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宸一走,祁妙菱就追了出去。

 她一邊叫,一邊罵,可還是追丟了。無奈之下,又使出了殺手鐧。

 “你一路跟著我,不就是想把我安然送回江南嗎?可我偏不讓你如願。現在整個成都城的人都知道我和你在一起,如果我有個三長兩短,你別想擺脫幹係!”

 遠處傳來一聲長長的歎息,一道熟悉的身影,斜靠在一處屋簷之上。

 祁妙菱得意一笑,縱身到他近前:“算你識相。不是要去天音教嗎?帶上我啊。”

 劉宸沒好氣地道:“讓你通風報訊,把我抓個正著?”

 “你想哪去了?我怎會是那種小人。況且……我是偷偷逃出來的,要是給天音教通風報訊的話,最先被抓的是我。我怎會傻到那種程度,嗯?”

 他倒是有所耳聞,天音教的二小姐常惹惱教主,出逃在外。

 “不要告訴我,你是想幫我?”

 她認真地點了點頭:“即便你武功再高,要是不懂陣法敲門,也是徒然。”

 “我可是你最痛恨的人。”

 她壞笑道:“咱們那點仇,趁早結了不就成了?”

 劉宸陡然生出一股不詳的預兆,趕忙彈身而起。

 祁妙菱一掌掃空,大怒道:“還想跑?給我站住。從現在開始,你不許還手,不許運功抵抗,否則跟你沒完,我直接找聖火娘娘決鬥去,就說你逼我去的。”

 劉宸舉手投降,一臉無奈之色。

 祁妙菱追過去就是一頓痛打,拳腳像雨點般往他身上落去。說實在的,這女娃娃手腳上的勁頭還真不小,劉宸捱了這一陣,實實在在的吃了些苦頭。

 “嗨,真過癮呐,本姑娘的氣總算消了。”她拍拍手,一臉謔笑。

 劉宸苦著臉道:“這下咱們兩清了罷。”

 “你想得美!害我生了好幾年的氣,總得找點利息回來。”

 “你還想怎樣?”

 “你這人是一塊闖**江湖的好料,不如咱們結個伴,帶我在江湖上玩個夠。”

 “那可不行,我到處都是仇家,你跟著我很危險的。”

 “危險最好了,那才刺激好玩。”

 “我趕起路來日行八百裏,跟著我,你吃得了這旅途之苦嗎?”

 “少拿鬼話唬我,咱們現在就出發,第一站,姑蘇山水寨。我可警告你啊,別再推推拖拖的,否則我找聖火娘娘決鬥去,就說是你……”

 “好好好,咱們走。隻求你老老實實的,別再給我惹事了成嗎?”

 “沒問題,我給你帶路。”她聞言大喜,蹦蹦跳跳地往前行去。

 剛走幾步,她忽然想起一事,自語道:“我的跟屁虎呢?”

 劉宸有些納悶,心道你這人事還真多。她卻自顧自地縱目四望,張口大叫起來。

 街道盡頭,驀然走出一人,不是樂遊是誰?他長長吹了一聲口哨。

 等他走到近前,祁妙菱笑道:“算你機靈,我本以為你還在那裏裝死哩。”

 “你師弟有那麽傻嗎?我早就跟過來了。”

 “嗯?”

 “不過師姐你放心,保持著距離呢。不該看的,我沒看,不該聽的,一句也沒有聽,就算一不小心聽進去了幾句,一轉身也就忘了。”

 劉宸有些苦笑不得,心道天音教的人都是這麽瘋瘋癲癲的嗎?

 祁妙菱非常滿意,朝劉宸道:“這是我洪師伯的獨苗弟子,叫樂遊。”

 劉宸頗為吃驚:“哦?素聞洪教主愛劍如命,全部心思都花在了鑄劍上,他常年不理教事,終日難覓蹤影,未曾想到卻還收了位弟子。幸會幸會。”

 不等樂遊搭話,祁妙菱已搶著道:“他雖是我洪師伯的弟子,大部分武功卻是我爹爹教的。平時貪玩,武功很差,不過人還算乖巧,很討我爹爹喜歡。”

 樂遊忽然把祁妙菱拉到一旁,低聲道:“師姐,你真要幫著外人去破陣?”

 “既然是你師姐的……朋友,就不算外人。我若不幫他救人,難道看著混元宗和天音教結仇嗎?這劉昭淩的武功你也看到了,很難對付的,是罷?”

 “是厲害,連聖火娘娘都被他打跑了。不過這事萬一被教主知道了……”

 “你我不說有誰知道?我可警告你啊,你要是敢透露半點風聲出去,嗯!”說著將拳頭握起,狠狠瞪了他一眼,“翠桃姐最討厭沒義氣的人了。”

 樂遊幹笑一聲:“我怎會與師姐為難?隻是稍作提醒而已。”

 “眼看也快過新年了,你早點回去罷,路上買點喜慶的東西,帶給你的翠桃姐。別忘了替我買幾個破罐子送給我爹啊,就說是千年古器,黃金萬兩買的。”

 樂遊壞笑道:“師姐不和我一塊回去嗎?如果教主問起,我怎麽說?”

 “此行東去,一路的好風景,怎能錯過?我要坐上一隻小船慢慢地**回去。至於我爹那邊,你隨便想幾句應付一下就好了,這還要我教你嗎?”

 “哦。”樂遊為難地點了點頭,支支吾吾的似乎還有事。

 祁妙菱不耐煩地道:“跟屁虎,你還賴在這幹嘛?趕緊走啊。”

 “師姐,不是要買東西回去嘛。那個錢……去哪弄啊?”

 祁妙菱恍然大悟,眼珠滴溜溜一轉,朝劉宸道:“大俠,江湖救急一下。”

 劉宸撇了撇嘴,從身上摸出一個錢袋,往樂遊丟了過去。

 “誒?這錢袋好眼熟啊。”祁妙菱嘀咕道。

 “我瞧著也有些眼熟……哎呀!這不跟師姐的錢袋一樣嘛。”

 劉宸生出一股不詳的預兆,當下拔腿就跑。

 “給我站住,我要殺了你。”祁妙菱扯出長劍,追了出去。

 樂遊抹了一把汗,自語道:“謝天謝地。從今往後,有劉大俠伺候師姐,我老人家總算是脫離苦海了。”想到美處,他嗬嗬傻笑起來。

 孟津關內,卜家會客大廳。

 卜鐵居中而坐,仰天大笑:“葛小姐也太小瞧我卜家的氣度了。”

 宮傳武道:“公子真要答應葛家莊的要求?”

 卜鐵歎了口氣,道:“傳武兄弟,你有所不知啊。葛小姐從不看重錢財,她開口向我榨錢,這說明葛家莊的賬房緊缺了,這時候我不幫她,還有誰能幫她?”

 宮傳武聽得心中一熱,滿懷同情地道:“不當家不知柴米貴。葛小姐本是一介女流,如今忽然要撐起整個家業,為那麽多人的衣食操心,真是難為她了。”

 卜鐵笑了笑,道:“我知道,她是個堅強的女子,也是個恩怨分明的女子。我相信她一定能夠撐過去,就像我上一次守孟津關一樣。”

 宮傳武發出一陣長笑:“紅顏知己,當如你二人這般。即便兩家成了仇人,彼此還是有那麽多的牽掛,那麽多的相濡以沫。”

 卜鐵擺了擺手,又道:“至於服喪一事,葛小姐是在惱我,不過我卻能欣然受之。一會傳令下去,將匿藏在洛陽一帶的船隻,全部召集起來,駛入孟津關外。記著,路過葛家莊的時候,在灣內停船三刻,燒香作法,拜奉葛老前輩在天之靈。”

 一人抱拳而起,正是六叔:“得令。”

 這時,一名女子起身離席,正是卜星藍,她走到廳中,朝卜鐵躬身一拜。

 卜鐵見她如此鄭重其事,笑問道:“小妹,你不會要勸我罷?”

 “非也。我很讚同哥哥的做法。”

 卜鐵頗感驚奇:“那你這是為何?”

 “我向哥哥討個差使。第一次過葛家莊,我來壓陣。”她頓了頓,又道,“我知道你本想親自去葛家莊,但又怕葛小姐遷怒,適得其反。”

 卜鐵哈哈大笑:“也好,你代表卜家去,更顯誠意,隻要你不覺得委屈就好。小妹你長大了,變得懂事了,差不多……哥也得給你準備嫁妝了。”

 四下傳來一陣歡笑,隻把衛星笑得滿臉通紅。

 卜星藍被誇了幾句,心裏美滋滋的,聽了最後一句,更是樂開了花。

 卜鐵道:“明日一早,大家著手辦事,趕在封歲前給葛家莊送去一筆救急錢。”

 “公子仗義啊!”宮傳武動容而起,抱拳一拜。

 卜鐵回禮,與眾人舉杯同飲。

 這日,劉宸乘著小船,已到吳郡地界。他望著氛氳的天野,讚歎出聲。

 遠處玉山蜿臥,光搖銀台,令人目眩神迷偏又不忍收轉視線,兩岸瓊枝披雪,如委素鵲,美得沁人心脾,卻還籠著一層蒙蒙的煙霧,說不出的清幽淡遠。

 “江南的雪,果真有它獨特之處,我禁不住要送它一個‘暖’字。”

 船篷裏走出一名女子,道:“你是不是被風吹壞了?雪還有暖的?”

 “要用心去感受。”

 她臉現不信之色,卻依言閉上雙目,感受著周圍那一片銀海帶來的氣息。

 “咦,凍死人了。淨說些鬼話。”她扯了扯披風,將自己裹得更加嚴實。

 劉宸哈哈一笑:“祁姑娘,這一路真是辛苦你了,船撐得不錯。”

 “虧你還是一個大男人,連船都不會撐,光坐現成的。”

 “這叫各顯神通。你也沒吃虧啊,每天好酒好菜,哪次不是我弄來的?撐船我也學得挺快,就是還撐不太穩,你再教教我,沒準很快就能出師了。”

 “真奇怪,也沒見你身上帶錢,酒菜上哪弄的?不會連這船都是偷來的罷?”

 “錢在鳥窩上掏的,隨到隨取,那多方便。”

 “誒,沒一句真話。”

 “你不信?”

 “信你個鬼啊。”

 “一會上了岸你就信了。”

 她冷哼一聲,自顧自道:“到哪都下雪,煩死了。這個冬季真難過。”

 “這飛雪舍不得你啊,都從大雪山追到江南來了,可見祁姑娘人比雪美。”

 聽得這一句誇,她登時喜上眉梢:“你這人說話倒還中聽。”

 “是不是覺得沒那麽冷了?早說了讓你用心去感受這冰雪之美。”

 她默默點了點頭,旋即又冷哼一聲,氣洶洶道:“少貧嘴。我問你,你見到年輕美麗的姑娘都是這麽討好的嗎?我可不吃這一套,平生最討厭油嘴滑舌的人。”

 劉宸哂道:“我從不輕易讚美一個人。”

 “讓你要死要活的那位姑娘呢?她美不美?”

 劉宸登時臉色一變,再不說話了。他往船頭一坐,緩緩閉上了雙目。

 祁妙菱自知失言,卻又不願承認,不知怎的,心中冒出一股酸澀之感,說不出的心煩意亂。她便像一隻受傷的羔羊,顫巍巍立在寒風中,靜靜發呆。

 過了良久,劉宸起身,回頭瞧見了她,眼中似乎噙著淚水。

 他登時心中一軟,輕輕將她扶住:“祁姑娘,外頭風大,快到艙篷裏去罷。”

 “你都能在外頭待一晚上,我多待一會有甚關係?”

 “那不一樣,我從小在寒風中長大的。”

 “你和我一起進去,否則我就在這陪你。”

 劉宸歎了口氣,做個相請的姿勢。她這才破涕為笑,乖巧地鑽進艙篷。

 這船不大,隻容得下一家數口出行,就當中一個艙篷,可供休息。即便如此,卻也樣樣齊全,前後還配了帆,如果風向穩定,飄行起來並不比車馬慢多少。

 本來極為簡陋的艙篷,經她下了一番功夫之後,便如少女的閨房一般了。從外邊看沒有什麽特別,就連兩頭的厚門簾都有些發舊,但到了裏邊卻是另一番天地。

 腳下是一層厚厚的軟氈,四處挽著輕紗,掛著花繡,一隻精巧的香爐,冒著淡淡的青煙。這裏的東西,除了挪不動的,都是她弄來的。二人脫下鞋子,在軟氈上坐著。

 艙篷裏邊本就狹小,加上船兒隨波逐流,搖搖晃晃的,二人時常挨得很近。

 劉宸開始有些後悔進來了,他原本是個話很多的人,此刻卻半個字也吐不出來,心中慌慌的想找個借口離開,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祁妙菱眉頭緊鎖,似有滿腹心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幽幽歎一口氣。

 他道:“就快到家了,你倒反多了幾分憂愁。”

 她見對方主動搭話,當下強顏笑了笑:“我想家了,但又不想回家。”

 他怔了怔,哂道:“祁姑娘的話,好生奇怪。”

 “有什麽奇怪的?離家的時間長了,自然懷念在家的日子,懷念曾經陪伴你一起開心玩耍的人,懷念曾經走過的小橋,穿過的樹林……”

 “唉,你別說了。再說下去,我都想調轉船頭回大雪山了。”

 她被逗得咧嘴笑了起來,心境登時舒展了許多,一瞬間變回了那個精靈的她。

 “誒,你就該多笑一笑,滿麵春風的樣子,透著江南的湖光山色,真美。”

 “在你眼中,我真的美嗎?”

 他被問得臉上一紅,後悔剛才說錯了話,心中惴惴地點了點頭。

 “那你何為……總是對我不理不睬?”

 “我哪有?這不還跟你說著話哩。”

 她怯生生瞧了對方一眼,忽然不說話了,但小嘴一張一翕,又似有話說。

 艙篷裏的氛圍,忽然奇怪起來,讓人坐立不安。

 “你……喜歡我嗎?”她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說完這幾個字,臉已羞得通紅,低著頭再也不敢抬起來。

 劉宸又不是傻子,他早已明白對方心意,但隻能一直裝傻。除了蒙混過關,輕飄飄地掩飾過去,他實在想不到更好的辦法。所以他既不表露心跡,也不絕人念想,或許這樣才不會傷害到人家。如今人家既已點破,隻能如實麵對了,否則隻會傷人更深。

 他一下子心情沉重起來,黯然道:“祁姑娘,感謝你對我這麽好。但是,我的心已經死了。老天爺似乎跟我們開了一個玩笑,你我本就不應該相遇。”

 她苦笑一下,滿是哀怨地望著他道:“既然遇上了,能回避得了嗎?”

 劉宸避開她的目光,不說話了,因為他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接話。

 “其實我早就知道,你心裏想著別人,她是明月宮的對罷?”說到這裏,她眼中已滿是淚水,“我就想知道,我究竟有沒有在你心中停留過,哪怕隻有那麽一會。”

 “如果沒有遇上她,祁姑娘的身影一定會將我的心裏裝滿。”

 她忽然笑了,笑得那麽天真自然,雖然臉上兀自掛著淚水,但心中的喜悅一瞬間就釋放了出來。原來對她來說,幸福是這麽簡單,開心是這麽容易。

 劉宸瞧得又是慚愧又是憐惜,心中有些隱隱作痛。自從把曾經的那段感情深埋心底之後,他很少有這種心痛的感覺。細一思索,他不由嚇了一跳。

 就在他心思如潮的當兒,一個細細的聲音傳入耳中:“那我就大膽一回,和你訂個君子約定,你若一人終老,我也終身一人,從今往後我就一直跟著你,如果你再不為情所動也就罷了,如果再喜歡一個人,你必須要喜歡我。”

 劉宸心中一驚:“祁姑娘,你這又是何苦?我本山野粗人一個,不值得你這麽做,我深感罪孽深重啊。你放著天音教的千金小姐不做,卻來跟我受這份苦作甚?”

 她一聲苦笑:“天音教的千金小姐,看似風光,而實際上卻連人身自由都沒有。自我懂事以來,我就是在掙紮與痛苦中度過的,我恨那個家,恨那個糟老頭子。”

 劉宸有些傻眼了:“你不會是說祁教主罷?”

 她越說越氣,大聲道:“就是那個糟老頭子。他蠻橫固執,勢利自私,親手毀了我姐的幸福不說,還準備一錯再錯,將禍事移嫁到我頭上。”

 劉宸有些愕然:“哪有這麽數落自己親爹的?”

 “他為了鞏固天音教的勢力,將兒女的終身大事當作買賣,一意孤行,這難道不該被痛恨嗎?我不隻痛恨我爹,我還痛恨天底下所有狠心的父母。”

 “你爹逼你嫁人?”他一下子想明白了很多事情,搖頭歎道,“時下風氣如此,如之奈何?你這一番話要是被官府聽去,非治你一個壞禮惑眾之罪不可。”

 “那又如何?我才不會像我姐那樣聽人擺布。她原本喜歡上了一個人,可我爹就是不同意,即便她哭幹了眼淚,最後換來的卻是被關千蘿島,至今沒有自由。”

 “你爹確實有些過分了。”

 “我每年回去,總會去千蘿島看她。其實,我害怕去看她,害怕見到她的眼神,那種絕望與無助的眼神,我一輩子都忘不掉,就跟你那次在滎陽古渡時一樣。我當初不計前嫌地幫你、救你,本是出於憐憫,但在不知不覺中,卻把自己搭了進去。就像我姐說的,感情這個東西,它有毒。自從你悄悄走了之後,我也嚐到了中毒的滋味。”

 劉宸默默低下了頭,心中滿是羞愧與不安。

 “早在很多年前,我爹便將我姐許給了一位故友之子。現如今,眼見我姐越來越指望不上了,就想拿我充數。他這人真是糊塗了半輩子不夠,還想糊塗一輩子。”

 “天音教能有今日之勢,與這門親事也有些關係罷?”

 “或許罷。”

 “與祁家定親的也是魔門中人?”他見了她表情,忙改口道,“聖門中人。”

 她笑道:“和我說話不用忌諱,但千萬別當著我爹的麵這麽稱呼本門。”

 “如有機會見到祁教主,你記得提醒我啊,就怕一時口快,鑄成大錯。”

 “呸呸呸,瞧我這烏鴉嘴。咱們這次秘密行事,可千萬別遇上我爹。”

 劉宸哂道:“你再也不打算回家了?哦,我是說光明正大地回家。”

 “不能了。雙方約定的婚期將至,我要是回去,肯定被我爹幽禁起來。”

 “真是豈有……哎呀……”

 船兒忽然劇烈地晃**了一下,劉宸趕忙衝向船頭,而祁妙菱卻到了船尾。原來他們聊得太久,忘了調整行船路線,這會撞上岸邊的淺灘了,正打著轉。祁妙菱迅速抽出一根細長竹篙,前後撐了幾下,口中吩咐道:“你來操櫓,別讓它擱到泥沙。”

 劉宸縱身而起,飄落船尾,握著櫓手輕搖起來。二人很快將船位擺正。

 祁妙菱訕笑道:“你這徒弟手底下的功夫還行,就是腦袋不夠靈光。行船遇事,首先跑向船尾,哪有往船頭跑的?操船的家夥都在船尾放著哩。”

 劉宸自嘲道:“看來我離出師還有好一段距離,祁姑娘任重道遠啊。”

 她抿嘴一笑:“前麵快到了,一會拐進右邊的水道,你來練手。”

 “不去渡口嗎?”

 “我帶你走捷徑,那條水道可直通五湖。天音教在這一帶開鑿了很多水道,有總壇的令牌,可暢行無阻。水道沿岸還設了水驛,連吃喝都不用操心了。”

 “天音教果真厲害,難怪能稱雄江南水域。不過,這不暴露你身份了?”

 “有這種牌子的,又不止我一個人。”

 “嘿嘿,如此甚好。陽羨境內有個小廟,你可知道?”

 “陽羨的廟可不少,你說的是哪一個?”

 “門前有棵參天古樹的。”

 “是不是越女廟?”

 “是啊。祁姑娘真厲害,不愧是本地人。”

 “那是一座很久遠的孤廟,據當地的老人們說,此廟是當年的越國將士在越女忽然離去之後為了懷念和感激她而建的,不過如今已鮮有人跡。你去那裏幹嘛?”

 他神秘一笑,眨著眼道:“試試手氣,去那棵樹上掏鳥窩啊。”

 “真能掏出錢來?弄得像個賭徒一樣,且是個腦子壞掉的賭徒。”

 他卻一本正經地道:“我上次路過廟門時,特意進去燒了香,還給神像磕了頭。現在我正缺錢用,神靈應該知道的,多少能給點麵子,顯顯靈罷?”

 “誒,你是不是藏了什麽古怪?”

 “哪有,純粹是懷著對神靈的一種依托之情罷了。心誠則靈嘛。”

 “聽起來挺好玩的,看看你究竟搗什麽鬼。”

 她說著拍起掌來,笑嘻嘻的盯著劉宸,一副俏皮可人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