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和梁宏來到妙仁宮門口。
“有人在嗎?”
妙仁宮的婢女見是梁宏,奇怪中帶著疑惑:“楚王殿下?今個是哪陣風把您吹來了?”
梁宏嗬嗬一笑:“我這位朋友想見舒妃。麻煩通傳一下。”
婢女打量了一眼江城,見他衣著平常,但樣貌不俗,想來不是什麽平頭百姓,便說:“二位大人稍等,我去去就來。”
妙仁宮無論是裝潢還是規模,都比錦玉宮強上不少。
由此可判斷出,這位舒妃的地位,應該比梁宏母親錦妃更高。
“三殿下,舒妃的子嗣是哪一位?”
“哦,忘記跟你介紹了。舒妃就是老四的生母。四皇子梁褚的母親。”
四皇子的母親?
江城奇怪道:“常言道母憑子貴。四皇子不學無術,妙仁宮卻氣派豪華,舒妃竟然這麽得寵嗎?”
梁宏解釋說:“那倒也沒有,舒妃是國公之女,爺爺、父親、兄弟都在朝中任職。舒妃娘家人脈硬,她在這宮裏,自然不用看別人眼色。”
“原來如此。”
江城露出恍然的表情。
梁宏都懶得問江城了。
他每講一個知識點,江城就恍然一次。
問題是,他說的都是一些基礎知識,宮女都知道的那種,這有什麽好恍然的?
怎麽感覺江城好像有點不太聰明?
他之前的“見梁皇的辦法”,到底靠不靠譜啊?
“楚王殿下,這位公子,我家娘娘有請。”
之前通傳的婢女跑了回來,將江城和梁宏請進宮中。
路上,梁宏低聲對江城道:“江學弟,老四剛死沒幾個月,舒妃的心情恐怕不好,你注意別觸她的黴頭。”
江城道:“三殿下放心,我心裏有數。”
梁宏聽罷鬆了口氣。
隻要江城別哪壺不開提哪壺,上來就碰瓷四皇子,舒妃應該不至於趕人。
婢女把江城二人領到宮中花園的小涼亭裏,好茶好水伺候。
不一會,一位素衣冷麵的美婦便走了過來。
許是因為四皇子身亡的緣故,舒妃衣著出奇的簡單,看起來不像是宮中貴妃,倒像是柳傾穿的新古裝的風格。
“梁宏見過舒妃娘娘。”
梁宏見舒妃來了,連忙把江城拉起來行禮。
“不用見外,你找本宮有什麽事?”
舒妃麵無表情地坐到二人對麵,端起茶杯徐徐抿了一口。
“不是我想找娘娘,是我這位學弟,江城,他有幾個問題想請娘娘解答。”
“說。”
江城正色道:“我想問一下,您對大皇子害死四皇子的事,有什麽看法?”
梁宏瞪大雙眼:不是剛讓你別提這個嗎?
舒妃猛地將茶杯摔在桌上,飛出的茶水,濺了梁宏一身。
之所以沒濺到江城,是因為江城說完就及時後進一步,將梁宏護在身前。
舒妃怒道:“是那個賤人派你們來探我口風的吧?”
梁宏連忙擺手,“不,不是……”
“送客!”
不等梁宏開始解釋,舒妃便瞪了江城二人一眼,頭也不回地走了。
妙仁宮門口,梁宏歎了口氣。
“江城,作為學長,我真心勸你一句,出門在外要學會察言觀色。”
江城不慌不忙地說:“多謝學長,我剛才察言觀色了。”
梁宏:?
“什麽意思?”
江城答非所問:“舒妃說的‘賤人’,應該是大皇子的生母,皇後娘娘吧?”
梁宏大驚:“噓!小聲點!咱們要是在茶樓評書的故事人物,你這麽講話,肯定活不過兩天。”
江城看了一眼天色,道:“動作快點的話,應該用不到兩天就能見到你爹了。”
“真的假的?”
梁宏抓住江城的胳膊,滿臉狐疑。
嬪妃、能臣都辦不到的事情,怎麽在江城嘴裏如此簡單?
“嗯。下一家。”
江城和梁宏以錦妃的錦玉宮為圓心,逐個拜訪了錦玉宮周圍的嬪妃。
江城的問題往往很有效率,三兩句就能讓嬪妃們嘴角向下微笑。
從不用擔心拉扯、墨跡,和脫不開身的問題。
“此處是文瑞宮,璃貴妃的宮殿,璃貴妃是二皇女梁鹿的生母。”梁宏簡單進行背景介紹。
江城打量著文瑞宮,見這宮殿氣派精致,和舒妃的妙仁宮有的一拚,便問道:“璃貴妃的娘家人,也是很有權勢的類型嗎?”
“這倒不是。璃貴妃出身清貧,但樣貌出眾,比較得寵。這宮殿是父親賞她的。”
話到此處,梁宏慶幸道:“江學弟,你不知道,梁鹿的修行天賦是我們兄弟姐妹中最好的。她母親又得寵,幾乎是要啥,父親就給啥。如果不是因為女子身份,太子多半就是梁鹿的囊中之物了。”
“三皇女呢?”江城問。
“三妹?她倒沒什麽出奇的,你問她做什麽?”
“你覺得三皇女能登基嗎?”
“不可能。就算沒有我們這些皇子,還有梁鹿呢。就算梁鹿也沒了,還有大姐呢。輪到誰也輪不到她頭上啊。”
江城隻是點頭,也不知是讚同的意思,還是聽到了的意思。
三皇女人稱“大梁段譽”,如果江城沒看過劇情,也不會覺得三皇女會登基稱皇。但事實就是這麽扯淡。
有的人爭得頭破血流,有的人一覺醒來,黃袍加身,天命所歸。
不一會,文瑞宮的宮女便得了璃貴妃的口令,請江城二人進去。
璃貴妃確實是少見的美人,膚白貌美,身姿窈窕。唯一的缺點是不太精神,看起來病懨懨的。
“請坐吧。你們想問什麽?”
璃貴妃招呼著兩個小輩。
江城開口就是王炸:“貴妃娘娘,您多久沒和陛下同床了?”
梁宏額頭青筋猛跳,他手肘瘋狂戳江城的胳膊,讓江城別說了,別說了。這是能問的嗎?
璃貴妃眸子微微瞪大,有些意外地與她的貼身宮女對視了一眼。
“你問這個做什麽?”璃貴妃說。
梁宏拽著江城的袖子,示意他注意點。
但江城好像完全沒感覺似的,直接道:“我看過合歡宗的記錄,大概一年多以前,梁皇便熱衷於修煉合歡功法。”
“咳咳咳。”
璃貴妃咳嗽了一陣,揮手屏退左右。
她看著江城,“大約一年半以前,我的身體便每況愈下。後麵陛下憐惜,便放我修養,此後就再沒同床過。”
江城點頭道:“與我的猜測差不多。”
璃貴妃無力一笑,道:“臆想後宮嬪妃,說出去,你是死罪。”
梁宏連忙自我澄清:“這事可跟我沒關係啊。”
“本宮開玩笑罷了。陛下現在不見外人,生死不知,再大的後宮也隻不過是擺設。”
“娘娘想見陛下嗎?”江城又問。
“不想。”
璃貴妃的回答很幹脆,似乎對梁皇沒什麽感情。
江城對此並不意外,經過他的走訪,他發現後宮大多數嬪妃對梁皇都沒什麽感情。
很多人的態度甚至有點像打卡上班。
不過,不喜歡梁皇,不代表嬪妃們不會攀比,爭鬥。
目前後宮裏最激烈的爭鬥,要數四皇子生母舒妃和大皇子生母皇後的較量。
四皇子死了,舒妃不可能善罷甘休。但大皇子沒死,皇後肯定會動用關係,幫大皇子減壓。
一來二去,皇後和舒妃的矛盾幾乎無法調解。
後宮之所以看起來還算安定,隻是因為裁決者梁皇不露麵,舒妃和皇後都用不上力氣罷了。
部分嬪妃猜測梁皇不露麵的原因,正是不想管皇後和舒妃的事情。
但經過江城分析,這條猜測是站不住腳的。
早在植物自律符時期,梁皇就不露麵了。和後麵因為意誌賦能符掛掉的四皇子,不能說沒有一點關係,隻能說一點關係也沒有。“梁宏?”
一道悅耳的聲音從江城背後響起。
璃貴妃麵露喜色,梁宏驀地回頭。
“梁鹿?”
“鹿兒!你怎麽回來了?”
梁鹿冷著臉,走到璃貴妃身邊。
“我放寒假了。”
梁鹿被璃貴妃拉住手,親昵地抱著,但她臉上的警惕之色卻沒有絲毫減弱。
“梁宏,是誰讓你來找我母親的?”
“沒有,我就是隨便……”
梁鹿麵色不善:“說謊。你一說慌就會經常眨眼,這個壞習慣你還沒改掉嗎?”
麵對梁鹿,梁宏隻能尬笑。
雖然梁鹿是他妹妹,但在氣勢上,他完全不是梁鹿的對手。
這時,還是璃貴妃出來幫梁宏說句話:“梁宏就是來看看本宮。”
梁鹿根本不信,她一語中的:“母親,梁宏什麽性格你應該清楚。他若沒事,幫螞蟻搬家都不會來問你好壞。他今天特地來找你,要麽是有人指使,要麽是求你辦事。”
“咳咳。”
梁宏隻能尷尬地輕咳幾聲,因為梁鹿說得對,沒有江城,他八輩也不會來找璃貴妃。
“是我讓三殿下來的。”江城道。
梁鹿的目光落到江城的身上。
這是一個氣質平和自信,長相陽光帥氣的青年人。
單從外貌來看,此人很能給人好感,使人放鬆警惕。
但梁鹿從來不是外貌黨。
與母親在後宮生存多年,梁鹿不相信任何人,隻相信自己的修為和實力!
考取清萱大,進入太虛門,是梁國女修能找的,最快速的,追求實力的道路。
在清萱大,梁鹿隻服林瑤一個人——因為隻有林瑤在亂心山考核上打敗過她。
後來,等到正式開學了,梁鹿主動接觸林瑤,並且私下找過林瑤許多次。
她不是普通女修,去找林瑤逛街玩樂的,她是去找林瑤比試切磋的。
梁鹿和林瑤打過許多次。
至少在同等修為下,她一次都沒贏過。
梁鹿雖不服氣,但她真心尊重林瑤,林瑤的求勝之心,是她遠不能及的。至於這個坐在梁宏身邊,叫江城的練氣七層修士,根本無法引起她,哪怕一絲一毫的興趣。
梁鹿的擇偶標準很簡單。
外貌、出身、家世、錢財等都不做要求。
但要心地善良,是好人,遵紀守法,三觀正。
最重要的是,實力強大。最好比林瑤還強,能在與她的反複對戰中,把她徹底打服。
梁鹿不會心儀一個弱小的男修。
而江城,白白淨淨,彬彬有禮,練氣七層,明顯就屬於此列。
雖然她承認江城是挺帥的,但也就僅此而已了。
“你找我母親想做什麽?”
梁鹿對江城的語氣明顯要好一些。
她不認識江城,所以她會有基本的禮貌。
至於梁宏,根本不配。
“皇女殿下,是這樣,皇上臥床,三殿下請我來畫符醫治。但我對於皇上的情況並不了解,也暫時見不到他,隻能通過你母親側麵了解一下梁皇本人。”
江城解釋地有理有據。
梁鹿看向璃貴妃,璃貴妃點了點頭。
梁鹿道:“我勸你別費工夫了。你治不好的。”
“殿下何出此言?”
梁鹿冷笑:“老匹夫隻要還能動,那日不是徹夜笙歌?如今安分了好幾個月,大抵是壽元將盡,真不行了。”
剛才江城出言不遜,梁宏還敢勸一嘴。
現在梁鹿直接叫“老匹夫”,梁宏勸都不敢勸。
江城撓頭,他怎麽感覺,梁皇的兒女一個比一個“孝順”。
不過梁皇害璃貴妃落下病根,梁鹿恨他合情合理。
江城沒興趣操心別人家的家事,他隻想見梁皇一麵,然後把驅邪的符籙畫出來,拿到應得的報酬。
江城起身,對梁鹿拱了拱手,道:“多謝皇女,貴妃,我們再去別處問問。”
梁宏一樣拱手。
不過梁鹿僅對江城還了禮,作為江城講禮貌的回應。
看著江城離去的背影,璃貴妃感慨道:“鹿兒,母親常常在想,若你也像江城一樣,是個男兒,咱們母女的生活是不是會好過很多。”
梁鹿一愣,道:“母親,你說他是誰?”
“江城啊。”
江城?
老師讓我遠離的那個江城嗎?
梁鹿腦中回憶起江城的樣子,心道:看著沒什麽特別之處,就是一個普通男修,甚至修煉天賦都算不上好,老師為何不讓我靠近他?
“鹿兒,你這次回家,要住多久?”璃貴妃問。
梁鹿道:“這幾日應該不會再回學校了。”
“太好了,我讓巧姐多做些你愛吃的。”
“好。”
梁鹿陪著璃貴妃說話,至於江城,則被她拋在腦後。
……
從璃貴妃宮殿出來後,江城和梁宏直奔皇後的住處。
“皇後娘娘最近心神不安,暫不見外客了。”宮女道。
“因為大皇子的事情?”江城看著梁宏。
梁宏低聲道:“多半是了,哎?你去哪兒?”
“找舒妃。”
“咱們不是去過妙仁宮了嗎?”
江城露出笑容,道:“我已有請你父親出山的對策,但還需要幫手。”
梁宏猛然一驚:“你到底想幹嘛?”
次日,江城和梁宏二顧皇帝寢宮。
值守的太監,依然是昨天的劉公公和張公公。
劉張二人見到江城便頓感頭大。
別人是七竅玲瓏心,一點就透,一說就懂。
這江城是水泥封心,搞不清楚他是實在,還是純想硬來。
“楚王殿下,江公子,您們今天是又來此處散步嗎?”劉公公看似恭敬的語氣中,帶著點陰陽怪氣。
梁宏能聽出來劉公公的意思,但他沒辦法。
他空有身份,卻沒權沒勢,宮中的太監都壓不住。就連請江城出山,都得靠抵押王府。
江城神色如常,道:“我和梁宏不是來散步的,而是想請陛下出麵的。”
劉公公麵帶微笑,“這恐怕辦不到啊,江公子。您還是請回吧。”
江城清了清嗓子,朗聲道:“四皇子之死牽連甚廣,請陛下出麵主持公道。”
劉公公一聽,頓時阻止道:“江公子,陛下需要休息,寢殿門口不可喧嘩啊!您若非要喧鬧,那咱家隻能請禁軍出馬,讓公子去偏殿冷靜冷靜了。”
梁宏雖然知道江城的計劃,但聽到禁軍之名,卻還忍不住神色緊張。
不過,江城神色如常,當著兩位太監和梁宏的麵,不慌不忙地掏出一卷帛紙。
這帛紙一出現,劉、張二人的眼睛便瞪得比雞蛋還大!
江城手上的帛紙,怎麽和聖旨用的帛紙長得那麽像?
江城讓梁宏替他撐開帛紙,自言自語道:“好的,您的意思我聽明白了,我這就幫您擬定聖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