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須瓷一大早就醒了,坐在院子裏的石墩子上,一個人默默地等待著——
被傳喚。
阿杉睡了一夜,覺得精神氣恢複的差不多了,就動身從土裏把自己給□□了,隨便甩了甩身上新鮮的泥土。
然後用樹杈子拍了拍白須瓷的肩膀,略帶安慰地說:
“還是別等了,尊上一般是不會輕易傳喚的,更不要說清晨了。”
“還是同我一起在黃昏等待吧。”
非常的苦口婆心。
白須瓷一晚上沒睡,一直在想林大娘一家。
他好久沒回去了,不知道囡囡還認不認識他了……
可愛的人類幼崽。
明明昨天才許過魔頭永遠不要傳喚他的願望,沒想到今天立馬就打破了。
“……”
用手托著腮,略帶無聊的從石桌上劃來劃去,偶爾撿起來幾片葉子,十分貼心的放在阿杉身上。
很快掉落的葉子就又長回去了。
“沒事,我就坐這待一會。”白須瓷枕著自己的胳膊,懶懶的用手打了個哈欠,淚眼惺忪的。
果然失眠壞事,他現在好困啊!
隨意地動手拍了拍桌子,示意阿杉去一旁的石墩子上坐下。
要不還是睡一會吧,也不知道魔頭到底需不需要他這個小妖來侍奉。
眼皮有些沉重,慢慢的……慢慢地閉上了。
“砰!”
耳朵十分貼心的冒了出來,並且再度為主人蓋住了眼睛。
一旁的阿杉嘴巴張了張……
這、這就睡了?
好像也沒必要去勸啊。
*
白須瓷睡得很香,期間還挪動了下自己的胳膊,調整了一下姿勢。
繼而發出輕輕的呼吸聲。
不過——
朦朦朧朧間,白須瓷似乎聞到土壤的味道,並且感覺有些窒息。
眉毛微微地皺了起來。
“醒醒,醒醒!小白?”一個急切的呼喚聲。
白須瓷最終實在是覺得呼吸困難,然後睜開眼一看,發現阿杉此刻正在狠了命地搖他。
兔魂都快被他搖出來了。
並且對方樹杈子上的泥土還有葉子什麽的。
幾乎全糊到了他一臉。
“……”
有些無語的用手扒拉開自己臉上的葉子,然後才開口問道:
“到底怎麽了?”
阿杉表情有些難看,然後用眼神示意身後。
白須瓷任由阿杉攥著自己的衣衫,然後如同一個沒有骨頭的妖一樣,懶懶散散地扒拉開礙事的樹杈子,然後探出身子來。
想要看看是何方神聖。
一個豎著高馬尾並且穿著黑色勁服的男子,此刻正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
白須瓷眯了眯眼睛,然後飛快的動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度的看了過去……
“!”
居然是那個猴子。
“小妖,看來你過的還不錯。”上上下下的看了一眼這個庭院,眼中略有驚訝之色。
煊俐本來以為這小兔子根本堅持不了多久,但是現在看來——
居然已經安穩的待下來了。
倒是幸運的很。
“煊俐?”有點疑惑的語氣。
白須瓷實在沒有想到是他,畢竟當時對方說要把他帶走審問,也沒能成功帶走。
本來都以為不會見麵了。
阿杉一看白須瓷居然是認識這位大人的,這才鬆了一口氣。
幸好沒惹什麽事。
並且……
說不定能攀上點關係呢!
“你來找我做什麽?”短暫地激動了一下,然後又重新把腦袋放在石桌上了。
困乏的又打了個哈切……
繼續擺爛。
白須瓷根本不覺得煊俐來找自己會有什麽好事。
上次不還說要把自己帶回去審問呢?
不過最後也沒能成功。
“這麽不歡迎我?那我可怎麽向尊上複命啊?”慢悠悠的開口說道,甚至還很有空地薅了一把門口的樹枝。
雖然被傷害的樹精很不樂意就是了。
慢騰騰的挪開了,準備偷摸換個地方紮根。
白須瓷頓時精神起來了,腦袋一下子抬起來了。
“是尊上讓你來找我的?!”
他這不就是得來全不費工夫,自己現在確實有要事找魔頭的。
煊俐扔了手上的樹枝,表情有些奇怪。
這兔子,怎麽感覺還挺開心的……
*
白須瓷一邊跟在煊俐後麵走,一邊默默的在心裏複習待會要說的事。
除了告知麟山山腳的事之外,他還是想親自下山一趟的。
畢竟還不知道林大娘一家到底怎麽樣了?
還有就是,自己到底是個什麽“病”啊?
本來以為小命休矣,但是現在看來……
垂眼看了看自己的手指,有些不解。
感覺良好啊!
煊俐在前麵走著,時不時往後瞥了一眼,然後在心裏暗戳戳的想:
把這兔子給扔到修真界,嘖,應該會被啃得骨頭都不剩吧……
“行,去吧。”在大殿門前停下了腳步,抬眼看了過來。
眼神中有催促之意。
白須瓷本來是想直接進去的,但是剛一邁步,有縮了回來。
煊俐:“??”
“我就這麽進去?”略微放低了聲音。
白須瓷倒也不是沒有見過這麟山上的侍者,不過那些大多都是半人半妖的,並且各司其職。
例如之前見的皂莢妖,就是在靈池一帶活動。
花栗鼠妖,那隻是在宴席上活動,並且還需要上供花生堅果之類的東西。
他一個兔子,額,要幹嘛啊?
煊俐環著手臂看了過來,眉毛輕輕的皺了起來。
“生的倒是不錯。”
白須瓷聞言很是滿臉問號,怎麽突然開始相貌評價了?
“怎的如此笨?”
“……”
煊俐見這兔子又愣神了,索性直接“幫”了一把,給人推進去了。
“還能怎麽進去,走進去啊!”聲調不算低,但有著一種慵懶的感覺。
見對方走遠了,才略帶調侃的自言自語。
“長成這個樣子,還是個空靈體,哪怕到人間當個花瓶也是會值錢的……”
*
大殿還是一如既往的陰森,白須瓷攏了攏自己的袖子。
四處看了看。
欸,好像確實沒有什麽侍者。
那他來幹嘛?
“尊上?”輕聲喊道。
因為白須瓷沒有看到人,想著是不是對方還沒來,就踮著腳往前探身去看。
“嗯。”
冷不丁的應答聲。
嚇得白須瓷差點沒摔了一腳,慌裏慌張扭過身來,磕磕巴巴的行了個禮。
“見過尊上。”
梵越垂眸看了一眼的已經看不出腫脹的額頭,停留了片刻,然後才收回了視線。
“起來。”
白須瓷聽到指令,本本分分的準備起身,但是因為自己的白衫太長了。
有點手忙腳亂的樣子。
一個沒注意,還踩到了自己的衣服,然後習慣性的一拉……
“嘶啦——”
梵越腳步一頓,回頭看了下。
“……”
白須瓷此刻還沒注意到那一言難盡的目光,還在埋頭處理自己的衣服。
短暫的思考了一下。
索性就把不小心扯壞了的外衫,隨便團了團,扔進了袖子裏。
然後施了個法,一件新的外衫便就又披到了身上。
新衣服,get!
梵越在對方抬頭跟過來的時候,及時的收回了自己的視線。
轉而重新走回了座位那裏。
身後傳來噠噠噠的腳步聲……
倒是會用點基本的法術,還不算太笨。
“尊上。”
金色的眼眸移了過去,想要看看對方要說什麽。
“您傳喚我來,是有什麽事嗎?”
“……”
白須瓷看著空氣突然沉默,有些懵。
他是說錯什麽話了?
這要求人辦事,不得先問清楚對方要自己做什麽嘛?
“你昨天答應了什麽?”開口提醒道。
白須瓷記得很清楚:“來偏殿侍奉。”
“對。”
“沒了?”輕微上揚的語氣,還是很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
梵越思考了下,淡淡的開口:
“站在這裏即可。”
白須瓷宛若一個石像,給狠狠的震驚住了。
什麽叫“站在這裏即可”?
深吸一口氣,也不敢說什麽話,慢吞吞的挪了挪腳。
站到了柱子一旁。
沉默。
不是,現在到底該怎麽辦?
他要去問嗎?
可是對方好像沒有開口的意思啊……
“想問什麽。”視線移了過來,倒是沒想到妖不是很大,心理活動倒是不少。
白須瓷一個激靈,覺得這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試探地開口說:
“尊上,符霖那天跟您說了什麽啊?”
“我是生病了?”語氣很低,但是尾音有點微微上揚,還是很疑惑。
當時白須瓷根本就沒有聽清在說什麽,後來想問也沒什麽機會了。
現下看魔頭心情很好的樣子,還是忍不住問了。
“你覺得呢?”倒是勾起來一絲興味來,梵越傾身反問道。
白須瓷猛地一下和那個金瞳對上,稍稍有些犯怵。
低眉順眼的回答:
“我不太敢覺得……”
由於聲音太小,梵越沒有聽清,皺了皺眉問:
“什麽?”
白須瓷頓時端正態度,認認真真的回答:“我覺得可能是生病了。”
不然怎麽符霖一臉“憐愛”的表情……
梵越似乎是聽到什麽有意思的回答,倒也不覺得大殿冷清了。
“生病。”咬文嚼字的分析。
“倒也差不多。”眼睛瞥了過來。
白須瓷聞言抬起腦袋來了,眼睛微微睜大。
原來真的生病了。
“那尊上,我有得治嗎?”一本正經的詢問。
梵越視線移了過來,不由自主的被吸引走了。
因為對方那兩個耳朵又冒出來了……
怎麽還是控製不好?
停留了片刻,不動聲色的移回來了,看向了那個仰著小臉等回答的小妖。
“之前不是一心求死?”很是閑適的反問。
倒也不覺得這麽慢悠悠的拉扯無聊。
“那主要是……主要是……”白須瓷垂著腦袋,有些無奈,“當時真的很不對勁啊,確實很暈,確實用不上妖力。”
自我恐慌,再加上符霖那個外在因素影響。
很難不往壞的方麵想。
“你是空靈體。”倒也沒打算有意隱瞞,反而是更好奇對方知道後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