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車子開進車庫的聲音足以驚動原本就沒睡的人,頓時,客廳的燈亮了起來。
“還好嗎?”黑川凜拔出車鑰匙, 回頭問道。
“還好。”安室透爬起來, 一手拉著裹在身上的外套襟口, 一手按著太陽穴。
黑川凜下車,打開後座車門,便要把他抱出來。
“不要。”安室透拍掉他的手,一臉抗拒, “要是被諸星大看到,我一輩子在他麵前抬不起頭來。”
黑川凜嘀咕了一句死要麵子活受罪, 無奈道:“那你自己能走嗎?”
安室透遲疑了一下, 挪動雙腿先下地, 扶著車門下來,然而, 剛一懂腳步,就覺得腿上一軟, 好像踩在海綿上似的, 直接往前撲過去。
黑川凜攔腰將他抱回懷裏,歎了口氣:“扶著我的手,別逞強。”
“我休息一會兒就好。”安室透固執地拒絕。
“抱, 還是扶?”黑川凜直接下最後通牒。
“……扶。”安室透扁扁嘴,不情不願地把手給他。
“不要逼我動強。”黑川凜警告了一句,一手摟了他的肩膀, 幾乎是支撐著他整個人的重量,拖著他往前走,“重心靠過來, 不會讓你摔下去的。”
短短十幾步,兩人差不多走了有十分鍾才終於來到大門口。
黑川凜刷掌紋開門,果然看見綠川明和諸星大都著裝整齊地坐在沙發上等待。
“你們在這兒幹什麽?”安室透冷淡地開口。
他低著頭,濕漉漉的金發垂落下來,遮住了眼睛和臉上的表情。
“怎麽會這麽嚴重?”綠川明有些震驚。
現在距離接受完審訊應該有一段時間了,還這麽虛弱的樣子,要是早些時候豈不是……他不相信黑川凜對零沒有特殊優待,那換成別人會死的好麽?這真的是考核嗎?
“自找的。”黑川凜一聲冷哼,扶著安室透到長沙發上坐下,吩咐道,“冰箱裏有牛奶嗎?熱一下。”
“啊,哦。”綠川明這才反應過來,趕緊去熱了一杯牛奶過來。
黑川凜一手依舊攬著安室透的肩膀,一手拿著杯子直接懟到他嘴邊。
安室透皺著眉,無法拒絕,雖然看著這黏膩的**有些反胃,但還是勉強喝了一口。
然而,下一刻,胃裏一陣翻江倒海的惡心,讓他一把推開黑川凜的手,趴在沙發扶手上就是一陣嘔吐。
黑川凜“嘶”了一聲,顧不得牛奶濺到了衣服上,放下杯子,喝道:“換溫水。”
不用他多說,早在安室透吐出來的時候,綠川明就急忙回廚房拿著溫開水出來。
黑川凜把人扶起來,直接用自己的衣袖擦了擦他的臉,拿過水杯湊到他唇邊,聲音也柔和了不少:“喝下去,否則你會脫水。”
安室透喘了口氣,吐完後身體上的不適反而平複不少,咬咬牙,就著他的手,一口一口把一杯溫水都灌了下去。
黑川凜小心觀察,發現這次似乎沒有再吐出來的跡象,這才稍稍鬆了口氣。
“真是狼狽啊。”諸星大忽然開口嘲諷了一句。
他原本一直抱著雙臂站在客廳角落裏,冷眼看著他們,眼底閃過一絲興味。
作為上司和下屬,黑川凜對安室透也實在太好,就算是照顧,可是毫不考慮能用自己的衣服替對方去擦嘔吐的穢物,這種行為委實太過親密了點,別說床伴了,就連很多夫妻都不會這麽做。
難道是……真愛?那可有意思了。
“嗬,我等著看你的表現。”安室透毫不客氣地反擊。
“你這是已經認定我可以很快取得代號了?那真是謝謝。”諸星大答道。
“等你考核的時候,我會去申請當考官的,你最好保佑自己不會死得這麽容易!”安室透冷笑。
“是嗎?但是現在……的好像是你。”諸星大反駁。不過礙著黑川凜在旁邊,沒把那個“死”字說出來。
“你!”
“好了,你們倆加起來有五歲嗎!”黑川凜無奈喝止,“安室透,你……”
“我頭疼。”安室透往他身上一靠。
“……”黑川凜無語。剛剛那個說被諸星大看到要抬不起頭的人,被你吃了嗎!
諸星大翻了個白眼,走進廚房倒水喝。
陰險、狡詐、狠毒!不愧是組織成員。
“黑川先生,他這是?”綠川明憂慮道。
“藥物後遺症。”黑川凜直接說道。
“這不是代號考核任務嗎?難道組織真的用對待叛徒的方式……”綠川明覺得震驚而憤怒。
“不是,是他太出色了。”黑川凜揉了揉太陽穴,一臉無奈。
他敢保證,安室透的名字已經記在了朗姆的案頭,如果不是他不放人,朗姆立刻就能把人要過去重點培養。
“太……出色?”綠川明不解。
“朗姆給他用的是正常人雙倍的藥量。”黑川凜說道。
綠川明不禁倒抽了一口涼氣,臉色發白。
審訊藥劑其實就是以硫噴妥鈉為主體,加上其他成分製作的吐真劑,這種東西一旦過量,對大腦的傷害幾乎不可逆,雙倍的藥量,零居然撐過來了?
“我要的不是合格,是最好。”安室透睜開了眼睛,雖然虛弱,但眼神卻仿佛在燃燒。
諸星大站著廚房門口,換了一種眼光謹慎地打量著安室透,再次更新自己的想法。
或許確實和上司有特殊關係,但也確實是個很不簡單的人,比他原本預估得更強。
組織的審訊藥劑他很清楚,曾經有個fbi的臥底被組織發現,用了一支藥劑後,整個人就瘋了,上層無法營救,隻能派出狙擊手給了個痛快。
“好了,我沒事了。”安室透有些厭倦地說了聲,扶著沙發搖搖晃晃地站起來。
“你先休息吧,客廳我會收拾的。”綠川明壓下心底的擔憂,帶著些隨意說道。
“麻煩了。”安室透有氣無力地點點頭。
黑川凜雖然很想直接把他抱上去,但畢竟還當著兩個人的麵,不能讓小貓太傷自尊了,隻好護著他一步步挪上樓梯。
回到房間,安室透直接一屁股坐倒在地上,靠著牆不想起來。
“等著,我去放水。”黑川凜走進浴室,給浴缸放滿水,試了水溫後,又拿出剩下的緩和劑,一股腦都倒進浴缸裏。
至於將來綠川明和諸星大的考核……管他們去死?
出來時,卻發現小貓抱著他的外套縮在牆角,閉著眼睛,不知道是昏迷還是睡著了。果然,組織的藥劑不是那麽好熬的,偏偏這個死不服輸的家夥還一回來就和諸星大吵架。
黑川凜見狀,直接把人抱進了浴室,三兩下扒光了丟進浴缸。
“嗯?”安室透睜開了迷茫的紫眸。
“水裏有藥,好好泡著,等會兒我來接你,別想著自己出來,萬一摔傻了就糟了。”黑川凜一邊說,一邊脫了自己沾了穢物的衣服,直接進了淋浴間。
“哦……”安室透迷迷糊糊的,其實也沒聽清他說什麽,含糊地應了一聲,泡在暖暖的水裏,又閉上了眼睛。
黑川凜迅速把自己洗幹淨,披著浴袍出來,卻見浴缸裏的小貓咪呼吸均勻,竟然又睡著了。
試了試,體溫正常,呼吸正常,看起來藥浴確實起效了,可以跟宮野誌保說一聲這個發現。
他沒把人叫醒,動作輕柔地幫他洗了頭發和臉,撈出來擦幹,直接塞進被窩裏。
至於浴室裏的一片狼藉……算了,明天再收拾了。
浴室裏隱約傳來手機震動的聲音。
黑川凜怔了怔,好一會兒才從髒衣簍裏拎出自己那件一塌糊塗的外套,摸了摸口袋,找到手機。
時間太久,電話已經掛了,隻顯示了一條未接來電,來自琴酒。翻了翻,在那之前,還有一條不顯示發件人的未讀短信。
黑川凜的手指在按鍵上停頓了一下,打開短信。
【Bourbon Whiskey】
“果然還是波本嗎?”黑川凜一聲輕笑,順手刪除。
然而,知道琴酒沒事不會今天這個時候給他打電話,他思考了一下,又看看埋在被子裏睡得正熟的安室透,輕輕拉開玻璃門,走到露台上去回電話。
“有臨時任務。”琴酒的聲音一如既往地冷淡。
“這麽急?”黑川凜有點不悅。
“不需要情報,借用一下綠川和新來的那個,你有興趣也可以上。”琴酒說道。
“要這麽多狙擊手做什麽?”黑川凜眉頭一跳。如果有任務需要狙擊,琴酒自己行動組裏已經有科恩和基安蒂兩個了 ,沒必要再從他這裏調人,何況諸星大還是個新人。
“朗姆那邊的內線消息,有一批fbi的人悄悄潛入了日本,衝著我們來的。”琴酒說道。
“……”黑川凜無語。人家的王牌就在樓下,你還想讓他去狙擊他的同事呢。
不過,不管是五年後還是現在,他對喜歡在別人的地盤指手畫腳的fbi都沒好感,直接說道:“時間、地點。”
“後天晚上11點,你的小組的任務是在城郊的廢棄化工廠埋伏,到時候我會逼他們過去。”琴酒冷淡地說道,“各自完成任務,互不幹涉——也說不定他們趕不到目的地就被我全部幹掉了。”
“那祝你好運。”黑川凜立刻說道。
琴酒得到了結果,立刻掛電話。
黑川凜轉著手機深思。
fbi來到日本是秘密的,就連日本官方也不知情,朗姆卻這麽快就知道了?內線消息……是指fbi內部有組織的臥底?
如果fbi都有,那日本公安內部呢?原著中諸伏景光的暴露,到底是他自己的失誤,還是被警方內部出賣的?
不過,提起了內線,倒是讓他想起了另一件事。
五年後,朗姆會派庫拉索潛入日本警察廳盜取世界臥底名單——先不說居然有臥底名單這種東西就很可笑,關鍵是降穀零的名字也在上麵。雖說是五年後才會發生的事,可是誰知道劇情一蝴蝶,朗姆會不會腦子一抽,馬上就派人去?還得想個辦法。
當然,現在最主要的是這個突如其來的任務。
除了安室透,這個任務綠川明和諸星大必須參與。
作為臥底,對組織叛徒、其他得罪組織的犯罪分子開槍,是最沒有壓力的。其次是對無辜者開槍,這個大部分臥底也能克服——除了屠殺這種。然而,最困難的是,對曾經的同行、同事、親朋開槍。
黑川凜不在乎他們是不是真的會射殺fbi,但是前提標準是,不能被他看出放水的破綻。如果破綻明顯,遲早會連累到他,那就算再好用,他也不敢留下來使用。
就當做一場內部考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