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昏沉。

 在這片山林之中,黑色永遠是重要的色調,所有的能夠製造出光線的事物,在這黑暗之中都像是從墳墓之中飄散出來的磷火,從遠處看去,這些光亮就像是死者的靈魂般無助地飄**,而每當那些攜帶著光源的人步入樹木的陰影或灌木叢的另一邊後,這些光亮就像是被深淵所吞噬了一樣。

 哪怕它們再次出現,觀望的人也無法從中獲得半點溫暖。

 從這裏能夠看到一輪月亮,因為海拔的緣故,每當有風刮過,便會給人帶來一陣陣的寒意。

 破舊的木屋之中沒有光亮,那小小的軀體就縮在角落裏,身上那由拜倫維斯學者長衣改來的服裝已經沾上了不少的汙垢,但女孩仍然用力地攏著自己身上的衣服。

 在這禁忌森林裏,能夠給人帶來溫暖的東西著實不多。

 坐在一旁的治愈教會女醫師昏睡著,她睡得並不沉,多日以來累積的疲憊和壓力,也僅僅隻能夠為她提供一個稍作休息的基礎而已。

 在這森林之中仍然能夠好好休息的,不是瘋子,就是已經打定主意要就此迎接死亡的流民。

 外麵傳來了輕微的腳步聲,角落之中的尤瑟夫卡立時清醒了過來,她伸手按了按女孩的肩膀,示意她移去裏麵,自己則握住了那把已經陪伴了她一段時間的破舊手槍,同時左手探向了腰間,捏住了那幾把裝在布囊中的小刀。

 在被那個瘋瘋癲癲的該隱赫斯特獵人“遺棄”在這裏後,尤瑟夫卡便竭盡所能地利用自己能夠找到的資源來保護自己身邊的人。

 手槍動用的次數可以說是少之又少,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那位有著“血鴉”名號的該隱赫斯特獵人最後將她們拋棄在了遠離流民村莊與聚落的山坡上,而後便自顧自地離去了,仿佛他隻是突然想起來要去做什麽事情而已。

 這間木屋是尤瑟夫卡等人在附近找到的,被落葉與樹枝掩蓋著,潮濕的泥土甚至爬到了室內,但就是這樣一間破屋子中,卻有著居住的痕跡。

 在最裏麵的一個隔間中,尤瑟夫卡甚至找到了一床散發著潮濕氣味的被褥。

 這東西救了亞莉安娜的命。

 那位教會鎮曾經的夜之女,在經曆了歐頓小教堂的慘劇後便變得沉默寡言了起來,而在這一段時間中,她的身體狀況變得極其糟糕,或許是身體過於柔弱,又或是之前經曆的一切對她造成了過於沉重的刺激……亞莉安娜開始發低燒,而讓尤瑟夫卡最為擔憂的是,這種症狀居然無法用血液療法治愈。

 在小維琳躲進了亞莉安娜安身的小隔間後,尤瑟夫卡便將身體藏在了一堆戴著水分的木頭後麵,小心地看著門口。

 “篤……篤篤……篤。”

 敲門聲響起,輕微而有節奏,緊接著門外便傳來了老婦人那熟悉的嗓音:“開門,孩子們……”

 尤瑟夫卡連忙起身,將那根本擋不住什麽人的木門拉開。

 老婦人那瘦弱而憔悴的身影出現在了門口,她的懷裏正抱著一個布包,但是真正讓尤瑟夫卡驚訝的卻不是老婦人懷中的東西,而是那個站在她身後的人影。

 老舊的獵人手槍迅速抬起,尤瑟夫卡左手捏著那沾染著特殊毒藥的細長小刀,手心正在隱隱出汗。

 “好了,女士……請收起你的武器。”

 那人的聲音低沉而奇特,仿佛從密閉的容器中傳出來的,而事實也正是如此……尤瑟夫卡看見了一個有如鐵桶的頭盔,頭盔上僅有一個孔洞,這孔洞之中透出的視線有如利劍,讓尤瑟夫卡不由自主地想要後退。

 這是一個打扮非常特殊的男人,與烏鴉獵人愛琳相似的齊整製服,簡約的披風,頗具紳士風格的手套與金屬手杖。

 除了頭上的怪異鐵桶,和那背負在身後的奇異武器之外,這個男人看上去倒是還算正常。

 “獵人聯盟……聯盟長沃爾特。”

 男子低聲問候道:“突兀地造訪,請不要在意,我隻是在驚奇,這森林之中居然還有這樣脆弱而正常的人,難能可貴。”

 似乎是聽見了什麽重要的字眼,維琳從房間之中衝了出來,她急促地問道:“先生,您說聯盟?您是聯盟長嗎?”

 那戴著鐵桶的獵人顯然沒有預料到會出現這樣的情況,他停頓了兩秒,似乎是在打量這個稚嫩的女孩,最後終於點了點頭。

 “那……您認識亨裏克叔叔嗎?”

 那孔洞中的視線頓時變得柔和了起來,聯盟長沃爾特回答道:“是的,我認識他,一個盡心盡責的好獵人,也是我們強大的盟友。”

 “他還好麽?”

 “並不是很好,孩子。”,沃爾特盡量地讓自己的聲音變得柔和起來,他說道:“他在回歸自己的職位後,總是有些焦躁,不過我想,如果我把你帶到他那兒……他會立即好起來的。”

 聽到了這些話,尤瑟夫卡終於稍稍地放鬆了下來,她將疲憊的老太太迎入了房間,扶著她在角落坐下,從她的手裏接過了那個裝著一些植物根莖和酸澀果實的布包。

 “那麽,聯盟長先生您有什麽安排呢?”,對於這位獵人,尤瑟夫卡早有耳聞,隻是在這種情況下見到,未免有些突兀。

 戴著怪異鐵盔的獵人按了按手中的拐杖,道:“禁忌森林正在發生某些變化……聯盟的獵人們已經無法遏製這裏的情況了。”

 “我們需要離開麽?”

 “不,現在你們哪裏都不能去。”,沃爾特斬釘截鐵地說道:“那些害蟲,藏在毒蛇和流民體內的害蟲正在引導著他們發狂,哪怕是獵人,現在也無法在這裏自由行走。”

 說著,他用拐杖戳了戳地麵:“而且……某種東西正在蘇醒,某種強大的,深藏於地下的汙穢。”

 話音未落,森林的某處卻傳來了一陣尖銳的長嘶,眾人紛紛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卻見極遠處的某片樹林之中,有什麽巨大的陰影一閃而過,而那些原本還拿著火把進行奇怪儀式的流民,卻是再也沒有了蹤影。

 “亞楠的影子,它們又醒了。”

 ……

 獵人站在高處,他的武器就放在一旁,從這個角度,他能夠看到營地之中的人們正在瘋狂地忙碌著。

 在這種時刻,約瑟夫還是做出了自己的決斷,他命令所有的人帶著當前的成果立即撤離,這樣的命令自然是引起了不少研究者的反對,但約瑟夫卻用數倍於他們的強硬將這一切都壓了下來。

 此時,張涼仍然在不斷地回憶著所有有關於禁忌森林中“蛇”的一切,毒蛇、巨蟒、地下遺跡、獵人和守墓者……這些信息正在不斷地串聯起來,而白天所發現的,那個名為“朵瑞思”的守墓人留下的信息,更是明明確確地告訴他。

 禁忌森林就在此處。

 那些地下遺跡亦在這泥土之下。

 “看來是真要撤出去了啊……”,張涼抓起旁邊的飲料,喝了一口,他看見那女性的石像正在被工作人員們裝到箱子中,顯然是準備直接運走了。

 營地的邊緣,警戒程度已經提到了最高,他所在的臨時哨塔上更是不斷地射出燈光,掃過營地的各個角落。

 眼角突然閃過了什麽,張涼扭頭看去,卻見趙頌雅正站在哨塔的下方,朝著他連連揮手。

 這是該出發了的意思,盡管張涼對自己這一趟的行程安排非常的不爽,但在這種情況下,繼續留在這裏顯然是極其冒險的舉動。

 他朝著趙頌雅比劃了兩下,示意自己已經知道了,轉身便要順著梯子爬下去。

 “轟!”

 一聲悶響從遠方傳來,登時驚起了樹林之中的大群飛鳥。

 “是雷聲?”,張涼疑惑地看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卻並沒有看出什麽異常。

 出於保險,他閉上了眼睛,將自己的知覺朝著那動靜傳來的方向盡力探去,但就在下一秒,一股強烈的精神衝擊卻讓他被迫睜開了雙眼,臉上登時再無血色。

 “轟!”

 又是一聲巨響,這一次,聲音卻是近了許多,不過數秒,那聲音再次響起,這一次居然已經到了營地邊上的樹林之中!

 已經意識到了什麽的張涼抄起了旁邊放置的,用於應急的擴音喇叭,聲嘶力竭地大吼道:“腳下!小心腳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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