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了一群流民?人數很多嗎?”

“多。很多……而且在流民之中還隱藏著一波……刺客。”

說到刺客, 曹德榮已然是站立難安,陛下在外遇刺,天知道他方才得知這個消息時頓時感覺天都要塌了, 要不是身邊的小徒弟扶了他一把,可能直接就癱軟在地上了。

慕浮玉見曹德榮氣喘籲籲, 滿頭滿臉的大汗,領口後背的衣服都被汗水打濕了一層,剛才說起小皇帝遇到刺客,那個嘴唇和雙手都在不停地抖顫。

大熱的天,麵色煞白的一片,感覺下一秒人就要昏厥過去。

寬慰道:“陛下不會有事的。”

語氣異常的肯定且堅定, 因為他知道小皇帝是天命的男主,身上還有主角光環,肯定是不會有事的。

——最多, 受點皮肉之苦。

“可可可……可是,陛下失蹤前……身、身上中……中了一劍。”

磕磕絆絆的一句話, 叫慕浮玉倏然變了臉色, 他先前以為小皇帝隻是單純的失蹤下落不明,現在曹德榮又補充說小皇帝在失蹤之前身上還中了一劍。

應該……不會很嚴重吧?畢竟是男主角,慕浮玉如此安慰自己。

撇開心裏突然升起的幾縷擔憂, 慕浮玉敏銳地嗅出了陰謀的味道,聯係先前遇上流民假扮刺客:“是不是有人將陛下的行蹤泄露了出去?”

本來小皇帝此去清河是微服私巡,當然對外的借口是夢到了先帝,通過欽天監的暗箱操作, 隔天就搬進了皇家太廟去給先帝和中洲的百姓祈福, 為期九九八十一天。

這個秘密除了他, 後宮之中也就隻有小皇帝的心腹忠仆……還有太後知曉, 如果陛下遇刺這事被傳揚出去?

他……恐怕會成為太後懷疑的不二人選?

目光穿過窗戶,慕浮玉遙望江南的方向,他在想到底是誰將小皇帝的行蹤透露了出去?有什麽目的?

“這……這個,陛下此行去清河,也就隻有王爺和太後……還有奴知曉……”說到此處,曹德榮猛然一震,搖晃著微胖的身子顫巍巍跪下,頭磕得咚咚響,“王爺明鑒,便是再借奴十個膽子,奴也不敢將陛下的行蹤透露出去啊。”

慕浮玉默然一秒,他剛才也就隨口猜測然後再隨口那麽一問,哪裏想到曹德榮直接就曲解了他的意思,天地良心,他真的沒有那方麵意思?

“曹總管對陛下一片忠心,天地可鑒。本王心裏明白,快快起來!”

曹德榮誠惶誠恐的起身,想著肅王對他如此肯定,一顆提到嗓子眼的的心才漸漸落回實處,小心翼翼擦了擦已經流到眼睛裏的汗珠。

“太後那邊派人通知了嗎?”

“還未曾。”在收到陛下出事的消息時,曹德榮想起陛下臨走之前吩咐他的。

陛下說他不在盛京的這段時間,朝堂後宮不論發生什麽,第一時間稟報肅王就是了。

所以,謹記陛下吩咐,曹德榮自然第一時間就找去了肅王府,如今聽肅王提醒太後那邊還沒有派人去通知,連忙回答:“老奴這就去長春宮。”

“不……先瞞著。太後鳳體不好,若是知曉陛下在鳳鳴台遇刺……別到時候又給病倒了。”

曹德榮應了聲,心想還是肅王想的周全,太後鳳體本就不好,要是聽到陛下遇刺失蹤的消息,估計又要病倒了。

——

隻是隨著一天天日升日落,眼看著都半個月了,不僅鳳鳴台那邊依然還沒有小皇帝的好消息傳回來,就是偷偷離家出頭的嘉怡郡主也沒有找到。

也不是沒有找到,嘉怡郡主人倒是找到了,隻是找到之後又偷偷溜了,還不止一次……

禦書房內,慕浮玉看著剛飛鴿傳書送到他手上還熱乎的紙條,隱約都能猜出裏麵寫的是什麽。

果不其然,嘉怡又「憑本事」跑了。

半個時辰後,他又收到第二張紙條,同昨天的一樣,依然沒有小皇帝的任何消息,仿佛人間蒸發了一樣。

慕浮玉燒了紙條,於嫋嫋青煙之中溢出一聲歎息。

一個離家出走不肯回來,一個下落不明不知去向,這一對表兄妹就沒有一個是讓他省心的。

見肅王又在歎氣,曹德榮端了一杯清茶上前,寬慰說:“王爺,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陛下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不會有事的。”

慕浮玉瞅著給他端茶的曹德榮,明明自己整日整夜的擔憂小皇帝,以至於短短半個月那偏圓潤的身段就愁瘦了一圈,還有眼底那濃如墨寶一樣的黑眼圈……都這樣了,竟還反過來安慰他。

古代人的忠心和忠誠,真的很讓人不可思議。

“說的是,陛下吉人自有天相。”

慕浮玉附和了一句,對曹德榮的給予非常高的肯定,小皇帝他是不擔心,反倒是嘉怡那個小丫頭,兩次三番的甩開了他派去的人,看樣子是鐵了心要去江南找她的皇帝表哥。

也不知她是從哪裏知道小皇帝並沒有去太廟祈福,而是去……

慕浮玉突而一頓,他在想小皇帝的行蹤會不會是嘉怡一不小心說漏嘴,然後透露出去的這個可能性?

一杯茶剛端上手還沒有喝上,外間突然想起一聲通傳。

“太後駕到!”

中洲太後楊映雪,身著一身孔雀綠穿百蝶花點翠裙,雲鬢堆髻的頭頂上戴一頂華美鳳冠,在身邊嬤嬤的攙扶下雍容輕步走進禦書房。

“皇嫂,你今兒怎麽過來了?”

慕浮玉不慌不忙迎上去,唇角微揚笑容淺淺,然後就看到他這位太後皇嫂眉目瞥了眼周邊,慕浮玉秒懂,立刻揮退了禦書房內伺候的宮人。

“今兒天氣好,就想著出來轉轉。”

麵對太後皇嫂說的場麵話,慕浮玉聽聽就是,無事不登三寶殿,說是天氣好出來轉一轉?皇宮那麽大麵積哪裏不能轉,非要轉到禦書房來,所以想也知道不可能是單純的出來轉轉?

但知道是一回事,說出口卻是不能的。

慕浮玉按耐著性子,淺笑點頭附和,然後兩人就開始了一段又尷又尬的日常對話。

說得慕浮玉尷尬癌都犯了,好幾次他都想直接說“您老有事情就直說唄,嘮嗑這些毫無營養價值的廢話有意思嗎”?

如此對話大概持續了有十分鍾左右。

“說起來,我已經多日不曾收到陛下的消息。”

慕浮玉聞言頓時精神一振,心想終於說到正題了。

“肅王,你有陛下的消息嗎?”

慕浮玉:“ 。”忽然覺得剛才那種沒有營養價值的日常對話可以再重新續上。

“呃,陛下他,一切安好。”

“安好嗎?”楊映雪喃喃念道,身上似放下了什麽重擔一樣,一直緊鎖的眉心也舒展開,一連道了兩句“那就好。那就好。”

慕浮玉也是瞧見了,他剛才就覺得他這位太後皇嫂的臉色蒼白,看著就不太好的樣子,連忙關切問道:“皇嫂,可是身上哪裏不舒服,需要傳太醫過來瞧瞧嗎?”

“不用。可能是方才想起近日來做得那個噩夢,這才……臉色不是很好……”

楊映雪擺擺手,然後又輕輕搖頭,也沒瞞著,解釋說:“約摸半個月前,我夜裏做了一個夢,夢裏……我看見陛下他渾身是血,奄奄一息……一直在喊,他身上好疼、好疼……

這兩日也是,反反複複總是做著這個夢。”

慕浮玉沒想到太後突然說這一段,臉上的表情隨著太後說的話而逐漸變得凝重……都說母子連心?

不會真的是小皇帝那頭出事了吧?

先前他一直覺得有主角光環加身,就是遇到刺客就是受傷肯定最後也會逢凶化吉,平安無事。

但現在……聽了太後的這個夢,他不確定了?

“方才聽到你說陛下一切安好,我這心兒……也就落到實處了。”

“對了,陛下此行到了哪裏?可有說過何時能動身回來?”

“陛下他……已經到了鳳鳴台,八月初旬就能趕回來。”

“鳳鳴台?陛下他還在鳳鳴台嗎?”楊映雪說著突然就停住了,目光直視過去:“半個月前,陛下就已經到了鳳鳴台,不可能半個月過去,陛下還滯留在……是不是陛下出事了?”

慕浮玉「嘶」了一聲,沒想到他的一句話就露餡了,同時也對太後敏銳的洞察能力有了一個較為深刻的認知,果然不愧是從上一屆宮鬥中奪魁勝出的佼佼者。

一句話就能肯定自己的猜測。

“我做得那個夢……是真的?!陛下他在鳳鳴台出事了,對嗎?”

在楊映雪的注視下,慕浮玉緩緩點了一下頭,瞞好像是瞞不下去了,索性便將小皇帝遇上流民然後被流民衝散這一事和盤托出。

楊映雪聽到這裏哪還坐的住,煞白著臉色搖搖欲墜起身就要往外殿走。

“皇兒,我的皇兒……我要去找他,我要去鳳鳴台……”

“皇嫂!冷靜!”

“你……讓開!”

楊映雪看著攔住她去路的肅王,麵露不悅之色:“你讓本宮如何能冷靜?眼睜睜看著陛下在外麵受苦受難……我的皇兒他現在肯定很疼,他在等著我……”

“我去。”

楊映雪愕然抬起頭:“可……肅王你還要監國。”

慕浮玉點頭安撫道:“不是還有皇嫂你嘛。”

“我?”

慕浮玉再次點頭:“皇嫂身體不好,實不宜出宮舟車勞頓,來回奔波。”

讓一個身居後宮常年養尊處優的人出去找小皇帝……指不定到時候是誰找誰?

要是太後的行蹤再泄露出去,好家夥啊……可別他還沒造反,這母子倆就呸呸呸……他想什麽呢?

言歸正傳,慕浮玉繼續說到:“臣知道皇嫂你擔憂陛下的安危,但宮外畢竟不是宮中,人心險惡自是不必多作贅述。陛下那裏有臣,臣定會將陛下平安無事帶回來。”

麵對慕浮玉一番有理有據的說辭,楊映雪似乎是將話聽進去了,沉默了片刻後,微微一頷首。

“那就有勞肅王了。”

作者有話說:

慕慕要開始他的千裏追夫路了——

小可愛,有上車一起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