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鐵的車門緩緩合上,張涼戴著耳機靠在角落裏,仔細地閱讀著上一次趙頌雅給自己的占卜結果。

 “所以這張牌,是我曾經的狀態。”

 張涼看著那張之前用手機拍下來的塔羅牌,視線鎖在了那張充斥著不安與悲傷的圖畫上。

 這張寶劍九的牌麵含義非常直接,而且其給人的感覺也很具體,哪怕張涼從來沒有接觸過塔羅,也能夠在這張紙牌上感受到一種相當糟糕的情緒。

 而在這張照片的下麵,則還有後來趙頌雅發給自己的一段文字信息:“實際上,當寶劍九處於正位的時候,往往還代表著與夢相關的訊息,有可能指的是,你的夢對你來說變得清晰,這使得你可以在夢醒之後清晰地記得夢裏的內容……但同時也意味著,夢本身對你的情緒和狀態造成了各種各樣的影響。”

 “至於那些看上去刺穿你後背的長劍,實際上也是一種特殊的通道……你可以理解為,你的第六感,或者說某些預兆正在向你傳遞某種信息,而信息越為重要,則對你的傷害與影響就越大,就像那貫穿心口的長劍一樣。”

 張涼伸手按在了自己的胸口,摸到的卻是那個陪伴了自己許久的鋸肉刀獵人徽章。

 “信息?”

 張涼將手機屏幕鎖上,不斷地在腦子裏思索著那一段文字描述。

 從一開始被夢魘纏身,再到現在,他反而主動地想要去接觸那些夢境並獲取其中的內容和秘密,他的狀態變化不可謂不大。

 這已經不僅僅是從被動變成主動的問題了,在那些由不同的獵人的經曆構成的夢境裏,張涼仍然能夠感受到他們所體會到的種種感受,從痛感,到觸覺、嗅覺……一切都無比的真實,但是現在,他卻不會再為這些夢境中所受到的痛楚而從噩夢之中驚醒。

 他笑了笑:“看來我已經習以為常了。”

 如果這些夢境代表的就是“寶劍九”上那些刺穿自己身軀的利劍,那麽它們的的確確就像趙頌雅解釋的那樣,帶來痛苦的同時也帶來了大量準確的信息。

 “但是這一切的目的到底是什麽?”,張涼閉上了眼睛,身體輕微的搖晃著:“信息傳遞必定涉及雙方,如果我是其中一方,那麽另外一方又是什麽?”

 一個接一個的疑惑在他的大腦中盤旋著,張涼發現,自己想要的答案最終就歸於在亞楠發生的那些事件當中。

 在這思考中,他那敏銳的知覺便不自覺地朝著各個方向延伸而出,這個時候,張涼才發現,自己的知覺居然已經覆蓋了半個車廂,顯然,他這種奇怪的感知再一次得到了提升,他發現自己能夠“看”到的東西變得更多了,也更加具體了。

 但很快,張涼就發現自己必須停下了,原因是這些信息量實在是太多了,他能夠“看”到範圍內每一個人的表情,甚至還可以隱隱約約地感受到他們的心情與狀態。

 但同時,也會讓他發現一些不太想看到的東西。

 比如說數米之外的一位大哥,此時正暗暗運著氣,似乎正在進行著某種足以讓人窒息的操作。

 張涼睜開了眼睛,眼前的一切都出現了重影,他用手抓住了旁邊的扶手,以免讓自己在眩暈之中摔倒在地。

 他看了看四周,微鬆一口氣。

 事實上也是他想多了,在旁人看來,他剛剛的動作並沒有什麽異常,最多就是閉目養神的時候被車子震了一下而已。

 耳機中一首歌已經放到了尾聲,音樂聲也隨之沉寂了下去,沒兩秒,耳機中便一片寂靜。

 “叮鈴!”

 怪異的鈴聲突然響起,張涼手指一抖,下意識地按下了手機播放器的暫停鍵。

 他摘下了耳機,疑惑地看向四周。

 他可以確定那鈴聲不是從耳機中傳出來的,但卻不太好判斷它的具體方位。

 地鐵中並不安靜,甚至還有點喧鬧,同一車廂中有一對年輕夫妻正帶著自己不到三歲的孩子,那小孩此時正在哇哇大哭,這就使得整個車廂變得更加吵鬧。

 “叮鈴!”

 就在張涼覺得自己剛剛是聽錯了的時候,那鈴聲卻再一次響起,聲音相當清晰,但張涼仍然沒辦法判定它的方位。

 他將手機收了起來,警惕地看著四周。

 這無比空靈的奇特鈴聲很有些不對勁,四周的人看起來根本沒有察覺到這種異常,而這聲音也不像是從地鐵之外或地鐵之內傳來的。

 “難道是在我腦子裏?”

 張涼伸手輕輕地按住了耳朵,十多秒後,那鈴聲再一次響起,但張涼卻可以明顯地感受到聲音的減弱。

 顯然,他剛剛的猜測被推翻了,那鈴聲顯然源自外界,而非在他的意識之中響起。

 車廂中,那孩子哭得更加劇烈了,他的父母無論如何也哄不住,隻能頻頻朝著周圍的乘客投去歉意的目光。

 他們沒注意到的是,一個帶著長柄雨傘的年輕人正小心翼翼地朝著他們的方向走過來。

 “請讓一下,謝謝。”,他頗有禮貌地對著車廂中的其他乘客說道,一點一點地朝著車廂一端的出口走去。

 當他經過那對年輕的夫妻時,身體卻突然一歪,就像扭到了腳一樣,朝著旁邊摔倒,左手自然而然地抓住了他們身旁的扶手杆,這一下有些突然,他的手掌險些就砸在了那哇哇大哭的孩子頭上。

 小孩的母親被嚇了一跳,連忙帶著孩子撤開了兩步,卻見那年輕人對著自己歉意地笑了笑,隨後便繼續朝著另一節車廂走去。

 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到,那年輕人的左手仿佛**了一樣,似乎正抓著什麽東西,而在他離開後,那個剛剛還在哇哇大哭的孩子此時卻已經安靜了下來。

 車門打開,張涼鐵青著臉從車上下來,繞過了隊列,快步地衝向了洗手間的方向。

 他能夠感受到自己手掌之中的那事物正在怪異地“蠕動”著,自己就像是捏著一團具有生命的濕滑的血肉!

 耳邊的奇異鈴鐺聲不知何時已經停止了,但他卻根本沒有心思顧及它,而是迅速地衝進了洗手間隔間,將手中那東西用力地摔在了地上。

 那的的確確是一團血肉,而伴隨著張涼的暴力舉動,這團曾經嚐試著“爬”向那孩子的肉塊就像被破壞了一般在地上攤開成了一片,它仍在緩慢地蠕動著,顯得相當惡心。

 一種極度強烈的憎惡感油然而生,這股情緒幾乎瞬間就衝垮了他對這團血肉的研究欲望,螺紋手杖抽在手中,朝著地麵用力戳下。

 一股極其微弱的血之回響湧入體內,張涼看著這團不明來曆的爛肉在地上緩緩散開、溶化,並化成了一灘血水。

 沒幾秒,這血水的顏色也迅速地淡去了,隔間中一切如常。

 那股突如其來的暴躁情緒漸漸淡去,張涼平息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將螺紋手杖收好,轉身離去。

 在地鐵上的時候,為了探尋那詭異鈴聲的來源,張涼再一次嚐試著發散了自己的那種感知,鈴聲源頭沒發現,倒是讓他發現了這團無法形容的爛肉。

 它當時看起來就像一隻緩慢蠕動的手掌,正順著那地鐵上的扶手杆緩緩爬下,看目標正是那個始終在大哭的小孩。

 “那東西是什麽時候出現的……鈴聲響起前,還是鈴聲響起後?”,張涼來到洗手台前,仔細地洗了洗左手,腦袋裏浮現的卻全是之前在地鐵上看到的各種細節。

 “地鐵上的人都看不見這東西,說明它可能就和我之前在圖書館裏看見的那隻吸腦怪有著相同的性質,也就是說,可能隻有擁有洞察力的人才能夠看到。”

 張涼看了看四周,確認自己四周沒有再出現奇奇怪怪的東西,他走出了洗手間,看著車站裏那些來來往往的人群,這些來往匆匆的人們臉上帶著各樣的神色,或是一臉的著急,又或者是因為人群而滿臉煩躁,再或者是慢慢悠悠滿不在乎的悠閑。

 這種生活節奏感覺已經離他越來越遠了,以至於張涼覺得自己和整個環境都格格不入。

 四周再也沒有發現任何的異常,於是他也不多做停留,朝著地鐵站外快步而去。

 ……

 還是那家名為“moment”的小咖啡廳,仍然空空****,隻不過這一次,張涼在這裏看到的卻已經不僅僅是約瑟夫一人了。

 在場的,不算自己總共有三人,全是熟人。

 “呀,恭喜出院。”,張涼將雨傘放在了靠門的位置,自己抓著螺紋手杖坐在了沙發上,順手朝著旁邊的趙頌雅打了一個招呼。

 比起他和約瑟夫等人的“平淡”,趙頌雅看上去就有些局促與不安了,尤其在看到張涼手裏的那把螺紋手杖之後,她更是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之前的那段經曆。

 她所不知道的是,在約瑟夫和那個叫葉羽的青年看見這根手杖後,背後也開始隱隱冒冷汗了。

 “介紹一下,這位叫葉羽,你可以把他看成我的……嗯,助手?”

 約瑟夫說道:“如果接下來,你無法聯係到我,可以直接去找他,他的效率可比我高多了。”

 聽了這話,兩人便相互地點了點頭,畢竟也已經不是第一次見麵了,沒必要進行太多的客套。

 趙頌雅看著張涼,似乎想要說些什麽,但約瑟夫卻搶先一步對著她道:“趙小姐,現在請你先去裏麵休息一會兒……我們有些事情需要進行溝通。”

 很快,桌子的邊上就隻剩下約瑟夫與張涼兩人了,葉羽則跑到了另一邊,開始搗鼓咖啡機。

 張涼對這咖啡絲毫沒有半點的期待,約瑟夫這地方感覺除了速溶咖啡應該也沒有其它的東西了,突出一個單調,與其說是咖啡廳倒不如說是一個陳設奇怪的會議室。

 “多虧你之前所說的那些東西,這一次我們有了比較大的突破。”

 約瑟夫看上去興致勃勃,張涼注意到他有黑眼圈,但是精神卻非常亢奮,他在電腦上敲了幾下,隨後便將屏幕轉向了張涼:“雖然很奇怪,你為什麽會突然讓我們放棄森林這種線索去尋找與漁村相關的信息……但不得不說,你的建議是對的。”

 “這幾天的時間,我的人初步確認了二十一個不同的地點,其中在可疑範圍內的地點總共有六個,他們已經出發了,準備在周邊做一些初步的調查和取樣。”

 “值得注意的是,在此前,我們特意地放出了一些假情報……結果的確有了意想不到的效果。”,約瑟夫伸手接過了葉羽拿過來的兩杯咖啡,將其中一杯放在了張涼的麵前,他說道:“顯然,當時拿出了神血寶石的那群人仍然很活躍,他們似乎一直在關注著這方麵的動態。”

 “你們接觸了?”

 “準確來說,是他們主動和我的人接觸了。”,約瑟夫一臉平靜:“這種發展在意料之中,而且按照我們的預定計劃……如果真的能夠有所發現,那麽接下來我們麵臨的很可能會是一次合作。”

 張涼眉毛一跳:“你是說,合作?和那些至今不明底細的人?”

 “很有可能。”

 約瑟夫平靜地回答著:“張,有些事情不如我們表麵上看的那麽簡單,而我們找尋那個地方的目的也不是為了探險和尋寶,你明白嗎?”

 “不,你可能理解錯了我的意思。”

 張涼掃了一眼電腦屏幕上那張標記著各種地名的地圖,隨後將它推回到了約瑟夫的麵前:“我一點也不想去這些地方,哪怕真的能夠將什麽確定下來……我也絕對不想踏足那個地方半步。”

 夢境之中的種種畫麵湧上心頭,張涼輕輕地敲了敲手中的螺紋手杖:“相比於真相而言,你我知道的實在是太少了。”

 “我現在甚至開始懷疑,自己看到的哪些東西是真實的,那些東西是虛假的。”

 張涼空握了一下左手,仿佛那團詭異的爛肉仍然在他的掌心裏蠕動:“我還需要時間,大量的時間。”

 ……

 大章送上。

 過渡結束,接下來,又該到堇張刺激環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