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的腳趾縮了縮,想要往褲子裏藏起來,但她的褲子往上一截,整個腳踝都是**的,自然藏不起來,她隻能紅著臉在趙含章麵前撒謊道:“穿,穿了的……”
趙含章也點頭道:“她穿了。”
老人這才放下心來。
很快就有村民從自家的柴垛裏抱了木柴來,就在空地上生火,還有人抱來麥草和稻草鋪在地上給趙含章當席子坐。
趙含章知道,雖然她推廣胡凳胡桌好幾年了,但民間還是習慣席地而坐,最要緊的是,現在國家百廢待興,很多家連床都添不起,更不要說桌椅了。
她也不嫌棄,直接抓了一把稻草轉成一個圈放在地上就坐下。
村民們見她和他們一樣的坐姿,頓時放開了不少,也跟著卷吧卷吧就圍著火堆坐下。
趙含章還招呼趙正趙融幾個一塊兒坐下,然後讓曾越他們去剝鹿皮,砍鹿肉,她道:“留下兩隻鹿,其他的都剝皮削骨,一會兒鹿腿都烤上,其他的剁了燉湯。”
曾越應下,帶著親衛們去河邊剝皮。
韋獻也很快帶著人端了幾口釜和瓦罐來,不錯,就是韋獻家裏條件好,目前也沒能買得起鍋,所以家裏用的還是釜和瓦罐。
趙含章看著架起來的釜和瓦罐,在心裏計算著,她若能在兩年內讓他們每一戶都有一口鐵鍋,五年內讓他們建起磚石房子,那便算是巨大的成功了。
韋獻帶著村民們動起來,很快在附近又生了三堆火,將釜和瓦罐架好,然後往裏倒水,又點了好幾個村民的名字,讓他們回家拿些白菜來。
村民都歡快的跑回家取了。
趙含章收回目光,繼續問村民們,什麽時候搬過來的,從哪兒過來的,覺不覺得冷,家裏都用什麽保暖?
又問,“今年進過幾次山,能從山裏打到獵物嗎?”
村民們熱情的回答,他們都把情況往好了的說,告訴趙含章,他們過得很好,比前年好很多了。
他們這些人是去年夏落戶到此處的,僥幸種了一季糧食,朝廷免了人丁稅,收獲的時候沒有亂兵,也沒有戰禍,所以家裏有了點糧食,就是可惜,冬前征了兩次兵稅,所以存糧不多,隻夠吃到開春。
有人小心翼翼的問趙含章,“不知今年還會不會征兵稅?”
趙含章道:“匈奴之亂已平,現在中原以北皆無戰事,不會再征收兵稅了,今年大家好好耕種土地,爭取多存一些糧食。”
趙含章越過他們看他們的房屋,笑道:“待有了存糧便成家立業,為國家多生孩子,說不得衙門還會獎勵你們房子呢。”
大家都當趙含章是在說笑,也跟著傻樂。
此時他們隻記住了趙含章說的今年不會有兵稅。
曾越他們的動作也很快,韋獻他們剛把火燒起來就把鹿的皮給剝下來了,他砍下兩條腿,直接拎過來,一條腿掛在了趙含章的火堆上,另一條腿給了親衛們。
韋獻立即拿那兩小布袋糧食過來問,“大將軍,這麵和麥子怎麽吃?”
趙含章略一思索後道:“麥子掏幹淨放進鍋裏和肉骨頭一起燉吧,燉久一些,開花了好吃。”
“麵就用肉湯做麵糊糊吧,讓大家都回家拿碗來,我們今天吃個熱乎的。”
韋獻高興的應了一聲,立即招呼村民們回家拿碗筷,再多拿些東西來,不能都讓大將軍出吃的,他們也要出一點東西,這樣吃著才開心,才豐盛。
於是有人從家裏拿了麥子來,有人拿了米,還有人拿了白菜,醃菜等。
趙含章看向趙正。
趙正立即帶一個親衛過去,帶了菜來的,他斟酌著收下了,糧食的話,他統一隻抓一把,剩下的都退讓回去。
村民們都散回去了,火堆邊隻剩下趙融幾個,趙含章這才問他們,“在山裏問的問題,你們現在有答案了嗎?”
趙融幾個收回目光,臉色憋得通紅,趙融吭哧吭哧道:“他們都很愛戴三姐姐,三姐姐是為了不讓他們失望嗎?”
趙含章聞言歎息一聲道:“你啊,讀書讀得太精明了,反而沒有明白其中之意,程叔父說的不錯,你還得在太學裏多讀幾年書。”
“但光讀書是不夠的,我看你們這些大學生的課程也不是很緊要,再開學,以後每旬都抽出三天時間來縣衙幫忙吧,多下民間,”趙含章道:“民間的疾苦,你們不僅要用眼睛去看,還要用心去看。”
“趙正年紀雖小,卻比你們任何人都要用心。”她這才給出那個問題的答案,“你們去看他們的腳,他們的臉。”
趙融幾個去看,看腳,隻覺得冷,村民中除了十來個人有布鞋穿外,其餘人大多是布條搭草鞋的配置,還有不少人是直接光著腳的。
光腳踩在雪地上,或是在這冷冽的風中,隻是想一想他們就覺得難以忍受。
這樣,真的不會凍死嗎?
但再看他們的臉,又覺得很熱情,從他們到這個村子開始,他們臉上的笑容就沒有消失過。
剛才還有人高興的和趙含章說,“那邊有個村子,是大前年秋末建的,就比我們早來大半年,多種了一季糧食,過年時好多人家都存了兩筐的糧食,今年不收兵稅,我們也趕上種冬小麥了,一定也能存兩筐的糧食。”
趙融也常幫著縣衙做些統計工作,知道兩筐的糧食都是帶殼的,加一起也不過兩百斤左右,怎麽就值得他們這麽高興?
“這樣的天,這樣的境地,是會餓死,凍死人的,”趙含章道:“山澤或許是他們唯一獲得生機的地方,所以要是為了防止有人掉進陷阱遇害就禁止百姓進入山澤,和因噎廢食有何區別?”
她當然知道再如何規定,還是會有人因為陷阱出意外而死,但她不能因為這可能發生的意外就斷了那麽多人的生路。
“剛才你們也都聽到了,魯四他們是五鄰結隊,每次進山得到的獵物都要分給五鄰,五鄰二十戶,就算一次隻能分到一塊拇指大般的肉,他們也能憑此活下來。”
“生機本就渺茫,我們為何還要斷人生路呢?”
趙融臉色通紅,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