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浮玉將手頭工作做了一下交接, 當天下午就出發了。

夕陽斜下的傍晚,太陽照射了一天的地麵悶熱得像一個巨大的蒸籠,蜿蜒的官道上一匹黑色駿馬飛速疾馳, 伴隨著一陣噠噠噠的馬蹄聲,揚起一路的塵土飛揚。

日落月出, 一輪明月高懸,銀色光華似從九天傾瀉而下,林間靜謐,駿馬踏著月華,清風拂動間帶走了白日裏的沉悶和高熱。

月隱東升,天際一絲霞光初現。

趕在地麵再次變成一個大蒸籠之前, 慕浮玉找了一間驛館歇腳,如此晝夜趕路,白天休息。

在第八天的清晨, 慕浮玉終於抵達鳳鳴台,一身的風塵仆仆。

“到……到了?”

它就眯了一會兒, 頭上的月亮就已經變成了太陽, 時間要不要過得這麽快?

瞪著一雙豆豆眼,啾啾仰望遙看遠處高大厚重的城牆,心裏又開始泛酸氣……嘀嘀咕咕了好一陣, 才將自己從專屬口袋中扒拉出來,羽翅展開人性化伸了一個晨起的懶腰,結果一個沒注意從顛簸的馬背上掉下來。

吧唧-一下——

毛茸茸的腦袋和大地來了一個愛的零距離擁抱,說的直白點就是, 來了一個——草刹。

大概是因為掉下來的時候還順帶彈了一下, 不過礙於毛茸茸身上沒有裝備彈簧配置, 所以隻是滾了幾圈滾到了旁邊的草叢裏。

遠處, 隻聽到一聲清亮的嘶鳴。

慕浮玉「籲」一聲,一拉韁繩,坐下愛馬墨羽就乖巧的調轉了方向,邁著它的小馬步噠噠、噠噠……

拍了拍墨羽,慕浮玉看著草叢中灰頭土臉的某隻鳥:“這就是不遵守交通守則的下場。”

抬頭十五度望天,啾啾感受到了淡淡地憂傷,它摔了……誒!宿主居然都不安慰它,反過來還嘲笑它沒有遵守交通守則。

古代有毛個交通法,啊!唧——

【一隻土鳥能不能別把自己整得和文藝小憤鳥一樣?】

【狗尾巴草好吃嗎?】

呸呸呸……

就說剛才嘴裏有什麽東西戳到它了,趕緊又呸呸呸將嘴裏的狗尾巴草吐掉,然後抖了抖身上沾染的草屑和塵土,撲扇撲扇羽翅晃悠悠飛到半空中。

【哼!反正你現在心裏就隻有小皇帝?我就知道……你見異思遷,移情別戀了。】

慕浮玉:“ 。”怎麽說得他和負心漢一樣?

【說人……能聽懂的話。】

【本來就是嘛,你一聽那女人說做夢說小皇帝不好了,你就著急忙慌地di和什麽一樣出來找小皇帝?】

【你是不是又腦補了什麽?】慕浮玉抬手抹掉額間的汗水,語氣有些無奈。

感覺自打他答應太後出發去鳳鳴台找小皇帝,一路上這隻鳥隻要開口那是三五句就要念叨一遍他偏心小皇帝。

那提起小皇帝一句一句的語氣,酸的都能泡檸檬茶喝了。

【才沒有,我才沒有腦補過度。你就是擔心小皇帝……你為了早點見到小皇帝,天天夜裏趕路我就不說了,前兩天下雨你都沒忘記要趕路……還日夜兼程……】

某隻鳥越說越覺得心酸,渾身毛都酸溜溜地裂開了,酸言酸語:“承認了吧,你就是有了新人忘舊人。”

慕浮玉無言的一瞬,怎麽就又扯上了新人和舊人,他新著誰了?又舊著誰了?

這隻酸唧唧的檸檬鳥,短短幾天修煉的……那個腦補的功力好像又更上幾層樓?

不可否認,慕浮玉的確是擔心遠在鳳鳴台下落不明的小皇帝,畢竟是自己養了一陣的小崽子,擔心他的安危那不是很正常。

但,哪裏就有這隻鳥說的那麽誇張,見異思遷、移情別戀還有新人舊人都用上了,他又不是渣男。

輕輕呼出一口氣,要不還是解釋一下吧,不然就這隻檸檬鳥能一路酸到鳳鳴台,就能一路再酸回盛京。

同理,他的耳朵也要一路再受罪回到盛京。

【拜托,現在是夏天,我不夜裏趕路難道大白天趕路嗎?會中暑的?還有你說的那個……下雨天我不趕路,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你是想要我露宿荒郊野嶺嗎?】

啾啾:“……”

好像是滴……哦——

現在是夏天,晚上趕路的確是涼快些,光顧著冒酸氣倒是忘了最基本的,停在半空的啾啾精神似乎一下振奮了起來,身後的一對羽翅撲扇得格外妖嬈,“你怎麽不早說,我還以為你喜歡上小皇帝了?”

慕浮玉直接甩了一個白眼過去:“你一隻鳥……知道什麽是喜歡?”

「不知道。」搖頭的異常幹脆,鳥腦袋一抬,雄赳赳氣昂昂:“老話說的好:沒見過豬肉不代表沒見過豬跑。就你天天晚上念著小皇帝的那個勁頭,擱誰心裏不多想?”

【我覺得,以後我真要是看上了小皇帝,和他好上了。你……絕對是居功至偉,功不可沒!】慕浮玉說的頗為意味深長,意有所指。

天天在他耳邊念叨他和小皇帝不是有這個就是有那個,念得他有時候都恍惚覺得自己和小皇帝有……那什麽?

【不要……咩唧——】

【小皇帝他不是好人,你不要和他好……最多,裝裝樣子就行了,千萬不能假戲真……】

慕浮玉直接給想太多的檸檬鳥話切斷了:“還要趕路呢,沒功夫和你閑扯這些……你走不走?”

【我這不是怕玉玉你一個人趕路,那個旅途勞累,想給你緩解壓力……那個我們不要說小皇帝了,我給你唱山歌哎哎……誒誒……】

一打眼,它家宿主已經駕馬跑出了一段距離,撲扇的羽翅停在半空中一瞬,急忙叫嚷:“哎誒誒……玉玉,你落下我了,啊啾——”

【你該減減肥了。】

啾啾:“……”它憑本事吃出來的,要減什麽肥,毛茸茸就該圓潤一點才好看。

【誒哎等等我……玉玉,你跑慢點,六條腿我這兩隻爪,追不上啊……】

它就說兩句話的功夫,宿主人都跑到了城牆下,趕緊撲棱撲棱扇著羽翅追過去。

鳳鳴台望江樓客棧;

“哎!陳大哥,你等的人他還沒到嗎?”

大早上客棧也沒什麽人,店小二麻利的打掃完手頭活計,就看見天蒙蒙亮就站在客棧門口的那位陳大哥還站在外麵,時不時遙望一下斜對麵的城門入口。

突然被喊,陳述將目光轉回:“還沒有,應該是前兩日下雨,路上耽擱了點時間……應該就快到了。”

店小二聞言點了點頭,似乎想起什麽又問:“對了,陳大哥……你家少爺還沒有找到嗎?這都失蹤好久了……要不要去縣衙報個官?這樣可能找人快一點誒!”

“多謝提醒。”陳述客氣回道,然後將目光又移回了城門口,倏爾,神情一震。

“後廚早膳做好了,陳大哥不妨先吃一點,可以邊吃邊等……嘿?陳大哥你要去哪兒?”

店小二望了一眼,遠遠地就看見一匹高大威猛的黑色駿馬,陳大哥已經大步奔跑迎了過去。那位駿馬的主人應該就是陳大哥等了幾天的人吧,店小二心想。

很快,噠噠噠的馬蹄聲便停在他們客棧大門口,店小二臉上揚起熱情的笑容,誰知這一抬頭,眼睛瞪的老大,我的娘哎!

好、好……貴氣漂亮的一位公子!

直到陳大哥喊他,他才呆愣愣的緩過神來。

“將我家公子的馬牽下去,好生照料。”

“哎,哦嗯!陳大哥放心,一定好生照料不會有絲毫怠慢。”

回神的店小二忙不迭點頭,伸手牽過韁繩拉了拉,不料馬兒紋絲不動不說,甚至還衝他滋了一下,露出一排牙齒……嚇他一跳,感覺怪凶神惡煞的。

慕浮玉見狀,拍了拍墨羽長長的馬腦袋:“不許調皮嚇唬人。”

墨羽發出幾聲“嘿兒……嘿兒……”馬臉貼過去蹭了蹭主人袖口和手背,前蹄點了點地下,好像在說:它沒有。

“沒、沒有……沒有呢,公子這馬看著就……溫馴乖巧,它沒有嚇到我,真的!”為了證明自己沒有被馬兒嚇到,店小二拍了拍胸膛隨後 又挺直了腰。

“有勞小二哥給它清洗一下,再喂把草料。”

“公子放心!肯定挑那最嫩的草尖給它吃。”

慕浮玉這才對陳述說道:“帶我去公子失蹤的地方去看看。”

陳述低頭應:“是。”

陳述前麵領路,穿街過巷,最後來到北城區一處破舊的山神廟前。

慕浮玉第一眼就注意到山神廟大門前那顆榕樹下砌了一堵和這裏不太相稱的新牆,便問道:“剛砌上的?”

“嗯,牆後麵……都是流民。”

慕浮玉聽了陳述的回答,眉頭擰起:“朝廷的賑災糧不是早就已經撥下來了嗎?”

有關清河水患,小皇帝早就從方方麵麵安排了善後事宜,糧食醫藥和賑災款項,前後一批又一批從各個州郡運送到了清河。

可以說能為百姓做的,小皇帝都考慮到了。

“又是一批,先前清源的那批已經遣返回鄉,這是從清河過來的,清河的水災要比清源嚴重些……公子稍安,朝廷的賑災糧都會如實發放給災區的老百姓,絕不容許有中飽私囊的蛀蟲染指百姓的救命糧。”

陳述說完,指著山神廟前那顆鬱鬱蔥蔥的大榕樹,“那日……官府施粥救濟受難的災民,這間山神廟乃至那邊的巷口都擠滿了人。”

“我們收到消息,有人秘密狀告鳳鳴台的知縣錢寶來想要私吞朝廷撥下來的救濟糧,打算偷梁換柱用沙土石子代替這批救濟糧……屬下便和少爺喬莊打扮成流民的樣子過來看看?

屬下和少爺剛混進流民堆裏還沒有一會兒,前麵領粥的災民不知為何就發起了暴亂,現場瞬間哄搶亂作一團……其中有一撥災民更是直接就搶了那些施粥衙差手中的佩刀,神情猙獰,見人就砍。

因著那撥災民凶殘血腥的舉動,災民群一下爆發了,驚呼、尖叫、哀嚎……人擠人,人踩人……當時的災民……很多很多……一時,根本數不過來。

便是這個時候,屬下和少爺走散了。”

這一走散,他就徹底沒了陛下的消息。

陳述說的這些,先前在信中他已經看過一遍,隻是當時他想著小皇帝有男主光環,便想當然的認為小皇帝最多就是消失幾天,然後就會被平安無事找回來。

所以在看完那封長長的密信後,心裏雖有觸動但波動不大。然而隨著時間一天天地過去,下落不明的小皇帝還是沒能找回來,慕浮玉這才驚覺好像哪裏不太對?

按理說身為男主角的小皇帝不應該會失蹤這麽久,而且翻翻原著壓根就沒有小皇帝遇刺又失蹤這些情節?

對比一下原著,再對比一下現在,慕浮玉隱約能感覺到……好像自從男女主在酒樓初見那會兒,男主沒有出手幫助女主,原著劇情就如同脫了韁野馬——

——奔向了,自由廣闊的天空。

並且這樣的感覺在喜提小皇帝給他套上盤龍腕扣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原著劇情已經和小皇帝……書人分離,各奔東西了。

想到已經崩得連作者親媽可能都認不出來的原著劇情,慕浮玉眼下除了頭疼就隻剩下歎氣。

算了,還是不要再想了,目前最重要的是找到小皇帝。

“都找過了嗎?”

“都找了,鳳鳴台方圓百裏都找了……來來回回都找了好多遍,可就是沒有少爺的消息。”

慕浮玉瞥了眼,瞧著陳述滿臉菜色,眼底兩圈顯眼的青黑,鼻子下麵的上嘴唇兩顆紅通通的痘痘,估計是小皇帝找不見著急冒火長的,那個臉頰和身形也是肉眼可見消瘦了不少。

“公子……洪福齊天,不會有事的。”慕浮玉拍了拍陳述的肩膀,安慰語氣很堅定,畢竟再怎麽說也是天命的男主角,肯定是不會輕易就掛了,“陪我四處轉轉吧。”

慕浮玉將山神廟周圍的空地和周邊的街巷都踩了一遍,然後又踱步回了那間山神廟。

可能因為年久失修的原因,從外麵看這間山神廟破舊的很厲害,進去裏麵連個能站腳的地方都沒有,到處都是肆意生長的茂盛野草,抬頭基本上就是開天窗,牆體灰白開裂露出被雨水和蟲蛀腐蝕,鏽跡斑斑的梁木。

距離事發那日都已經過去將近二十天了,要說還有什麽線索那是肯定沒有的。

所以一圈轉下來,也就給附近的地麵上多加了一串「到此一遊」的腳印。

“你和公子失散之前,公子大概站在什麽方位?也就是你最後一眼看到的……公子在哪兒?”

陳述指著少了一塊石階的山神廟的門口:“應該就是在這裏……但,屬下也不太能確定,當時的災民實在太多,太多了……屬下和少爺當時換的那兩身衣服和那些災民一模一樣……”

因著要裝扮成流民去查證,理所當然要穿著和流民一樣,為此他還特意拿了幾個白麵饅頭去流民那裏換了兩身「流民裝」。

哪裏知道……

想到此處,陳述已經深深的埋下頭,後悔不迭。他要是知道陛下會不見,那天他怎麽著也會攔著陛下,哪裏還會讓陛下以身涉險?

慕浮玉:“ 。”他好像知道小皇帝是怎麽走丟的了?

都不用費心思去想,暴動一來,人群踩踏推搡,就先不提那個誰誰誰都穿一樣好找不好找?單就還有一撥假裝成流民的刺客在裏麵挑事……能找著人才有鬼?

這一對主仆也是人才,為了找證據竟然能把自己折騰成流民然後跑去流民的大本營去,還穿和流民一模一樣的衣服……唉!這兩個的智商有時候都可以和那隻蠢鳥相媲美了。

突然被cue的啾啾:“你吐槽歸吐槽,能不能別捎帶上我?我是誰?!我賽曼——啾啾,可是高科技文明係統,他就一個原始碳基人。”

【我和小皇帝有壁,啊……中間都隔著一片銀河海呢。所以親愛的宿主大大,你要認清楚一件事情,我!賽啾啾是他高攀不起的,統! 】

【懂?】

慕浮玉:“……”他就想到提了一句,這隻鳥就炸毛回了他一串?

【隱私?你懂不懂什麽叫隱私?!不許再截取我的腦電波,再有下次,我屏蔽你一天,每次疊加。】

【我沒有……】

【我剛才並沒有在心裏說話。】

啾啾心虛了一秒,對了對翅尖:“哎呀!知道了……我又不是故意的,你剛提了我,嘛-然後,我才分心去聽的,我都沒有計較你說我蠢了。”

慕浮玉看了一眼就瞥開視線,麵朝陳述繼續之間的話。

問:“無垢那邊呢?”

陳述搖搖頭:“至今沒有公子的任何消息?”

得到的答案依舊和密信中的一樣,慕浮玉沉默了一陣後,又問:“那些假扮流民的刺客,身份確認了嗎?”

“全部確認過了,都是街頭行乞的乞兒,無父無母。”

“這麽說他們不是專業的刺客了?”但他們卻是衝著小皇帝來的,甚至故意搶奪衙差手中的刀具殺人挑起災民暴動,要說這背後沒有人指使那是不肯能的?

陳述回道:“嗯,經過仵作反複仔細驗屍得知,那些乞兒生前應該曾食過一種慢性毒藥,這種慢性毒藥會在人體潛伏一段時間。然後會讓一個人的脾性在短時間內變得非常陰晴不定且易怒暴躁,並且還會隨著時間加長而有類似想要嗜血的衝動。”

慕浮玉卻是突然抬頭瞟了一眼榕樹旁那堵新砌的牆麵,目光幽冷:“先回客棧再說。”

作者有話說:

本章玩一個小遊戲,麽麽——

小可愛們不防猜一猜?小皇帝在哪兒?

猜對有愛的小心心哦——

晚上九點揭曉謎底,不見不散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