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須瓷本來正低頭看囡囡的,但是突然被“拉”了回來,兔爪差點沒扶穩。

“……”

因為魔頭在“揉搓”他的兔頭。

半空中的黑霧盡職盡責的表演,**的人類幼崽看的入神,甚至還揮了幾下肉乎乎的小手。

像是在鼓掌一樣。

白須瓷心裏說不出的複雜,當時他還害怕囡囡知道陪她玩的是個妖怪,會很害怕的。

但是現在……

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兔爪,又抬眼看了看努力擺姿勢的黑霧,頓時無語凝噎。

這場麵也太吊詭了吧?

不過——

“尊上,您倒是把我變回來啊!”扭過來兔頭,有些不滿地控訴。

金色的眼眸微動,看著那雙粉嫩的耳朵十分靈活地從他的指縫中穿過,然後彈了起來。

很是精神地直立著。

“待會叔叔嬸嬸可就回來了啊!”有點著急,並且前腿使了點力,想要探身去看看窗外。

梵越把目光移到了那個小腦袋上,然後抬手一揮。

原本有著水光波紋的結界瞬間消失,半空中的黑霧“馬戲團”也隨之消散。

就在這個時候,門外傳來動靜……

“老頭子,去把十三叫過來吧,我們去院子裏吃——”

“記多拿兩雙筷子啊!”婦人特地囑托道。

白須瓷頓時緊張的心跳都停了,扭頭看向這魔頭。

眼神中不可置信。

“快把我變——”

“嘎吱——”木門推開了。

林叔用袖子擦了擦額上的汗水,把目光向小床那裏移去。

那個衣著尊貴的客人,此刻正在……

林叔疑心自己看錯了,還揉了揉眼睛。

單手抱著他們家的十三,甚至還深情的“凝望”著,視線始終沒有離開過十三的臉。

白須瓷雙手撐著梵越的肩膀,身子僵硬了一下。

“叔……”想要解釋一下。

但是對方像是眼睛都不知道往哪裏放了,低頭環視了一圈地板,然後嘴裏念念有詞。

“我、我找點東西啊!”

走到了木桌上,也不顧行為有多奇怪,拿著個茶杯就出去了。

“阿瑤啊,我把碗給你拿來了,等我啊。”

說完就磕磕絆絆地走了,雙眼無神。

白須瓷用手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臉,真是覺得絕望了。

“尊上,您把我變回來的時機也太……”

難道不應該先把他變回來,再去撤結界的嗎?

梵越不是很理解這小妖為何反應這麽大。

此事有問題嗎?

他滿足了對方的訴求的。

“太怎麽?”索性直接開口詢問了。

白須瓷把手給放下了,露出了一張生無可戀的臉。

“或許……您也可以把我扔地上再給我變回來的。”

起碼不要現在這個樣子啊!!!

梵越頓時明白了什麽,然後非常順從地鬆開了手。

扔地上了。

白須瓷因為一開始兔爪就是懸空的,眼下手也是沒有什麽穩定的支撐點的。

於是輕輕一拋。

“啪唧。”

整個人坐在地上,竟然還莫名有幾分狗血劇女主的樣子。

黑色的眼眸掃過來了,頗有幾種坦然的模樣。

似乎在問,你為何不起?我已經按你說的做了。

白須瓷:“……”

算了算了,做什麽和妖怪一般見識?

拍拍衣服就直接起來了,不過背後又傳來聲音。

“你也是妖。”

“!!”

白須瓷還沒放鬆一秒,精神就立馬緊繃。

連忙踮腳往窗外望去,確保林叔林嬸還在外麵才鬆了口氣。

轉過頭來,十分大逆不道地看了過去。

“我知道。”好聲好氣地說。

白須瓷雙手叉著腰,真是覺得頭疼。

“是我麟山的妖。”梅開二度,麵無表情。

囡囡在**聽的認真,不是傳來吮手指的聲音,黑眼珠轉來轉去。

“我是,我是……”真的欲哭無淚。

白須瓷往前走了幾步,算是求對方了。

“但是現在不能說,萬一被聽到了,怎麽辦啊?”語氣很委屈,仰著頭認認真真地請求。

梵越垂眸盯著這個小妖,最後開口。

“你很在意他們?”

雖然是問句,但是聽出了陳述的味道。

白須瓷心說這不是明擺的嗎,有什麽好強調的?

“你真心待他們,卻害怕他們知曉你身份而疏遠你。”很是平淡的語氣,順帶還垂眸看了一眼**的人類幼童。

到底有何好看的,依然想不通……

“說明你根本不信任他們。倘若最後結果真如你所想,那他們也同樣不值深交。”接著補充道。

還順帶把視線移了過來,直直地看向麵前的俊俏少年。

白須瓷聽到這話怔了一怔,但是隨即又很是無奈。

根本不是這樣的啊!

剛想要開口——

“三年來,為何執拗來此地?我麟山何處不好?”

院子裏——

“阿瑤,我、我好像錯怪你了……”林平生失心落魄地站在殺雞的案台邊,看著一旁用粗布擦拭血水的妻子。

難得的產生了幾分自我懷疑。

喚作阿瑤的婦人原本就是皺著眉的,眼下聽了這無厘頭的話頓時有些煩躁。

“不是讓你去拿筷子的?怎麽拿來個破茶杯?”

孟瑤頭上綁著粗布條,攏起了一頭烏黑的長發,但依然還是有些熱,額上滲出點細細密密的汗水。

“也不知道十三從哪裏認識的人……”輕聲喃喃道。

林平生頓時來勁了,拉住自己妻子的手,很是激動地說:

“阿瑤,我要說的就是這個啊,你說十三會不會真的被賣給人家了,剛剛我、我看見那人直接抱……”

支支吾吾的,到了關鍵處居然卡殼了。

孟瑤煩的很,直接把案台上的大刀給扔到了半空中。

“鐺!”

刀尖不偏不正的嵌進案板上,殺雞的血水慢悠悠地從刀麵上滑了下來。

“說。”

“……”

一五一十的交代完了,夫婦二人陷入了沉默。

當年因為村子裏發旱災,生活十分艱苦,林平生就想著帶著懷孕的妻子來山上住一段時間,起碼能打打獵什麽的,好補一下身子。

但是卻好巧不巧遇上了劫匪,險些喪了命。

要不是十三及時出現,小寶能不能順利出生還是問題呢……

“十三長得就是太好看了,要我說,還是給他弄醜點,省的被歹人看去。”孟瑤有些生氣,但是又無可奈何。

林平生也不願意看到妻子這麽生氣,當初懷孕的時候他就沒能讓妻子過上什麽好日子。

生活一直緊緊巴巴的,有時候還得靠十三來接濟。

導致小寶兩歲多了還不是很會說話。

“你別太擔心,萬一不是我們想的那樣呢?”

“十三不也還是全須全尾的嗎?”

這麽安慰著,也不太有效果,隻好移眼看向屋子裏,然後著急地拉了一下自己的妻子。

“這是怎麽了?”

孟瑤抬眼一看,頓時有些慌,隨手拔掉在案板上的菜刀就衝了進去。

*

白須瓷覺得很委屈,什麽叫“我麟山何處不好”?

搞得他跟個叛徒一樣。

可是他也沒有經常來啊,大概一個月一來?

那也隻是送點東西啊……

幹嘛這麽看著他。

“麟山沒有不好的地方。”呐呐的語氣。

垂著腦袋,倒是難得的覺得自己好像是有點不對。

梵越看著麵前這個認錯態度良好的小妖,麵上也沒什麽大的情緒波動。

抬起了手,打算再給他檢查一下靈力……

“你做什麽呢?怎麽能打人呢?!”孟瑤氣勢洶洶地衝了進來,手裏還拿著菜刀,很是正氣凜然。

梵越:“……”

白須瓷原本正耷拉著腦袋呢,抬頭一看林叔林嬸都進來了。

“欸?”疑惑的聲音。

一股視線掃了過來,白須瓷連忙安靜如雞,老實地垂下了腦袋。

“去解釋。”

淡淡地撂下這句話。

“哦哦哦。”反應還算及時,趕緊跑了過去。

*

經曆一番解釋過後,白須瓷成功地讓林叔林嬸更加相信了他是個“失足少年”這回事。

“他是我義兄。”

“胡說八道!”

“他是我朋友。”

“信口開河!”

一陣靜默……

白須瓷閉了閉眼,索性認栽了,於是深吸一口氣,開口說道:

“他就是我那個難伺候的地主,成天壓榨我!”

對麵兩人果然一副了然的表情。

“還逼我簽了契約,不伺候他就沒辦法拿工錢。”

兩人表情頓時更凝重了,還夾雜著心疼的情緒。

白須瓷頓時覺得不好意思了,這種感覺跟當時他說自己家裏破產的時候簡直一個樣。

心虛的很。

“額,主要就是他隻待一會,沒什麽事的,你們不要擔心。”還是正經地說明了。

夫婦二人露出遲疑的神色……

“哎呀,我都長這麽大了,肯定不會吃虧啦。”很是開朗的語氣。

話都說到這份上,再問倒也顯的不好了。

於是還是回去了,順帶往桌上擺上了剛剛燉好的雞。

一張小木桌,圍著四個小矮凳。

碗筷擺的齊齊整整。

白須瓷乖巧地坐在凳子上,抬頭看向了麵無表情的“老板”。

林叔林嬸坐在一旁,沉默……

伸出手,拍了拍小矮凳。

眨巴下眼睛。

內心os:真的不坐嘛,嗚嗚嗚,這樣好尷尬的啊!

最終一掀衣袍,坐下了。

白須瓷頓時鬆了口氣,覺得自己又挺過了一大劫難。

“你不是吃素?”淡聲詢問。

正在往嘴裏扔雞腿肉的動作一頓,簡直痛苦萬分。

“其實我是雜食動物。“

到了最後梵越其實也沒有動筷子,全程隻是看著。

看著白須瓷一個……

搞得林平生和孟瑤夫婦二人也不怎麽吃,於是隻有白須瓷一個人小口小口地喝湯。

戰戰兢兢的。

“林叔,囡囡有吃的嘛?”捧著碗去問。

一時間三道視線移了過來,搞得白須瓷差點沒把碗給扔了。

“沒事,她不能吃這些,待會我給她單獨做。”一旁的林嬸開口解釋了。

“哦哦。”默默噤聲。

又過了一會,白須瓷實在被這氛圍搞得難受,於是就再度開口。

“嬸嬸啊,聽說鎮上一直有人來砍伐樹,說是要建什麽——”欲言又止。

孟瑤聞言直接給翻了個白眼,知道是說什麽事了。

“要給那新來的縣令到山上建別苑。”直接接著說了。

一提到這,孟瑤臉上確實有些愁容,但更多的是憤慨。

拿著筷子給白須瓷碗裏又夾了一塊肉,然後才說道:

“他們現在主要是在山那邊砍伐,倒是沒有來這片地方。不過這些人是有什麽毛病嗎?非得說這山上全是妖魔鬼怪,我們在這裏都待了快三年了,也沒見過啊!”

“說什麽來除妖的,我看他們心中有妖才對!”語氣很是重,看來也是煩惱了好久。

白須瓷本來想默默附和一句,但是孟瑤轉頭就對他說:

“你說是不是,這麟山風景秀麗,就是會有些小動物跑來跑去的,哪裏有什麽妖魔鬼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