淨善宮中,

幾人交流著,

納西妲看著阿帽:“你所渴望的答案是極致的毀滅,它本質是虛妄,即便世上再也沒有【散兵】,世界也不會遵循你的意誌而動。”

納西妲的意思很簡單,散兵的消失不能將丹羽等人的那些悲劇挽回,

阿帽需要繼續承擔那些責任。

聽著納西妲的話,

阿帽眼眸微微失落,如果自己消失可以挽回丹羽等人的悲劇,他不介意再死一次,

但現在他已經知道,死亡不能改變曆史了。

所以他點了點頭:“……是啊,嗬嗬嗬嗬,真是可笑。”

派蒙在一邊看著他:“為這樣的結果,做到這樣的地步,你也不後悔嗎?”

阿帽笑了笑:“哪怕我一文不值,世上也從來沒有值得後悔的事情。”

對阿帽來說,沒有什麽好後悔的,他已經明悟了本心,願意為自己做出的事情承擔責任。

後悔,這兩個字看上去像是在脫罪。

後悔有用,那還要懲罰幹什麽?

“接下來,我和納西妲會對阿帽種下印記,然後讓他對自己犯下的錯誤贖罪。”

“當然,熒你也可以監督他。”

王道一說出了他們對阿帽的後續安排。

阿帽神色不變:“所以,我暫時無法離開須彌了,如果你下次去稻妻的話,大可告訴雷電五傳的人,我才是真凶。”

“他們的帳,我會還的。”

隨著阿帽說出還賬的話語,

熒的神色有些奇怪,

不過也沒有多說什麽,隻是點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

散兵欠下的債,阿帽去還,倒是符合熒的三觀。

看著熒點頭的樣子,

阿帽繼續道:“至於你,不管怎麽說,你都是幫了我的忙,這份恩情,我會盡力償還。”

不知道是不是天性如此,找回記憶後的阿帽,哪怕是說出這種感激的話,都好像帶著諷刺。

熒撇了撇嘴,有些不爽:“我做這些不是為了回報,請不要說得像是我在勒索你。”

阿帽擺了擺手,絲毫不在意熒的態度:“個體與個人隻存在【欠】與【還】,我欠你的人情,遲早會兩清,你不需要在意。”

邊上,王道一挑了挑眉,並不認可阿帽的說法,但他也沒有說話,這裏是淨善宮,如果阿帽的說法不對,自然有納西妲來糾正,用不著他來。

果然,

王道一身邊,納西妲微微搖頭:“不是這樣的哦,人與人的關係,絕不是輕易就能撫回原狀的白紙。”

她看著阿帽,明明是小小的一隻,卻好像一位老師:“你一定感受過,生命中出現過的人絕對不會像水滴一樣蒸發,世上不存在真正的【兩清】。”

阿帽神色微動,沒有說話。

納西妲也不在意,繼續道:“正因為有些事情無法兩清,不能挽回,不能改變,人間才會有情感。”

“你所感受的都是真實,你欠下的事物可以被補償,但無法被兩清。”

說著,納西妲看向阿帽的眼睛,帶著一絲認真:“背負裂痕生活下去是人的行為,你可以選擇成為人。”

阿帽:……

他是非常聰明的人,自然可以理解納西妲話語中的意思。

納西妲在告訴他,

既然他選擇了承擔散兵的罪惡,那就不要再想著逃避了。

債是可以還清的,但罪惡的痕跡不會消失。

選擇麵對這些,才是一個真正的人。

不過,雖然明白納西妲說的一切,但阿帽顯然是繼承了散兵的傲嬌的。

他的視線和納西妲的眼眸錯開,然後撇了撇嘴:“沒有缺失心髒的人類,不是嗎?再說,我早就不想成為人類了。”

“傲嬌已經退環境了。”王道一在邊上忽然吐槽了一句。

阿帽小臉一滯,然後氣憤的看了一眼王道一,沒有說話。

打不過就是這點不好,都不敢和人吵架。

納西妲瞪了一眼王道一,但眼裏有明顯的笑意。

然後重新看向阿帽。

“沒有心的你依舊可以理解痛苦,你隻是封閉了感情。”

感情才是一個人存在的依據,心髒隻是載體。

“過去不會被撼動,但你可以選擇繼續走,隻要未來足夠長,總有一天【過去】會變成比例尺上非常小的一段。”

阿帽是毋庸置疑的長壽種,

他的壽命難以估量,

如果他從今天開始做好事,那麽在無盡的未來,他做壞事的經曆,將被無限的縮小。

雖然他曾經的罪惡不會消失,但也將被凡人遺忘,最後僅僅在某些特別的史書上出現。

說白了,對一個生命時間跨度夠長的存在來說,

任何過程都是可以被時間撫平的。

但前提是,你會改過。

你用二十年做了壞事,然後用六十年去做好事。

雖然你前二十年的罪惡不會消失,但你後六十年的善意同樣也會被記錄。

這是另一種救贖。

不過,這種救贖,最怕的就是有人修改曆史,最後僅僅留下後六十年的善,掩蓋掉前二十年的惡。

這樣的話,救贖就變成了脫罪。

阿帽顯然是可以理解納西妲意思的,

他微微點頭,對納西妲的說法不置可否。

“看來,你已經想好怎麽安排我了。”

他看著納西妲,然後視線又轉到王道一身上。

王道一聳了聳肩:“總是得有人走在黑暗中,不是嗎?”

熒也開口道:“希望你可以配合好納西妲。”

派蒙腦子也突然靈光了起來:“過去的很多事情都說不清楚了,反正最重要的是,你最好聽話,否則我們為什麽要做這麽多嘛!”

聽著幾人的話語,

阿帽不僅沒有生氣,反而露出了笑容。

被人需要的感覺,確實不錯。

“既然如此,那就讓我作為黑暗中的助力與你們同在吧。”

阿帽開口說道,語氣中帶著一絲歸屬感。

納西妲露出笑容:“歡迎加入。”

這樣一來,阿帽就算半個自己人了。

為什麽是半個?因為他的帳還沒還。

“那接下來我的任務是什麽?”阿帽興致勃勃的問道。

既然入了夥,那麽就該交投名狀了吧。

納西妲搖搖頭,她暫時沒有事情要讓阿帽做。

王道一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當初阿蕾奇諾來找他們換取草神之心,提供了一個坐標,說那邊有博士的一個重要切片。

後來王道一一直在忙,反而將這件事情忘記了。

如今正好,將這個事情交給阿帽,

考慮到阿帽對博士的仇恨,或許會很有趣呢。

想到這裏,王道一忽然開口道:“剛才我們討論了你欠別人的,現在我們來說說別人欠你的吧。”

阿帽眼眸一動,大概猜到了王道一要說什麽。

他看向王道一,等對方繼續說話。

“散兵一生的悲劇,雖然有他自己走牛角尖的原因,但更多的是因為博士和醜角的引導。”

“如今醜角深藏在愚人眾之後,哪怕我也沒有更多信息,我們暫時對付不了他。”

“但博士的信息,我手上正好有一條。”

阿帽點頭,懂了王道一的意思:“既然如此,我明白了,對付多托雷那家夥,這個任務,我喜歡。”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簡單。

“我會給你一個坐標,根據情報,多托雷的一個重要切片就在那邊,我需要你過去,找到他,處理他。”

說完,王道一看著阿帽。

阿帽看著王道一。

兩人對視了一會,然後阿帽不情不願的伸出了手。

王道一嘴角微微勾勒,阿帽確實聰明啊,完全可以理解他的意思。

指尖在阿帽的手上一點,一道如太陽般的印記沒入阿帽的手臂。

作為囚犯,雖然入了夥,但該有的程序還是不能少的。

“這道耀陽印記大概可以維持一個月,你最好在一個月內完成任務,不然……”

不然會怎麽樣,自然不需要王道一多說。

阿帽撇撇嘴,感受著手臂上熾熱的感覺,雖然很不爽,但還是沒有說話,反而將手伸到了納西妲麵前。

納西妲笑了笑,沒有客氣,指尖同樣一點,一道蘊種印沒入阿帽的手臂。

嗯,曾經王道一和納西妲就是一人一道印記來控製散兵的。

現在還是一人一道印記來控製阿帽。

既然繼承了散兵的一切,那自然也繼承了這份禁錮。

“這兩道印記不僅僅是禁錮,同樣也是保護,博士的位置是阿蕾奇諾告訴我的,時間過去這麽久,我也不確認那邊有沒有變成陷阱。”

看著阿帽被種下兩道印記,王道一才繼續開口道,

“你過去以後,如果遇見解決不了的事情,可以激活印記,我們的意誌便可以投射過去。”

阿帽撇撇嘴:“所以,我也算是有神明罩著的人了啊。”

王道一不置可否:“隻要你好好做事,認真改造,我不介意庇佑你。”

作為散兵的同位體,阿帽的價值還是很大的。

阿帽眼眸微閃,雖然內心的記憶對王道一印象很不好,但他也必須承認,他目前的身份,是需要王道一和納西妲庇佑的。

他繼承了散兵的一切,同樣繼承了散兵的登神的位格,

如果沒有王道一和納西妲的庇佑,他這個沒有根基的偽神,一旦被某些勢力發現,少不了被追獵。

【王道一告知了阿帽關於博士重要切片的坐標。】

記下王道一口中的坐標,阿帽點點頭:“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告辭了,再會了,賢明的神,還有你們。”

賢明的神是對納西妲說的,

你們指的是熒和派蒙。

這個家夥,走之前還傲嬌了一把,故意沒有和王道一打招呼。

不過,王道一也不在意,撇撇嘴:“我都說了,傲嬌退環境了啊。”

看著阿帽離開,

派蒙撓撓頭:“走掉了呢,這樣的話,事情就算結束了吧。”

納西妲點頭:“事情來的太急太突然,對阿帽來說,就像是一個人一下子過完一生一樣,哪怕是他,也需要時間來平複心情。”

然後笑著看向熒和派蒙:“不過,事情確實算結束了。”

派蒙長舒一口氣:“呼!~終於結束啦,我都快餓死了,熒我們去吃飯吧。”

熒點點頭,然後看向納西妲和王道一。

兩位神明微微搖頭:“我們還有事情,你們去吧,好好休息吧。”

等熒和派蒙走後,

王道一才看向納西妲:“感覺到了嘛?”

納西妲點頭:“剛才,流浪者接受散兵記憶以後,有人窺視了這裏。”

“嗯,應該是魔女會的那位代號N。”王道一對那個窺視的視線很熟悉,他已經不是第一次被窺視了。

納西妲微微皺眉,魔女會,這個稱呼她並不陌生,在世界樹中,這個結社的名字總是會出現在一些重要的地方。

納西妲:“窺視神明,這位魔女N非常膽大。”

王道一:“哈,魔女會的幾位女士,膽子就沒有小的。”

兩位神明對視一眼,默契的選擇停下關於這位魔女N的話題。

“說起魔女會,我想起一件事情,當初我和魔女會的艾莉絲女士有過交流,她向我揭示了一個詞語【世界邊緣】。”王道一轉開了話題。

納西妲看著他,沒有說話。

王道一繼續道:“這個詞,我曾經在阿佩普口中聽說過,阿佩普就曾經徘徊在世界邊緣,企圖尋求更多反抗天空的知識,直到天空降下了長釘。”

納西妲眼眸微動:“你的意思是,在須彌的境內,也有這樣的地方?”

王道一點頭:“阿貝多曾經和我說過,沙漠的深處,有坎瑞亞的氣息,坎瑞亞也是因為觸碰禁忌覆滅的。”

雖然坎瑞亞的遺留,那些深淵教團一直說,坎瑞亞是因為不信仰神明才被眾神覆滅的。

但實際上,坎瑞亞覆滅的原因,還是無限製的追求深淵力量,才被天空降下了判罰。

提瓦特隻剩下七國,不是因為七國信仰七神,

而是七神為七國子民的欲望鍍上了光輝,讓七國的人類不至於去無限製的追求禁忌。

七神在限製了七國人類的同時,也保護了七國的人類。

“沙漠深處嗎?”納西妲稍稍思考了一下,然後就開口道,“在沙漠深處,曾經爆發過一場非常慘烈的戰鬥。”

納西妲猶豫了一下,然後說出了一個驚天的秘密,

“上代水神,就隕落在沙漠深處。”

王道一神色一滯,然後看向納西妲:“上代水神?”

納西妲點頭:“上代水神就隕落在沙漠深處,這是世界樹覆蓋給我的記憶,大多是大慈樹王經曆的事情,雖然或許有些誤差,但主體信息不會錯。”

王道一點頭,

納西妲的記憶,很多是被世界樹覆蓋過的,

而其中最重要的節點,是五百年這個時間點。

五百年之後的記憶,多大是納西妲被囚禁的記憶。

而五百年以及五百年之前的記憶,大多是大慈樹王的記憶,被世界樹修改,覆蓋給了納西妲了。

所以,納西妲關於沙漠深處的記憶,是大慈樹王經曆的。

“水神隕落在沙漠深處,而在我知道的信息中,水神是隕落在和坎瑞亞的對抗中,所以……”

王道一眼角抽搐:“所以,坎瑞亞就在沙漠深處!”

納西妲點了點頭:“是的,根據世界樹提供的信息,坎瑞亞和須彌是地上地下的鄰居,坎瑞亞的入口,就在沙漠深處。”

“真是……,多災多難啊,沙漠子民真是遭了老罪了。”

王道一就是說,沙漠子民雖然失去了赤王的庇佑,但也不至於直接從繁榮城邦王國直接墮落到部落階段。

沒想到,他們在經曆了赤王之災後,還正麵麵對了坎瑞亞的衝擊。

“對了,在沙漠深處,坎瑞亞魔物衝擊的出口,應該還有一支教令院的分支駐守。”納西妲開口說道。

王道一神色微動,想起了曾經在時間畫麵中看見的情形。

奇怪的學者拜訪了他,

沙漠深處出現奇異的天象。

然後角落裏的記憶也浮現出來,

西德也和他稟告過,沙漠深處有人在和赤沙交易物資,那些人,就像是奇怪的學者。

自己當初還讓西德和他們好好接觸呢。

思考了一會,

王道一點點頭:“我明白了,我會通知赤沙的人,向沙漠深處探索。”

納西妲也笑了笑:“如果你的人找到那支教團,可以詢問一下他們,如果他們願意回到教令院,那我也會歡迎。”

教令院曾經的分支可不僅僅是六大學派,而是有數以百計的學派。

六大學派是數千百年來對抗,合並的結果。

如果有學派回歸教令院,納西妲覺得,這對教令院的學術環境是一種刺激。

“我知道的。”王道一點頭。

兩人又交談了一會,

然後王道一才提出了告辭,

他該回沙漠去看看了。

另一邊,

熒和派蒙回到了自己的小屋,

看著地上打破的水壺,

派蒙則是一臉懵:“這個水壺怎麽碎了?難道是有人進來打掃的時候打碎了?可是為什麽不收拾掉呐?”

熒忽然愣住了,

破損的水壺是之前派蒙被散兵的事情嚇到打碎的,

雖然派蒙忘記了這件事情,但水壺本身並未因為世界樹的重置而恢複。

下一刻,

陌生的聲音出現在熒的耳邊,

“看起來,你很迷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