這是你泡的茶嗎?”

小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雕蟲小技,比不上您的手藝精湛。”

陸點有些感慨地說:“我已經很久沒有親手泡過茶了。”

其實他泡茶的次數還挺多的,但是在沙漠的時候,正式接手石觀音的產業之前,那些茶具沒有被判定成他的,做不出來帶有提振情緒的茶飲。

小蘭看了眼葉孤城,對陸點說:“這是好事。”

被人關心照顧,不用再做那些下人做的活,當然是件好事。

管家和西門吹雪在一起的時候,萬梅山莊上下所有人都不看好他們。

旁觀者清,他們都看得出來,管家有多麽愛西門吹雪,他將主人視為全部,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莊主身上。

但是西門吹雪冷心冷情,哪怕已經和管家兩情相悅,卻沒有好好待他的意思。

他甚至沒有給管家一個名分!

從這方麵就能看得出來,西門吹雪仍舊是以前的那個劍客,和管家在一起不過是暫時的,從來都沒有認真。

他們兩個的感情,隻能以悲劇收場。

管家渾身是血,冷漠離開的時候,所有人都很擔心他。

他們以為管家是被西門吹雪打成那樣的,被心愛的人如此對待,管家該有多難過?他受了那麽重的傷,真的能活下來嗎?

現在好了,管家還好好的,也找到了願意疼愛他,不再將他當成下人的那個人。

可是為什麽,那個人和莊主看起來這麽像啊?

小蘭的視線忍不住放在葉孤城身上,越看越覺得他和西門吹雪很像。

是管家對莊主餘情未了,還是他就喜歡這種男人,隻會為這類人心動?

西門吹雪發現了小蘭的動作,冷聲道:“你下去吧。”

小蘭遺憾地退下。

陸點捧著茶杯,溫暖自己的雙手,微笑著說:“冒昧打擾,請您原諒。”

西門吹雪聽著他說出和葉孤城差不多的話,心裏有些不是滋味,“嗯。”

陸點笑著說:“我來萬梅山莊,隻是為了做個了結,希望您能收留數日,待事情結束,我們便離開,絕不會再來打擾您。”

葉孤城很擔心陸點,視線落在他身上,觀察著他的表情和動作。

西門吹雪問:“什麽了結?”

陸點垂眸:“我和莊主的了結,還有莊主和義父的了結。”

他現在必須隱瞞自己的狀態,不能這麽快暴露。

這些事情,要等玉羅刹過來後再揭開。

陸點說得很模糊,西門吹雪不是個多話的人,就算沒有聽懂,也沒追問下去。

葉孤城不想給他們解開誤會,也沒有多言。

一時間茶房裏安靜下來,三個互為知己的男人,竟都無話可說。

西門吹雪說:“好。”

這是他虧欠花澤睿的。

隻是收留他在萬梅山莊住幾天,根本不足以彌補。

-

陸點仍舊住在原來的住處,他收拾好房間,鋪好床鋪,留下了葉孤城的位置。

葉孤城靜靜看著他。

他一路上都在擔心花澤睿見到西門吹雪後病情加重,或者恢複清醒。

最初見到西門吹雪時,花澤睿的神情茫然,似乎是在疑惑,究竟哪一個才是他的莊主。葉孤城不知道他有沒有分辨出來,他完全看不透花澤睿是怎麽想的。

“睿兒。”葉孤城說,“我不懂醫術。”

陸點轉過身來,有些疑惑地看著他:“您怎麽突然說起這個了。”

葉孤城說:“西門吹雪醫術精湛……”

陸點快步過來,投懷送抱般得抱住葉孤城,按著他的脖頸,迫使他低下頭,仰頭吻了上去。

玉羅刹還沒來,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陸點熱情極了,這個吻持續了很久,配上他漂亮的眼眸,格外撩動葉孤城的心弦。

白日在馬車中做得太少,隻是隔靴搔癢罷了,不曾盡興,葉孤城回以同樣的熱情,慢慢脫掉了陸點的外袍。

陸點有些缺氧,臉頰發紅,“我不想……”

葉孤城抬起他的下頷,與他對視:“不想什麽?”

陸點呼吸急促,斷斷續續:“不想聽到西門吹雪的名字。”

葉孤城說:“我也不想。”

可那是你的心結。

若是不解開心結,西門吹雪便永遠橫亙在他們中間,花澤睿的眼裏心裏,就永遠沒有葉孤城。

葉孤城將他打橫抱起:“我是誰?”

陸點眼神迷茫:“吹雪。”

葉孤城說:“你不想提起的人是誰?”

陸點用力抱住他,狠狠咬了他的肩膀一口,因為太過用力,陸點感覺到口腔中有了些許鐵鏽的味道。

他的眼睛裏流露出朦朧水意,聲音裏帶上了哭腔:“是你,是你!”

葉孤城撫摸著他的頭發,將他抱到**,擦掉那雙桃花眼中流出的淚水,“你說要跟他做出了結,是真的嗎?”

陸點心想,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有工夫問這個,到底行不行啊?

他抱著葉孤城,嚐試利用係統的設定,祭奠懷念了一下死去的石觀音,眼淚不停地留下,壓抑著低聲啜泣起來。

葉孤城拿出那條素手帕,給陸點擦拭淚水,“我不問了,別哭。”

陸點也不想哭,但是他有點停不下來,抱著葉孤城的手臂,抽泣了很久,才克製住自己的情緒。

陸點低聲說:“我是不是很奇怪?”

葉孤城道:“不奇怪。”

陸點說:“您喜歡的那個女孩是什麽樣子?”

葉孤城問:“你在吃醋?”

陸點說:“我想討好您。”

葉孤城姑且當他是在吃醋,他解開外袍上的帶子,脫掉外衣後,坐在了床邊。

葉孤城說:“不必為了討好我偽裝自己,你原本的樣子,就已經足夠吸引我了。”

陸點閉上眼睛,聽著窗外的落雪聲。

外麵的雪越下越大了,雪花落下後,發出很輕微的聲響。

這次算是糊弄過去了,如果葉孤城下次還想拆穿他……那他就隻能女裝轉移葉孤城的注意力了。

都是彼此的替身,不能因為葉孤城的白月光去世了,他就不替了。

那樣太不公平了。

西門吹雪站在自己的院子前,看到走廊的盡頭,管家的房間亮起的光亮。

那處燈光如此溫暖,西門吹雪卻沒有了靠近的機會。

葉孤城帶花澤睿過來,應該是為了給他調理身體,醫治眼睛吧。

除了花澤睿的眼睛,還有當初受的內傷,西門吹雪再也想不到其他與自己,還有玉羅刹有關的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