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野縣鄧家莊的田間小路上,一道纖纖細影正東張西望地舉步漫行。

 村口邊上,一名小巧玲瓏的婢女已在樹下徘徊了好一陣子,卻始終不敢入村。

 太陽慢慢升上了半空,眼看已到了午膳時分,那婢女皺了皺眉頭,終於離開村口往田間小路上走去,徑直到了正在漫步的那少女身前。

 那婢女道:“小姐,咱們先回家罷,村裏的人都回去用膳了。”

 那少女幽幽歎了口氣,滿臉的失望和愁苦之色。這一聲歎息直要將人的心都碾碎,連那婢女都心生不忍,撇嘴道:“我再去等等罷。”

 “算了,咱們回去罷。”

 望見她那傷感的眼神,那婢女堅持道:“還是去等等罷,說不準就碰見了。回到家裏又得應付那一堆來提親的人,連我都覺得頭大,真不如在外麵散散心哩。”

 那少女微微一笑,默不作聲。

 那婢女道:“小姐,你餓不餓?要不,我去村裏討點東西來吃罷。”

 “我不餓。”話剛說完,肚子卻不爭氣的咕嚕叫了一聲。

 那婢女噗嗤一笑,俏皮地道:“你什麽時候能改一改口是心非的性子啊?一大早就出來了,連早膳都不吃,說沒胃口,我說帶點食物出來罷,你又怕夫人疑心,唉……”

 那少女似乎沒有將對方的話聽在耳中,眼中帶著一絲淡淡的憂傷,目光往遠處的一片楊柳坡望去,她忽地嫣然一笑,有如春花綻放。

 那婢女瞧得一呆,心道小姐這會心一笑實在太美了。過了好一會,她才從恍惚中清醒過來,歎息道:“小姐,你又在傻笑了。”

 那少女尷尬地笑了笑,心中的甜蜜似乎還沒有淡去,心情已有些好轉:“每天來這裏轉一轉也好,總比悶在家裏強。”

 那婢女小嘴一撅,滿臉喟然之色。

 那少女忽然驚道:“哎呀,你會不會沒有認出那人呢?你畢竟沒有見過對方。”

 “怎麽會呢?特征那樣明顯的人,一眼就能認出來。”

 那少女想想也是,當下又沉默起來。

 “小姐,你到村口的樹下等我罷,我去村裏討點食物。”

 那少女有些猶豫,支吾道:“這個……萬一遇到熟人怎麽辦?”

 “怕什麽,哪有那麽巧的事?”

 “好罷,嘻嘻……我們走。”

 “家裏那好吃好喝的東西多了去了,卻偏要跑到這裏來遭罪。”

 那女子目光閃爍,俏皮地道:“聽人說,別人家的飯菜就是比自家的好吃。”

 “哼,你是聽那些個上門求親的登徒浪子們說的罷?小姐啊,我有一句話,憋在心裏好久了,不知當講不當講?”

 那女子有些詫異:“有話就說唄,你什麽時候在我跟前拘束過?”

 “事情都過去好幾年了,沒準人家已經成家立業,你要有心理準備才好……”

 那少女聞言先是耳根羞紅,接著臉色煞白起來。

 那婢女嚇了一跳,忙打了自己一個嘴巴,酸酸地道:“小姐……都怪小鷺不好,剛才胡說八道哩,老天爺看在小姐的這份癡情之上,定會讓你如願以償。”

 那少女這才退去臉上的陰霾,嗔怪一聲道:“還不快去村裏?我要看看別人家的飯菜是不是真的好吃一些,嗬嗬……”

 那婢女白了她一眼,嘴巴一翹,往前行去。

 二人快到村口的時候,大路那頭奔來一輛馬車,駕車的是一名虎須白麵大漢,身軀凜凜卻又不失儒雅之氣,天生一副狼腰猿臂,雙目電射有神。

 那少女往馬車那邊瞧了一眼,便即花容失色,驚道:“小鷺,趕緊躲到樹後去。”

 “小姐你為什麽……”那婢女剛要詢問緣由,眼角餘光已瞧清了馬車上的人,她便也慌了神,趕忙拉著那女子往樹下走去。

 駕車的大漢嘀咕了一聲:“前麵那兩人的背影好熟悉啊,一時想不起來是誰。”

 車廂的布簾掀開,露出一張芙蓉俏臉,她往那邊瞧了一眼,驚喜道:“是麗華她們,這孩子,怎麽跑這裏來了?”

 那大漢一拍額頭,歡笑道:“我說呢,這麽眼熟,肯定是她,駕——”

 馬車很快追上前麵兩人,那大漢跳下馬車,叫道:“麗華,果真是你,好巧啊……哈哈……去家裏坐坐罷?你的侄女們可天天念叨著要見神仙表姑哩。”

 那少女身軀一震,一臉羞赧地轉過身來,表情有些木訥,一時不知說什麽話好。

 那婢女倒是乖巧得很,笑道:“喲,原來是鄧家表哥啊,咱們在田間閑逛,不知不覺的就到這裏了,嘻嘻……表哥的胡子越來越有型了。”

 “哈哈……”那大漢一陣大笑,朗聲道,“擇日不如撞日,就去家裏坐坐罷?”

 那少女雙手搓著裙角,支吾道:“就怕出來久了,我娘到處找我。”

 馬車上走下一位溫文爾雅的紅裳女子,一把拉住那少女的手腕,歡悅地道:“妹妹,好不容易來了,怎麽說也要去家裏坐一坐啊,眼看已到午膳時分,陪表嫂吃個飯的空閑總是有的罷?你娘那邊好辦,一會到了家裏,我讓人給她老人家捎個信去。”

 “好誒,好誒,這下不用我去討食物了……”那婢女失聲歡呼起來,話一出口,便知失言,當下捂住小口,滿臉尷尬之色。

 駕車大漢和那紅裳女子茫然相顧,一時摸不著頭腦。

 那少女臉上微紅,幹咳一聲道:“小鷺,你真調皮,跟我老開玩笑也就是了,跟表哥表嫂也是這樣……”

 紅裳女子佯怒著抓起那婢女的手腕:“好啊,就罰她到我家好好吃一頓飯。”

 三人嬉鬧著上了馬車,那大漢一抖韁繩,往村子裏駛去。

 這紅裳女子正是劉秀的二姐,劉元,駕車的大漢是劉元的夫君,鄧晨。

 那少女自然是新野陰家的長**麗華了,幾年過去,她繼承了少時的靈氣與玉潤,此刻已出落成了一位美若天仙的亭亭少女。眼看已到了出嫁的年齡,前來提親之人真是踏破了門檻,可她就是誰都瞧不上,把人都給轟走了。

 這可急壞了她的母親鄧夫人,時間一長,老人家擔心自己的閨女得了什麽怪病。

 鄧夫人原是鄧家莊人,按輩分算起來是鄧晨的姑母。這鄧晨不但長得相貌堂堂,且文武兼備,知書達理,鄧夫人自然對這位娘家的子侄十分喜愛,每次回娘家的時候總少不了要去鄧晨家裏走訪一下,雙方的關係十分親近。

 陰麗華從小就聽說了,自己有這麽一位才貌出眾的表哥,對他也有幾分仰慕,因此也很樂意與他交談,聽他說一些外麵的有趣事情。

 幾人到家之後,廚娘正將飯菜端上,鄧晨忙吩咐再加幾道菜色。

 “爹——娘——”裏屋傳來兩個甜甜的童聲。

 門吱呀一響,那邊蹦出兩個小女孩,她們聽見堂外的聲音,嘻嘻哈哈地迎了出來,當瞧見陰麗華之後,無不喜出望外,叫嚷道:“表姑抱抱……”

 陰麗華和小鷺各抱一人,到席前坐下,大家歡聲笑語好不快樂。

 小鷺輕輕捏著小家夥的粉臉,笑問道:“怎不見你家三妹?抱出來給表姑瞧瞧。”

 小家夥搖頭道:“睡得跟豬一樣,還是別叫她了。”

 “就是嘛,她醒了還會哭,會吵著表姑的。”另一小家夥狡黠地眨了眨眼。

 “表姑隻有兩位,三妹醒了的話,哪抱得過來……”先前的小家夥又來了一句。

 陰麗華也被這兩個小家夥逗樂了,格格笑道:“那兩個大搗蛋呢?”

 “到外邊玩去了,要不是餓得肚子直叫,他們兩個是不會回來的。”

 小家夥的天真表情,引得四個大人一陣失笑。

 陰麗華歎道:“孩子們一個個都這麽聰明可愛,表哥表嫂真幸福。”

 劉元道:“妹妹若是喜歡孩子,趕緊找個如意郎君罷,有心儀的沒有?”

 陰麗華沒到想到會扯上這個話題,當下俏臉一紅:“還沒有遇到合適的……”

 小鷺搖頭道:“不對,不對,是還沒有找到。”

 劉元一連茫然,旋即笑道:“你又調皮了不是?”

 陰麗華瞪了小鷺一眼,後者嚇得一吐舌頭,再也不肯說話了。

 劉元喜道:“若是還沒有意中人,表嫂幫你物色一個,怎樣?”

 鄧晨忽然眼前一亮,道:“誒,咱文叔就不錯……嗬嗬……就是比你大了好幾歲……不過你放心,人是沒得說,端的是品性溫良,才貌雙全。”

 小鷺驚叫道:“是鄧家莊的嗎?”

 鄧晨搖了搖頭,咧嘴笑道:“是你表嫂的三弟。”

 “唉……”小鷺歎了口氣,失望地道,“可惜了。”

 鄧晨不解,問道:“可惜什麽?”

 “可惜不是鄧家莊的。表哥有所不知啊,有的人就是喜歡表哥這樣的青年才俊,既能吟詩作賦,又不失任俠之風。”小鷺說著朝陰麗華努了努嘴,擠眉弄眼地道,“可是這樣的人,除了鄧家莊,上哪找去?哦?”後麵的話,她是朝劉元說的。

 劉元笑罵道:“你這小妮子著實調皮。”

 小鷺不以為意地扮了個鬼臉,忽然心有所思,驚叫一聲:“哎呀,表哥見多識廣,常在外麵結交名士,我向你打聽一個人如何?”

 鄧晨笑道:“莫不是我們的小鷺遇到什麽意中人了?”

 “我哪有……是我……”

 陰麗華突然插口道:“不就是你麽?在表哥家不用害羞了,快說罷……”

 “小姐……”

 陰麗華壞笑一聲,揪住小鷺的胳膊,道:“還不快說。”

 小鷺低著頭道:“表哥有沒有見到過一位額角寬寬,狀若伏犀的年輕公子?嗯……還有……他鼻子直挺挺的,麵似羊脂,目秀眉清……行走間有俠士之風。”

 鄧晨與劉元對望一眼,前者笑道:“咱小鷺的眼光可不低啊。”

 “表哥別取笑小鷺了,有還是沒有?”她羞紅著臉問道。

 鄧晨麵容一肅:“有。”

 小鷺猛然抬頭,滿臉興奮之色,道:“他是誰?家住哪裏?”

 鄧晨道:“你也要找鄧家莊的,是嗎?”

 小鷺脫口道:“是啊。”

 鄧晨哈哈大笑:“那就可惜了,人家是蔡陽的。”

 “唉……”小鷺歎了口氣,又道:“表哥可有耳聞,這附近有一位喜歡彈琴的公子,常去村口那邊的柳林坡上閑坐?”

 鄧晨道:“是不是長相還要跟你剛才所說的相吻合?”

 “是啊,表哥你見過?”小鷺驚喜地道。

 “沒有見過。這樣的人,蔡陽就有。”

 “表哥,人家問你事情,你卻老拿蔡陽作弄人家。”小鷺抱怨道。

 陰麗華的臉色突然難看起來,她麵有苦色,起身告辭道:“表哥表嫂,小妹忽覺身子不適,要先行回去了。”

 鄧晨奇道:“麗華,不嚴重罷?飯隻吃了一半,這就要走麽?”

 陰麗華道:“可能是出來久了,回到家裏歇息一陣就會好的。”

 劉元一看她的臉色,確是白得嚇人,當下忙叫人準備馬車,送她回去。

 小鷺拉著陰麗華到了角落裏,低聲道:“小姐,你不要這樣嘛,表哥不知道,不代表附近就沒有這個人啊。過兩天,咱接著找,沒事的啊……”

 陰麗華點點頭,顫巍巍地走了出去。

 冰涼的石室,孤冷的青燈。

 夜已深了,四下一片寂靜,輕輕閃動的燈光,將牆壁上的人影照得飄忽不定。

 深深的幽園中,一個弱小的身影,手提燈籠,腕搭薄褥,正往石室而來。

 她輕輕推開石門,將燈籠放於地上。

 石室中那人麵無表情,依舊呆呆地望著身前的牆壁,外界的事物似乎對她沒有絲毫的吸引,淒楚的素臉,令人瞧得心生憐意。

 她緩緩走到那人身後,將薄褥給她披上。

 “宮主,回去歇息罷,你又瘦了。你整天把自己關在這裏,又是何苦?那樣的人,根本不值得你這麽做。”

 “住口,不許你提起那人。”石室中靜坐的那人纖軀一顫,精神回到現實之中,慘白的臉上現出一絲怒容。

 此二人正是妘綺柔和青兒。

 青兒伏在妘綺柔背上,輕輕抽噎起來:“宮主,你不要嚇唬青兒。自從青兒醒來之後就見到你這個樣子,青兒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你從來都不說,也不準他人提起……這樣下去,你會把自己折磨死的,青兒心中好怕……”

 妘綺柔轉過身來,臉上掛著淚漬:“青兒,剛才是我出言過激了,你別怪我,我心裏難受。我的事情你不要管了,你回去罷,明月宮的事情可全靠著你哩……”

 “你心中還想著他,對不對?”

 妘綺柔歎了口氣,室內陷入一片沉寂。

 “隻要宮主點頭,我將他捆來明月宮就是。”

 妘綺柔強顏笑了一下,搖頭道:“青兒,我個人的事你就不要操心了,留點精力好好打理明月宮。若是他的心不在這裏,如此又有何用?”

 青兒突然眼射寒光,冷冷道:“宮主,既然如此,我下次出穀時將他殺了,讓你斷了這個念頭,咱們依舊過著以往那種與世隔絕的清閑日子。”

 “不可!”妘綺柔失聲驚呼,旋即自知失態,將臉偏了過去。

 青兒歎了口氣,幽幽道:“今日清早,狄老四來了。”

 妘綺柔身軀一晃,想要說話,卻始終沒有開口。

 青兒漠然道:“依然沒有他的消息,這個人自從三年前就謎一樣地消失了。”

 妘綺柔心中越發酸楚,眼淚又簌簌而下。

 青兒道:“狄老四念著他的救命之恩,始終想找出他的下落也就罷了,宮主你和他非親非故,隻是數麵之緣而已,值得這麽做嗎?”

 “青兒,有些事你並不知道……”

 “我知道,你就是放不下這個負心之人。宮主,你醒醒罷……他若不是故意躲著你,怎會三年都不來看你一眼?他一定是另結了新歡,躲起來過逍遙日子去了,要不然,以狄老四的本領,沒道理打聽不到任何消息。”

 “夠了。青兒,你出去……我想自己靜一靜。”

 “此賊長得人模人樣,卻是一副花花心腸,專以甜言蜜語哄騙癡情少女,宮主,你為何如此執迷不悟?他這次能舍你而去,將來還有下一次,忘了他罷。”

 石室內死一般的寂靜,外麵的風越發淒冷,周圍隻剩下風吹樹葉的沙沙聲。

 強華裹了兩條棉被,躺在榻上一陣哆嗦,口中道:“好……冷……”

 劉秀又找來幾件冬天的衣裳,馱在上麵:“這下差不多了罷?”

 強華咬著牙齒道:“好……是好……些了……不過還……是冷啊……”

 “你將就些罷,再沒有別的東西了。”

 “也差……不多了……不過說……來也奇怪……這病早……不來……晚不來……一拿到……那……鬼符就……出狀況了……”

 “你好好歇息罷,過兩天就沒事了。別老說鬼符鬼符的了,可能那東西真有點邪門,說不定是在懲罰你言語不敬。好了,我可要送貨去了,貨主一定著急了。”

 “那……今日就……辛苦你……一個人了……”

 “這不廢話嘛,你這個樣子怎麽出門?放心罷,就那幾車貨物,我應付得來。”

 剛要出門,外麵闖進一人,正是鄧禹。

 他一把將劉秀抱住,嘻嘻笑道:“急著出去?悟悠呢,怎麽沒看見他?”

 劉秀指指榻上:“喏,在那躺著哩。”

 “哎呀,怎麽會這樣?”鄧禹摸出一個大麵餅,朝榻上晃了晃道,“我給你們帶來了這個,這下可就便宜文叔哥一個人了。”

 強華艱難地笑了一下:“你小……子整天救……濟好友,可別……餓著自己啊。”

 鄧禹將麵餅塞到劉秀手中,道:“這哪能啊?我已吃過了。”

 劉秀道謝一聲,眼中滿是感激之色:“實不相瞞,我忙著悟悠的事情,還沒來得及填飽肚子哩,你這麵餅真是雪中送炭啊。”

 鄧禹嗬嗬一笑:“可要吃飽了啊,否則哪有精力應付即將到來的秋選?”

 “現在四處饑荒,糧食越來越貴了,能吃個半飽就不錯了。”劉秀撕下一半麵餅,遞到鄧禹手中,“來,咱們一起吃。”

 鄧禹推辭道:“我已經吃過了。”

 “吃過了就不能再吃點嗎?來嘛,一起吃那才香。”

 鄧禹推辭不過,又將手中的半張餅撕下一半,塞到劉秀手中。

 劉秀狼吞虎咽地將餅吃完,拍拍手往門外走去:“仲華,我有事先走了。”

 “這麽著急趕著去哪?”

 “幫人家運貨啊,否則哪有錢吃飯?”

 “離秋選也沒幾天了,運貨的事,不能放一放嗎?”

 “若是間斷不去,以後的營生就斷了。”

 “這樣啊……哎呀,現在悟悠都病了,我跟你一塊去罷。”

 “不用了,我一個人應付得來,哪能這麽麻煩你?”

 “要運到城郊去哩,這上坡下坡的路也不少,你一個人怎麽行呢?算我一份啊,悟悠的活我來幹。”

 劉秀剛要說話,鄧禹又道:“誒,若當我是朋友,可不能再拒絕了。”

 劉秀無奈地笑了笑:“那行,你就和我做個伴罷。”

 二人出了太學府,去到城西北的貨運商那裏,裝了滿滿一驢車的東西,往渭水畔的津渡而去。遇到上坡的時候,鄧禹便在後麵推,劉秀則在前麵一邊控韁一邊拉車轅。

 好不容易將貨物拉到渭水邊上,劉秀和鄧禹都已累得氣喘籲籲,坐在地上歇息。

 那邊津渡口上的一名中年貨商瞧見了他二人,正一個勁地招手。由於風大,劉秀聽不清對方在說什麽,當下忙駕起驢車,往津渡口趕去。

 那中年貨商迎了過來,奇道:“誒,今日怎麽換了個人啊?”

 劉秀道:“原來和我搭檔的那位突然病了,這位是臨時幫忙的。”

 那人道:“哎呀,怎麽那麽巧啊?我另外兩位夥計也突然病了,這不,一批急貨正愁沒人運哩。你們兩位來得正好,先幫忙運那一批急貨罷。”

 劉秀道:“這倒無妨,我就怕第一次去找不對地方,耽誤了事情。”

 那人道:“很好找的,我告訴你怎麽走。”

 二人問清楚地方之後,便開始裝貨。

 這一次裝的都是大口的箱子,沉沉的不知是什麽東西,比來時的貨物還重。

 那人歉然道:“這本來是分兩批運送的貨,由於對方催得急,隻好一同裝車了。兩位小兄弟,就當幫我一個忙,我實在派不出多餘的人手了,錢一定雙倍付上。這京中之地,個個都是名門大族,我哪個都得罪不起啊。”

 劉秀笑道:“你這人倒是實誠,放心罷,不會給你誤事的。”

 他便趕著驢車往長安城而去,由於可以得到雙倍的運資,心中倒也樂意。

 一直到了太陽快要下山的時候,二人才將貨物拉進城中。前方又到了一座小拱橋,劉秀正漲紅了臉在後麵推車,好不容易將車推上橋頂,那牲口卻胡亂蹦跳了兩下,使得車子一歪差點掉進水中。劉秀著實嚇了一跳,剛忙衝上去將驢口上的韁繩拉住。

 鄧禹扶著車轅一陣歎氣:“我就說讓我來推車嘛,趕車我可沒有經驗。”

 劉秀瞧他走路似乎有點問題,忙問道:“你沒事罷?腳怎麽了?”

 鄧禹苦笑道:“唉,給你拖後腿了,剛才把腳給崴了。”

 “別這麽說嘛,是我拖累了兄弟你啊,要不這會你正舒服地躺在榻上看書哩。不如這樣罷,反正已到了城裏,再過幾條街道就到了,你在這裏等我,交完貨我來接你。”

 “行,看來也隻有這樣了。嘿嘿,沒想到幹點活這麽辛苦,想我耍幾十斤的槍棒都沒有問題,不料卻被這驢車給難住了。”

 劉秀聽得哈哈大笑,拍了拍他肩膀,便趕著驢車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