邙山北麓,老虎崖上。時已天色微明。

 六叔正命人將一根根毛竹破開,製成長條,再將端頭削銳,這才藤綁成捆。

 眼前斷崖連亙,直逼河水北岸,據說老虎至此亦不得過,常徘徊崖上,故稱。這是孟津關的西邊屏障,位於關樓西十裏,與關樓東十裏的百鬼灘遙相呼應。

 孟津關處的邙山,恰如東西而置的一張長弓,滾滾河水就是弓上的那根絲弦。站在弓把位置的關樓上眺望,弓、弦相連之處就是老虎崖和百鬼灘所在。

 很久以前,這裏一直人煙稀少,皆因百鬼灘之名,令人望而卻步,就連曆代朝廷,都不願在此置關。何為百鬼灘?顧名思義那是一個凶險之地,尋常之人無不避而遠之。

 據說,那是一片怪石嶙峋的地方,地處坑窪而陰氣極盛,河水至此不得便,常被惡鬼纏流,倒灌山林,其聲淒厲如群鬼咆哮,百鬼灘之名不脛而走。

 也不知這駭人聽聞的傳言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了,當地的老人都說不上來,但有一點是真的,附近水域絕不能行船,若強行過之,十有九沉。

 卜鐵的祖輩們卻一眼就看上了這個地方,舉族遷徙至此,苦心經營幾代之後,已將這裏變成了一個與世隔絕的巨大莊園,日常所需皆能自給自足。

 說來也奇怪,自從卜家到了孟津,百鬼灘從未帶來災難。有人說那是卜家先輩請來了風水高人,鎮住了邪氣,也有人說,卜家的命理正好能夠鎮住那裏。

 這一帶的河水兩岸,本有廢舊古渡,經卜家興建之後,徹底繁榮起來,卜家也就做起了水運生意,逐漸富甲一方,勢力擴張到了河水北岸的溫縣境內。

 孟津關還有小孟津與大孟津之別,小孟津就是長弓圍著的這一塊卜家莊園,大孟津則包括了再往兩頭延續的廣闊地界,西至小平津,東至五社津,都由卜家經營。不過,西邊的大孟津一帶,此刻被洛西五雄的人逐漸攻陷,卜家隻能退守到老虎崖附近。

 六叔瞧著那一片剛失守的土地,不免心中感慨。驀地一聲尖嘯,從山頂傳來。

 六叔催促道:“快,把竹矛搬上去。”

 他帶頭扛起一捆製好的竹矛,就往山頂奔去。剛到一座簡易的寨樓之下,眼前飛出幾隻箭矢,原來洛西五雄的人依然不死心,又派了十餘人從邙山南麓攻上山來了。

 六叔命身後幾人解開竹矛,讓守寨的人各取一把。大家成一排站開,迅速將竹矛放在順手的地方,手裏隻拿起一根,以弓步麵朝南邊山坡,做好往前拋投之狀。

 “放!”隨著六叔一聲令下,一片竹矛飛了出去。

 各人又拿起一隻竹矛,不等六叔下令,直接拋投了出去,恰能整齊劃一。

 隻這兩下,山坡下的敵人死傷過半,嚇得轉身便走,急往山下逃去。

 眾人哈哈大笑,一人道:“多虧了六叔這法子,否則咱們可就麻煩了。”

 六叔道:“大家就這麽幹。這荒山之中不易行走,敵人無法聚集大量人手衝鋒,隻要在短兵相接之前這麽折騰兩回,便可立於不敗之地。”

 “是,六叔。”那人應諾一聲,轉頭朝周圍道,“敵人已經走遠,你們幾個結伴下去把竹矛拾回來,若有情況注意隱蔽,寨樓上的弟兄們會用弓箭掩護你們。”

 當下走出幾人,沿著山坡滑了下去,很快有了不少收獲。

 那人催促道:“夠了,太遠的地方不要去,趕緊上來。”

 六叔沉聲道:“大家記住,這一道防線,不容有失,一旦附近寨樓失控,一定要第一時間組織人手殺奔過去。大家患難共濟,必定守得住,我去關樓那邊看看。”

 “定不令六叔失望。”

 六叔再不多言,沿著山頂的小道,急匆匆往東邊的關樓而去。

 那裏可是今次劫難的主戰場,他心中掛念著卜鐵,一路小跑前行。身前、身後不時傳來喊殺之聲,敵人久攻不下,正全線突襲,試圖找到一個突破口。

 既如此,那麽關樓就還在卜家手中,否則敵人不用這麽大費周章。

 六叔心下稍寬,加速往前趕去。猛然間眼前一亮,腳下那一片山穀之內,零星的篝火旁盡是忙碌的身影,其中不乏婦孺和老人,瞧得他心中一熱。

 一名矯健的女子,正指揮著大家趕製竹矛。砍竹,破條,削尖,打捆,無一不是有條不紊地進行著。待得攢至一捆,便有人前來搬運,數人接力往前麵的關樓上扛。

 耳中驀地傳來一陣示警聲,是關樓那邊發出來的。看來敵人又進攻了,六叔拔出佩劍急速趕了過去,老遠就瞧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不是卜鐵是誰?

 關樓上,整齊地站了幾排手持竹矛的人,個個都是身強力壯的勇士。他們身旁,各配了一名助手,每人拿了兩根竹矛,腳下還放著半捆。

 “左二十步,放!”卜鐵長劍一指,一陣竹矛飛下關樓。

 “放!”“放!”

 一連三陣竹矛,根本不給敵人喘息、避讓的機會,關樓下又添一片屍體。

 即便如此,依然有十餘名敵人攀上了關樓。而關樓下,有數十名敵人正趁機從不同方位靠近,不時地用弓箭反擊,看來對方久攻不下又損失慘重,已有些發瘋了。

 “前三十步,放!”“右三十步,放!”……

 卜鐵眼觀樓下,正發號施令,頭頂偶然一隻敵矢飛過,把他發冠帶落。

 “少主人……”周圍一陣驚呼。

 “不礙事,大家不要亂。矛手準備,右二十步,放!”

 那邊早已奔出數十人,與攀上關樓的敵人廝殺起來。六叔恰在此時趕到,起手數劍砍翻一人,正激戰間,身後有人叫了他一聲:“六叔,好劍法。”

 他回頭一瞧,喝道:“你來這裏作甚,快下去。”這正是剛才在山穀裏指揮大家趕製竹矛的女子,是卜鐵的親妹妹,喚作卜星藍。

 “哼,不要小瞧人家,看誰殺敵更多。”她說著搶到了六叔前麵。

 六數歎了口氣,追著她背影,往敵人中殺奔過去。卜家這邊占了人數上的優勢,很快將敵人肅清,扔下關樓。下麵的敵人見攀上樓的同伴皆已斃命,便再次退了回去。

 “大家歇息一下,喝口水。”卜鐵吩咐一聲,往這邊走了過來。

 “哥,我越來越佩服你的鎮定功夫了。”卜星藍豎起大拇指道。

 卜鐵白了她一眼,沒好氣地道:“不是說好了,不上關樓的嗎?”

 “人家不是關心你嘛,剛才動靜這麽大,就上來瞧瞧。”

 “這竹矛也差不多夠用了,你帶領大家趕緊離開,撤到河岸邊去。”

 “你以為是我把大家叫過來的嗎?大家都不願走,要誓死捍衛這個家園。”

 “打仗都是壯丁們的事情,你告訴大家,就不要在這添亂了,成不?”

 “哥,你這話就不對了,要不是大家幫忙,你能守到現在?咳……當然也是六叔的主意好。這不正好應了一句話嘛,多個鈴鐺多聲響,多盞油燈多分光。”

 卜鐵瞧瞧左右無人,低聲道:“哥不是嚇你,這關樓隨時都守不住,一旦被那些畜生攻了進來,最慘的就是你們這些女人……唉……”

 “哥,我知道對方是些什麽人,大家也都知道。如果真到了那一步,我就拔劍自刎,但是……在這之前,你休想趕我走。”

 “你……怎麽就不明白哥的苦心呢?萬一哥有個好歹,卜家的香火……”

 “你給我打住了,傳宗接代是你們男人的責任,憑什麽要讓我來承擔?”

 眼看二人越說越僵,六叔歎道:“少主人,小姐的脾氣你是知道的,她既然打定主意不走,幹脆就給她分派一項任務罷,眼下正值用人之際。”

 卜鐵有些不解,正要說話,六叔眨眼道:“眼下我們的弓箭都用完了,但也不能完全靠竹矛,那玩意畢竟沒有準頭,如果能取得一些箭矢,用處極大。”

 卜星藍納悶道:“箭矢……一時半會可製不出來。”

 “關樓下的死屍上不就有現成的嘛。”

 卜鐵登時會意,他最清楚不過,自己這小妹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鬼怕死屍。一念及此,他接口道:“不錯。你倒是去不去啊,別說哥不給你機會。”

 卜星藍沉吟了好一陣子,忽然猛一咬牙,起身道:“我這就從小門出去!”

 這可嚇壞了卜鐵和六叔,前者忙追了出去:“你回來,哥讓你留下便是。現在這關樓上正缺人手,你就協助六叔一起禦敵罷。”

 “嘿嘿,既如此,我去把我的青娥軍都叫過來。”

 六叔苦笑道:“本想給她下套,沒想到反被他擺了一道。”

 卜鐵道:“也罷,卜家的運命,就讓老天爺來決定罷。”

 “以目前的局勢來看,隻要把關樓守住,可暫保孟津關無虞。我剛從老虎崖過來,那邊守得很穩,至於百鬼灘附近,尚未發現敵人蹤跡,量他們也不敢從那出兵。”

 “百鬼灘我倒是不擔心,一來那是一處絕對的險地,活人去了便成鬼,二來嘛,那裏離朝廷的水師重地——五社津不遠,呂津斷然不敢在附近生事。”

 “少主人,到了此刻,我還是要勸你一句,萬一南陽那邊……”

 “我還是那句話,卜家人說話,向來一言九鼎,便是家破人亡也無怨無悔!”

 “既如此,那便不留退路了,但我有一事相求。若真到了關破的時候,少主人一定要快馬趕去渡口,我自會率領大家退守穀口,為卜家流盡最後一滴血。”

 卜鐵閉目道:“六叔,若孟津關不在了,卜鐵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少主人……”六叔一聲悲呼,“你是卜家的脊梁啊。”

 “卜家兒郎千百,怎能隻有我這一道脊梁?我要用行動給大家看看,何為忠義,何為脊梁。我若不測,北岸的子侄們個個都是脊梁。”卜鐵說話時,心中平靜得像深夜裏的一潭死水,沉吟片刻又道,“若是劉寨主仁義,即便我不在了,之前的約定依然作數,你若還認我這個少主,便帶領那些年輕人,助劉寨主成事,如此我亦可含笑九泉。”

 六叔聽得老淚縱橫:“少主人高義,定得天助!”

 就在此時,耳中傳來戰鼓之聲,他二人急忙起身,往關樓外瞧去。

 二裏開外的穀地原本有一片營帳,此刻全被收了起來,那兒突然聚集了數百人,正緩緩往這邊移動。走在最前麵的兩排人,還抬了幾個高大的東西。

 是雲梯。吃過這幾日的苦頭,呂津臨時趕製出了幾架簡易的雲梯。

 卜鐵冷笑道:“看來呂津沒耐性了,要賭最後一把。”

 關樓上傳來一陣急促的鐵鈴聲,這是最高級別的預警訊號,各人迅速進入各自的戰鬥位置。瞧著下麵的陣勢,大家也都有些緊張起來。

 “哥,我們來了。”卜星藍忽然出現,她此時換了一套輕甲,手握一杆輕矛。在她身後,還跟了九名手執輕矛的年輕女子,和她一樣裝扮。

 卜鐵隻覺眼前一亮,訝然道:“嘿,還真有點像那麽回事,突……騎衛對罷?”

 “可不是麽?我們正好十人,這叫十全十美青娥衛。可惜找不到戰馬,否則……”

 “小妹,敵人要發起總攻了,你去東頭防守,六叔去西頭。”

 “啊……是。”她有些難以置信,沒想到這回領了一個這麽重要的任務,無不欣喜若狂,當下再不囉嗦,領著九名同伴便往那邊去了。

 五十步,四十步,關樓下的敵人突然加速快跑。

 一陣陣竹矛飛擲而下。由於敵人眾多,卜鐵頻發命令,隻管照著方位攻擊便可。

 關樓上陡然飛來一片箭矢,在卜家人當中引起了一陣騷亂,兩名投矛手中箭倒地。原來敵人的弓箭手已攀上四架雲梯,開始遠程反擊了。

 “用光所有竹矛,大家注意隱蔽。”卜鐵說話間,幾隻鐵鉤已掛上了關樓。

 敵人以數十人性命的代價,終於全部逼近關樓之下,十餘道矯健的身影,正在攀爬關樓,他們用的正是那種能飛射出鐵鉤的器械,一蹦一停,上行極快。

 雙方很快短兵相接,隨著樊上關樓的敵人越來越多,廝殺越發慘烈。

 卜星藍十人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生死關頭倒反忘了害怕,個個奮勇殺敵,十隻尖矛盡然敵血,就連六叔都刮目相看。

 到得此刻,卜家已失去了人數和地利上的優勢,大家除了要應對關樓上的敵人,還要小心雲梯上的弓箭手。肅清周圍之敵,六叔拾起一把弓箭,順手在關樓的木板上拔下兩隻箭矢,一射雲梯,一射樓牆,兩箭兩命。他一歎,心道要是再有幾捆箭矢就好了。

 卜星藍伸頭往關樓下一瞧,見敵人還在源源不斷地往上攀爬。如此下去,關樓必定很快失守。這時她剛好聽到了六叔那一聲歎息,當下腦中一熱。

 “青娥衛隨我出關殺敵。”她衝開一條血路,往關樓下奔去。

 此時喊殺震天,到處人影亂竄,倒是沒有人注意到她的異常舉動,但是她的同伴就在附近,那是聽得清楚瞧得明白,想也不想就跟了下去。

 關樓下突然開了一道小門,一道道矯健的身影迅即鑽出,個個手執尖矛,殺入敵群。敵人見是十名樣貌美麗的女子,無不眼中放光,**笑連連。

 可有的人還沒笑出聲,身體就被冰冷的尖矛刺穿。卜星藍從敵人體內拔出兵器,左右兩下,割破二敵手腕,鋒頭一吐,又殺一人。

 十人圍成一圈,那就是一個簡易的陣法,沿著關樓下來回廝殺,攻守有序。稍一得空便將身邊的箭矢拔出,往來時的小門口扔,那邊不停地有人奔出,將箭矢撿去。

 過了片刻,上頭不斷有敵人中箭滾落,卜星藍嘴角露出了一絲滿足的微笑。

 但好景不長,周圍的敵人已越來越多,她開始有些力不從心了。更甚者,那道小門忽然失守,被兩名敵人衝了進去,還好被同伴及時發覺,飛矛結果了二敵。

 就在此時,由於陣腳一亂,一名同伴受傷了。卜星藍將她扔進小門內:“將門關上,沒有我的命令不許打開!”

 卜星藍忽然拖矛疾走,衝入敵群:“青娥衛,隨我殺向前去,取呂賊狗命。”

 另外八名同伴也不多想,跟著她就衝了出去。這一群年輕姑娘,全是思想單純,做事不計後果的主。轉眼間,又有數名敵人中矛倒地。

 小門內受傷的那名青娥衛還想再說幾句,那邊已有幾名敵人衝了過來,嚇得她趕忙將門關上,心口撲通撲通直跳,靠在門上閉目祈禱起來。

 卜鐵正與六叔並肩作戰,他這時已看到那幾道衝入敵群的身影。揮劍砍翻一名敵人,他悲痛地道:“怪我啊,沒把小妹照看好,她這一去怕是回不來了。”

 “死守這裏已沒有意義,咱們幹脆放棄關樓,我去把小姐接回來。”

 “已經遲了,誰出去都是個死,你沒看見後麵壓陣的都是花衣社的精銳嗎?”

 “少主人,來日方長!你走,我留下。”

 “六叔,你帶大家走,這是命令,難道你要違抗卜家的命令嗎!除了守關樓的人,其他人統統帶走。”卜鐵雙目血紅,突然提高聲音吼了起來,眼中噙滿淚水。

 他見對方不走,再次催逼:“你要將大家性命全部斷送在這裏嗎?還不快去!回去後告訴大家,我卜鐵是被呂賊害死的,誰都不許哭,有種的把這仇報回去。”

 “少……主人,”六叔忽然語音微顫,指著關樓外道,“你看……”

 他這一分神,竟忘了周圍的險境,差點被人一刀劈中,幸虧卜鐵及時解救。

 卜鐵順著他手指方向一瞧,但見原本在後方壓陣的敵群中突然起了一陣**,正沿著一側的山坡撤退,瞧那陣勢,簡直如臨大敵。他二人有些納悶了,要知道那都是花衣社的精銳,不管是戰鬥力還是心理素質,都非常過硬,什麽情況能令他們如此緊張?

 劉寨主!一定是劉寨主到了!二人同時猜到了這個可能性。

 遠處山穀下,驀地傳來一陣號角聲,隻片刻間,帶得整個山穀都震動起來。

 “風——風——風——”

 隨著一陣呐喊,山穀盡頭驀地飄起一片旌旗,直往這邊壓了過來。

 卜鐵在關樓上瞧得真切,來的都是騎兵,個個樣貌威武,手中長矛粗如兒臂,正是名副其實的突騎,所到之處無一合之將。山穀中未及撤走的敵人,眨眼間被吞噬。

 突騎很快逼近關樓下,這裏尚有幾十敵不知就裏,正圍著卜星藍惡鬥。

 她惡鬥至此,渾身是傷,漸漸虛脫,雙手緊握著矛柄,都有些站不穩了。她心道是時候了,拔出短劍就往脖子上抹去。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讓敵人活捉回去。

 突然手腕一麻,卻被東西擊中,短劍掉落在地。她氣惱至極,想要撿回短劍,瞧見地上有一劍狀令牌,正是剛才打她的東西,端頭開了鋒刃,可作防身短兵。

 她拾起這東西就往喉嚨劃去,但依然未果,手臂一緊已被人提了起來橫放於馬背。

 “放開我……”她心底極恐,嘶聲尖叫。

 “答應我不尋短見,就放開你。”說話聲沉厚有力,聽口氣不像呂津的人。

 她抬頭瞧了馬背上的人一眼,見是一名威猛武將,試探著問道:“你是?”

 就在此時,一件敵兵襲了過來,馬背上的人重矛一轉,便將敵兵擋開,跟著傳來一聲慘呼,被他結果了一人。他淡淡道:“你瞧瞧手上的東西,上頭有我姓名。”

 她將手中的劍狀令牌左右一瞧,見上有“突騎校尉衛星”幾個字。

 來人正是青龍寨的衛星,他一邊照護馬背上的女子,一邊指揮眾騎來回殺敵,表現得遊刃有餘,隻一炷香的功夫,便把關樓下的敵人清理幹淨。

 “列陣守關!”隨著他一聲令下,眾騎皆調轉馬頭,背向關樓,兵指穀外。

 衛星下馬,順手將卜星藍抱了下來,朝關樓上抱拳一禮,喊道:“青龍寨皞天部,突騎校尉衛星,奉寨主哥哥之命,前來拜會卜家少主。”

 關樓上的卜鐵發出一聲大笑:“劉寨主何在?”

 忽聽一聲戰馬嘶鳴,衛星指著穀外道:“這不來了。”

 卜鐵舉目望去,見遠處有一匹快馬徑直往呂津那數百人殺去,雖隻一人一馬,硬是將對方殺得潰不成軍。如此神將,當世少有,光是那氣勢就令人心生懼意。呂津本想依著地勢布陣,再作計較,經此一下,徹底心底發寒,急命大家往山穀外撤去。

 衛星躍上馬背,往前衝去:“大風起兮雲飛揚!”

 “風——風——風——”

 數十騎猛然躍馬疾衝,往山穀外殺奔而去。

 卜鐵瞧得熱血沸騰,喝道:“眾人聽令,隨我出關,掩殺呂賊二十裏。”

 孟津關內沸騰了,關樓下那一道大門緩緩敞開,爭先恐後的人群不斷湧出。

 一路上都是花衣社的殘兵敗將,正好被卜家人攆上,痛下殺手,出了一口惡氣。大家一直追到邙山腳下,才瞧見了青龍寨的突騎兵,正在前方列陣。

 呂津這一退就退到了一片平川之上,他身後是一座小型城寨,周圍挖了壕溝,築了牆磊,一座城池該有的東西幾乎一樣不少。他確是個老狐狸,後路想得很周到。

 青龍寨眾人在城寨前嚴陣以待,卻也不敢輕易衝擊,那樣傷亡會很大。

 卜鐵帶人緩緩靠近青龍寨的陣營,他激動得熱淚盈眶,一個勁地往人群中窺探。

 劉縯早已發現了他,跳下馬背排眾而出,在卜家人身前站定,抱拳道:“素聞卜家多忠義,今日眼見為實。”又朝卜鐵笑了笑,道:“卜公子,沒想到咱們第一次見麵,是在這樣一個境況之下,也算是患難中見了真情。在下姍姍來遲,讓公子受苦了。”

 卜鐵哈哈大笑:“劉寨主之神勇,今日算是見識到了。”

 就在此時,遠處奔來數十騎,一身花衣,是呂津的人。卜鐵登時有些緊張了。

 劉縯淡然道:“公子寬心,如果我猜得沒錯,這隻是來接呂津滾回老窩的。”

 果然,那數十騎進了城寨,再也沒有出來,而呂津跟著便進了城寨,也沒有動靜。

 劉縯猜得沒錯,那數十騎是從伊闕附近趕過來的,騎兵不好養,這是呂津最珍貴的家當之一,平時放在外邊散養。大廳內,呂津收到伊闕口的消息後,再也坐不住了。

 隨著一陣鑼聲響起,城寨南門大開,呂津領著眾人在騎兵的掩護下,緩緩南撤。

 青龍寨的人也不追出,因為寨主早有交代,這次來是解圍求和的。

 呂津緩緩撤出兩裏多地,見青龍寨的人依然按兵不動,當下心中有數,快速離去。

 卜鐵仰天大笑,對青龍寨這種對敵洞察力,以及掌控全局的實力,越發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