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寢殿外圍,江城、梁宏、張公公一道同行。
江城走在最前,梁宏略落後於江城,張公公走在最後。
寢殿派張公公同行的目的不言而喻——看住梁宏和江城,別讓他們弄出什麽亂子。
張公公築基修為,足夠應付江城和梁宏兩個練氣期的。
可是一路走過,連張公公自己都開始懷疑,他是否應該防範江城和梁宏。
因為第一次來皇宮的江城江公子,全程正常得要命。他雙手負在背後,跟旅遊一樣在寢殿附近到處溜達。
而三皇子梁宏呢,饒有興致地當起導遊。
一會這個殿是幹什麽的,一會這棵樹有什麽來曆,講得唾沫星子橫飛。
皇帝寢殿麵積不小,江城三人走得不快,但也總有走到頭的時候。
寢殿門口,留守在此的劉公公笑道:“楚王殿下,江公子,你們可轉完了?”
江城道:“嗯,繞了一圈。”
劉公公繼續笑道:“哈哈,若您看膩了,讓張公公帶你們去別處轉轉也無妨。”
“不用了。”江城說。
劉公公心中一喜,琢磨著,來搗亂的總算要走了。
他們緊繃的神經,終於可以放鬆放鬆了。
結果,江城卻毫不見外地說:“還沒看膩呢。我再轉一圈。”
劉公公的笑容僵硬在臉上,他剛才就是想客氣一下,沒想到江城完全不和他客氣。
見江城又去轉了,劉公公連忙給張公公使了眼色,要他快點跟上去,以免梁宏和江城做出什麽過激的舉動,比如破窗強闖之類的事情。
張公公心中叫苦不迭。
他盼著江城快點走,別折騰他們這些隻有兩條腿的人了。
由於之前介紹過一遍的緣故,第二次再轉,梁宏便沉默多了。不過這一次,江城沒有繼續負手,而是用手摸著皇帝寢殿的牆壁、木窗。時不時敲敲打打,似乎在測試牆壁的硬度。
“江公子,敲不得啊。陛下還在屋內睡覺呢。”
張公公見情況不對,連忙製止江城。
江城抓住機會,道:“張公公,您還知道皇上在幹什麽嗎?”
張公公賠笑道:“咱家隨便說的,生病嘛,肯定需要臥床多休息。”
“皇上平時會忌口嗎?”
“咱家哪知道這些?咱家就是個給陛下看門的老東西罷了。”
“此地除了我們,還有別人常來嗎?”
“哎呦江公子,這我還真不知道,人老了,腦袋不靈光了。”
梁宏見此,給江城傳音道:別問了,能在宮裏混的太監,人人都有一身不惹事的功夫。宮裏的消息你問他們是問不出來的,還不如去找我母親打聽。
江城默然轉完一圈,再次回到寢殿門口。
劉公公笑道:“江公子,這遍你可走了不少時辰啊,想必是把牆縫都看仔細了吧?”
劉公公的意思是讓江城別轉了。
但江城卻順著劉公公的話說:“牆縫倒確實沒注意過,按說皇帝寢宮,不該有縫才對。我再去找找,找到了回來告訴公公。”
劉公公見過油鹽不進的,沒見過江城這麽油鹽不進的!
早告訴你見不到梁皇了!首輔親自來都見不到!
你隻是混子楚王犄角旮旯裏的朋友,能不能有點自知之明?
劉公公板著臉,再次給張公公使眼色。
張公公隻能硬著頭皮繼續跟在江城後麵。
這一遍,江城很快走完了。
回來便一臉微笑地對劉公公表示感謝。
“多謝公公照顧,江城此行受益匪淺,告辭了。”
“您慢走,咱家還有公事在身,就不遠送了。”
江城走後,張公公立刻緊張地問道:“劉公公,他說‘此行受益匪淺’,不會要出事吧?”
劉公公麵露不屑:“能出什麽事?皇後、貴妃、首輔來了都見不到,你緊張什麽?咱們隻管站好崗,天塌下來有老祖宗頂著呢。”
一提起老祖宗,張公公褶皺的臉上,不禁露出自信的神情。
是啊。
他們還有化神境的老祖宗呢。
那可是無敵的化神境啊。
有通天徹地的偉力!
殺元嬰如屠狗!
宰結丹如殺雞!
隻要在梁國境內,還有什麽事情是化神解決不了的?
……
江城和梁宏離開了寢宮的範圍。
梁宏一臉興奮地說:“江學弟,你方才說‘受益匪淺’,莫不是有進寢宮,見父親的辦法了?”
江城搖了搖頭,道:“沒有,寢宮周圍相當開闊,建造寢宮的材料都做了隔絕神識的處理,除非走正門,或有人在寢宮內裏應外合,不然根本進不去。”
梁宏失望地歎了口氣:“唉,你也莫灰心了。我聽母親說,皇後她們想見父親一麵都做不到。咱們這實力,見不到很正常。”
“啊?我沒灰心啊。”
“那你有畫符的辦法了?”
“還沒辦法,我得了解你父親的病症才能畫符。”
“可你又進不去,你想怎麽了解?”
江城道:“我確實進不去,但你父親可以主動出來見我嘛。”
“嗯?”
梁宏感覺他耳朵聽錯了。
他父親主動見江城?
皇後都沒這麵子,江城難不成是太皇太後?
“你有主意了?”梁宏急忙問道。
“還在想,我得找一個你父親無法拒絕的理由才行。”
“我可父親啥都不在乎啊,他一不缺女人二不缺錢,還是整個梁國第二有權力的人。眼下他壽元將盡,隻在乎怎麽能多活一會兒。”
江城尋思道:“繼續說。”
“說啥?”
“梁皇。”
“嗯……我就知道這麽多,等會去錦玉宮,你直接問我母親吧。”梁宏道。
眼下時近中午,從皇宮出去又要頗費一番功夫,梁宏便提議江城去後宮,他母親錦妃宮裏蹭飯。
江城當然沒意見。
他需要了解梁皇,見一見梁皇的嬪妃是最好的辦法。
梁宏快三十了,生母錦妃的年紀估計不小,但看起來卻十分年輕。
與梁宏站在一起,好似姐弟。
“媽,這是江城,我在蓮大的學弟。他想問你一些父皇的事情,你盡量都告訴他。”梁宏說。
錦妃上下打量了江城,道:“本宮並不受寵,大概幫不了你。”
梁宏急了,道:“媽,這是虛空尊者欽定來助我的幫手!”
“什麽尊者?你又遭人騙了。”
“我沒有,你相信我!”
“你是本宮生的,本宮對你有信心。”
“錦妃娘娘,”江城開口道:“我想見皇上一麵。”
錦妃搖頭:“辦不到。”
“媽,我們沒讓你去辦,江城就是想打聽一下父親的事情,聽完了,能不能做到,咱們再說。”
“嗯。”江城點頭。
話到這個份上,錦妃終於鬆口道:“你想問什麽?”
“我想問的是,皇上病重之後,有沒有人見到過他?”
“沒有。”錦妃很肯定地說。
“一個人也沒有?”
“或許有,但據我所知,後宮裏肯定沒有。”
“為何?”
錦妃看了一眼梁宏,道:“婦人善妒,後宮的爭鬥不遜於戰場上的刀光劍影。若誰特殊,獨自見了陛下,整個後宮都得鬧翻天。但現在哪個宮裏都沒動靜,所以我才說,後宮裏肯定沒人見過。”
江城聽完,若有所思。梁宏見此,摸到江城旁邊,“有主意了?”
“有一點。”江城承認道。
梁宏大喜,心道虛空尊者就是靠譜啊!
他媽還說他被騙了,這怎麽可能?
“什麽主意!?”
“不一定可行,還需再驗證驗證。”江城賣了一個關子。
“什麽意思?”
“再找別人問問。”
“好。”
兩人正要去拜訪其他嬪妃,便被錦妃叫住。
“中午拜訪,太不禮貌了。先吃飯,歇息一下,下午再去。”
下午。
江城和梁宏再次出動。
由於江城是第一次來後宮,所以無論去哪兒都是梁宏帶路。
江城雖然見過不少世麵,但當他親自走在後宮中時,才能切身地體會到皇帝的不易。
整個後宮就像是連成片的別墅區,一個宮殿接著一個宮殿。
後宮的嬪妃不但眾多,還分有級別。最高級的自然是皇後,然後便是貴妃,妃,嬪,貴人,官女子等各種等級,弄得和修仙境界非常相像。
修士的修仙境界可以獨自提升。
但後宮佳麗等級的提升,隻能靠皇帝一個人。
江城想到此處,突然感覺皇帝跟策劃貌似有一點像。
畢竟都是玩平衡的。
“咱們接下來去拜訪誰?”梁宏問。
“離得近,而且比較受寵的妃子。”江城道。
“行。”
梁宏一口答應下來。
他雖然不善社交,但江城是社恐。
他隻需把江城帶到正確的地方,後麵的事情看江城操作就行了。
……
清和萱然大學的會議室,黎輕歌坐在主位,餘下的修士大多是結丹、築基的修為。
這次會議並不是太虛門內的高級別會議。
隻是由黎輕歌牽頭,“皇女登基”計劃的例行會議。
“杜道友,梅道友,鍾道友,你們給大家同步一下計劃進展。”
杜姓女修道:“我負責的是二皇子的動員工作,目前已經成功在他心中虛構出一個‘高人’。前天他與江城見麵,由於涉及了蓮大的招生辦主任,所以我們沒有貿然嚐試監聽。不過從他和江城的表情判斷,江城多半已經答應幫他畫符了。”
梅姓女修則道:“我負責的是三皇子的思想工作。三皇子意誌薄弱,毫無主見,我們便創造了一個‘虛空尊者’,幫他指點迷津,確定目標,並引導他去找江城。目前他們去皇宮了,估計已經在符籙的製作階段了。”
鍾姓女修最後道:“五皇子住在玉京大學,那裏是臨嵐門的勢力範圍,我們沒有輕舉妄動。計劃是等玉京大學放假後,我們再針對五皇子的性格,進行必要的鼓動。”
黎輕歌點頭道:“鍾道友這邊可以徐徐圖之,一定不能急功近利,被臨嵐門抓住把柄。如果引起臨嵐門的警惕,我們就麻煩了。”
“好。”
“寧道友,你負責繼續關注江城的動向。別盯得太死,大約知道他在何處,在做什麽,便可以了。”
“嗯。”
“莫道友,清萱大已經放假了,但梁鹿的學習和修行不能放鬆。她是我們本次計劃的絕對核心,她以後的上限,關乎我們分舵未來千年的發展。拜托你了。”
莫凝丹足有結丹後期修為,水平可以達到仙門重點大學的主任級別。
便是比起黎輕歌也不遑多讓。
但太虛門為了培養二皇女梁鹿,特地把莫凝丹調整為梁鹿的輔導員,為的就是方便她光明正大地指導梁鹿。
茲事體大,莫凝丹毫不含糊地答應下來。
“好。以梁鹿目前的水平,她隨時可以晉升築基。”
黎輕歌道:“築基不急,現在是需要她蟄伏待變的時候。等她前麵的障礙清除,再晉升築基也不遲。”
“嗯。”
莫凝丹點頭。
拋開宗門的任務不談,莫凝丹本人其實也非常欣賞梁鹿。
梁鹿雖然貴為皇女,但她身上有一股不服輸的拚勁。
這股勁頭,正是現代修士所最缺少的品質。
反過來想,如果梁鹿天資不行,性格也差,太虛門斷然不會為了她登基,做這麽多鋪墊。
正是因為梁鹿本人很有潛力,築基無礙,結丹打底,甚至元嬰也未嚐不可能。所以黎輕歌等人才願意為宗門長久發展,搏一搏分舵的氣運。
“莫道友留步。”黎輕歌在會後叫住莫凝丹。
“黎道友。”
“莫道友,有件事我不方便當眾說,隻能私下告訴你,你別見外。”
“道友請講。”
黎輕歌深吸了一口氣道:“莫道友,如果可能的話,盡量讓梁鹿別接近江城。”
莫凝丹麵露疑惑:“這是為何?江城應該算我們的人吧?”
“他大概算我們的人不錯。但是他有點,講禮貌,主要是各方麵都挺討女修喜歡。我怕梁鹿與江城接觸多了,會壞了我們的大事。”
莫凝丹聽罷,眉頭舒展,露出笑容。
她還以為黎輕歌找她有什麽大事呢。
原來就是點兒女情長。
“黎道友莫不是忘了,梁鹿在新生考核的亂心山上,可是取得了僅次於林瑤的第二名!”
黎輕歌道:“若是讓林瑤和江城接觸,我定然不會擔心。但梁鹿在意誌和心性方麵,畢竟還差一些。”
“黎道友多慮了。就算梁鹿心性尋常,但皇位和男人孰輕孰重,正常人應該都分得清吧。”
黎輕歌嚴肅道:“莫道友,江城不是普通的男修。你千萬不可小覷他,否則容易吃大虧。”
見黎會長如此嚴肅,莫凝丹也不好再開玩笑。
“多謝忠告,我等下便將此事說給梁鹿。”
“嗯。麻煩了。”
清萱大特別活動室內,有一位女修盤腿修煉,默默吐納。
女修的修為是練氣九層,再怎麽修煉,也不會獲得更多的修為增長。
但女修仍然持續修煉,似乎不為修為,隻為了記住運功路徑,獲得更快、更熟練的行功方式。
“呼。”
緩緩呼出一口濁氣,女修睜開眼眸。
即便是在美女如雲的清和萱然大學,女修的樣貌都足以力壓群芳,除了與她同屆的林瑤,再難找到其他對手。
“梁鹿。”
莫凝丹出現在特別活動室內。
“老師。”
梁鹿見到莫凝丹,立刻起身,恭敬地行禮。
莫凝丹對她視如己出,各種功法從不藏私,是一位真正值得她尊重的好老師。
“清萱大放假了,你也收拾東西回家吧。後麵的修煉內容,我會用通訊符告訴你。”
“好。那學生先走了。”
“等一下。”莫凝丹叫住梁鹿,“江城,你認識嗎?”
“沒聽說過。”
“嗯。如果遇到他,注意離他遠點。”
梁鹿一愣,也沒問原因,隻管答應下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