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

晨曦一點點透過窗簾, 照亮了房間。

綠川明坐在椅子上,腦袋一點一點地打著瞌睡,忽的一下沒撐住, 整個人一歪, 差點摔下去, 頓時驚醒了。

看了看時間,8:10。

他站起身,伸了個懶腰,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身體, 再去看幼馴染的狀況。

或許這回藥性和酒勁是真的過了,安室透整個人縮在柔軟的羽絨被裏, 睡得正香, 臉上紅撲撲的, 散發出一股淡淡的酒氣。

畢竟,昨晚醉成這個樣子, 又吐過幾回,而綠川明也不方便幫忙洗澡, 隻能將就給他擦了擦臉和手, 讓他就這麽躺下了。等會兒還要叫酒店來收拾隔壁一片狼藉的房間。

“唔……”安室透發出一聲含糊的咕噥,把懷裏的枕頭抱得更緊了。

綠川明抽了抽嘴角,想起幼馴染那句驚掉他下巴的“我要抱著你睡”。所以平時那兩人到底是怎麽睡的啊!像現在的零抱著枕頭那樣抱著睡嗎!

心累。

“Hiro?”大約是被視線盯著的感覺觸發了本能的警戒, 安室透睜開了眼睛,但看了一眼身邊的人是誰,頓時又放鬆下來, “你怎麽不回自己房間去睡?”

“這裏是我的房間。”綠川明提醒。

“啊?”安室透愣了一下,茫然地眨了下眼,左右看看。

他們訂的房間雖然房型一樣, 左右相鄰,可布局是正好相反的。這裏確實……不是自己的房間?

“我記得昨晚我回的是自己房間啊……”他坐起來,抓了一把頭發,困惑地自語。

總不能是夢遊吧。

“你還記得昨晚的事嗎?”綠川明抱著雙臂站在床前,居高臨下盯著他。

“昨晚?我想想……”安室透揉了揉還在隱隱作痛的太陽穴,回憶道,“我和威廉吃飯,他在我酒裏下藥。嗯……我調查過,就是一些讓人醉得更快的催化劑,不是什麽大問題就喝下去了,然後……我喝醉了?反正有Hiro在旁邊,不會讓我吃虧的嘛。”

“嗯,然後呢?”綠川明點點頭,臉上沒有表情。

“你……幹嘛這麽看我?”安室透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有點驚恐,“我說了什麽?還是幹了什麽?總不能……半夜我跑過來夜襲你吧?”

“你再想想。”綠川明要被他氣笑了。

“唔……”安室透抬頭看著天花板,皺著眉苦思冥想。

喝醉了,被Hiro扶回來,好像在洗手間吐了,嗯,給Hiro添了不少麻煩啊。然後睡了……再然後……難受,醒過來再吐了一次,換了房間……哎?

隨著記憶漸漸清晰,他臉上的表情也石化了。

“想起來了?”綠川明一眼就知道他想起來了。

安室透差點從**跳起來,手忙腳亂地找手機,好不容易才從枕頭下麵翻出來,打開手機的手都是顫抖的。

電話履曆裏整整齊齊一排電話,開始是直接被掛掉,第三個開始就是響到結束無人接聽,很顯然,萊伊直接把他拉黑了。最上麵的一個電話,明白顯示了,是打給黑川凜的,而且打通了。

隻是……無論如何他也想不起來電話的內容了。

“Hiro,我說了什麽?”安室透一臉希冀地問道。

有景光在旁邊,起碼會阻止他說出什麽不該說的,比如暴露身份之類的話吧?

“你說了什麽,不如自己聽聽看?”綠川明從他手裏抽走手機,按了幾個鍵,又對他笑了笑,“正好,我錄音了。”

“凜……蘇格蘭欺負我!”

“……”

“我想你了。”

“……”

“我要抱著你睡。就要!”

“……”

“不要,你和他背著我有什麽好說的。”

“…………”

綠川明掐掉了錄音,順手刪除文件,也把後麵那個任務變成了自己一個人的秘密。

“…………”安室透一動不動地坐在**,生無可戀。

“Zero?”綠川明反而不安起來,該不會……刺激過頭了?

安室透終於把頭轉過來看他,更加生無可戀了。

其實吧,那些話雖然羞恥,但……如果隻是說給黑川凜聽,倒也不是什麽大問題。畢竟他喝醉了嘛,喝醉了的話怎麽能當真,隨便耍個賴就過去了。然而……景光就在身邊,從頭到尾聽得清清楚楚!

這讓他以後還怎麽直視景光啊?太丟臉了!

“Z……”

“嗡——”

綠川明剛發出一個單音,手機就響了起來。

他把話咽了回去,拿出自己的手機,看了一眼來電,臉上露出一絲訝色。

“誰啊?”安室透壓下尷尬,凝重地問道。

“雪莉。”綠川明揮了揮手,示意他安靜,隨後接通了電話。

“蘇格蘭。”宮野誌保穿著睡衣,一手拿著一杯水,一手拿著手機,邊打電話邊走進臥室,空氣中還殘留著濕潤的水汽和檸檬海鹽洗發水的香味。

“雪莉?有事嗎?”綠川明微笑道,“我現在在美國……”

“我知道哦。”宮野誌保打斷了他的話,語氣帶了一絲隱藏得很好的幸災樂禍,“今晚琴酒的任務,我也在現場。”

“你怎麽會跟琴酒出任務?你是科研人員!”綠川明嚇了一跳,急問,“沒有受傷吧?”

“沒事,我是去確認一部分資料真偽的,一直和黑川先生呆在一起。”宮野誌保安撫了一句,頓了頓,又道,“波本在你身邊吧?”

“……”綠川明看了一眼安室透,小心地問道,“在。怎麽,琴酒發火了?”

安室透已經下了床,直接湊到他旁邊一起聽。

“何止是發火。”宮野誌保在窗下的椅子上坐下,輕描淡寫道,“琴酒都把他的伯萊塔懟到黑川先生腦門上去了。”

“哎?”綠川明和安室透對望了一眼,好一會兒,咽了口口水,艱難地問道,“那……沒事吧?就因為他在任務中接了個電話?”

“就接了個……電話?”宮野誌保的聲音有點古怪,隨即又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聲來。

“雪莉,昨天到底發生了什麽?你專門打電話給我,不是來笑話我們的吧?”綠川明無奈道。

“這次任務琴酒牽頭,日本威士忌負責技術支持,我確認文件,除此之外,總共有八名代號幹部、十幾名底層成員參與,蘇格蘭……你說呢?”宮野誌保提示。

“這麽多人?”綠川明一怔,心裏有點複雜。這麽重要的任務中途,黑川凜居然還能接零的電話,聽他喝醉了酒的瞎扯?難怪琴酒氣成這樣了。

“不……耳麥……”安室透捂住了自己的臉,一頭撞在他背上。

“啊?”綠川明一愣。

“喲,波本在聽著呢?那可太好了。”宮野誌保喝了半杯溫水潤嗓子,微微挑眉,嘲諷道,“你可真夠厲害的,在琴酒的任務公共頻道裏撒酒瘋……對了,不用我提醒你說了什麽話吧?”

安室透:…………現在去死一死還來得及嗎?

“雪莉,你是說,昨天那個電話的內容,所有人都聽見了!”綠川明驚悚了。

“是啊。”宮野誌保的幸災樂禍簡直可以順著電話線爬過來了,“恭喜,我第一次看見有人能把琴酒氣成這樣。”

“那、那……黑川先生,沒事吧?”綠川明回頭看了一眼一臉呆滯的幼馴染,又問道。

“他能有什麽事。”宮野誌保不以為然,仿佛在嘲笑他們的瞎操心,“琴酒什麽時候真能拿他怎麽樣?”

“那就好。”綠川明緩緩吐出一口氣。

“不過,生氣的也就是琴酒,其他人看戲看得還是挺開心的。”宮野誌保又丟下一顆雷。

“哈?”綠川明提高了聲音。

“也包括我。”宮野誌保微笑,“看在波本娛樂了我的份上,我才打這個電話通知他一聲,回國前最好做好心理準備。”

說完,她直接掛了電話。

“喂?雪莉!喂?”綠川明瞪著發出忙音的手機,也石化了。

“Hiro……”好久,安室透一臉的視死如歸,“你讓我從這裏跳下去吧。”

“別鬧了……”綠川明隻覺得頭疼,非常頭疼。

“嗡——”這回是安室透的手機響了。

綠川明幫他把手機拿過來,看了一眼,表情瞬間嚴肅:“是威廉。”

“他還敢打電話?叫他去死!立刻去死!”安室透直接炸了。

綠川明想說,不用你說,黑川凜早就買好了這家夥的地獄單程票。不過……在那之前,任務還是得完成。

安室透顯然也明白,歎了口氣,揉了揉臉頰,表情一換,瞬間又是笑容完美無缺的星野建司:“喂?威廉先生?是……”

另一邊的東京,諸星大晚了兩小時才回到安全屋。

黑川凜端著一杯波本,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一邊在筆記本上刷網頁,一邊等他。

“琴酒把那個實驗室炸得很徹底,地下被堵死了,沒有專業設備和官方支持很難打通。”諸星大把琴包放在牆角,去廚房煮咖啡。

“可以想象。”黑川凜毫不意外,這就是組織的風格,“我讓你找的那個東西,還在嗎?”

“在。”諸星大從口袋裏掏出一個拳頭大小的盒子,一揚手拋了過去。

黑川凜看都沒看一眼,抬手準確地抓在手裏。

那是個密碼鎖,正是裝在實驗室地上大門的那個。因為炸彈在內部爆炸,反倒是地上的這部分建築受損較輕。這個鎖隻是被炸飛了,除了表麵的一些焦黑劃痕,內部勉強還保持著完整。

“就這個鎖,有什麽用處嗎?”諸星大好奇地問了一句。

“我在破解的時候發現了,這把不是市麵上設計的鎖。”黑川凜隨手把東西扔在茶幾上,不在意地說道,“這玩意兒,裏麵的核心程序和市上的任何一種安保係統都不一樣,應該是專人研發的。而越是高手,做出來的東西就越帶有強烈的個人風格,我想研究一下。”

諸星大聳了聳肩,知趣地沒有追問這完全超越了他知識領域的問題。

“對了,把波本從黑名單裏放出來。”黑川凜想起了什麽,提醒了一句。

“明天再放。”諸星大一臉的無所謂。

黑川凜忍不住想笑,幸虧赤井秀一不在琴酒的公共頻道內,否則這真是降穀零在他討厭的fbi麵前一輩子都洗不掉的黑曆史了。

“說起來,還有兩天就跨年了,波本和蘇格蘭不回來?”諸星大不動聲色地問道。

“他們回不來。”黑川凜並不介意他的試探,揮了揮手,又苦惱道,“但是萊伊……你覺得,就我們兩個,怎麽過年?”

“叫外賣?”諸星大想了想,遲疑道。

“想想就覺得好悲慘。”黑川凜瞥了他一眼。

“是你自己把波本和蘇格蘭一起派出去的。”諸星大聳了聳肩,喝完咖啡,拎著琴包上樓了,“我睡了,你慢慢想。”

黑川凜又懶洋洋地窩回了沙發裏,盯著筆記本的屏幕發了一會兒呆。

忽然間,手機震了震。

他隨手撈過來打開,一條短信跳了出來:

【黑川凜!你這個超級大混蛋!!!】

“哦,酒醒了啊。”黑川凜看完,輕描淡寫地嘀咕了一句。

看起來是有人告密……嗯,宮野誌保吧。她和蘇格蘭關係很不錯。

然而,仿佛被這條短信給提醒了——琴酒的任務已經結束了,可再沒有什麽把他拖在日本的理由了,不是嗎?

很快的,電腦屏幕上就出現了一排東京飛紐約的航班。

最早的……淩晨?還有2小時,很好,來得及!

他迅速下單,出票,上樓收拾行李,出門,全程不到半小時。

一直到登上飛機,他才想起來,好像忘了什麽?

哦,忘了通知萊伊,也忘了通知蘇格蘭和波本。

算了,不是什麽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