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氣牆無端而起,上頭真氣流轉,那拂塵漫影至此不能過,攻勢立破。

 道姑難得地發出一聲喝斥,捋塵再戰。她先是塵柄左右一擺,試得前方並無阻礙之後掄塵急進,戳往對方胸口。這幾下出擊非常迅捷,可謂一氣嗬成。

 來人並無兵器,側身點出一指,正中那塵結處,再破對方攻勢。

 道姑臉色大變,自知遇到了絕頂高手,當下左掌掄開,全力推出一道氣勁,而後騰空而起,手中拂塵輪轉連纏,舞出了一道道金幕,往來人絞殺而去。

 她先前推出的那一道氣勁,可大有名堂,能將人黏住那麽一瞬間,輕則手腳不便,重則舉步維艱。高手相爭,一瞬間,有時候就是生死之間,容不得半點差錯。

 以來人的身手,似乎也受到了些許影響,他臉現複雜的表情,再不是之前那副淡然之態,目中殺機大盛,一足頓地,離地而起,往半空中的金幕迎了上去。

 道姑訝然,對方應對之快,可謂驚世駭俗,隻刹那間便掙脫了那股黏勁。

 但見兩道人影在半空中縱躍如飛,每一次真氣交擊,都發出木擊金鐵之聲,附近的屋瓦亦被二人的罡風卷起。如此高手,當世少有,鬼麵人都有些怯了。

 一聲悶響,兩人分開,來人右手劍指斜揚,身子巍然不動。那道姑卻一連退到了一丈開外,架於胸前的拂塵,兀自抖動著,她瞧著幾絲塵束飄然落下,似有不信之色。

 猛然一聲厲喝,那道姑斜斜彈起,頭下腳上往來人撞去,手中拂塵絞出一片金黃。此黃有型,渾圓似鼎,細瞧之下有暗紋隱現,看來其真氣承接還不夠純熟。

 即便如此,那聲勢也頗為嚇人,老遠就將來人的衣帶和鬢發帶得飄舞起來,可見其蘊含的勁道有多麽的嚇人。鬼麵人見狀,紛紛往後避去,唯恐禍及池魚。

 來人左掌斜劈,右手劍指輕點,道一聲:“開。”

 隨著一聲巨響,金黃散去,碎衣飄落,道姑被震出數丈,張口嘔出一口鮮血,她不甘地歎了口氣,扔掉殘破的拂塵,引身疾退,再也沒有了之前那股神仙之態。

 周圍觀戰的人這才如夢清醒,嚇得四散而去,剛才的打鬥,實在太過驚悚。

 來人正要追出,見頭頂上方忽有一道黑影掠來,其行動之快令人乍舌,為免被人突施暗算,他雙掌猛然一翻,將本來朝道姑推出的掌力,改為往頭頂轟去。

 黑影在半空中陡然一個折回,堪堪避開了這一殺招。這是以氣馭身的上乘輕功。

 他瞧清黑影之後,臉色大變,如見了仇人一般,追上屋簷與對方惡鬥起來。

 那黑影似乎功力遜了一籌,但勝在輕功,與對方遊鬥片刻,倒也不落下風。就在雙方追來逐去的時候,夜空中猛然飛出一道細細的烈焰,往他身側射去。

 他伸掌震落烈焰,轉臉一瞧,見有一道妙曼身影從一處屋簷上掠來。

 那黑影趁機疾走,與剛來的女子會合。他瞧了瞧二人,忽然哈哈大笑起來。

 那女子喝道:“劉昭淩,笑個鬼啊,怎麽又是你!”她正是火蓮教的羅曼萱。

 “你們認識?”說話的是那黑影,他頭上戴了一個骷髏麵具,瞧不見真實容貌。

 劉宸仰天打個哈哈,謔道:“你說對了,你身邊不就是有個鬼麽?”

 黑影似乎想起一些事情,思索道:“我瞧你好像也有點眼熟……”

 “那就對了,幾年前,你是不是去過江陵?”

 “啊……我想起來了……那日拚命追我的,就是你。你究竟是什麽人?”

 “和你一樣,是去查案的人。咱們難得再次相遇,不如交換一下意見。”

 羅曼萱恨恨道:“別聽他胡說,他是道門中人,人稱愛管閑事嘴上屁多一隻蒼蠅也不落的就是他了。老天爺啊,你也不管管?他這種討厭的人竟然還沒死啊。”

 黑影啞然失笑,就連劉宸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就這麽恨我?按照江湖規矩,咱們那點過節,早就解了罷。我欺瞞你們在先,你們一路追殺在後,其實我離死也就隻差那麽一點點了。閻王爺見了我一麵,覺得我這人太過英俊瀟灑,會搶了他第一美男子的名頭,因此關照下去,對我一概不收。”

 “你看他這張嘴,這都不忘給自己吹捧,簡直太氣人了。”

 “羅姑娘,人生在世,除了仇恨,還有很多美好的東西。”

 “呸,我們火蓮教和明月宮,那是不共戴天之仇,你竟然幫著他們來誆我,知道自己該當何罪嗎?我現在懷疑,你是不是早就和明月宮的人走在一起了?”

 “羅姑娘好大的架子,如果我現在點一下頭,你是不是立刻就要殺我?”

 “好啊,看來我爹說得沒錯,道門中人果真和明月宮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原來你早就和明月宮的人勾結在一起了,真是不打自招啊。”

 “看來火功練多了,容易上火,你就不能用正常心態聽人把話說完?”

 “我懶得聽你多說,否則又上你鬼當。劉昭淩,你死定了。”羅曼萱雙掌一提,便往前方衝了出去,回頭道,“還不快來幫我。”

 劉宸見勢不妙,引身疾走,急道:“你這是要挑起兩門之間的爭鬥啊。你我之前那點恩怨都是巧合,是誤會,你不覺得咱們應該靜下心來好好談談嗎?”

 黑影忽然追了上去,幾個起落就攆上了羅曼萱,拉住她手腕道:“小萱,我也很想知道他想說些什麽。他可能真的知道一些我們所不知道的事情。”

 羅曼萱終於停下腳步,雖然臉上有些疑惑,倒也不再喊打喊殺了。

 劉宸回身站在屋簷邊上,長長鬆了口氣,心道總算有個明事理的人,就在他略整思路的時候,屋簷下猛然竄起一道人影,尖叫道:“劉昭淩在哪?我要殺了他!”

 這突如其來的索命聲,嚇得他一個趔趄,差點掉了下去。眼角餘光一瞧,卻是祁妙菱殺氣騰騰地上了屋頂。她不是暈過去了嗎?不好,這女娃娃使詐。

 原來羅曼萱剛才那一聲大叫,將“劉昭淩”三字傳到了她耳朵裏。這三個字可深深地刻入了她的腦海裏,做夢都在用鞭子抽他,折磨他。

 當她上到屋頂,卻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這道身影如“劉昭淩”三個字一樣,都刻在了她腦海裏。曾經多少次,這道繾綣的身影,總在她夢裏出現。

 雖然隻看到了一個側影,但她肯定就是他。一時間,所有的煩惱都不翼而飛,就連上到屋頂來的目的都忘得一幹二淨,她甜甜叫了聲:“哥哥……你怎麽在這?”

 劉宸自瞧見她上來,便如同大禍臨頭,拔腿便逃。剛去了不遠,但聽身後傳來一聲女子的幽歎:“我就那麽討厭嗎?你既然這麽討厭我,我還不如死了算了。”

 聽得那長劍出鞘聲,劉宸嚇得刹住身子,回頭道:“祁姑娘,你這是何苦?”

 “真的是你……”祁妙菱激動得呆了半晌,顫聲道:“這些年你都去了哪裏?害我日思夜想,生怕你出了什麽意外……”她說著說著,眼圈一紅哭了起來。

 她這一陣眼淚,飽含了多少辛酸和牽掛,劉宸同樣思念著一個人,豈能不知?

 “祁姑娘,在下罪孽深重,愧對於你啊……”

 “之前的事,我都不在乎,見到你,什麽氣都消了。以後不要離開我好不好?”她滿含深情,緩緩走了過去,小鳥依人般靠在他身旁。

 “我……”劉宸真是有苦難言。

 這一幕可把那邊羅曼萱二人看傻了,她道:“妹妹,原來你真有心上人了?”

 祁妙菱這才發現屋頂上還有外人在,忙擦幹眼淚,當瞧清對麵二人,驚訝得指著對方大叫起來:“羅姐姐……”支吾了一陣,羞紅著臉道:“你不也在這裏會情郎?”

 這下輪到羅曼萱臉上一紅,嗔道:“妹妹你真是口沒遮攔,咱們借一步說話。”

 “那不行,我得好好看著他,萬一他又跑了呢?”

 “喲,當時我還不信,原來你真的這麽在乎他?與道門中人來往,忌諱多多,難道就不怕你爹著惱?你可別忘了長小姐的前車之鑒,她可是還被關在千蘿島哩。”

 “什……麽?他是道門中人?”

 “你不會連劉昭淩是道門中人都不知道罷?”

 “他就是劉昭淩?”

 “妹妹,你就別裝了。看在你的麵子,我今天就放他一馬,不殺他了。”

 祁妙菱臉上黑一陣白一陣,半天才緩過氣來,暗掐了他一把,惡狠狠道:“好啊,原來你就是劉昭淩,一會再慢慢收拾你。”而後朝著對麵幹笑了幾聲,算是掩飾。

 她指著劉宸道:“隻有我能殺他,你可不行。否則我把你的鬼哥哥殺了。”

 劉宸倒抽一口涼氣,道:“難怪你們二人能成為好姐妹,就你們這性子,天底下也找不出第三……啊……”話未說完,又被掐了一把重的,痛得他直咧嘴。

 “劉兄,不該說的話還是不要說。”黑影幸災樂禍地笑了起來。

 她這下可全明白了。剛才還納悶,自己日思夜想的哥哥怎會忽然出現在這裏,原來他本就是混元宗弟子,從大雪山一路跟蹤自己下來的。這個解釋,再合理不過了。

 既如此,那麽下山路上的腳印和撿到的幹糧,肯定都是他的把戲。想到這裏,她心中不免有氣,卻也夾著一絲暖意,臉上表情古怪,盡顯少女嬌羞之態。

 而劉宸此時也想明白了很多事情,當年的各種疑團已漸漸清晰。既然這個戴著骷髏麵具的家夥和羅曼萱是情侶關係,那日能在聖火廟發現他的蹤跡,就不足為奇了。

 他忽然想起了那間奇怪的小屋,說不定就是羅曼萱的閨房,還暗藏了機關密道。要是這個假設成立,那麽這家夥能夠忽然消失在那間小屋,就合情合理了。看來那聖火廟很不簡單,藏了不少秘密,待日後得空,一定要去仔細查探一番。

 就在他和祁妙菱各陷沉思之時,羅曼萱忽然噗嗤一笑,滿是戲謔之色:“妹妹,你剛才笑了。有什麽開心的事,說出來和姐姐一起分享一下啊。”

 祁妙菱鎮定地道:“我有嗎?淨瞎說。對了,你們怎會出現在這裏?”

 羅曼萱白了對方一眼,道:“我還想問你呢,你們又怎會出現在這裏?”

 二人把嘴一翹,各自擺起了架子,卻誰也不願開口。

 劉宸笑了笑,打破僵局道:“如果我猜得不錯,羅姑娘身邊這位英俊瀟灑的少俠一定是鬼方教的朋友,不知與危無影危前輩是什麽關係?”

 “人家戴著麵具,你怎麽知道英俊不英俊?”祁妙菱忽然插了一句。

 劉宸真是哭笑不得,一起說話聊天,哪有這麽給朋友拆台的?

 黑影卻笑了笑,將麵具摘了下來:“那是在下恩師。祁姑娘說得對,我不該戴著麵具與大家說話,為顯以誠相待,不失禮於諸位,這便以真麵目示人。”

 一張素臉潔如玉,又似秋月別樣明,這是劉宸此刻的第一感覺。對方下頜方正,目光清朗,眉如刀削鼻如雕,三尺青絲垂放,隻用一條素帶相縛,灑脫而不失清雅。

 祁妙菱瞧得不說話了,能將她的嘴堵住,自然對得起“英俊”二字。

 劉宸鼓掌叫好:“鬼兄,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

 黑影啞然失笑,抱拳道:“鬼兄?在下古舒揚。”

 劉宸幹笑一聲,還禮道:“剛才聽她稱你一聲鬼哥哥,還以為你姓鬼。”

 二人都大笑起來,嫌棄的目光齊刷刷往祁妙菱投去,瞅得後者尷尬極了。

 “我信了你個鬼啊。”祁妙菱被瞅得慌了,猛然掐了劉宸一把。

 劉宸雖痛得齜牙咧嘴,卻絲毫不敢反抗,之所以這麽忍氣吞聲,一來有愧於人,二來還想在這多待一會,從古、羅二人口中套問出一點有用的信息。

 這時,六名鬼麵人奔了過來,朝屋頂上齊聲一拜:“師兄。”

 古舒揚足下一動,如履平地,輕輕幾步,飄然落地,那份輕功,著實厲害。

 一人指著祁妙菱道:“師兄,她和我們搶賣鼎人。”

 劉宸躍下屋簷,朝對方六人抱拳道:“這幾位一定是鬼教的追命童子,久聞大名,今日方得一見。請問賣鼎人頭上有寫了字麽?有否言明是鬼教的使喚奴婢?”

 六人語塞。這時,羅曼萱和祁妙菱也跟了下來,後者一陣壞笑。

 劉宸道:“既然沒有,何來搶人一說?”

 祁妙菱見劉宸幫她說話,心裏樂開了花,蹦跳過去,理直氣壯地道:“就是,賣鼎人是本姑娘引出來的,我想怎樣就怎樣,你們管得著嗎?”

 羅曼萱歎道:“妹妹,這些賣鼎人可是我們跟蹤了好久的人,他們假借火神名義,在江湖上招搖撞騙,真是罪大惡極。好不容易等他們現形,卻被你……”

 祁妙菱聞言一驚,這才知道自己辦了一件錯事,滿懷歉意地道:“羅姐姐,還有挽回的辦法嗎?要不然你我同心協力,將他們再揪出來不就行了。”

 古舒揚搖頭道:“對方行蹤隱秘,若是不主動出來,根本難以尋覓。”

 劉宸哂道:“古兄,你出現的真不是時候,有道是人算不如天算啊。要是我那一掌不改變方位,打到那什麽娘娘身上,多半能將對方留下。”

 古舒揚道:“陰差陽錯,獨歎奈何?可能是他們氣數未盡罷。”

 羅曼萱冷哼道:“這話我可不愛聽了,什麽叫他們氣數未盡?現在我來了,他們就必須得死,這就是欺蒙百姓,褻瀆火神,敗壞火蓮教聲譽的下場。”

 劉宸聽得心中好笑,火蓮教不也是幹著些欺蒙百姓的事情?上次的聖火廟會就是最好的例子,隻不過火蓮教勢力龐大,自詡為火神的正宗傳人而已。

 他心中這麽想,臉上卻不能表露出來,因為還有好多疑團需要人家解答哩。

 不過話又說回來,火蓮教畢竟有魔門約束,有地可尋,做起事來多少有點分寸,而賣鼎人完全無跡可尋,無人約束,若是幹起傷天害理之事,那是沒有底線的。

 因此,對賣鼎人,絕不能任其坐大,順帶幫火蓮教一把也是迫不得已了。

 “羅姑娘,你在這裏聲色俱厲地說這麽多幹嘛,人家又聽不見。我看不如這樣,你把賣鼎人的詳情說來聽聽,我走南闖北多年,沒準能想到一些蛛絲馬跡。”

 古舒揚聽劉宸這麽一說,當下轉頭道:“小萱……”

 羅曼萱連連擺手:“若不將明月宮的事情解釋清楚,我斷難相信他。”

 劉宸哈哈一笑,忽然走向一旁,用手往地上一處燒焦了的地方蘸起一些黑漬,放在鼻子上聞了聞:“果真與火蓮教的黑油是一個味道。”他說話時,眼睛注視著羅曼萱。

 “羅姑娘,你雖然裝得很鎮定,但你的眼神出賣了你。”

 羅曼萱冷哼一聲:“劉昭淩,你究竟想怎樣?”

 “我想幫你啊。其實你什麽都不說,我也能猜出個七七八八。”

 “那你接著說,我倒是想看看你究竟有多大能耐,值不值得我費這心思。”

 “你到巴蜀,是為了調查火蓮教黑油失竊一事。”

 此言一出,羅曼萱驚得嬌軀一震,再也鎮定不下來了:“你怎麽知道?”

 其實,這隻是他劉宸順藤摸瓜,大膽臆測到的。火蓮教的黑油,那是江湖一絕,即便是普通的火器,隻要配上這黑油,無不威力倍增。既是這麽厲害的東西,火蓮教自然視若珍寶,加上黑油本身采集提煉不易,因此在管控上極為嚴格。

 一旦黑油失竊,那是一個非常危險的信號,這說明火蓮教出了內鬼。如此煩惱足可令羅師煌寢食不安,但這種事又不宜張揚,因此派自己女兒秘密查辦。

 單憑一點燒沒了的黑油殘漬,就能猜出這麽多信息,他劉宸可真不簡單。

 眼見一切都在自己意料之中,劉宸登時底氣十足,沉聲道:“其實,早在幾年前你們火蓮教內部就出了問題,與明月宮的那一次惡戰,都是別人算計好的。”

 這下由不得羅曼萱不信了,她怔怔地道:“你……能否把事情說得詳細些?”

 劉宸心中暗喜,看來對方已完全入彀,是時候拋磚引玉了。他清了清嗓子,做出一副高深莫測的姿態,道:“還記得是誰把明月宮的奪珠計劃透露給你的嗎?”

 羅曼萱心底生出一股寒意,一字字道:“你知道的還真不少啊。”

 “如果我說,有人故意偷走明月宮的寶珠,再嫁禍給火蓮教,你會不會信?”

 “這些事你是怎麽知道的?”

 “親眼所見,親耳所聞,再稍加推斷。”

 “看來明月宮對你很信任啊,什麽事都沒有隱瞞,你們何時勾搭上的?”

 “一時巧遇,被他們拖下了水而已。他們以古兄的行蹤為交換條件,與我做了一宗買賣,那就是替他們守護一個人。後來的事,羅姑娘你很清楚了。”

 古舒揚聽到這裏,猶心有餘悸,歎道:“那一次江陵之行真的好險,被劉兄這種老謀深算的人懷疑成了凶手,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劉宸抱拳一禮,歉然道:“得罪之處,還請古兄海涵。”

 古舒揚一笑置之,擺手道:“你那次夜探江陵城,有什麽收獲?”

 “死者似乎中了一種邪法,與散功而亡有些相似。”

 他見對方並不反駁,試探著道:“古兄是不是覺得,這門功夫與貴門某派,頗有些淵源?這才冒險接近死者,前去求證。”

 古舒揚嚇了一跳,盯著劉宸道:“和你說話,太可怕了。”

 劉宸哈哈一笑:“古兄的反應很有價值。我也送你一個重要訊息,以示答謝。江陵奇案的凶手,我在京城遇到過,他用同樣的方法,害死了值守天祿閣的一名將軍。”

 古舒揚心中一驚:“我早就聽說過此事,無奈被賣鼎人拖累,無法抽身前去。”

 “我不但去查了案,還將他引了出來。”

 古舒揚再吃一驚:“哦?你與對方交過手?”

 劉宸點了點頭。

 “孰高孰低?”

 “半斤八兩。不過我感覺對方本就有傷在身,武功不在巔峰。”

 古舒揚陷入了沉思,臉上陰晴不定,過了半晌才緩緩道:“從劉兄剛才打我的那一掌來看,我自認不是敵手。聽你這麽一說,這個人實在太可怕了。”

 “古兄心中是否已經有了可疑人選?”

 “劉兄說笑了,光憑這麽點線索,怎可妄下定論。”

 劉宸肅容道:“那人的武功還在其次,更令人害怕的,是他的心機和手段。他手底下有一個龐大的組織,在京城遍插眼線,那次全城搜捕,還是讓他給逃走了。”

 “這麽說來,此人已是江湖公敵。我必稟明恩師,請他老人家定奪。”

 “既如此,我代天下蒼生,向貴教表示謝意。”

 祁妙菱見劉宸談起事來,精明睿智,不卑不亢,有駕馭他人的王者風範,渾身散發著一種獨特的魅力,她漸漸地為其風采所折服,早已瞧得癡了。

 “妹妹,你在想啥?”羅曼萱忽地問道。

 祁妙菱怔了怔,訕笑道:“你看我家哥哥心懷天下蒼生,真是俠之大者,連我這江南第一女俠都甘拜下風了。你還不將賣鼎人的前因後果,如實道來?”

 羅曼萱脫口道,“我家哥哥也一樣心懷……”說完自知失言,漲紅了一張俏臉。

 古舒揚裝作沒聽見,淡淡道:“劉兄,對於賣鼎人,你有什麽看法?”

 劉宸笑了笑,好整以暇地道:“若按我說,賣鼎人極有可能和江陵奇案的凶手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因為他們一樣神秘,一樣邪惡,有頗多相似之處。”

 古舒揚喟然道:“劉兄所說,正是我想。”說著朝羅曼萱使了個眼色。

 至此,羅曼萱已對劉宸消除敵意,當下毫無避諱地將賣鼎人之事講了出來。

 “其實賣鼎人在很多年前就開始出現了,隻不過最近才猖獗起來。他們是一個極為嚴密的組織,有的負責斂財,有的負責散財,有的負責殺人放火。”

 劉宸聽得心頭一震,失聲道:“他們還散財?”

 “他們不光欺負人,也幫助人。懲治富人,是為了斂財,幫助窮人,卻包藏禍心。一般人根本看不清他們的真實麵目,隻知道得罪不起,就連官府都讓他三分,遇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誰要是得罪了他們,三日內必遭報複,被‘天火’降災,燒成灰燼。”

 “原來如此,難怪那金樽樓的主人見到賣鼎人之後,就跟見到了鬼一樣。”

 “他們的鼎往往隻送給自身不幹淨的人,所以很少有人反抗。”

 祁妙菱忽道:“好啊,原來你老早就到了金樽樓,卻這麽遲才現身救我。”

 劉宸道:“那會需要救的不是你,而是別人罷?”

 祁妙菱訕訕笑了起來。

 劉宸若有所思,忽地一驚,自語道:“這賣鼎人會不會對我席師叔下手?”

 古舒揚奇道:“大雪山的劍癡下山了嗎?”

 劉宸道:“我席師叔離開大雪山已有些時日了,極有可能遇到賣鼎人,以他嫉惡如仇的性格,雙方肯定會打起來。古兄,這便告辭了,後會有期。”

 羅曼萱忽然驚叫一聲:“哎呀,我路過荊州的時候,聽人說起過一件奇事,竟有人隻身一劍獨闖天音教總壇,被困在了姑蘇山水寨,叫席什麽嶽,會不會是你師叔?”

 祁妙菱道:“糟了,那是我教的金鼓連天陣,若不懂法門,絕難出來。”

 羅曼萱又道:“天音教的人曾揚言,要在他們教主大壽那天,拿人祭魚。”

 “啊?我爹的壽辰就在新年初一。”祁妙菱驚呼道。

 劉宸臉色十分難看,告罪一聲,急匆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