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山上,又是大雪紛飛的時候。
今年的雪,似乎比往年更大,也來得更早,就連龍吟台那一潭清水,都幾乎被厚厚的積雪覆蓋,隻剩下當中一小塊圓盤狀水麵,承接著從上方絕壁飛出的那一道素練。
清晨的冰風穀,四下一片寂靜,出行的小道早已被昨夜的風雪遮蔽。
那邊崖上,遽起狂風,卷起了一大片白色。
就在那一大片白色之內,似乎隱藏著一道淡淡的身影,一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連綿的雪穀岩縫之中,辨不清是禽是獸,是人是神。
通往龍吟台的斜坡上,驀地出現了一道人影,那是一道身上落滿積雪的人影。
從來人的裝束看,並非混元宗弟子,臉上還戴了一個麵具,頗有幾分神秘。
就在他步入龍吟台那一片廣闊之地時,太和殿附近的雪峰上猛然躍出兩道人影,正是混元宗四大殿衛中的蒙幡天和龍玉田,昨夜是此二人值守。
“來者何人?”身形粗壯的蒙幡天一聲喝問。
龍玉田腿腳極快,先一步飄落至那人身前,長劍遙指對方,殺意甚濃。
來人也不答話,身姿一動,雙臂一擺,周身登時起了一陣罡風,卷起地上積雪,如一條長龍般往龍玉田迎麵撞了過去,聲勢駭人。
對方隻小露一手,龍玉田便知遇到了勁敵,當下不敢有絲毫大意,翻騰側身之後一腳踢上那一道冰雪,借力遁走。蒙幡天恰在此時趕到,舉劍斬了過去。
這一劍之力不小,掀起了丈餘高的雪浪,將那一道冰雪當中斬斷。
來人似乎有些詫異,右足一頓,激起漫天雪霧,雙爪那麽一探,登時帶起了兩道白茫茫的冰雪,往身前二人纏繞而去,那聲勢比剛才猶有過之。
蒙、龍二人大驚,雙雙遊走而去,手中長劍接連揮斬,與身後冰雪相抗。
如此鬥了片刻,雙方相持不下。
“師兄,劍生陰陽。”龍玉田一聲大喝,手中長劍撩了一圈,雙腿落地生根。
那邊蒙幡天聞得此言,手中長劍亦撩了一圈,整個身子急墜而下,砰的一聲震起一大蓬雪花,他落地之後卻並不生根,繞往龍玉田身側而去。
龍玉田劍勢一變,使一道吸勁,蒙幡天借力一轉,靠近前者,猛然間寒光大盛,二人的劍法已融為一體,攻守有序,進退有度,一動一靜之間無不暗含玄機。
來人的攻勢終於被破,兩道巨大的冰雪徹底失控,轟然撞向殿前的石階。
不知什麽時候,一道冰清倩影就立於那石階之上,此刻提劍掠了下來。
“宗主請退後,這裏交給我二人便是。”蒙幡天沉聲道。
梅可菁目視前方,緩緩拔劍:“此人武功深不可測,咱們共同禦敵。”
“宗主何必以身犯險?四大殿衛很快就會到齊。”龍玉田亦出言相勸。
梅可菁正要答話,來人已伸出二指戳了過來,半空中傳來嗤的一聲,那指上似乎蘊藏著極強的勁氣。蒙、龍二人登時雙劍齊動,以攻為守。
不等來人變招,梅可菁已淩空躍起,劍尖往下一點,欲要將對方麵具挑起。
當空傳來一下震天鳴響,來人的指力與蒙、龍二人交織而成的劍氣撞在了一起,三道身影倏地往兩邊滑開,這一下雙方都沒有占到便宜。
這麽一來,梅可菁攻去的那一劍自然落空,她不禁有些佩服來人的機智。
在身子落地的刹那,她一個箭步衝了上去,一連搶攻了數劍。對方陣腳未穩,登時有些被動,兩手都捏起劍指防守,捱過幾招之後便搶回先手。
所幸蒙、龍二人已經趕到,三把長劍同戰對方兩手劍指。
來人也算是囂張到了極點,在人家的地盤,麵對這麽三名高手,全然沒有半點退卻的意思,任由三把長劍貼身而至。不過說來也奇怪,他來來去去就那麽幾指,卻每次都能恰到好處地將襲來的三把長劍擊退,這連蒙、龍、梅三人都大感詫異。
對方的兩手劍指,雖隻用了簡單的點、刺、撥等招式,但能發出三尺劍氣,與真劍相比猶有過之。劍招雖然單調了點,但配合手腕的靈活運用,可謂千變萬化。
雙方鬥了片刻,又是相持不下。
太和殿方向驀地傳來兩聲清嘯,此時此地能有這等內力的,自然是四大殿衛中的另外兩人到了。待他們走到近前,果然是江穆楓、水千鳴二人。
梅可菁眼見四大殿衛到齊,當下抽身而退,否則倒反是給人家添麻煩了。
四把長劍遙指來人,各人伸指在劍身上彈了三聲,接著又不分先後的彈了幾聲。
這是四大殿衛的獨門絕學,四人心意相通,能通過擊劍傳音激動場中氣機,試探出敵人的深淺和虛實。每響一聲,他們身前的敵人就會被無形的真氣撞擊一下。
麵對如此陣仗,來人似乎有些心虛了,猛然疾退而走。
四把長劍便即跟了過去,激**的劍氣,帶起了四道雪霧彌漫的溝槽。
四大殿衛出手果真不同凡響!
來人卻也不是真的遁走,他剛才隻是為了與對方拉開一段距離,此刻左手一抬,身前登時起了一麵巨大的氣牆,上頭真氣流轉,將周圍的雪霧都吸了過去。
到了這麵氣牆跟前,四大殿衛手中的兵器都有些不聽使喚了,各人無不心下駭然。
來人突然搶攻而至,一時劍氣縱橫。沒錯,滿空都是無形的劍氣。
四大殿衛臉色凝重了,好在隨著對方這一搶攻,那麵氣牆便即消失,否則還真不知道如何應付。既知對方是如此高手,四人全力出擊,劍影寒光連綿不絕。
來人的無形劍氣隱秘而巧妙,若不是武學修為到了一定境界,必定無從招架。好在四大殿衛得了席驤嶽指點,劍法精進不少,麵對如此強敵,並不懼怕。
施展無形劍氣,自然是極耗內力的,劍法高手偶爾用之,以收奇效,像來人這般從頭到尾都施展的,真是絕無僅有,可見其實力驚人。
此一戰,早已驚動了整個冰風穀,各弟子紛紛趕來一窺究竟。
到得此時,來人果真有些真氣不濟了,而四大殿衛依然氣脈悠長,一劍接著一劍,追著對方窮追猛打,端的是霸氣威武,就連梅可菁都瞧得心中叫好。
來人再次疾退而走,左手一抬,在身前起了一麵氣牆。
四大殿衛早有預料,心道你還來這招?當下雙手握劍,聚力一挺,硬衝了過去。
啵的一聲脆響,氣牆被破開,四把長劍往來人刺到。
來人不避不讓,忽地將麵具摘下,抱拳道:“昭淩見過四位師兄。”
這一下來得突然,四大殿衛臉色大變,忙刹住腳步,握劍的雙手改送為扯。
梅可菁驚呼出聲,急掠過來,瞧清來人麵容之後,喜極而泣:“真的是你。”
四大殿衛由於剛才急壓真氣,此刻兀自臉紅脖子粗的喘著大氣,待把氣息調勻,江穆楓大笑道:“天呐,我們的小龍王又回來了,這一見麵就跟咱們玩了一把大的。”
四人丟劍走了過去,結結實實地將劉宸抱住,欣喜之情洋溢於表。
自上次劉宸被黃正軒背離大雪山之後,三年都沒有消息,這早已成了混元宗各人心中的一根隱刺,席驤嶽當時的悲慟之情,無不觸動著大家的惻隱之心。
但凡有一點同門之情的人,都會為劉宸的慘絕遭遇感到憤恨與不平,四大殿衛自然不會例外,此刻見劉宸安然回來,哪還不喜出望外?
“四位師兄安好,梅師姐安好。”劉宸咧嘴,露出那招牌式的笑容。
“師弟好俊的功夫,今日所施展的武功招招新奇,特別是這一招,叫什麽名堂?既能阻物亦能移物,可是一門防守的絕技啊。”水千鳴學著劉宸剛才那樣把左手一抬。
“還有你那兩手劍指,著實玩得漂亮。”蒙幡天眨眼笑道。
“那會為了隱瞞身份,用的都是從潛龍決下卷心法中領悟出來的功夫,你們自然沒有見過。”劉宸哈哈一笑,抬手使出一道氣牆,“至於這一招,是從天道真人那裏偷學過來的一點皮毛。在人家那裏叫「道容萬象」,當真招如其名,能容萬千景象,到我這裏可就遜色多了,對敵之時能阻能移,卻不能容,就叫他「炁承雲海」罷。”
江穆楓喟然道:“師弟,你隻身一人竟能抵擋住我們四人聯手進攻,說出來都令人難以置信,師兄們真替你高興啊。這下子,我們混元宗可要揚眉吐氣了。”
蒙幡天大眼一瞪,道:“可不是麽?剛才真把我們嚇了一跳,心想如此強敵是從哪裏冒出來的?咱混元宗咋就這麽遭人嫉恨哩。”
劉宸被他逗得笑了起來:“師兄過獎了,要擋住你們四位聯手進攻談何容易?到最後我還不是敗了?四位師兄若是結陣而戰,我必定輸得更慘。”
蒙幡天道:“師弟隻是在稱稱我們四人的斤兩,並未傾盡全力罷?本派的三清四象陣固然厲害,但對於武功到了我們這個層次的人來說,意義並不大。”
江穆楓道:“師弟你不必過謙,你的武功在混元宗已是一個傳奇。”
劉宸尷尬一笑:“我這算是因禍得福罷,在生死邊緣領悟了不少東西。那種經曆無法用言語表達出來,隻有身處其境方能感悟得到。”
“看來席師叔說得沒錯,很多武道上的難題,必須要在生死決戰中才能領悟。不過這風險也太大了些,若非逼不得已,誰敢輕易嚐試?”龍玉田感概萬千。
“你的傷勢……”一個關切的聲音忽地傳來,梅可菁上下打量著劉宸。
四人這才發現剛才光顧著探討武學上的疑問,卻冷落了宗主,不過他四人與這位代宗主早已相互引為知己,不用太過拘束,便也不會太難為情。
“宗主多此一問啊,他剛才與咱們動手的時候,勁可大得很,差點把我和蒙師兄的骨頭都給拆了,那像是有傷在身的人嗎?”龍玉田哈哈大笑。
劉宸哂道:“讓師姐掛心了,我那點傷勢睡了一覺就全好了。不過那一覺下去,足足睡了三年有餘,著實令人煩躁,這一醒過來就被真人攆下山了。”
梅可菁抿嘴一笑:“說話做事一點都沒變,真的是那個刁滑可恨的小龍王。”
劉宸歉然道:“師兄師姐勿怪。我這一次回來,之所以偷偷摸摸進穀,是想試探一下冰風穀的警戒與防守能力,也很想知道大家在麵對敵人時的真實功夫。”
“我們是否有令你失望?”梅可菁謔道。
“恰恰相反,你們的實力讓我很驚喜,你們是怎麽突破當時的瓶頸的?”
“席師叔將他近年來閉關所悟,都傳授給了我們五人。”
“哎呀,席師叔他老人家在哪,真人有話讓我轉告。”
“就在前些天,他老人家獨自一人下山去了,我們怎麽勸都沒用。”
劉宸歎一聲氣,摸出一個密封的錦囊:“這個是真人命我轉交給你的。”
梅可菁好奇地接過錦囊,正要拆開來看,宗內的眾弟子已陸續趕到了龍吟台,大家見宗主和四大殿衛都在,無不詫異,等瞧清劉宸麵容之後,個個驚呼出聲。
“真的是我劉師叔回來了嗎?”遠處一道灰色身影,正往這邊擠來。
是墨閑,劉宸嘴角**漾出一絲溫暖的微笑,心道這小子還是這麽一股孩子氣。
他一出現,他叔父自然就在附近。果不其然,另有一道灰色人影很快追了過來,氣急敗壞地道:“你給我站住,我平時怎麽教你的?可不能這麽沒有禮數。”
劉宸見狀掠了過去,剛一落地,早被墨閑一把抱住:“師叔,我就知道你福大命大吉人天相,一定不會死的,我終於等到了這一天……”
劉宸哂道:“後山溪穀裏的肥魚還沒有被我摸光,哪能這麽容易死?”
墨閑咧嘴大笑,點頭道:“對對對,溪穀裏的魚還有,師叔就不會死,否則那些肥魚寂寞難耐,定要跑到老龍王那裏告狀去了。”
“你啊,跟師叔混在一起,好好的本事不學,這油嘴滑舌的話倒是學得挺像。”墨英平日裏總愛教訓侄兒幾句,這時便脫口而出,話一出口方知時境不對。
劉宸哈哈大笑,絲毫不以為意,一手拉著一人,往梅可菁那邊走了過去。
梅可菁道:“劉昭淩攜真人口諭和信物,重歸大雪山,剛才是一場歡迎儀式。”
劉宸心中暗讚,什麽時候梅師姐說話也這麽圓滑變通了?
就在眾弟子與劉宸見禮的時候,梅可菁拆開錦囊,抽出一塊滿是字跡的絹帛,她看完之後臉上掛滿了疑惑,隨後遞與江穆楓道:“師兄,你念給大家聽聽。”
既是宗主吩咐,江穆楓接過絹帛念道:“諭混元宗上下,代宗主梅可菁言傳。今天下風雲即起,南北不安,江湖為之色變,雖邊陲雪山亦不能免,日前之磨難猶在目也。所幸自代宗主掌教以來,對宗內之事體察入微,身正令行,心之所想,力之所及也。昭淩之能皆善,然其心結未了,劫數未解,掌教之事不可強加於身,此乃宿命不可違也。固宗內之事照舊,汝當順天應命靜待機緣,斷不可妄加揣測。天道未央,地德長生。”
諭書後麵有“天道未央,地德長生”八個字,代表了天道、地德兩位真人,足見無極宮對混元宗內部安定的重視,也難怪梅可菁如此鄭重其事。
眾弟子抱拳行禮,高呼:“謹遵真人法旨。”
禮畢,劉宸哈哈大笑:“兩位真人法眼無差,看人看事都那麽精準。”
梅可菁沒好氣地道:“你有這麽一身好本事,好天賦,卻從來不想著為本派出力,盡想著落個清閑,天底下哪有你這等慵懶的弟子?虧得兩位真人還這麽偏愛你。”
“這你可錯怪兩位真人了,我早已得了兩個任務。其一,我要去一趟青州,刺探魔門的動靜;其二,從魔門中人著手,尋找蛛絲馬跡,破解恩師的謎案。”
“怎麽?真人懷疑葉宗主的事與魔門有關?”江穆楓驚道。
“不錯,這正是真人所擔心的。”
梅可菁麵容一緊,琢磨道:“既然是真人的意思,自然有他的道理。四位師兄,看來是咱們疏忽了,太過相信道、魔兩門間的約法三章,從來沒有往魔門身上想。”
江穆楓點了點頭,憂慮地道:“我現在有些擔心席師叔了。”
劉宸歎道:“有一件事情,天道真人指名讓席師叔出山,這下可怎麽辦?”
“什麽事情?且說來聽聽,大家參詳參詳。”
“洪元宗在荊州出事了,你們都聽說了罷?”
“消息都傳到無極宮了,我們能不知道嗎?席師叔正是因為這事,才急匆匆下山的,用他老人家的話說,明顯有人在跟我道門過不去。”
“那就是了,真人亦覺得此事有些蹊蹺,絕非偶然,希望席師叔率百名精幹弟子盡快下山,時刻關注荊州事態,破除敵人的陰謀。”
“依我看啊,不如就讓昭淩師弟帶上大家去荊州找席師叔罷?他反正要去青州,還算順路。”江穆楓朝梅可菁投去一個詢問的眼色。
“事到如今,也隻能如此了,不過在臨走之前,昭淩還有一件事情要辦。”
劉宸急道:“荊州之事迫在眉睫,請宗主點齊人手,讓大家這便動身罷。席師叔性子剛烈,做事不計後果,我怕他一個人在外麵會吃虧。還有什麽事比這更重要?”
“事關本宗與天音教的和睦,你說重要不重要?席師叔他老人家你不用太擔心,他這次出關之後,武學修為又有精進,能傷得了他老人家的,縱觀江湖亦為數不多。”
“江南的天音教?師姐,究竟有什麽事情,讓你說得這麽嚴重?”
“你回來的時候,有沒有路過穀口的劍池?”
劉宸哂道:“你不提這事我還忘了,有人在穀口掛了兩麵大旗罵我,師姐你就是這麽歡迎我回來的嗎?誒……不對啊,我回來的事應該沒人知道。”
“我說的就是這事。那兩麵大旗可是一位姓祁的姑娘送你的。”
劉宸心中一寒,咬牙道:“祁……妙……菱?”
“看來你還真認識她。唉,這可是個難纏的主,你惹誰不好,非要去惹她?刁鑽古怪不說,還動不動就打人。你走了幾年,她就來了幾次,可沒少讓大家操心。”
“師姐,有道是禍從口出,這話一點不假。要是早知道她是這麽難纏的主,打死我也不會跟她扯上任何口舌幹係,真是一朝不慎千古恨呐。”
梅可菁見了他那痛心疾首的樣子,不免心中好笑,將信將疑地道:“你就隻跟人家扯了點嘴皮子?人家就將你恨成這樣?”
“要不還能有啥?她就是個不講理的人,你因該深有體會罷?我當時就為了唬人,把她的大名借來用了一下,沒想到竟惹來這麽大的麻煩。”
“你和她真沒有起他關係?比如……摟摟抱抱……”
“師姐你想哪去了?”劉宸苦著個臉,朝太和殿道,“我當著祖師的麵起誓,若是劉昭淩有對祁姑娘做過任何出格的事,就讓他再遇十個祁姑娘,被活活折磨而死。”
梅可菁白了劉宸一眼:“好了好了,別要死要活的了。如果是這樣那就好辦了,你向她賠個罪,將她送回天音教也就是了。”
“此事萬萬不可。那個……送她走可以,但千萬不能讓她瞧見我麵目。”
“這是為何?你不親自賠罪,她怎麽肯走?”
“以她的性子,我即使賠了罪,那也未必肯走,多半要割掉我一根舌頭,再將我吊在樹上打幾天,不把我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絕不會善罷甘休的。”
梅可菁噗嗤一笑:“你倒是挺了解她。”
眾弟子皆失聲而笑。
劉宸老臉一紅,幹笑著道:“好了,這等小事就不要拿出來討論了,那祁姑娘,我自有辦法將她攆走,然後暗中護送,將她交到天音教的手中。”
“你能保證她下次不會再來?”
“那是自然,我這次就斷了她的念想,下次絕對不敢再來。”
梅可菁見劉宸說得信心十足,便不再多言,朝人群中道:“單曉白,霍青江,你二人各點五十名精幹弟子,好好準備準備,明日一早準時出發。”
兩名弟子排眾而出,抱拳領命。此二人是宗內的準一代弟子,輩分隻比現任的代宗主低了一級,不但武功出眾,人也機靈,很得梅可菁器重。
其中霍青江是名女弟子,為人豪爽,英氣十足,在宗內人緣極好。
一切安排妥當,梅可菁命眾弟子散去,獨留單、霍二人。
“劉師叔……”單曉白和霍青江異口同聲地叫了一聲。
霍青江不悅道:“單師兄,你這人好無趣,連叫一聲師叔都要和我搶。”
劉宸素知他二人是一對吵嘴冤家,什麽事都要爭個高下,真弄不明白為何代宗主要讓他二人一同執行任務。當下尷尬一笑,不知該幫誰說話。
“知道我為什麽偏偏選你們二人率眾下山嗎?”梅可菁淡淡道。
二人有些詫異,一時不知如何接話。
“因為你們能爭。能爭意味著什麽?意味著能打能拚,有幹勁,這是好事啊,但是我不希望你們把這股幹勁用在和人吵嘴上,而是要用在做事上。”
“宗主教訓得是。”二人異口同聲地道。
“你們是不是想說,劉師叔,難得逮著你,將你在外麵的故事講給我們聽罷。”
單、霍二人顯然被代宗主說中了心事,當下傻笑起來。
“跟你們講,你劉師叔那張嘴,能把石頭說得跳起來,他講的故事好聽是好聽,信個三分也就是了,切莫有樣學樣,否則準摔你們一個大跟頭。”
這下就連劉宸都有些汗顏了,也跟著單、霍二人傻笑起來。
“大家都隨我來,商量下眼前的一些緊要事情。昭淩,一會把你最近在武學上領悟到的精髓都跟大家說道說道,讓幾位同門有所獲益。”
四大殿衛和單、霍二人無不臉露興奮之色,心道代宗主真是位體貼而又細心的人。
劉宸哈哈一笑:“那是自然,這正合我意。”
“宗主,墨英想向你討個差事。”
就在大家有些詫異之時,墨英又道:“我叔侄二人在大雪山受恩已久,然而至今未有絲毫報答,思來令人慚愧。當年我叔侄二人命懸一線之時,幸得葉、席兩位前輩力阻追敵仗義相救,這一份恩情如同再造,未敢有一日或忘。”
“你也想下山?”梅可菁道。
“不錯。葉前輩遇襲之時,墨英不能拚死守護在旁,實乃人生一大憾事。如今既知席前輩又已身處險境,墨英斷無坐視之理,否則與禽獸何異?”
劉宸擺手道:“墨道兄言重了。你遠來是客,怎麽能讓你替混元宗冒險?”
“說起來,我也有點私心,我想趁著這次機會帶墨閑去江湖上曆練曆練,總不能讓他在大雪山的庇佑下,不思進取地混一輩子。”
梅可菁有些為難了,皺眉道:“師弟,這事你怎麽看?”
劉宸想了想,琢磨道:“按理說,人家的私事,我們斷無幹涉之理,不過我們這次麵對的可能是魔門中的妖孽,實在凶險難料,不如等下次機會罷。”
墨英有些急眼了:“如果宗主不答應,我二人就獨自下山去。”
劉宸知道墨英的脾性,他認定了的事,天王老子都拉不回來,當下嗬嗬一笑,朝梅可菁勸道:“師姐,要不你就答應了罷?大家一起總歸有個照應。”
墨英又道:“宗主,不瞞你說,這事我早已想了很久,我心意已決。即便昭淩不把無極宮的消息帶回來,我也準備過幾天就下山找席前輩去。”
“準。”梅可菁大步而去。
“謝宗主,我二人這便去準備準備。”墨英臉現喜色,轉身便走。
“且慢。”劉宸將二人拉住,一同往太和殿那邊走去,“既然要一起下山,便過來一起商量些事情。你當年的那把劍就在地窖裏放著,丟不了。”
墨英咧嘴一笑,滿臉感激地隨著劉宸行去。
墨閑喜滋滋的,滿臉興奮。一聽叔父要帶自己下山曆練,心中別提有多高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