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

潔白的實驗室中,

流浪者對著‘王道一’追問道:“您不覺得他可笑嗎?”

“可笑?哈,你們的時間點是發生了什麽好笑的事情嗎?”穿著實驗服的‘王道一’露出一絲笑意,從流浪者的隻言片語中,他就知道散兵肯定又做出了什麽好笑的事情。

流浪者微微一愣,他把眼前的‘王道一’和外麵的那個王道一搞混了。

眼前的這個王道一,是不知道散兵後續進入世界樹的事情的。

不過,流浪者沒有糾結,將散兵做出的事情全部告訴了‘王道一’。

聽完散兵做出的選擇,進入世界樹,刪除自己,想要改變曆史的事情後,

穿著實驗服的‘王道一’笑了。

“哈哈哈哈,不愧是他啊。”然後轉身看向流浪者,“雖然很可笑,但我可以理解他。”

“您能理解?”流浪者不可思議,明明外麵那個王道一,對散兵做的事情嗤之以鼻來著。

‘王道一’微微點頭:“任何人做出的任何選擇,都是有前提的,在曆史改變後,你沒有經曆過散兵的一切,或許不明白,散兵這個人,是有非常嚴重的自毀傾向的。”

“他知道自己的一生是被玩弄的一生後,做出犧牲自己,改變曆史,救贖一切的舉動,我完全不意外。”

“隻是可惜,他做出選擇的時候,似乎並不了解世界樹,所以才會顯得他的抉擇非常可笑。”

說完,‘王道一’忽然抬頭,然後看向了幾人:“時間不多了,你們還有什麽要問的,請盡快。”

夢境都是有時長的,雖然‘王道一’跳出了夢境的邏輯,但當夢境的時長結束,他該消失還是會消失的。

流浪者搖搖頭:“我沒有什麽要問的了。”

熒和派蒙麵麵相覷,然後派蒙忽然開口:“所以,你是道一嗎?”

“是也不是。”

模棱兩可的回答讓派蒙嘟起了嘴。

熒看著眼前的‘王道一’,眼睛一亮,開口問道:“你來自哪裏?”

她知道王道一和她一樣,都來自其他世界,

但王道一的故鄉在哪裏,熒卻一直沒有聽王道一說過。

外界,

王道一嘴角一抽,不愧是你啊熒,想鑽空子是吧。

夢境中,

‘王道一’對著熒搖搖頭:“這個問題太寬泛了,我無法回答你,你如果想知道,可以去問我的本體。”

說完,‘王道一’再次抬頭看了看,露出一絲可惜:“時間結束了,這個夢境即將破滅,那我就祝你們旅途順利了。”

話音剛落,夢境迅速扭曲,眼前的一切消失。

大家知道,這是要進入下一個夢境了。

外界,

納西妲看向王道一:“道一來自哪裏呢?”

王道一笑了笑:“納西妲想知道嗎?”

和王道一安靜對視著,

最後,納西妲笑著搖了搖頭:“並不想知道。”

既然王道一沒有直接回答,那就代表這是王道一最深處的秘密,

那納西妲自然不會追問。

看著納西妲將目光重新轉向夢境,

王道一嘴角的笑容不變,

他知道納西妲不會追問,

就像他也不會追問納西妲什麽一樣。

夢境中,

流浪者和熒繼續前進,

在經曆了數個和博士有關的畫麵後,

流浪者的情緒逐漸不太穩定起來,

他看見了散兵在博士的引導下,做下了很多錯事。

最後,

流浪者在最後的夢境前停下了腳步,

他抬起頭,開口道:“神明,您認為我是惡嗎?”

熒和派蒙驚奇的看著他。

外界,納西妲微微沉默,然後回應了流浪者的問題:“如果你認為那些【你】就是你的話,便是惡。”

流浪者點點頭,他明白,納西妲將散兵和流浪者分開看待,但如果自己認可散兵是自己的話,那散兵的那些惡,就是流浪者的惡。

於是,流浪者繼續問道:“在您眼中,人與人偶是否有區別呢?”

納西妲:“你認為【前生】乃至【他生】的自己,與你有區別嗎?假如沒有,那麽人與人偶又有什麽區別呢?”

“承受人世冷暖品味喜怒哀樂者,即是人,為生老病死憎愛哭喊憤怒者,亦是人。”

流浪者:……

流浪者流浪的原因,就是他本身是人偶,卻向往人,他想找到自己的心。

如今,納西妲告訴他,人和人偶是沒有區別的,

就像【前生】【他生】和如今的他是沒有區別的一樣。

隻要你承擔或者說承受了那些,那麽你就是人。

人偶隻是你存在的身份,但人才是你的本質。

內心想明白了一切,

流浪者再次抬頭:“我已經觀摩了足夠多的往事,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取回那些本該由我背負的罪孽。”

他的聲音中帶著決然,同時也有一絲放鬆:“不論結果如何,我都不會逃避對我的指責和製裁,應得之事,就讓它發生吧。”

熒忽然有些恍惚,似乎眼前這個場景,在什麽時候看見過。

好像,好像是優菈在蒙德子民麵前認錯的場景一樣。

流浪者做出了和優菈一樣的選擇,

背負本‘不屬於’他們的罪孽。

“神明,可以將那份記憶給我嗎?”流浪者祈求道。

邊上,派蒙一臉懵:“欸?可這樣一來,你不就……不就會失去現在的身份了嗎?”

納西妲的聲音也同樣出現在眾人耳邊:“取回記憶,意味著你將完全回到【前生】的位置上,所有被你舍棄的情感也將回到你的體內,你確定要這樣嗎?”

流浪者之所以是流浪者,就是因為他沒有散兵的記憶,是單獨的個體。

如果他取回散兵的記憶,就相當於繼承散兵的一切。

那麽他就不在單獨了,而是承擔了散兵罪惡的人。

流浪者點點頭:“我始終認為,人這樣的生命個體遵循規律而生,是過去經曆的總結,我作為人偶誕生,同樣遵循這個規律。”

“一直以來我都懷揣著胸口這份空洞而活,創造人偶的人不需要我,醒來後,我四處流浪。”

說著,流浪者露出了笑容,是解脫與釋懷的笑容,

“這直到遇見赤沙之主,遇見你們,我才意識到,這份消失的罪孽,或許才是讓我成為【我】的契機。”

熒看著眼前希望重歸罪惡的流浪者,內心有些恍惚:“所以,這就是大慈樹王話中的真意嗎?自己無法刪除自己,即使原本的散兵被抹去,也會有這樣的個體代替他存在下去,這就是無法逃避的罪惡,也是命中注定嗎?”

大慈樹王是主動培育了小吉祥草王來代替自己,

而流浪者的出現,卻是被動的。

但兩者都有一個相同的地方,代替前生履行未完成的責任。

小吉祥草王代替大慈樹王庇佑須彌。

流浪者代替散兵繼續贖罪。

夢境中,

流浪者的話語還在繼續:“我天生就比他人更容易孕育出願望,即便做了修驗者也沒有能徹底通透,看來,那就是我自己招得的詛咒。”

“所以懇請您……將改變宿命的意義賦予我,結束我的流浪。”

空間陷入了寂靜,

很快,納西妲的聲音再次出現:“我明白了,既然你心意已決,我就將這些還給你。”

一點點微光在夢境中浮現,如同飛蛾撲火一般湧向流浪者。

微光中蘊含的記憶回到了流浪者內心,

身為【散兵】時的一幕幕紛紛湧入他的腦海,

這巨大的衝擊讓流浪者痛苦萬分。

熒和派蒙剛剛露出擔心的表情,

巨大的夢境空間中,

一尊龐大的機械神明探出身軀,

帶著無盡的怒火殺向流浪者。

“明明我已經選擇了消失,你為什麽要將我喚回!”

“明明一切都已經終結,你為什麽要將這份罪惡延續。”

帶著散兵的遺恨與逃避,正機之神對著被記憶衝擊,不能動彈的流浪者發動了攻擊。

情急之下,

熒沒有任何猶豫,選擇了挺身而出,抗住了正機之神的攻擊。

夢境中的正機之神與曾經被王道一輕易壓製的正機之神不同,

它的攻擊頻率極高,哪怕熒身手不俗,依舊難以招架。

流浪者的腦海中,

滿臉狠厲的散兵看著眼前的麵容平靜的流浪者,

眼中帶著不滿和自毀欲望,

流浪者沒有說話,隻是安靜的看著他,

然後,伸出了手。

曾經的我啊,就讓我,來救贖你吧。

流浪者知道,隻要自己接納了散兵的記憶,就代表著散兵的重生,也代表他的消失。

但流浪者沒有猶豫,也沒有悲傷,反而有些開心。

他找到了自己作為【人】的意義。

而他麵前的散兵,卻看著純白的流浪者有些悲傷。

純白的流浪者,與滿身罪孽的自己,似乎已經是完全不同的兩個個體了。

“為什麽,為什麽你還要找回這份罪惡的記憶呢!”

散兵不理解流浪者的選擇。

“因為,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啊,回來吧,我們一起承擔責任,完成我們的救贖。”

流浪者的眼眸中透露出答案,

伸向散兵的手更向前了一點。

純白與漆黑對立,

幹淨與汙穢相視,

散兵努力的收回了看向流浪者的目光,

然後閉上了眼。

“我是罪惡的,我是不潔的,我怎麽又資格汙染你的人生。”

散兵再次選擇了毀滅,任由那罪惡的觸手將他拉入深淵。

流浪者眼眸一震,沒有任何猶豫,跟隨散兵的意識一起衝進了罪惡的深淵,

然後,抓住了散兵的手。

下一刻,

純白與漆黑糾纏,

幹淨與汙穢融合。

夢境中,

熒再也抵擋不在狂暴的正機之神,

被一擊擊飛,眼看躲閃不及,就要被正機之神的能量射線擊中。

巨大的爆炸產生了蘑菇雲,

硝煙散開,熒卻沒有受到任何傷害。

一道人影擋在熒的身前,正是流浪者。

取回了記憶的流浪者,與【前生】的【散兵】收束為一人。

身前一顆閃耀著青光的神之眼懸浮。

“呼……實在是令人不快。”流浪者嘴角扯了扯。

派蒙:“你完全恢複記憶了?”

雖然流浪者都沒有說幾句話,但突變的氣質,還是讓派蒙感覺到,那個讓人討厭的散兵,又回來了。

流浪者瞥了一眼派蒙,又看了看身後的熒:“廢話少說。”

看向了正機之神,

“愚昧的東西,滾出我的視野!”

“!!!!”正機之神帶著瘋狂的意誌,祂感覺到了,散兵拋棄了他,選擇了流浪者。

“區區罪夢,也敢放肆!”

流浪者眼眸內帶著一絲厭惡,

無盡的風在他身邊匯聚,

“死吧!”

狂暴的風元素將高大的正機之神瞬間撕裂。

熒和派蒙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的一幕。

“消失了……我們贏了嗎?”派蒙一臉懵。

流浪者不屑的笑著:“那還用問嗎?我不可能輸給它。”

派蒙:“啊哈哈,這種口氣,又大起來了,側麵說明你找到了自我。”

然後派蒙撇了撇嘴:“可那裏麵也是你,有什麽好得意的!”

“哦,那真是抱歉了,我對自己和對別人都一樣刻薄。”流浪者眼眸微挑,說著抱歉的話,但語氣一點都不抱歉。

熒看著他:“記憶一旦恢複,往事都會追上你。”

流浪者挑眉:“哈,聽你的口氣,好像在擔心我一樣。”

然後不等熒回答,流浪者眼眸一變,一絲冷色出現:“別擔心,托你的福,雖然我沒有能改變什麽,但也算是知道了不少真相。”

然後納西妲的聲音再次出現:“記憶讀取應該很順利,這片夢境的使命已經結束了。”

流浪者撇撇嘴,知道納西妲的意思:“走吧,有什麽事情,出去再說。”

夢境破滅,三人在現實中醒來。

流浪者睜開眼,就看見似笑非笑的王道一看著他。

嘴角微微抽搐,恢複了記憶的他,自然知道王道一在笑什麽。

“歡迎回來,不過,現在的你,又該叫什麽呢?散兵是至冬女皇給你的名號,你大概是不會用了,流浪者已經結束了流浪,也不符合你了,所以,給自己取個新的名字吧。”

王道一看著流浪者,開口說道。

聽到王道一的話,其他人也都看向了流浪者。

“我還以為你會先給我下個印記呢,沒想到,你居然先關心我的名字。”流浪者半諷了一句。

“放心,作為囚犯,印記你是逃不掉的,不過,你既然選擇了承擔責任,但我還是會給你一些信任,至少,等你給自己取個名字以後再下印記,也不遲。”

王道一笑著說道。

擁有散兵記憶的流浪者,還是和散兵不同的,至少,他眼裏的狠厲少了一些。

看來這一趟還是有些收獲和改變的。

“名字隻是代號而已,你們想叫什麽就叫什麽吧。”流浪者並不在意自己叫什麽。

他曾經的名字,大多有不一樣的意義。

傾奇者,代表了他有別於常人。

雷電國崩,代表了他對雷電影,對稻妻的憎恨。

散兵代表了他被愚人眾認可。

流浪者代表他失去記憶流浪。

如今,他對名字反而不在意了,

反正都是代號,愛叫啥叫啥吧。

“哦,這樣的話,派蒙,你不是最擅長取外號了嗎,那你給他取個名字吧。”王道一笑著看向派蒙。

“欸?我來取嗎?”派蒙一臉驚訝,然後嘿嘿一笑,“嘿嘿,不好吧~”

流浪者眼眸一閃,看向派蒙:“如果你想的話。”

“咦~”派蒙不寒而栗,“感覺你在威脅我。”

小家夥躲到了熒的身後:“熒,你來給他取個名字吧。”

流浪者臉色不變,如果是熒給他取名字的話,他倒是不會拒絕。

畢竟,雖然和熒的關係依然不好,但熒的人品他還是信任的。

熒連連擺手:“我也不會取名字啊。”

邊上,王道一撇撇嘴:“既然如此,不如我來取好了。”

“你喜歡帶著鬥笠帽子,不如叫阿帽好了。”王道一笑著,然後繼續道,“然後和我姓,你以後就叫王阿帽。”

流浪者眼眸一寒,知道王道一是在占他便宜。

但考慮到王道一這家夥比他能打,

所以流浪者克製住了內心的怒意,開口道:“那就叫阿帽吧,至於姓氏這種東西,就不必了。”

聽見阿帽拒絕了自己的姓氏,王道一也不生氣。

邊上,熒和派蒙鬆了一口氣,熒是真的不知道起什麽名字好,

派蒙是擔心自己取個不好聽的名字,阿帽會報複她。

“欸,那阿帽接下來有什麽打算呢?”

熒開口問道。

阿帽撇撇嘴,看向王道一和納西妲:“我可是罪人,罪人是沒有自由的,接下來做什麽,這兩位說了算。”

“欸,你不打算回愚人眾了嗎?”派蒙問道。

“知道了博士做了那些事,我怎麽可能回到愚人眾呢,而且,現在的愚人眾,大概也已經忘記我了吧。”

散兵嗤笑道。

納西妲點頭:“雖然很多人都忘記了你,但不意味你身上的往事就此消失。”

阿帽點頭:“那是自然。”

“另外,你傾盡全力取追求你的事情,他最核心的目的,也沒有達成,這點,我希望你明白。”

“改變世界,改變過去,改變他人的命運,並不是那麽容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