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學府內,人去樓空,路上幾乎看不到什麽行人。

 忽地一聲鑼響,那邊傳來一陣噓聲怪叫,正是操練場的方位。

 劉秀三人發足狂奔,心中的那份牽掛,此刻已化作了一腔熱血。

 穿過最後一條廊道,眼前的景象令人一呆。廣闊的操練場上,人擁若市,盛況空前,大家都在拚命地往東南角擠。三人瞧了那情形,無不心中一熱。

 人群中有四隊官兵,手拉著手圍成了一個方形,幾名維持秩序的人正來回吆喝。

 那方形的空間內,東、西各有一大片人,皆席地而坐。西邊豎起一麵大旗,上書一個“田”字,東邊也豎一麵大旗,上書一個“許”字。

 北邊擺了一排長案,上有各種牒文、書簡,幾名身著官服之人,正竊竊私語。居中而坐的正是陳茂,值此盛典,他這太學府的最高掌事者,此刻卻愁眉不展,如坐針氈。

 南邊有五排短案,一共三十個席位,但目前隻到了二十五人,鄧禹就是這缺席的五人之一,其他四人還在大牢關著哩。能在這坐著的都是本次比賽的考核官,其中十人是朝廷欽點,剩下二十人,從其他四經堂的博士弟子中臨時選拔而出。

 主試官居中而立,麵北而唱:“舉牌完畢,第九局,田博士門下勝。”

 四下傳來一片唏噓之聲,大多麵帶失望之色,不知是在為許博士門下感到惋惜,亦或是對考核不公的嗟歎。有的人已開始轉身離去,頗有幾分無奈之情。

 主試官又道:“田博士門下,已在射策中七局勝出,按照慣例,下半場的對策已毫無意義。本次《尚書》經堂秋選大賽勝負已分,我宣布——”

 “且慢!”劉秀三人終於擠過層層人牆,恰在此時趕到。

 許博士這邊,眾弟子見了劉秀他們,當真喜出望外,紛紛向前噓寒問暖。

 劉秀道:“怎會這樣?上半場射策曆來是我們的優勢,沒道理會二七收場啊?”

 一人道:“文叔,這回真邪門了,每抽一道題,對方都是對答如流。”

 強華憤然道:“這不可能!他們一定是做了手腳,預先知道了題目。”

 許子威已走了過來,拍著他肩膀道:“算了,你有證據嗎?文叔,仲華,你們大家都平安回來了就好,這幾天啊,我心裏總是七上八下的。”

 劉秀躬身一禮:“讓老師掛心了。”

 北邊的席位上忽地站起一人,指著這邊道:“許博士,你門下弟子大聲喧嘩,擾亂賽場秩序,當真是管教無方,我都替你難過。”

 劉秀聞言大怒,縱身一躍到了主試官身側,朝北冷笑道:“王大夫,我隻在賽場喧嘩一聲,相比某些人徇私舞弊,可是小巫見大巫了罷?”

 “大膽,你什麽意思?這……是何人呐?目無尊長,應當趕出太學府去。”

 陳茂一陣為難,他正要說話,圍觀的眾博士弟子已喊成一片。

 “憑啥?連句話也不能說了嗎?”

 “就是啊……今日的比賽,確實有些古怪。”

 “若是心裏沒鬼,又何必怕人家說?”……

 陳茂無奈地道:“王兄,你也看到了,眾怒難犯啊,算了罷?”

 劉秀一抖下裳,凜然道:“王大夫,敢不敢讓我們再比一局?我一路走過來,可聽到了不少閑言閑語啊,難聽的話就不多說了,大家心照不宣。”

 四下又叫喊起來,且更加激烈了。

 “剛才那局作廢,再來一局……”

 “王大夫,來一局……王大夫,來一局……”

 陳茂將頭偏了過去,假裝一陣困意,竟手托下巴閉目睡去了。

 王大夫起身怒道:“幹嘛問我敢不敢?這事與我有什麽幹係嗎?問主試官去!”

 劉秀微微一笑,朝西邊抱拳道:“如果不敢,那就算了,可大家難免要說,用見不得人的手段取勝,贏了也不光彩。”

 “劉秀,你放肆!”一名胡須稀疏的胖儒實在坐不下去了,正是田博士。

 劉秀淡淡道:“那麽請問田博士,究竟敢不敢再比一局呢?若你們真的有上幾局那樣的實力,應該不在乎多比一局罷?”

 “我就給你一次機會,不過有言在先,你若是輸了,就立刻滾出太學府。”

 “好,一言為定。不過……為了防止徇私舞弊,我有個小小的提議。”

 主試官朝北邊望了望,他見陳茂並不幹涉,遂撇嘴道:“說來聽聽。”

 劉秀好整以暇地道:“這一次,由參賽雙方現場出題。我就毛遂自薦,代表許老師這邊參賽,田博士這邊,也麻煩選出一位代表出場參賽。”

 主試官喝道:“劉秀,你算老幾?太學府沒這規矩。”

 劉秀轉身道:“如果有人不敢,那就算了。”

 田博士氣極而笑,道:“好,便依你。具體怎麽比?你說。”

 劉秀躬身一禮,謔道:“田博士果然心胸寬闊,有長者之風,晚輩佩服。不如這樣,我出一道題,由你們作答,之後我再作出點評。同樣,你們也出一道題,由我作答。雙方問答完畢之後,仍然由各位考核官舉牌的多寡來決定勝負。”

 話一落音,四下傳來一片叫好之聲。

 “好,有意思,有意思。”

 “就是……快答應罷。”

 “莫不是真的不敢?”

 田博士手握拳頭,冷哼道:“好!我就讓你輸得無地自容。”

 他胖手一招,叫來一名弟子,低聲囑咐了一陣。

 那弟子走下場,輕蔑地道:“王宏不才,但勝你有餘,便代表田老師這邊出場。你一會輸了,可不許哭啊,哈哈……請出題罷。”

 劉秀見此人是太學府出了名的伶牙俐齒,雖然整日胡攪蠻纏,愛搬弄是非,卻是個能言善辯之人,他不由暗暗提醒自己,切不可大意,著了人家的道。

 “規矩是我定的,就讓你先出題罷。”他故作大方地道。

 “誒,我王宏做事,向來是讓人三分的,還是你先出題。”這人倒也不笨,他知道先出題是吃虧的,因此也假裝推讓。

 劉秀可不能因為這個與人家僵持下去,當下道:“既如此,那你聽好了。作德,心逸日休。作偽,心勞日拙。”

 王宏聽了,心中一寬:“搞了半天就來了這麽一句?還以為要出什麽偏門的難句,原來你肚中也就這點墨水,哼哼……”

 想到這裏,他越發得意,環顧著大笑道:“劉秀,你也太小看我了罷?若是連這句也解不出,還配在太學府待下去嗎?”

 劉秀道:“別盡說這些沒用的,先解答了再說。此句的表麵意思不難理解,但它深含的人生哲理,你未必知曉。”

 王宏冷哼道:“此句出自周官一篇,它的意思是,積德行善,就會心平氣和,過得一日比一日好。弄虛作假,倒反費盡心機,過得一日比一日差。”

 “不錯,請舉例引證。”

 王宏略一思索,壞笑道:“這就好比今日的比賽,我們本來一番好意,想令你們輸得痛快一點,免得在此丟人現眼,而你卻不知好歹,費盡心機地想要鹹魚翻身。大家說說,這曬幹了的鹹魚,還能翻身麽?哈哈……”

 西邊傳來一陣肆意的嬉笑,還有輕佻的口哨聲。

 王宏又道:“所以我現在很快樂,你很痛苦。”說完又是一陣大笑。

 他一轉身,回頭又扔下一句:“明日你更痛苦,一日比一日苦。”神情中滿是戲謔,竟扭動著腰板,跳起了輕佻的怪舞。

 口哨聲更響了,好事之徒紛紛鼓噪。

 “膚淺,虛偽。”劉秀平靜地道,“我就知道,你這種尖酸刻薄的人根本不可能知道這句話所包含的人生哲理。其實也不能全怪你,這不是每一位老師都敢言傳身教的。”

 “劉秀,你什麽意思?大庭廣眾之下,說話要注意分寸。”聽了劉秀後半句話,田博士一臉怒容,儀態全失。

 “我沒有別的意思,隻是想說一個道理。為人師者,如果敢教這一句話,必須自己行得端坐得正,否則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臉。田博士,你說呢?”

 田博士的臉上盡是寒霜,朝王宏連使眼色。

 王宏立即會意,朝劉秀道:“你的題我答完了,該輪到我出題了。”

 “題是答完了,可隻算答對了一半。”

 “哼,強詞奪理。我答錯了哪裏?”

 “那句話的本意你沒有答錯,但舉例引證,簡直貽笑大方。”

 “那你舉個例子聽聽。”

 “既然你開了個頭,我就接著你的話說,也拿今日的比賽做個例子。有人泄題,就是作偽,賄賂考官,也是作偽……”

 主試官臉色大變:“劉秀,說話要有依據,你要想清楚後果。”

 “我隻是打個比方,大家別往心裏去。”他向西、南兩邊抱拳賠禮,繼續道:“我們讀的是聖賢書,為人做事要論良心,為了一點**,亦或是一點威脅,就節操喪盡甘為人使,這還是當年那個滿懷**,不遠千裏來京求學的七尺兒郎嗎?我們這樣做快樂嗎?不,因為天上的神靈在看著我們,心底的愧疚無時無刻不在折磨著我們。”

 四下一片寂靜,南邊的席位上,大多都將頭低了下去,餘者表情各異。

 “給點好處就叫奶奶,刀架在脖子上就喊爺爺,如此利令智昏,簡直恬不知恥,背負一世罵名那是必然的了。醒醒罷,長此以往,‘心勞日拙’啊。”

 人群中不知誰先鼓掌,零星的掌聲瞬間就變成了震耳之聲,四下沸騰起來。

 劉秀閉上雙目,令激動的心情稍稍平靜下來,他舉起雙手:“我今日以身試險,但求一敗,為的就是喚醒那些在人生途中迷路的人,略盡一個讀書人應有的責任。”

 他忽然睜開雙眼,目光灼灼:“這是積德之事啊,我雖敗無憾,我很快樂。就算到了將來,老得牙齒掉光的時候,我還可以挺著胸膛給兒孫們說,我當時站得頂天立地,輸得腰杆挺直,七尺兒郎,就應該抬起頭來做人。”

 話一落音,南邊席位上低著頭的那些人,都嘩啦一下抬了起來。一名激動過頭的人竟不由自主地拍案叫好,但旋即又被西邊那些噴火的眼神給嚇蔫了。

 王宏眼見形勢不妙,心道絕不能再讓劉秀繼續說話,遂大聲道:“囉哩囉嗦,簡直狗屁不通。我要出題了,你聽好。”

 劉秀借題發揮的目的已經達到,此刻樂得大方地道:“請。”

 “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逭。”

 話一落音,西邊傳來幾下鼓噪之聲,滿含嘲諷之意。

 一名王家子弟故意尖著嗓子道:“我給你提個醒罷,這就好比你現在的情形啊。”

 一片嬉笑聲中,劉秀大喝一聲,肅容道:“誰在作孽,天地共鑒。”

 大家被他的氣勢所懾,一時都靜了下來。

 他不慌不忙地道:“此句出自太甲中篇。太甲即位之初,不明,不惠。伊尹作書,屢屢告誡,而王罔念聞,遂放之於諸桐。數年後,太甲大悟,乃有此言。上天降下了災難,我們尚可逃避;自己犯下了罪業,卻無處可遁。”

 他見對方並無異言,接著道:“我每讀此句,看重的不是它的本意,而是太甲悔過自新的故事,這個故事本身,就是最好的引證。人非聖賢,孰能無過?犯錯之後,能夠勇於麵對及時改正,就是明德之舉。有的人在失敗之後總是抱怨上天不公,命運不好,從來不想想自己造下了多少罪業,一味地肆意孤行,逃避懲罰,到頭來隻會越輸越慘。”

 “你覺得這句話說得對嗎?”王宏終於開口。

 劉秀失笑道:“自然是對的。”

 “錯,大錯特錯。”王宏說得振振有詞。

 此言一出,四下皆驚。

 王宏訕笑道:“這句話當時並沒有錯,可自從到了咱大新朝,它就錯了。”

 劉秀忽然感覺有些不妙,對方似乎要出損招。

 隻有見招拆招了,他無奈地道:“願聞其詳……”

 “上天降下災難,這是對世人的警示,是我們這些凡夫俗子犯下了過失,觸犯了天威的緣故。天意不可違啊,我們應該要有誠意,欣然接受上天的懲罰。”

 “照你這麽說,假如天下大旱,大家隻能幹坐著等雨?”

 “錯,怎麽能坐著呢?這樣顯示不出誠意。”

 “那就挖地開井,引水灌溉?”

 “大錯特錯!若是這樣,豈不是與老天爺對著幹?我們不但不能挖井,還要跑到太陽底下光著膀子曬著,心中懺悔祈禱,燒香以拜。”

 “若是人都快渴死了,也不挖井?”

 “絕不。若是一直天不降雨,說明大家的誠意還不夠,必須更加努力地懺悔。上天若真的感動了,就是在沙飛如雲的大漠,清泉都會汩汩冒出,還用得著去挖井?因此啊,那前半句話必須要改,說成‘天降罪,不可違’就比較合適了。”

 劉秀拱手道:“簡直是千古奇談啊,令人眼界大開。”

 “這下你服了罷?”

 劉秀失笑道:“我很驚歎你的口才,但不同意你的說法。你請繼續。”

 王宏冷哼一聲:“嘴還挺硬,你再聽。近年來,歹人作亂,人神共憤,以致上天屢降災害,但我們還不是挺過來了?這是為何?是陛下的功德啊。我們的陛下,日日都在虔誠地禱告神靈,在為那些犯下過失的子民謝罪。大家看罷,樊崇之流的歹人,非但不領陛下的情,還厚顏無恥地口出汙言,簡直已無可救藥,這些人必將遭受天譴。”

 劉秀一陣惡心,但有些話不便與人爭論,唯有歎道:“你似乎扯得太遠了。”

 “說眼前。不是我打擊你,就你剛才的解答,簡直錯得厲害,半句都沒有領會。”

 “前半句你已經評說過了,那後半句呢,我又錯在哪裏?”

 “後半句,得因人而異。對陛下而言,這根本就是一句屁話,咱大新朝皇帝陛下這樣的千古聖人,怎會犯下過失呢?說‘天降罪,不可違’就夠了,沒有後半句。對我們這種凡夫俗子,才應該加上後半句,以作訓誡。”

 “這……”

 “難道你認為陛下有什麽過失?”

 “在下保持沉默,這是諫議大夫們的事情。”

 “你認為陛下還及不上一個太甲?”

 劉秀愣住了,心道:“此題與君王有關,原來人家在這等著我哩。對方有事沒事便往這上麵扯,把當今皇帝的臉都搬出來了,簡直無恥。這是要將我往懸崖邊上帶啊,如此一來,言辭稍有不慎,都會招來殺頭之罪。”

 若是就這樣認輸卻也不能,他想了想,謹慎地道:“當今陛下及不及得上太甲,我並無資格評論,但就算是當今陛下,也不是一個十全十美的完人。”

 “陛下也有過失?”

 “我說過,這是諫議大夫們的事情。回到剛才那個問題,我之所以這麽認為,那是因為陛下曾經說過的話,有很多都未實現,這便是失信於人。”

 “比如呢?”

 “陛下曾說,‘承天當古,製禮以治民,而天下大服’。可結果呢?禮樂之法是愈發繁複了,淳樸的民風卻並未出現,流離小盜,比比皆是。”

 “那是子民們過於冥頑不靈,假以時日,必定能夠感化。”

 “陛下又說,要讓天下子民都有飯吃。可現在呢?大家也看到了,就是在京城,每日都有人餓死路旁。”

 “天災人禍,糧食欠收,這與陛下何幹?若不是有陛下的恩澤,天下還不知道亂成什麽樣子哩。你始末顛倒,黑白不分,簡直不配讀聖賢書,就衝這點,你便輸了!”

 “你真沒品,單方麵宣布勝利。”

 “哼,那便看看舉牌的結果。”

 “好,就讓事實說話罷。”劉秀的目光往主試官這邊瞧來。

 主試官一敲銅鑼,高聲道:“認為田博士門下勝出的,請舉牌。”

 南邊舉起一片木牌,但一眼瞧過去,隻不過半數而已。田博士這邊一陣低聲私語,而後變成了謾罵,而許博士那邊,人人都露著激動的神色。

 “一,二,三……十二。田博士門下,舉牌數為……十二。”主試官一臉鐵青。

 這麽少的舉牌數,令劉秀驚喜不已,看來他已成功打動了大部分臨時考核官。北邊的王大夫隻氣得吹胡子瞪眼,原來剛才竟有兩名朝廷欽點的考核官沒有舉牌。

 “認為許博士門下勝出的,請舉牌。”

 木牌舉起,似乎也不多,有的人兩次都沒有舉牌,算是棄權。

 氣氛有些緊張起來,東、西兩邊的人都在伸著脖子數木牌。

 “一,二,三……呃……也是十二。”強華有些惋惜。

 “許博士門下,舉牌數為十二。”主試官如釋重負,“此局為平局。”

 田博士大笑而起:“劉秀,這就是命啊,天命難違,你這下懂了罷?就算下半場的三局對策你們都贏,結果還是一樣,那就是輸。”

 “且慢。”鄧禹忽地大叫一聲,往南邊的席位上奔去,“我還沒有舉牌。”

 四下沸騰了,鼓噪聲,叫好聲,聲聲震耳。

 “下半場……下半場……”

 王大夫一臉怒容,拂袖而去。

 在一片“下半場”的口號聲中,主試官硬著頭皮道:“第九局,許博士門下勝。”

 許博士這邊,早已衝出幾人,將劉秀舉了起來,大聲歡呼著往人群中而去。

 來歙見了滿地的腳印,一陣搖頭輕歎,他問道:“有多少人來過這裏?”

 一名衛士答道:“事發當晚,便有十多人過來搜查過。”

 “聽你語氣,那晚之後你們還有人在這裏走動過?”來歙簡直想揍人。

 “是啊,衛將軍派了我們日夜巡邏,防止有人闖進來。”

 來歙簡直哭笑不得,歎道:“你們守住外圍不就得了?如果不放心,大可以在附近的製高點加派崗哨,現在這滿地的腳印,讓我如何找出哪是凶手的?”

 那名衛士尷尬地笑了笑,朝王涉這邊瞧來。

 王涉幹咳一聲,哂道:“來繡衣,以你的能耐,應該還有辦法罷?”

 來歙道:“我試試罷,別抱太大希望。”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他突然麵有喜色,沉聲道:“找到了。”

 王涉大喜,他急忙躍了過去,指著地上道:“你怎麽能肯定就是這幾個腳印?”

 來歙指著一個淺淺的半弧形印記道:“衛將軍,是這個。”

 “這哪是腳印啊?”

 “你再看這裏,這是後跟,剛才那裏是腳尖,由於對方輕功不弱,所以腳印極輕,中間位置已經被衛士們的腳印蓋住了。”

 “哎呀,還真是的,來繡衣高明啊,哈哈……呃,這腳印怎麽這麽短?”

 “短就對了。凶手正是一個女人。”

 “女人?你怎麽知道的?”

 “靠聞啊,那件衣服上有一股女人的味道。”

 “我可沒聞出來。”

 “衛將軍你忘了,我的鼻子要勝過常人許多的。”

 “啊,哈哈……那我們現在有幾成破案的把握?”

 “現在說這個還太早了點,目前為止我隻找到這一個腳印,如果再多找到幾個,就更容易判斷出凶手的逃行路線了。”

 王涉客氣地抱拳道:“有勞來繡衣。”說著躍了回去。

 沿著剛才那個腳印的方向,來歙又仔細找了一陣,終於又讓他發現了兩個腳印,不過再往前搜,卻什麽線索也沒有了。

 他朝王涉道:“衛將軍,我敢肯定,凶手就是在這附近消失的。”

 “這不廢話嘛,問題是人去哪了呢?”

 “這隻有兩種可能。要麽凶手的輕功夠厲害,能一下子躍到對麵的屋簷上去,但這被我排除了,因為若真如此,她早甩掉那些衛士了,也不會被追到這裏來。”

 “那第二種可能呢?”

 “這附近有密道。”

 “這不大可能罷?誰會在太學府的眼皮底下挖密道?”

 “我猜想,凶手當晚就是被追得走投無路了,才選擇冒險從密道脫身。”

 “可是我們在附近搜查了這麽多天,什麽也沒有發現啊。”

 “若是這麽容易被人找到,就不叫密道了。請衛將軍下令,將這方圓十餘丈的範圍,挖地數尺,一定會有發現的。”

 “這個……我得跟大司空打個招呼。這京城附近,不能隨便動土,你也知道,陛下有這忌諱,萬一動了龍脈,我可吃罪不起。”

 來歙擦了擦額角的汗水,無奈地道:“那我等你消息。”

 “這裏怎麽辦呢?”

 “人都撤了罷,該查的我都查過了,所有的線索,我都已做了記錄。”

 “萬一陛下那邊行不通呢?”

 “那就隻能守株待兔了,一切看老天爺的意思罷。我會派人暗中盯住這裏,凶手一旦出現在附近,必定無所遁形。”

 “好,那咱們各盡其力。”

 “衛將軍,密道是一個關鍵的線索,若能取得突破,我有把握在三日內破案。”

 “我明白。”王涉眼中放光。

 “等秋選結束,我會找博士弟子們調查一番。不遠處就是博士弟子們的舍區,或許有人在那晚聽到些可疑的聲音也說不定。”

 來歙言罷告辭一聲,飄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