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朝昀出了子午穀,便繞山東行。走了幾裏,複入林中。

 他找到一個幽岩遮蔽的山洞,走了進去,靜坐療傷。

 天色慢慢暗了下去,他也漸漸進入了物我兩忘之境,傷勢正在一點點地好轉。

 當他睜開眼的時候,外麵已是天色大明。不知不覺間,他竟坐了一宿。

 他試著運行了一下真氣,發現功力已恢複了七八成。

 這一次的傷勢說重不重,說輕也不輕,若要完全複原,怕是還需要休養幾日。

 他當下提劍走出山洞,往長安方向而去。

 子午穀中的那名道者已有所暗示,另有一撥敵人正往關中趕來。此事的幕後之人究竟是何方神聖,竟調得動如此強大的力量?想想都覺得頭大。

 按說,對方應該不是魔門中人才對,否側足以毀掉魔、道兩門之間的約定。

 聽說這一代聖主闞鬆南已失蹤了十餘年,不知是真是假。

 自闞宗夜統一黑道九派,創立魔門以來,聖主之位一直沒有易過姓。雖然闞宗夜立下規矩,聖主當因賢而舉,但百餘年來始終無人敢與九黎門闞氏較勁。

 近幾年來,魔門雖然內部爭鬥不斷,卻也始終沒有脫離九黎門的統領,魔門各派也始終安守本分,沒有做出違背約定的事情。

 既然九黎門依然統領著魔門,就不會有人敢妄動。

 不過話又說回來,幕後之人既然請得動魔門總壇的人,自然與魔門有些淵源,且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人物才對。

 究竟會是誰呢?他想破腦袋也沒有得出一個結論。

 出了山林,他便十分小心,盡撿人煙稀少的鄉間小路而行。

 如此走了二三十裏,前方突然開闊,一條偌大的官道上,行人絡繹不絕。他往官道那邊瞧去,但見遠處的薄雲之下,巍峨雄壯的長安城已經遙遙在望。

 鳳朝昀從小路拐入官道,準備從南門進城。

 他緩緩走在路上,與商旅同行。周圍並無異狀,他卻時有一種芒刺在背的感覺。

 這是一種警兆。他立刻打起精神,隨時準備應對突如其來的狀況。

 再走幾裏,路上的行人越來越多,就像到了一個繁華的市肆。一打聽才知道,原來這裏是城郊的一個村落,附近出產的山貨都在這裏交易。

 周圍到處都是喧鬧的叫賣聲,蘑菇、藥材、獸皮等貨物滿目都是。

 到了這裏,之前那種芒刺在背的感覺依然沒有消失,令人極不舒服。他心道莫不是傷勢未愈的緣故,以致心神失寧?

 思索間,前方突然傳來一陣噪雜聲,路上的行人紛紛讓往兩旁。一名衣著襤褸的農戶驚慌地推著一輛板車,正往這邊而來。

 鳳朝昀一瞧,車上一動不動地躺了一名女子,額角有一道明顯的血痕。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你個不識抬舉的老東西,看大爺怎麽收拾你!”一名凶惡的大漢突然出現在路的那頭,正往這邊一陣追趕。

 那農戶聽得這一聲喝斥,登時嚇得兩腿一軟,跪坐在地。

 大漢很快就攆了上來,一把抓起那農戶,拳腳如雨而下。周圍的人都把頭偏了過去,不忍觀看,也不敢出言阻止。像這種事情,普通人還是少惹為妙。

 鳳朝昀瞧得直皺眉,他本想出手幹預,可仔細一想,如今自身都難保了,隱藏身份都還來不及,哪能如此張揚?

 現如今,朝廷敗亂,百姓多被各種賦稅逼得走投無路,像今天這樣的事情,每日都有發生,想管也管不盡。他便狠著心繞了開去,繼續前行。

 剛走出不遠,身後傳來一聲慘呼。那農戶被高高拋了起來,重重摔在地上,正痛得哇哇大叫,在地上一陣打滾。

 大漢惡狠狠的聲音傳來:“大爺今日非玩死你們不可,哈哈……”

 那農戶在地上哀求道:“大爺饒命……請你高抬貴手,放過我女兒罷……”

 大漢摸出一塊帛書,瞧了瞧車上,**笑道:“想要活命,可以啊,那就要看你女兒的表現了……嘿嘿……你就認命罷,快點畫押,免受皮肉之苦。”

 那農戶道:“不行啊,大爺……我女兒還小,你不能把她賣到那種地方……”

 大漢一腳將對方踢翻在地,壞笑道:“我先給她****,不就成了?”

 向這種惡霸借錢,無異於飲血止渴。可是當你走投無路的時候,又有什麽選擇呢?

 鳳朝昀終於忍無可忍,回首道:“這位兄台,他究竟欠了你多少錢財?”

 大漢聞言往這邊瞧來,嬉笑道:“喲,這位公子,你莫不是想替人家還錢?”

 鳳朝昀冷冷道:“廢話少說,多少?”

 大漢喜道:“那好得很啊,加上這個月的利息,一共是九萬八千七百錢。”

 農戶哭道:“哪有這麽多?我隻借了你五千文錢。”

 大漢喝道:“你個老東西,不會算賬啊?還有半年的利息呢?”

 農戶道:“前幾天,你明明跟我說的是九千八百七十錢啊……”

 大漢摸出另一塊帛書,道:“你不識字嗎?自己瞧瞧。”

 那農戶明顯不識字,這時才知道被人坑騙慘了,一個勁地在那裏捶胸痛哭。鳳朝昀哪有這麽多錢?他一時為難起來。

 沉吟片刻,他忽然冷冷道:“兄台這條命值多少錢?”

 大漢略一錯愕,旋即大笑道:“喲,瞧閣下帶著寶劍,莫不是要動武?”說話間,手往腰間的短刀摸去。

 刷的一聲,鳳朝昀手中突然多了一把短刀,正抵在大漢的咽喉。

 大漢卻摸了個空,手裏啥也沒抓著,他沒想到對方的手法如此之快,登時嚇得臉色鐵青,顫聲道:“大……俠……有話好說,不……要亂來。”

 鳳朝昀道:“你的命值多少錢?開個價罷。”

 大漢僵硬地笑了笑,道:“值個十萬……八萬的。”

 鳳朝昀道:“究竟是十萬還是八萬?”

 大漢哂道:“不多不少,正好九萬八千七百錢。”

 “好,算你識相。”鳳朝昀反手一擊,將那人撞倒在地。

 大漢叫喚著爬了起來,正要轉身離去。

 “站住。”鳳朝昀使了個淩厲的眼色,道,“借據呢?”

 大漢哭喪著臉,將帛書撕了個粉碎。鳳朝昀擺了擺手,讓他去了。

 那農戶朝鳳朝昀磕頭就拜:“多謝大俠……多謝大俠……”

 鳳朝昀忙將他扶起,勸慰了幾句便轉身而去。

 那農戶卻追了幾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鳳朝昀回頭道:“你還有事?”

 那農戶哭道:“能否再請大俠幫一個忙?小女不堪受辱,剛才撞牆尋死,現在還昏迷著哩,大俠能否看看她的傷勢,救她一救?”

 鳳朝昀道:“我去瞧瞧。”說著走了過去,俯身探了一下對方的氣息。

 忽然間,他鼻中聞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那種極不舒服的感覺也越來越強。

 這是一種富貴人家洗浴時常用的香料味。長期使用這種香料,會使皮膚中滲入香氣,即使幾天不用,也會有香味散發而出。

 氣味雖然極淡,但是他鼻子很靈,真真切切地聞到了。

 這是一個危險的信號,一個農戶的女兒,哪用得起這樣的香料?

 他心中一凜,登時往後跳開。

 車上那女子的手忽然動了一下,指縫間飛出幾點寒星。

 金光乍現,天際瞬間來到他手中,叮當幾聲已將飛來的寒星覆沒。

 “還你的。”天際轉了一個優美的弧圈,往前掃去。那女子尖叫一聲,從車上彈飛而起落於一旁,她剛才躺著的位置,已釘了一排鐵釘。

 她驚魂未定,胸口正一陣喘息。竟有人可以用劍接住暗器,如此出神入化的劍法,若不是親眼所見實在難以相信。

 那農戶忽然雙袖一抖,手中多了兩把短劍,衝上去便是幾下狠的。

 鳳朝昀倉促中與他接了幾招,飄身往後退去。恰在此時,身後突然勁風襲體,兩件兵器當頭劈下,他不用回頭便已猜到屋頂藏了兩人。

 天際狂舞而起,將攻來的刀劍一一撥開,他縱身到了一處矮茅屋上。

 一名使刀的黑須大漢和一名使劍的寬臉後生驀地出現在視線中,此二人都是一身黑色勁裝,臉露邪笑。之前那農戶和那女子已圍了過來,四人將他死死盯住。

 那邊的路上,一名運貨的夥計突然從車底抽出一把長刀,也往這邊走來。

 鳳朝昀心中一驚:“原來是這人一直在暗中盯梢。這幾人的武功個個不弱,以我現在的情況,實在難以討到好處,隻有走為上策。”

 那夥計怪笑一聲,扯著嗓門道:“木蓮妹妹,對方竟然沒有著道,是不是你身上的騷味太重,讓人家給識破了?”

 那女子白了對方一眼,嗔道:“滾,有你這個喪門星在,總會壞事。”

 那夥計也不生氣,朝那使劍的寬臉後生道:“老秦,這小子長得不錯哇。”

 寬臉後生吃吃**笑起來:“這個不勞你費心,我瞧見了。”

 鳳朝昀對這幾名地痞惡棍一般的人充滿了厭惡,道:“你們是隱天的人?”冰冷的語氣似乎可以令周圍的空氣凍結。

 那女子擺動著妙曼身姿,笑道:“你這人倒是不笨。”

 鳳朝昀皺眉道:“怎麽到哪都能遇到你們這些討厭的人?”

 那女子噗嗤一笑,道:“喲,生氣了?等這裏的事情結束,你也可以雇我啊,姐姐給你個半價好不好?”

 那夥計忽道:“木蓮妹妹,主人才離開幾天啊,你又開始**了?你把話說清楚了,這個半價是指你的身子嗎?這不擺明了和老秦搶生意嘛,小心他和你拚命。”

 那女子掩口一笑,忽然反手一甩,幾點寒星朝那夥計射去。

 那夥計早有準備,閃身躍到了一旁:“哎呀不得了,這朵木蓮花兒有刺……”

 那農戶實在看不下去了,當下喝道:“都不要鬧了,辦正事要緊。絕不能讓此人活到明天,這是我們接到的命令。殺掉天行者,足可令我們的聲威傳遍天下。”

 鳳朝昀冷笑一聲:“想法不錯。”天際化作一道金光,往前方搠去。

 他選擇率先搶攻,選取的方位正好是那農戶和那女子之間的一個空當,這看似是一種極為簡單的強行突圍方式,實際上經過深思熟慮。

 他早已看出,五人當中以這名農戶打扮的人做事比較冷靜、老練,這樣的人一般有個弱點,那就是顧慮太多。

 那女子嬌笑一聲:“這就要走了嗎?”袖中滑出兩把水刺,往他肋下紮來。

 那農戶短劍一挺,分攻他大腿和下陰,招式毒辣。

 鳳朝昀劍到中途,突然變招,天際回轉一下,倏地往那農戶橫掃而至。這一下來得毫無征兆,卻快如閃電。

 那農戶明知對方劍法極高,卻也還是低估了對方。

 這一劍的時機實在掌握得太巧妙了,正好是他的一雙短劍遞出之後將要發力之際,此刻真氣已經運到了雙劍之上,想要撤回也是不能。

 他一時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無奈之下一劍脫手飛出,另一劍斜往身內掛刺,算是取了一個折中的辦法。

 可是他忘了一點,此刻麵對的是天行者這樣的劍道高手,如此三心二意,無異於送死。他若拿出與敵人同歸於盡的勇氣,或可拚個兩敗俱傷,畢竟他還有幫手。

 鳳朝昀招式再變,他將天際陡然收了回去,整個人縱躍而起,旋開了半尺,避過飛來的短劍,雙足先後踏在對方手腕之上。

 這一連串動作毫無花巧,拚的全是實力。

 那農戶的雙臂往下一沉,身子有些不穩。

 鳳朝昀瞧準時機,反手一劍斬出。那農戶急忙轉身格擋,他剛將短劍舉到胸口,動作便已僵住,額角一道血痕一直延伸到了胸口。

 到得此時,那女子的水刺才剛好攻至。

 剛才的一劍,是他全力一劍,耗去了不少真氣,眼見一雙水刺已到了近前,他左手一探送出幾道勁氣,勉強化去了危機。

 就在這個要命的時刻,頭頂三把兵刃已分從三個角度擊了下來。

 他心中一驚,這五人的實力果然非同小可,其合擊之力足可抵上一位絕頂高手。

 幸好那農戶已經倒下,他便從那個方位突圍而去,掠到了對麵的屋頂。

 敵人的合圍之勢算是解了,不過他也付出了一點代價。剛才全力擊殺那農戶,後背的經脈已被一人的刀氣侵入,雖然是一點輕傷,但在這個時候,卻也十分要命。

 那黑須大漢首先追到了屋頂,未及站穩,一道淩厲的劍氣當空而至。他急忙側身,堪堪躲過一劫,後麵追來的寬臉後生則倒了大黴,劍氣將他擊下屋簷,壓塌了不少東西。

 黑須大漢喝道:“對方劍氣厲害,大家分散追擊。”

 鳳朝昀轉眼已到了十餘丈之外,正往那邊的樹林中掠去。既遇強敵,他便不敢與黃正軒會合,遂一路東去,盡往荒野遁走。

 那四人自然一路窮追不舍。雙方又交戰了數次,但都被鳳朝昀從容退走。

 不過如此一來,形勢卻對鳳朝昀十分不利,因為對方精於追蹤,總是陰魂不散,隨時都會出現,他雖能突圍而去,卻無力擊殺對方。

 對方擺明了是要纏住他,以待援手。

 兩天下來,鳳朝昀都覺有些吃不消,心身疲憊到了極點。

 折騰了一宿,好不容易才擺脫敵人的追擊,鳳朝昀正在一座茅屋內小憩打盹。

 遠處驀地響起幾聲奇怪的鳴叫聲,他登時驚醒,這聲音來得太突然,太奇怪了。他翻身竄到了屋頂,趴在上麵仔細觀察著周圍的動靜。

 天剛蒙蒙亮,四下一片寂靜,那聲音卻消失了。

 就在他以為是自己多心,準備離去的時候,遠處樹林中鬼魅般閃出一道人影。

 這樣的身法,這樣的打扮,太熟悉不過了。沒錯,是隱天的殺手。

 過了片刻,遠處又響起幾聲奇怪的鳴叫,那人聞得聲音,便即從身上摸出一個東西,放在口中吹了幾下。聲音也是一樣的奇怪,這是敵人的聯絡訊號。

 鳳朝昀瞧得明白,敵人是在進行配合搜索,看來敵人已發現自己就在附近。

 敵人遲早會搜到這裏,他必須先下手為強,盡早突圍。但是擺在眼前有一個難題,若他此時衝將出去,必定先被那人發現,對方隻要將那鬼東西吹響就糟了。

 思緒在腦中飛轉,他終於想出了一個伏殺對方的計策。

 他跳下屋頂,在地上抓起了一把枯草,將其點燃,然後蓋上泥沙。屋內登時冒起一股青煙,穿過屋頂嫋嫋而上。他心道若對方不是瞎子,定然可以發現這邊的情況。

 對著自己的傑作,他滿意地笑了一下,忽地縱身而起,輕輕貼到了屋門上方。

 過不多時,門外的院子內果然傳來輕輕的腳步聲,正向這邊緩緩移動。屋門吱呀一聲被推了開來,鳳朝昀心中冷笑一聲,身子紋絲不動。

 那人一推開門,便迅速躍開,倒飛了回去。

 剛才的青煙冒得太過突兀,多年的江湖經驗告訴他,屋內似乎隱藏著危險。

 發現屋內並無異狀之後,那人便小心戒備著緩緩走近。

 隻走了幾步,他的掌心已全是汗水,近在咫尺的茅屋,似乎有幾裏地那麽遠。

 他忽然向前猛竄了過去,身子一沉,刀光撩起一片泥沙,射往屋內的茅草堆。呼的一聲,他迅速衝入,直往冒煙的地方撲去。

 青煙正從一堆泥沙覆蓋的茅草上冒起,他心的咯噔一下,涼到了極點。

 既然不是農戶在生火做飯,那必然是有人故意引他到此。

 念頭剛起,身後傳來衣帶飄揚之聲。他猛一回頭,卻什麽也沒看到,但直覺告訴他,身後有人。他手中長刀猛然一陣狂劈,一連轉了幾次身。

 眼前依然沒有人影,滿屋的碎草正四下亂飛。

 他鬆了口氣,自語道:“難道這麽巧,屋子的主人剛生起火便有急事出去了?”

 肩上突然搭來一個東西,似乎是一個人的手掌。

 “莫不是有鬼?”

 他心中驚慌到了極點,勉強鼓起一點勇氣往後劈出一刀。

 眼前白影一閃,他這一刀卻劈了個空,身前不遠處,一名年輕人正緩緩將一柄金色長劍還入鞘中,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

 他隻覺喉嚨涼了一下,身子便僵住了,指頭再也不聽他的使喚。

 一種極度的恐懼占據了他的心間,他剛一張口,咽喉處驀地噴出一團血霧,到口的話便噎了回去,隻發出了一聲沙啞的悶哼。

 白衣人冷冷道:“你沒有猜錯,在下鳳朝昀。我從不在別人背後出劍。”

 他言罷飄身出了茅屋,以極快的身法,往那人剛才出現的方位掠去。剛奔出半裏,林中忽地傳來一陣急促的怪響,正是敵人相互聯絡的聲音。

 他心中一驚:“真是可惡,還是被發現了。”

 一道矯健的身影倏地出現在視線中,正往這邊飛掠,試圖進行攔截。

 鳳朝昀心叫糟糕,沒想到這一撥敵人,武功個個如此高強。聽剛才的哨聲,對方至少有四五人在附近。他哪敢停留?當下加速往前方奔去。

 身後又傳來幾聲哨響,看來敵人正往這個方向聚攏,情況愈發對他不利。

 側前方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鳳朝昀心中暗喜:“前方應該是一條東西走向的大道,若能奪得一匹快馬,甩掉敵人的機會便大大增加。”

 奔出裏餘,樹林逐漸稀少,眼前是一片廣闊的田地,一條寬大的道路橫在他身前,將樹林和田地一分為二。

 左邊的馬蹄聲越來越響,似乎已到近前。

 鳳朝昀聽聲辨位,當下縱躍而起,往道路中央騰空而去。

 一匹快馬猛然奔了過來,正好到了他腳底下。上頭騎著一名衣著華麗的蒙麵老者,大白天的蒙著個麵,一看便知不是什麽好鳥。

 鳳朝昀浮空折轉數下,如雲鬆倒掛虛天,天際由一個意想不到的角度斜劈而出。

 蒙麵老者厲喝一聲,身往後仰,手上用勁一推,從馬背上翻滾而下。他雖躲過一劍,卻也十分狼狽,當下鷹眼血紅,怒極怪笑。

 鳳朝昀也是心中一驚,沒想到對方竟能躲過自己這一劍。他初步估計,對方的武功已接近於子午穀中那三人的級數。

 如此身手,恰在此時此地出現,多半是隱天的人。

 他正想痛下殺手,西邊忽然傳來破空之聲,有幾人正在迅速接近。

 若是兩人對仗,他此刻會毫不猶豫地使一招翼吹雪,如此必能穩操勝券,可是這幾名正在接近的敵人卻使他不得不放棄了這個念頭。

 這招翼吹雪雖有奪天地造化之威力,卻也極難施展,不但需要極強的內力,且極為耗損真元。他此刻傷勢未愈,且又疲憊不堪,絕對無法第二次施展。

 他固然可以憑此殺招令蒙麵老者飲恨於此,但自己接下來也必將陷入萬劫不複之境,即將出現的殺手,足可令他無法脫身。

 蒙麵老者已撲身而下,漫天掌影盡往鳳朝昀蓋去。

 鳳朝昀登時被一股強大的勁氣包圍,渾身如有異物纏裹。如此掌法,他還是第一次遇到,當真邪乎得很,當下不敢托大,全神應對。

 他心中生出感應,對方攻向自己前方的掌影多半是虛招,繞往自己身後的勁氣才是致命一擊,由此也可以看出,對方怕自己奪馬而逃,想封死自己的退路。

 他心中暗笑一聲,當下便不急著東逃,卻往西邊縱去。

 剛掠出不遠,當空正有兩人飛過,撲到了他身後,將東邊的去路堵住。

 他睨視了一下道路那邊,那匹快馬就在路旁不遠,趁著敵人陣腳未穩,這是奪馬的最好時機。他心中已有了計較,表麵上卻假裝滿不在乎,徑直往西突圍而去。

 這一下大大出乎了敵人意料之外,蒙麵老者急忙倒飛而追,生怕對方跑掉。剛與鳳朝昀錯身而過的兩人見狀也往西回追,不過身法就要慢了些許。

 鳳朝昀淩厲的數劍將身前三人逼退兩步,跟著高高躍起一劍斬下。

 那三人見了這一劍的氣勢,都不敢硬接,斜移幾步之後合力往劍氣的偏鋒擊去。

 鳳朝昀這一下卻是虛招,真氣隻到劍尖而止,天際與一人兵刃稍觸之後,他便借力往後飛出,直往東邊的那匹快馬投去。

 蒙麵老者怒罵一聲,回身再追。

 鳳朝昀哈哈一笑,已掠到了離快馬數丈開外的位置。他摘下一段樹枝,反手甩出,正好擊在馬屁之上,那馬吃痛,揚蹄而去。

 陡然狂風大起,人隨劍轉。

 “鳳舞翼吹雪。”

 蒙麵老者聞到了一股危險的氣息,但前方殺氣鎖身卻又令他無法躲避。正當惶急無措之時,身後奔來兩人,他便順手一抓,將二人擋在了身前,自己迅速往後逃去。

 白光散去,地上多了兩具屍體,鳳朝昀清嘯一聲,飄身到了馬背之上。

 蒙麵老者頓足一吼:“追!”

 他殷紅的雙眼似乎要滴下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