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蘭代替花澤睿成了萬梅山莊裏的新管家。
剛成為管家時，小蘭手忙腳亂，哪怕莊子裏的人手比從前少了一半，小蘭依然有些力不從心。
越是知道管家難做，小蘭就越佩服花澤睿，能在短短的時間裏把山莊打理得井井有條，甚至還能騰出時間來，幫其他人做事。
西門吹雪殺人時要的名單，也都是小蘭負責。
她完全沒有接觸過江湖，不知道該從哪裏打探消息，最後隻能花重金去青樓或者茶館等人多的地方打探消息，再回來甄別消息的真假，時間久了之後，小蘭差不多能分辨出哪些消息是真的，哪些是在嘩眾取寵。
她的探子來到萬梅山莊，送上了外麵的情報。
小蘭取出西門吹雪殺人用的名單，對照外麵的消息做出更改。
“還有一件事情，似乎和花管家有關。”探子說。
小蘭寫字的動作一頓，忙放下筆，“花管家怎麽了？”
“傳聞中那個人也叫花澤睿，是個白衣劍客，不清楚是不是花管家。那個劍客是西方羅刹教主玉羅刹的義子。玉羅刹已將羅刹牌交給了他，他雖無少主之名，已經有了少主之權。”
小蘭說：“花管家喜穿白衣，卻沒有武功。習劍並非一朝一夕的事情，莊主已經是劍客中的佼佼者，也是寒暑不停地練習，才有今日的名聲。
“那個劍客應當不是花管家，或許隻是恰巧名字相同。他都做了些什麽？”
“那個人外表看起來溫柔可親，實際上是個殺人不眨眼的狠角色，沙漠裏早已被他殺的血流成河。聽說沙漠之王劄木合、還有石觀音，都是被他殺死的。沙漠裏的人給他起了個名號，叫‘笑羅刹’。”
他又講了這個白衣劍客如何人性泯滅，殺人時如何殘忍，具體殺過那些人，武功有多麽高強，把從外麵聽說的所有小道消息都講了一遍。
燕北離沙漠很遠，小蘭從來沒有見過沙漠中的爭鬥，連江湖鬥爭都是像聽故事一樣聽說的。
她沒有什麽真情實感，隻是皺了皺眉：“這樣的殺神竟然和花管家同名，恐怕會給花管家帶來許多麻煩。”
小蘭猶豫一下，還是在名單上添加了“笑羅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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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何要這般抹黑自己的名聲？”葉孤城疑惑道。
從沙漠中出來後，葉孤城聽說過很多傳聞，許多不是花澤睿做的事情，也都按在了他的頭上。
花澤睿不把人命放在心上，但是他從未趕盡殺絕，答應的事情絕對會做到，龜茲國投靠了羅刹教後，他也不曾插手龜茲國的內務。
葉孤城認為，花澤睿可以稱得上仁義，隻要他願意，不難擁有好的名聲。
馬車已經行進燕北，很快就會到達萬梅山莊。
陸點坐在他的對麵，聽到葉孤城的話，放下車簾，溫聲解釋道：“您也知道，我身上完全沒有殺氣，羅刹教的人都不是好相處的，如果不想殺人，隻能從另一方麵震懾住他們。”
葉孤城瞬間領悟他的意思。
花澤睿這是在給自己造勢。
這的確是個好辦法。
如果換成其他人，可能會擔心真實性情暴露後引起反噬。對花澤睿而言，這個問題完全不必在意，因為他本就是能狠得下心的人。
葉孤城道：“這樣的名聲，放在沙漠中很好，可若是在中原，難免會被人誤解。”
“莊主不會誤解就好了。”陸點站起來，從他對麵，換到他的身邊，轉頭看向他，“我還以為您不會答應來萬梅山莊，您當時的表情，真的嚇到我了。”
因為陸點和葉孤城承諾過，再也不回萬梅山莊了，和西門吹雪也從此沒有任何關係，斷絕所有的往來。
現在他突然反悔，葉孤城不高興是應該的。
陸點還以為葉孤城會拒絕他，帶他回白雲城，或者自己回白雲城，不再理會自己。
葉孤城淡淡地說：“畢竟我是你的莊主。”
陸點握住他的手，小心問道：“您生氣了嗎？”
葉孤城道：“沒有。”
他的確有些不高興，還不至於到生氣的地步。
他很清楚花澤睿的病，從一開始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又何必跟一個病人計較？
陸點親了親他，解釋道：“我必須來萬梅山莊，否則所有的計劃都會功虧一簣。”
“嗯。”
“您也不想看到我與羅刹教失之交臂，對嗎？”
葉孤城正是因為想到了這一點，才答應他過來：“你的計劃是什麽？”
陸點朝他眨了眨右眼：“是秘密。”
他和葉孤城越靠越近，緊緊挨在葉孤城身上，“如果您發現我騙了您，您會殺我嗎？”
之前陸點就問過這句話，那時葉孤城知道他指的是什麽，而且他也欺騙了陸點，完全沒有把這句話放在心上。
如今花澤睿的病越來越重，漸漸分不清楚他和西門吹雪的區別，葉孤城大概也能想到，他的欺騙指的是什麽。
或許他隱約意識到了自己跟兩個不同的人相愛過，但是分不清他們的區別，因此心懷愧疚。
葉孤城道：“除非比劍，否則我永遠不可能對你動手。”
陸點笑道：“您總是用很平常的語氣，說一些動人的情話。”
“這不是情話。”葉孤城道，“是事實。”
陸點問：“如果我騙了您，您會生氣嗎？”
葉孤城說：“會。”
陸點玩弄他的手指，輕輕地問：“那要怎樣您才能消氣呢？”
葉孤城說：“隻要你改正，並且從此不會再犯。”
陸點若有所思。
葉孤城說：“我現在就很生氣。”
陸點回過神，看了他一眼。
葉孤城的情緒很穩定，現在就是綠色和粉色交織，完全看不到代表憤怒的深紅色。
他在說謊，但是陸點不想拆穿。
陸點溫聲問道：“是我回萬梅山莊，讓您不高興了嗎？”
葉孤城道：“是。”
陸點問：“那要怎樣您才能消氣？”
葉孤城說：“喊我的名字。”
陸點怔怔地望著他，桃花眼中閃爍著茫然。
這次葉孤城是真的有了幾分惱怒。
陸點眨了眨眼睛，故意情意綿綿地喊道：“吹雪……”
葉孤城翻身壓在陸點的身上，親吻他的側頸。
這裏離萬梅山莊很近，西門吹雪就在不遠處。葉孤城已經承認了自己的內心，花澤睿不止將他當成西門吹雪，還要與他見麵。
葉孤城不能確定，自己能否勝過西門吹雪。
縱然西門吹雪對懷中的清瘦青年帶來了許多傷害，他依然是花澤睿最重要的那個人。
花澤睿的眼中從來沒有葉孤城。
葉孤城的高傲不準許這樣的事情發生，可是他不敢揭穿真相。
他對花澤睿有情，也希望能通過花澤睿，實現自己的野心，無論哪一方麵，葉孤城都不能讓花澤睿投向西門吹雪的懷抱。
陸點沒有拒絕，抱住他，給予他回應。
馬車慢慢向前走，踏入山路，緩緩地來到萬梅山莊處。
冬日的萬梅山莊，漫山遍野都盛開著白梅，梅花的香氣夾雜著清雪的冷意，滲透進了車廂。
馬車停在了萬梅山莊前。
葉孤城抱著陸點從車廂出出來，“冷不冷？”
陸點的眼睛中閃爍著淚意，唇色鮮紅，臉色略微有些蒼白。他的身上是暖的，不像從前那樣冰冷。
“不冷。”陸點說，“放我下來吧，我可以自己走。”
“台階太高。”
葉孤城抱著陸點邁上台階，來到萬梅山莊的門口。
他放下陸點，給他整理了一下身上的披風。
陸點心想，葉孤城進步真的好大，剛跟他認識的時候，葉孤城從來都是自己就走了，沒有關心過他一句。
倒是西門吹雪可以更快得發現他的不適，更體貼照顧他，沒想到這才過了多久，葉孤城就完全把西門吹雪比下去了。
陸點握著自己的劍，牽著葉孤城的手，與他一起走進了萬梅山莊。
山莊裏有了陌生的麵孔，完全不在陸點的好友列表裏，看到陸點他們後，那些正在掃雪的仆從也都愣了一下，問道：“你們是誰？”
陸點正要回答，就看到旁邊有人認出了他：“管家！”
他露出微笑：“小李。”
小李拿著掃帚跑過來：“您是來見莊主的嗎？我這就去幫您通傳！”
陸點離開了很久，萬梅山莊裏似乎沒有了他的位置。原來熟識的人，也都默認他不會在這裏久留。
從主人變成了客人，這種感覺並不好。
很生疏，有些失落。
葉孤城握緊了他的手，“在想什麽？”
陸點調整好心情，朝著葉孤城微笑：“您身上有我咬出的牙印，被人看到，會不會有損您的威嚴？”
“知道你還咬？”
“都怪您弄得我太疼了，讓我忍不住，也想讓您疼一疼。”
真相當然不是這樣。
陸點看出葉孤城在吃醋，就算他表現得像是把葉孤城當成了西門吹雪，實際上心裏是認同這是自己男朋友的。
隻要不影響到他的計劃，他很喜歡這樣的占有欲，不介意配合對方，表現出他們的親密關係。
這也是他計劃中的一環。
想要西門吹雪徹底和玉羅刹決裂，隻有西門吹雪一個人怎麽行？玉羅刹必須到場，這出戲才能演的下去。
玉羅刹在意的東西不多，但是所有和西門吹雪有關的事情，他都會放在心上，想來用不了多久，玉羅刹就會趕過來了。
陸點的心情很好，看向葉孤城的眼神更加溫柔，他握著葉孤城的手，“我們進去吧。”
葉孤城見他似乎忘記了等人通傳，完全將自己當成了萬梅山莊的主人，無奈地跟上，思索著一會兒該如何麵對西門吹雪。
他對西門吹雪沒有惡意，發自內心將他當成了可敬的對手，也是難得的知己。
隻是他偶爾會忍不住嫉妒。
冬日竹林依然是青翠的，竹葉上落了雪，林中的雪地上有鳥類留下的痕跡。
小竹不在這裏，小綠也不在，這個時間，她們或許是在休息。
穿過竹林後，是一條幽僻的小路，兩側種植著梅花，從前陸點經常在這裏修建花枝，現在梅花沒了他修剪，依然生長得很好。
陸點看到低矮枝幹上的花，抬手撫摸了一下花朵。
“我還從未見過冬日的萬梅山莊。”陸點唏噓地說，“剛來這裏時，已經是春季，萬梅山莊的溫度比山下更冷些，梅花沒有那麽快凋零，有幸見到了這裏的梅花，但是寒梅傲雪卻是第一次。”
葉孤城也沒有見過這樣的景色。
南海常年溫暖，沒有梅花，更沒有雪。
葉孤城瞳孔的顏色較為淺淡，眸中沒有多餘的情緒，看起來冷漠又矜貴，“你喜歡梅花？”
陸點笑著說：“我都喜歡。”
葉孤城抬手摸了摸他的頭發，“北方冬日嚴寒，你體質虛弱，不適合呆在這邊。”
陸點笑著說：“您不是為我找了大夫，調理的差不多了嗎？多虧了您，在沙漠中我都沒有生病。”
葉孤城：“你知道就好。”
陸點淺笑。
他看到西門吹雪的頭像在緩緩向前移動，看起來西門吹雪要親自過來見他了。
分開這麽久，西門吹雪對他的友情值降低了一些，現在有70%，愛情值也降到了45%。
這個數值讓陸點很吃驚。
畢竟他們在一起的時間還不到兩個月，分手半年還能有這種好感度，足以說明西門吹雪對他的在意。
西門吹雪的好感度刷起來難，掉起來也難，沒有陸小鳳那麽隨便。
不知道葉孤城是什麽樣子。
陸點道：“我當然知道，我能有今日，全都是因為僥幸遇到了您。若是沒有您將我從海中打撈起，我恐怕已經死了。”
葉孤城道：“你若心情不好，有許多種方法可以發泄，不要傷害自己。”
陸點垂眸，接著笑道：“還請莊主指教。”
葉孤城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
花澤睿的性格過於溫柔內斂，除了給人做奴仆，恐怕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還能做什麽，葉孤城總不能慫恿他去殺人，那樣已經違背了他們追求的劍道。
葉孤城說：“你可以練劍，或者擦劍。”
陸點說：“我會嚐試的。”
他的手將一枝梅花拉低，借著上麵的白梅遮擋，踮起腳，在葉孤城唇邊輕輕觸碰，溫聲道：“我其實更喜歡您在我身上發泄。”
西門吹雪走過來，看到了花澤睿熟悉的笑顏，還有他手中的白梅，和被白梅遮擋住容貌的另一人。
他沒有上前，也沒有出聲，停下腳步，遠遠地看著他們。
梅花後麵比花澤睿高出一頭的白衣人似乎察覺到了他的到來，轉過臉來，銳利的目光落在了西門吹雪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