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鬱鬱蔥蔥, 不時還有些微風。

白須瓷靠在梵越的肩膀上,微微垂著眼皮,不知道在想什麽。

終於在快到麟山的時候,還是憋不住了。

“為什麽來找我?”悶悶的聲音。

白須瓷說不清楚自己現在是什麽感覺, 他就是覺得有點難受。

“不是不認識我了……”

手指蜷縮了下, 在玄色的布料上弄出了點褶皺, 給人帶來點癢癢的感覺。

梵越腳步微停,輕微地靠著人的腦袋,感受了下靈力波動。

覺得沒事了, 才緩聲開口。

“本座再不找,道侶就要別被人拐走了。”語氣淡淡的,但是也藏著幾分不易察覺的嫉妒。

當初無論如何都不讓抱,好不容易才習慣了的。

結果那修士卻如此輕而易舉……

白須瓷莫名覺得眼睛有點酸澀, 感受到耳邊癢癢的氣流後, 往後退了退。

拉開點距離。

“放我下來。”聲音很小,但語氣不容拒絕。

梵越最終還是把人給放了下來, 垂眸就這麽看著, 倒是很有耐心。

“我想要回洞窟……所以你可以先不跟著我。”白須瓷慢吞吞地說著, 然後往後退了幾步,眼睛微垂著。

他不能這麽輕而易舉地原諒,就算有原因。

那也不能想推開就推開, 想找回來就隨意地招招手。

為什麽要推他……

白須瓷現在一想,覺得難受至極。

甚至比後來磕磕碰碰、摔摔打打的事都更讓人難受了。

“明明是你騙我結道侶契的, 你還要趕我走, 不記得我。”白須瓷情緒有點爆發, 聲音都不太對勁, 悶聲悶氣地質問。

他才不管什麽血月不血月的, 怎麽可以隨便忘記。

梵越微微皺了下眉,還是把人給拉回來了,攬到了懷裏,輕聲道歉:

“本座的錯。”

白須瓷肩膀微微縮著,眼裏有點濕,但還是開口說道:

“我本來都想好了,你這次要是不來找我的話,其實也沒什麽。”

“我可以自己過得很好的……”聲音很是認真,“修不會人形,我可以慢慢修,像三年前一樣試試草,也能找到好吃的。”

“除了麟山,應該也有其他的山,你不要我的話,我還可以——”

腰上的手臂倏地收緊,白須瓷感覺對方傾下身了。

“從來沒有。”聲音略沉,但十分認真。

“本座好不容易騙來的,怎麽可能輕易放手。”梵越倒也明晃晃地承認了,也不在意懷裏人輕微地顫抖。

就應該扣著,讓人永遠跑不出去。

略帶陰暗的想法。

白須瓷瞳孔微微放大了些,莫名覺得這種直接的坦白讓他有點心驚。

那時候才認識多久?

為什麽當時就……

“疼。”

似乎被打斷了,白須瓷眉毛輕微地皺了皺,略微抬手推了下。

懷抱散開了些,但依舊還在包圍圈裏,沒跑出去。

“腰?”

“嗯。”

白須瓷吸了吸鼻子,覺得有點委屈。他雖然後來磕磕碰碰的,但大多都是擦傷,看著有些可怕,其實沒什麽大事。

要說真的疼的地方,不過還是腰……

被梵越推的。

白須瓷不過是垂著腦袋,自己站著,不過下一秒就發現對方的手撫了過來。

略微不自在地躲了躲,覺得腰上有點癢。

但是很快他就發現腰不疼了,隻剩下清清涼涼的感覺。

白須瓷仰頭看了過去,對上了一個金色的眼眸,裏麵有自己的小倒影。

抬眼仔細地看了看,微微蹙了下眉,想要用手摸摸。

慢吞吞地詢問:“你……好了?”

“嗯。”不假思索,似乎沒什麽問題。

白須瓷的手被抓住了,往上帶了帶,主動被引了上去。

略微踮了下腳。

白須瓷麵頰有點紅,眼神閃躲了起來。

這是幹嘛,他就是不自覺地抬手了,不是硬要去摸的……

梵越甚至還貼心地俯身,把人往自己身邊帶了帶。

“嗯?”輕微地詢問。

白須瓷直接把腦袋垂下來了,有點想要縮回來自己的爪子,心裏一陣悔恨。

怎麽管不住自己的手呢?

最終還是碰到了對方的眼皮,有點涼,但是金色的瞳孔很好——

白須瓷腦子裏畫麵不斷更迭,最終直接停在了那日的大殿,金色的豎瞳冷冰冰地打量著他,還有渾身的黑色鱗片……

完全陌生。

猛地一下掙脫,往後退了好幾步。

呼吸有點急促。

梵越立在原地,手裏空****的,懷裏少了點東西。

“我、我……”

白須瓷不知道該怎麽說,有點無措地看了過來,最後又狼狽地垂下了腦袋。

組織不好語言。

他不是有些害怕,他是很害怕。

“當時嚇到你了?”一個聽著“平和”的語氣。

白須瓷聞言覺得有些抱歉,抓了抓自己的衣擺,肩膀微縮。

但是下一秒,梵越就直接邁步過來了,還沒等白須瓷反應過來,就被圍住了。

背後抵上了一棵樹,樹皮上的紋理有點硌得慌。

白須瓷不自覺地蹙了下眉,不過很快就發現自己腰後多了個手,放到了那處。

似乎是在給他墊著。

“為什麽躲?”

白須瓷覺得這回是不說不行了,隻好硬著頭皮說:

“我、我就是有點害怕鱗片,你之前也沒告訴我,就、就……”

“要不讓我先自己回洞窟吧,我、我,給我點時間……”

但是梵越宛若沒有聽到一樣,隻是直勾勾地看著懷裏的人,然後手指從白須瓷的衣服裏側繞了繞。

“是這個嗎?”

掌心躺著一個渾身通黑,但映著陽光閃出七彩光暈的……鱗片。

白須瓷看到後,一下子閉上了眼,腦子裏開始控製不住地聯想。

這是從哪裏□□的,□□會不會有一塊去紅肉露出來,會不會也會像活物一樣張合……

梵越眼眸中有幾分黯淡,但很好的隱去了。

“這是最好看的——”

想要往自己道侶手上放……

但是——

白須瓷還是用了最大的力氣,推開了梵越,往後退了好幾步。

身形有些單薄。

“我、我冷靜一下好不好?”

說完這句話,人就跑開了。

梵越手裏拿著那個先前悄悄藏到對方身上的東西,麵色平靜,垂眸看了一眼。

捏碎了。

他不喜歡。

*

白須瓷最後還是沒能回到自己的洞窟,被原封不動地帶回了大殿。

順帶被拉住手檢查了下靈體。

最後被帶到桌子上,吃飯。

“……”

白須瓷雖然確實有點餓,因為自從滾下山坡後就沒吃過東西了,唯一進嘴裏的隻有蕭雲鶴隨處拔的草。

抬眼看了下梵越,發現對方手裏已經沒有那東西了。

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有點發怵。

是不開心嗎?

磨磨蹭蹭地拿著個糕點塞進嘴裏,小口吞咽著。

心事重重。

梵越也不說什麽話,就這麽看著他,怪怪的。

等到一盤子見了底,白須瓷覺得完成任務了,才扭頭看向梵越。

雙眼真誠。

但對方似乎是回錯了意,很快桌上又憑空多了一盤吃的來,還曲指往這邊移了下。

白須瓷:“我不吃了。”

動作一頓,收了回來。

空氣中陷入了寂靜。

白須瓷覺得這樣有點不好,那個……鱗片不會是梵越特意送給自己的吧。

手指絞了絞。

覺得也不能是這麽回事,仰頭看了過去,但是剛想開口卻頓住了。

是錯覺嗎,怎麽感覺梵越的唇色淡了些,有點……蒼白。

“怎麽了?”聲音還保持正常。

白須瓷被喚回了心神,然後愣愣地說:“沒事,我——”

聲音突然拉長,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但又不想什麽都不說。

仔細思考了一下,起身走到了梵越麵前,慢吞吞地說:

“要不?”

話音落下,白須瓷重新變回了本體,跳到了桌子上,開口說道:

“給你抱抱行嗎?我不是故意不收的……”

對麵沒有回應,依舊很是平靜。

白須瓷覺得有點尷尬,耳朵翻折了下,覺得這樣不行。

但是他能拿得出手也就這個。

“其實毛挺軟的。”語氣弱弱的。

梵越隻是看著他,眼眸很沉,沒什麽表情。

白須瓷垂下了兔頭,耳朵往後撇著,覺得很沒麵子,準備一躍而下。

但是跳到半空中。

被撈走了。

幾乎是瞬間,又重新變成了人形,直接被圈在了梵越懷裏。

白須瓷身子被迫往後仰,重心有些不穩,隻好環住了對方的脖子。

“欸,為什麽……”

“你被蕭雲鶴抱了一路。”陳述句。

白須瓷突然一怔,努力地理解了下,然後頓時支支吾吾說不清楚了。

“那、那是沒辦法,我當時沒有靈力,隻能去……”

氣息突然靠近,有點躲不開,隻能麵色泛紅地撇開腦袋。

“可你先前都不讓本座抱的。”

白須瓷覺得耳根癢癢,傳來奇怪的感覺,有點受不了。

“你別……”

“你這樣抱著不舒服,這樣不毛絨絨的,還硌手的。”

白須瓷試圖勸說,但最後去感到眼前有一小片陰影。

“唔嗯……”

後腦勺被扶住了,身子被壓得更往後了,似乎是耐著性子等了很久。

勾著脖子的指尖微微用力,泛出點粉。

*

白須瓷坐在**,神色有點鬱悶,目光鎖定在桌上的東西。

一個新的鱗片。

更好看,更閃。

白須瓷覺得頭疼死了,這什麽習俗啊?難不成龍都喜歡拔自己的鱗片?

“不疼嗎?”沒好氣地自言自語。

但還是沒敢去碰,在梵越有事離開後,就自己拿了塊布包著了。

戰戰兢兢地放到桌上,供著。

他說到底還是有點心理陰影在的,不太喜歡那種帶麟的動物。

從前白須瓷以為自己隻是不喜歡蛇、魚、或者蜥蜴什麽的,倒是從來沒有想過……龍。

視線移到鱗片上。

有點無奈,這麽看著其實還好,畢竟隻有一個。

梵越畢竟一直都是人形,所以完全沒必要送他鱗片啊?

為什麽這麽執拗,白須瓷想不通。

送鱗片,是生怕他忘了對方是條龍的事實嗎?

也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什麽別的意思。

白須瓷抬手拍了拍自己的額頭,覺得還是得清醒一些,邁步走了過去。

深吸一口氣,打算……

就在這時,突然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白須瓷扭頭往那邊看去,不由自主地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