淨善宮內,
熒已經非常熟悉這裏了,
畢竟已經來過好幾次了,
隨意的環視了一圈,
然後將目光放在了角落裏的人影身上,
雖然穿著打扮上,已經和記憶中的那個散兵完全不一樣。
麵容上也少了散兵的狠厲,
但熒依舊一眼就認出了對方。
“真是……神奇啊。”
熒感歎了一句,然後走到流浪者身邊,繼續打量著他。
流浪者被熒看的有些不好意思,溫和的開口道:“你就是他們說的,我的敵人嗎?”
流浪者還記得,王道一說是去找他的‘敵人’來著。
熒微微一愣,然後笑著點頭:“沒錯,我們之前是敵人來著。”
熒和散兵的恩怨,實際上也不少,
從最開始在蒙德第一次相遇,那時候,還是莫娜帶著她逃離了散兵的殺意,當然那時候,熒並不清楚散兵的想法。
但後來在稻妻再次見麵後,就是熒帶著滿腔怒火去毀滅邪眼工廠,卻被散兵輕易算計,受到邪祟侵蝕昏倒了。
對於散兵,熒是一直抱有敵意的。
不過,麵對眼前這個和散兵一模一樣的流浪者,熒和王道一一樣,很難將內心對散兵的敵意釋放到流浪者身上。
這就是好人的局限性了。
如果不是好人,那才不會管你是散兵還是流浪者,反正都是一個人,直接報仇就是了。
“可是我從你的眼裏,沒有看見敵意。”流浪者看著熒的眼睛,想從中找出一些情緒來。
熒微微搖頭:“散兵是很壞,但你畢竟不是他,我還沒有小氣到對你撒氣的地步。”
說完,熒也不管流浪者在想什麽,轉身看向另一邊,樹王冥想室下的納西妲。
大概是察覺到了熒的目光,
納西妲斷開了和世界樹的聯係,
睜開眼,迎上了熒的眼眸,露出笑容:“好久不見,熒。”
“也沒有很久啦。”派蒙在一邊吐槽道。
熒笑了笑:“道一說,需要我幫忙和他一起進入記憶回廊。”
納西妲點頭:“散兵的記憶是極端痛苦的,如果有你在旁邊看著,既可以保護流浪者,也可以監視散兵。”
納西妲的話語中,完全將流浪者和散兵當成了兩個個體來看待。
熒點頭:“好吧,那我接受委托了。”
王道一在邊上看著,沒有插話,等兩人說完後,才對不遠處的流浪者招了招手。
流浪者走過來:“所以,是要告訴我真相了嗎?”
王道一:“再問一遍,即便曾經的你或者說前世的你,做下了許多【惡】的事情,你也依舊願意接納這份記憶嗎?”
流浪者絲毫沒有猶豫:“當然,我一直在流浪,哪怕經曆目睹了許多的人與事,我依舊覺得自己缺少了一份【心】。”
“執著的根脈上偶爾也會長出苦果,逃離不了我執,你不會感受到快樂的。”納西妲微微歎息的說了一句。
王道一則是笑了笑,流浪者選擇麵對過去,總比選擇繼續逃避要好。
沒有了散兵的自毀傾向,流浪者的本性更讓人喜歡一些。
【王道一為流浪者解釋了散兵曾經犯下的罪惡,以及最後的選擇。】
聽完自己的故事,流浪者微微沉默,最後歎息道:“傾盡所有,以自毀的方式逃避,也隻是讓曆史動搖了一點,真是……可笑啊。”
王道一點頭:“單論結果的話,確實可笑,明明踏足了神境,擁有無盡壽命可以去做出補償,卻選擇了最差勁的方式,最後得到的結果卻沒有多少改變。”
流浪者:……
被王道一這麽一說,他感覺曾經的自己更傻了。
一個擁有神明級別力量的存在,因為知道了真相,就破防到用徹底消亡來結束罪惡,
最後還沒有得到自己的想要的結果。
既狹隘,又可笑。
“我無法單以對錯來判斷方才聽見的一切。”流浪者語氣依舊平靜,雖然覺得那個自己的選擇很傻,但他沒有那個自己的記憶,他就無法做出判斷,“一個人做出的任何選擇都是因時因地,【因】帶來【果】……【罪】積累成【業】。”
因果和罪業,某種意義上確實是散兵一生的寫照了。
各種錯亂的因,結出了散兵這個罪業的果。
他因為許多人選擇了死亡,許多人也因為他而死亡。
確實算得上是因果報應。
“真理本應如此,有正確的,就會有對應的錯誤,然而萬象萬物生而複雜,不是取些對立概念就能理清的。”納西妲開口說道。
作為智慧之神,納西妲執掌權柄而明白的第一件事情,
就是沒有絕對的對,也沒有絕對的錯。
萬事萬物都是複合的,單獨而純粹的概念並不存在。
所以納西妲才願意救贖散兵,甚至連曾經囚禁祂的大賢者,納西妲都沒有判以死刑,至今都還關在赤沙的大牢裏。
她繼承了大慈樹王最大的‘遺產’——慈。
這份‘慈’,讓納西妲願意去救贖曾經犯下罪惡的存在。
流浪者看了看邊上幾人的表情,然後微微點頭:“前生的我,看起來不太討大家喜歡呢。”
派蒙臉上的小表情一變,露出幾分尷尬:“哈哈……沒有打擊你的意思,不過對我們來說,是這樣的啦。”
熒也點點頭:“我們一直都保持著敵對的關係。”
派蒙看了看流浪者,然後又想了想熒告訴她的,關於散兵的事情,
小臉上露出幾分崩潰:“啊啊啊啊,我受不了了,這家夥不就是一個看上去和敵人一模一樣的陌生人嘛!”
“我不覺得他無辜,但又無法追問他什麽……好奇怪啊,這種感覺。”
派蒙生氣中帶著不爽。
這種感覺,才是正常人的感覺。
明明是敵人,但對方又沒有那份記憶,
你的一切辱罵,打擊,甚至是動手,對於對方來說,都是莫名其妙的。
對方不記得你了,但你內心又無法忘記那份仇,
這種奇怪的情景,讓派蒙非常崩潰。
對著崩潰的派蒙露出幾分歉意,流浪者看向了納西妲:“小吉祥草王大人,您是智慧之神,我願意相信您說的一切都是真實的,既然我曾經犯下了錯,那我便應當承擔這份惡果。”
清秀的小臉上露出一絲決然:“我在此祈求您,請向我展現那一份罪惡的記憶吧。”
納西妲看著流浪者,點了點頭:“既然如此,那我會為你展現那一份記憶。”
“我們也會一起。”派蒙看著流浪者,眼裏帶著奇怪,“不要誤會了,才不是擔心你,隻是你的情況複雜,我們要監視你。”
流浪者笑了笑,作為無心的人偶,卻非常直接的感受到了派蒙那擔心又討厭的情緒。
“那麻煩你們稍作準備吧,我來引導你們進入記憶回廊。”
……
隨著納西妲的引導,
流浪者和熒、派蒙的意識被引導到了未知的空間中。
等他們的意識重新恢複,
派蒙打量了一下周圍的環境,
然後立馬認出了所在地:“這裏的環境,好像是稻妻。”
“你們所在的地方,是我從記憶中內容還原出來的夢境。”
“觀看回憶可以獲知真相,但也可能會激怒存在於回憶中敵人的影響,你們要小心。”
納西妲的聲音回**在他們耳邊。
派蒙點了點頭:“還真是身臨其境呢,還好我們跟來了。”
流浪者:“……你們不必為我做這些的,我不是值得保護的對象。”
派蒙撇撇嘴:“才不是保護呢,是監視,監視懂不懂。”
流浪者沒有和派蒙抬杠,不過,嘴角卻露出一絲笑容。
納西妲的聲音再次響起:“流浪者,這裏是借景之館,曾經雷神安置散兵的地方,你前生在這裏有大量的記憶。”
流浪者沒有回應,派蒙則是搖晃著腦袋:“是因為這裏算某種意義上的出生地嗎?”
“可以這麽說,你們很快就會知道了。”
納西妲的聲音消失,而流浪者和熒很快聽見了借景之館中的腳步聲。
【流浪者和熒、派蒙見到了散兵前生記憶中的人。】
……
外界,
王道一看著樹王冥想室中顯現出來的夢境場景,
有些無趣的打了個哈欠。
散兵的故事,王道一了如指掌,對於夢境中顯現的事情,他不感興趣。
他之所以還留在這裏,隻是想看看,最後的關頭,流浪者會做出什麽樣的選擇。
如果他接納散兵的一切,那王道一就會重新對他種下印記,讓他繼續贖罪。
如果他不接納散兵的一切,那麽,就封印他,把他丟回借景之館吧。
看著夢境中的畫麵不斷變化,
王道一忽然開口問道:“納西妲,你覺得流浪者會做出什麽樣的選擇?”
納西妲引導著夢境中的幾人不斷前進,將一幕幕散兵的記憶回放在他們眼前,
聽到王道一的問題,沒有回頭,直接回答道:“他一定會接受散兵的一切的。”
王道一好奇:“為什麽?”
“因為善良。”納西妲開口道。
“善良?”
“是的,流浪者是一個善良的人,他沒有親身經曆過散兵的一切,所以他保留著人偶最初的善良。”
一個會在睡夢中落淚的人偶,內心絕對是柔軟且善良的。
納西妲看的很清楚,流浪者的內心和散兵的內心截然不同。
散兵因為各種負麵情緒,導致內心扭曲,
但流浪者沒有那些經曆,內心依舊保持著純淨。
這樣一個人,在親眼看見散兵被欺騙,被拋棄,被玩弄的一生後,
是絕對不會再拋棄散兵一次的。
所以,在最後,流浪者必定會對散兵伸出手,接納散兵的一切。
包括他的記憶,他的想法,他的一切。
和納西妲交流了一會,確認了流浪者最後的選擇,
忽然,王道一的臉色有些奇怪。
夢境中,
派蒙一臉奇怪的看著流浪者,
“所以,這個場景中的人,是道一吧!”
熒也是一樣的表情,糾結的看著眼前的場景。
一個潔白的實驗室中,
散兵被剝了個幹淨,躺在試驗台上,在他的身邊,一身實驗服的王道一,手上拿著手術刀,似乎在解剖散兵的樣子。
似乎是察覺到被窺視,
試驗台旁邊的王道一忽然抬頭,目光透過了真實與虛幻的邊際,
看向了三人。
派蒙一臉驚恐:“他是不是看見我們了?”
在之前的畫麵中,隻有在夢境故事結束的時候,那些敵人的夢影才會攻擊他們,想這個畫麵中王道一這樣直接看向他們的,卻是第一次。
試驗台旁邊,
‘王道一’露出了笑容:“嘖嘖嘖,真是有趣,所以,這個我是虛幻的嗎?”
雖然隻是夢境,但當時解剖散兵的時候,王道一的靈魂已經完成了神化。
如今納西妲將夢境具現在流浪者和熒、派蒙麵前,理論上來說,夢境裏的‘王道一’,依舊是一個擁有‘神化靈魂’的存在。
而靈魂向的神化,在夢境中,讓這個‘王道一’擁有強大的實力。
“我們不會要和這個道一打吧?”派蒙忽然有些擔心。
“不必擔心,我不會對你們出手。”試驗台旁邊,‘王道一’忽然開口道,他看著三人,“熒,派蒙,還有……散兵?不,不對,你不是散兵。”
穿著實驗服的‘王道一’一個閃身,出現在流浪者身邊。
目光幾乎將流浪者穿透。
“啊,道一,你要幹什麽?”派蒙驚恐的說道。
‘王道一’微微搖頭:“放心吧,派蒙,雖然這個我是虛幻的,但我們好歹也是朋友,我不會對你們出手的。”
說完,目光繼續看向流浪者:“嘖嘖嘖,純粹的人偶,沒有經過博士改造的人偶,真是讓人好奇啊。”
說著,‘王道一’又露出了可惜的表情。
熒皺眉:“你這個表情,什麽意思啊?”
“沒什麽,隻是可惜這裏是夢境而已。”穿著實驗服的‘王道一’開口解釋了一句,“如果這裏是真實的話,我倒是想解剖他看看,純粹的人偶和被改造過的人偶,有什麽區別。”
外界,
王道一看著納西妲奇怪的眼神,嘴角微微抽搐:“當初的我,一心想要構建神體,稍微有些實驗者的瘋狂,也是可以理解的吧,而且,這個是散兵記憶中的我,他絕對汙蔑我了。”
王道一很不想承認夢境中的那個他是他,不過,嘴上雖然不承認,但王道一內心清楚,當時的他,確實是這樣的。
看著王道一否認的樣子,納西妲嘴角輕笑,然後不再看著王道一,目光重新放回夢境中。
夢境中,
看著瘋狂科學家一樣的‘王道一’,
熒有些不適應,
在她的記憶中,王道一似乎永遠是那副溫文爾雅,帶著一絲書生氣的樣子。
眼前這個‘王道一’一點都不王道一。
“可惜了。”穿著實驗服的‘王道一’有些不舍的將目光從流浪者身上收回,然後看向了熒,“好久不見,熒,你們來找我有什麽事情嗎?”
瘋狂的實驗者下線,溫文爾雅的王道一重新出現。
熒有些不適應‘王道一’的轉變,一時間沒有說話。
‘王道一’倒是不在意熒的沉默,他看了看熒,又看了看流浪者。
然後眼眸中微微一閃:“是納西妲讓你們進來的?”
雖然這個‘王道一’什麽都不知道,甚至隻是一個夢境中的虛幻存在。
但王道一的位格擺在哪裏,哪怕是虛幻的‘王道一’,依舊擁有常人難以想象的偉力。
用前世的小說概念來說,他已經具備了一絲大羅的概念。
“這你都能看出來?”派蒙驚呼道。
‘王道一’笑了笑:“首先,這裏絕對不是真實,所以,要麽是幻境,要麽是夢境,如果是幻境,那我應該隻是一道影像,但我明確可以感知到,我是有思考能力的,所以這裏是夢境,而且是高位存在構建的夢境。”
“所以,整個提瓦特,目前來說,可以取得我同意,並且將我構建入夢境中的,隻有也隻能是納西妲了。”
穿著實驗服的‘王道一’解釋了兩句。
熒終於反應過來:“是的,納西妲讓我們進入夢境,是為了幫助流浪者找回散兵的記憶。”
‘王道一’微微點頭,然後看向了一臉懵的流浪者:“流浪者,散兵,原來是這樣嗎,真是有趣。”
雖然隻是兩個名字的信息,但‘王道一’還是立馬理解了整個事件。
“那麽,有什麽想知道的,你們問吧,我會回答你們,當然,僅限於這個時間點我知道的事情,超過這個時間點的事情,你們最好還是去問我的本體。”
“從冒險觀看模式,變成問答模式了呢。”派蒙在一邊吐槽道。
流浪者倒是眼睛一亮:“什麽都可以問嗎?”
‘王道一’點頭:“當然,既然納西妲願意人讓你們見到我,那就代表你們是可以信任的,隻要你們想知道的,那就問吧,至於是否回答,那就看我心情了。”
“那麽,請問,您這裏是在?”
“散兵想要成神,我幼時不懂事,和博士達成了一定程度上的契約,所以我在幫助散兵改造身軀,讓他可以適應雷神之心。”
“想要成神嗎?”流浪者呢喃了一句,然後接著問道,“那麽,我……散兵在您眼中,是什麽樣的人呢?”
“散兵嗎?如果是散兵來問我,那我會回答,散兵就是一個垃圾,不過,既然你沒有散兵的記憶,那麽我的答案是,一個可憐又可悲的人。”
“您不覺得他可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