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宸登上一片冰雪覆蓋的山巒,立於一處突兀的尖峰之上。

 他遙望著腳下的山穀,一雙星目騁懷流轉,領略著天地間那一片峻潔清冷的世界。

 長穀連亙天地,狀如盤龍,銀裝素裹,千回百轉。

 錯落有致的殿台樓閣漫布穀內,在煙霞輕攏的雲霧中時隱時現。

 蒼茫天宇,皚皚大地,眼前的孤寒之界恰如他此時幽冷的心境。

 他輕輕躍起,離開陡峭的冰峰,鴻雁般往下投去,那孤獨單薄的身影在絕壁上一陣飛掠,落於一條蜿蜒而下的冰溝裏。

 冰溝內光溜溜的,泛著淡藍色的光彩。他就勢一躺,後背貼著冰雪往下滑去。

 隨著一聲悶響,他滑出冰溝,掉入了積雪綿厚的岩坑之中。

 他從雪堆裏爬了出來,往山下縱去,幾個起落便來到了穀內。

 濕透的衣袍緊貼著肌膚,冰冷冰冷的。剛才翻山越嶺還不覺得,這會停了下來,立刻感覺到了一陣強烈的寒意。

 得先找一套幹淨的衣袍換上才行,久了定會感染風寒。

 緩步走在熟悉的台階上,默默穿過親切的屋簷下,四下空寂而淒惶,偌大的雪穀內,除了幾名殿前值守的三代弟子,他處竟空無一人。

 看來弟子們大多都去龍吟台了。

 究竟是何緣故,如此鄭重其事?他恨不得立刻趕到那去。

 一片連綿的絕壁之下,站滿了背掛長劍的混元宗弟子。半空中,一道飛瀑從絕壁中傾流而下,如素練懸空,氣勢磅礴。

 雖在常年積雪的冰峰之上,這道水流卻從不凍結,宛如天龍吐水般直下深潭。

 潭水周圍煙霧渺渺,聲響如雷。

 這裏是冰風穀的盡頭,也是混元宗最神聖而莊嚴的地方——龍吟台。

 穀中其他地方都是斜坡,唯獨這裏是一片廣闊的平坦之地,便似半天中的神台。

 每當宗內有大事決斷,都會召集眾弟子來此議事,但像今天這樣興師動眾,一幹弟子幾乎全部到齊,還是絕無僅有之事。

 此穀喚作冰風穀,皆因四季都有颼颼的冰風呼嘯穀內,雖盛夏亦寒氣逼人。而龍吟台正是冰風的源頭,其三麵都是雪山環繞,本身亦是終年積雪,每當風雲變色,穀內便會發出震天鳴響,有如巨龍長吟。

 此處確是一個神秘而奇幻般的所在。

 那邊碧潭之側,有一巍峨的石殿,聳立於三層石基之上。其後倚峭壁,連帶山岩,巨人般俯瞰著龍吟台。

 此殿是混元宗的一處禁地,傳說是道門的飛熊祖師曾經悟道修煉的地方,裏麵珍藏了許多道家典籍,以及曆代前輩們所留下的武學心得。

 平日裏,除了宗主之外,他人不得擅入,否則以門規處罰。若有緊急情況,並經得宗主許可,方可破例,抑或武學修為達到了一定境界並經過了宗主的親自考驗,也可由宗主領入殿內參閱各種典籍。

 此刻,每層石基都有弟子侍立,拱衛著通向石殿的階道。

 殿門之前,是一片平坦之地,站了數十名輩分較高的弟子,皆麵朝石殿。

 殿簷下,與眾弟子麵對麵地站了三人。

 當中一人眼如金鈴,眉似臥蠶,麵圓耳大,落腮紅須,身著一件玄色道袍,背掛一柄鬆石長劍,渾身散發著一股凜然之氣。

 此人便是葉子虛的師弟席驤嶽,他生性好武,愛劍成癡,一身武功稱冠宗內,同輩之中無有敵手,多年前便已超越了他的宗主師兄。

 為了尋求更進一步的突破,兩年前開始閉關修煉,近日才被請了出來,主持大局。

 席驤嶽右首是一名身軀凜凜的中年人。此人麵如淡金,眉如刷漆,身著淡青戰袍,腳穿抹綠戰靴,手中提著一杆長槍,眼中寒光懾人。

 道門之中使槍出名的自然是雁門山黃家的人。他正是奔雷宗的二號人物黃正軒,武成山莊現任莊主黃正一的同胞兄弟。

 席驤嶽左首則是一名白衣勝雪的年輕人。此人眼如丹鳳,臉似朝霞,頭插黃玉道簪,腰係五彩絲絛,端的是清奇不凡,儀神雋秀。

 又是一陣磐鍾長鳴,殿簷下三人都是麵容一緊。

 人群中忽地走出一名三十出頭的弟子,此人身材十分高大,容貌也算俊雅,不過眼神中盡露凶狠霸道之氣,毫無修道之人的內斂之意。

 他向殿簷下三人略一稽首,道:“師叔,時辰已到,不能再拖了。劉師弟與外人勾結暗害師尊,我與兩位同門師弟有目共睹,他是絕對不敢回來了。”

 殿前的石柱背後突然閃出一名灰袍少年,張口急辯道:“你胡說,劉師叔絕對不會幹出那種事情。我在南陽見過他,他說過一定會盡快趕回來,給大家一個說法的。”

 此人正是日前在小長安給劉宸報信的墨閑,他先一步趕回了大雪山。

 先前那名弟子怒道:“墨閑,這裏哪有你說話的份!誰讓你來這裏搗亂的?”

 邊上一名掩口髭須的大漢朝那少年喝斥道:“閑兒,不可胡鬧,快過來。”

 這名大漢也是一身灰袍,與那少年的裝束十分相似。

 按說,既然是混元宗弟子,在這樣莊重的場合,就應當身著道服,若不是混元宗弟子卻又哪有資格參加議事?但這一老一少兩個灰色身影,偏偏就在這裏。

 一名容貌瑞麗的女子走了出來,清冷的玉顏彷如冰山中的雪蓮。她頭挽流雲髻,上插青玉簪,素白衣裙,豐姿都雅。

 此女朝身前三人稽首一禮,側目道:“韓師兄,我看墨閑不像說謊的樣子。師弟說了要回來就一定會回來的,他向來言出必行。”

 她便是梅可菁,劉宸的二師姐。

 先前說話那人正是韓落石,他道:“那師弟人呢?到現在連個影子都沒有。”

 莫閑道:“那日強敵環伺,我二人都身處險境。師叔為了讓我脫險,獨自引開追敵,他一定是因此而耽誤了行程。請太師叔再寬限兩日,沒準我師叔他明日便回來了。”

 席驤嶽麵有為難之色,道:“這個恐怕不行,今日是商定的最後日期。宗主受人暗害之事暫且放在一邊,當務之急是選出代任宗主,以安定宗內。”

 莫閑連連歎氣,急得在那團團亂轉。

 黃正軒瞧著他天真無邪的模樣,心中莞爾,招呼道:“你便是墨閑?昭淩說起過你,果然十分靈秀,過來讓我瞧瞧。”

 墨閑走了過去,行禮道:“小子見過太師伯。”

 黃正軒點頭笑道:“嗯,根骨不錯,是個好苗子。”話鋒一轉,又道:“你不要著急,事情總有真相大白之日。在沒有確切的證據之前,大家是不會加害你劉師叔的。”

 韓落石的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寒光。

 墨閑歡悅道:“太好了。太師伯你是來替我師叔伸冤的嗎?”

 黃正軒道:“無極宮的兩位真人十分重視此事,特命我和天行者聯袂而來,以協助你太師叔查明真相。”

 墨閑朝那白衣勝雪的年輕人瞧了幾眼,喃喃道:“哇,這位哥哥真俊啊,鳳舞山莊的天行者原來是這般模樣,似乎比我師叔還要清麗幾分哩……”

 那人冷峻的臉上浮起了一絲淺笑。

 黃正軒笑道:“你這娃娃真是沒大沒小,這位是你鳳師叔。”

 墨閑自知失態,傻傻地笑一聲,低頭道:“鳳師叔勿怪。小子見你俊得驚世駭俗,一時忘乎所以,這才有失儀態。”

 在場之人為之莞爾,無不對他孩童般的言行搖頭輕歎。

 黃正軒向他招手道:“你到我這裏來,一會有話問你。”

 墨閑爽朗地答了一聲,乖乖站到黃正軒身後。

 韓落石本想轟走墨閑,免得他為劉宸辯解,此刻卻是計劃落空,心中恨道:“等我當了宗主,定會找個借口將你叔侄二人趕出大雪山。”

 他壓下心中怒火,朝席驤嶽道:“那就請師叔做主,先選出代任宗主罷。否則宗內弟子爭端日盛,這可如何是好?”

 人群中登時有幾名弟子先後叫了起來。

 “韓師兄身為宗主的大弟子,代宗主之位非他莫屬。”

 “就是,就是。韓師兄的武功大家都是佩服的。”

 “同輩師兄弟當中,就數韓師兄修為最高。”

 “對,對,對。以韓師叔的才幹,定能將本宗發揚光大。”

 “其實大家看得出,老宗主生前就是想傳位韓師叔的……”

 “住口。”梅可菁再也忍不住了,朝一細眼之人怒道,“蔣師侄,虧你還是宗內的精英弟子,你說這話是何道理?宗主他老人家隻是下落不明,你竟然咒他不在人世……”

 那人自知失言,當下閉口不語,表情十分尷尬。

 韓落石出言解圍道:“師妹,蔣師侄口快了一點,我想他絕沒有那個意思。”

 那人連忙點頭,擠出一點笑容:“就是。我一時失口,梅師叔勿怪。”

 梅可菁一陣蹙眉,心叫糟糕。

 韓落石惦記宗主之位已久,平日裏籠絡了不少同門,剛才那幾人定然是與他走得極近的人。宗內最近發生的爭端多半與他有關,沒準就是他故意在師兄弟之間挑撥是非,以給席師叔壓力,盡快選出代宗主。

 此人攻於名利,爭強好勝,毫無修道之人的涵養,為人做事極無原則。

 若是讓他做了宗主,天知道會把混元宗帶上一條怎樣的道路,必須設法阻止。

 偏偏這樣一個令人厭惡的家夥卻把宗內不少子弟哄得團團亂轉,真是讓人頭疼。

 劉昭淩啊劉昭淩,你偏偏在這個時候遲遲不歸,真是氣死人了。

 席驤嶽忽地一捋赤須,沉聲道:“按照本門一向的規矩,宗內若無超眾的傑出弟子,宗主之位當由前任宗主的嫡傳弟子繼任。我宗主師兄隻收了三個弟子,代宗主之位便在他們三人之中選拔,大家有沒有異議?”

 四下一片寂靜。

 席驤嶽左右瞧了一下,見黃、鳳二人並無話說,當下又道:“劉昭淩不在宗內,且有加害授業恩師的嫌疑,依本門規矩,取消其選拔資格。”

 韓落石心中暗喜:“梅師妹一個女流之輩,哪有資格與我競爭?這宗主之位我好歹是到手了。從今往後,宗內弟子皆由我調動,巴蜀豪傑俯首聽命,哈哈……”

 他想到美處,已按耐不住心中的興奮,當下向前一拜,道:“師叔,弟子不才,承蒙各位師兄弟的信任,願在本宗經曆磨難之時,挺身而出,雖粉身碎骨亦在所不惜。若不如此,何以報答師父他老人家的培育之德?”

 席驤嶽正沉吟間,梅可菁道:“師叔,既如此,那我也有資格當選宗主。”

 韓落石失聲道:“師……妹……你要與我爭奪宗主之位?”

 梅可菁道:“師兄,你這話就不對了。宗主之位本應由道高德厚的弟子出任,你我各憑道行施展所學,以令眾弟子信服,何來爭奪一說?”

 韓落石一時語塞,僵在那裏。

 席驤嶽笑道:“我混元宗雖無女弟子出任宗主的先例,但門規中也沒有這樣的禁令。你既有此意,也無不可。”

 黃正軒欣然道:“如此甚好。地德真人雖是女子,那不也是一代宗師的典範?梅師侄秀外慧中、氣質非凡,頗有先賢之風,弟子們無不欽慕。若是有她執掌宗務,沒準會開創出一個興盛的大好局麵。”

 宗內很多弟子本來覺得若是讓一介女流做了宗主,大家的麵子上不大好過,此刻聽了黃正軒這一番話,登時精神爽朗,麵有喜色,紛紛交頭接耳。

 韓落石恨得心中罵娘,卻又無可奈何。

 他冷冷道:“師妹有此興趣,那最好不過,若我無緣無故地做了宗主,難免會有人不服。咱們就來個殿前比試,勝出者擔任宗主。”

 梅可菁道:“那好。我道門以修道宣德、教化世人為宗旨,你我便在大庭廣眾之下各講一段經文,按支持人數的多寡定勝負。”

 韓落石道:“如此也忒費事了些,這要講到什麽時候?當下變故突起,乃非常時期,不如比武定勝負來得直接。”

 梅可菁道:“我混元宗之所以俠名遠播,靠的不光是武功,更多的是仁德。”

 韓落石道:“師妹所言甚是。不過身為宗主,武功也很重要,否則如何俠行天下?咱們就以三百招為限,若是你我打成平手,再講經文不遲。”

 他這幾句話倒也說得十分得體,梅可菁一時找不到合適的理由來拒絕,她詢問的目光望向席驤嶽,輕聲道:“師叔,你以為如何?”

 席驤嶽是個好武之人,聞言道:“你師兄妹二人切磋一下武功倒也可以,不過要點到即止,且不可惡意傷人。”說著一捋下須,笑道:“哈哈……我也想瞧瞧,你們這些年輕人到底學到了本宗的多少功夫。”

 韓落石聞言大喜,手中長劍一橫,朝梅可菁道:“師妹請。”

 梅可菁瞧著他急不可耐的神情,心中厭惡,冷聲道:“咱們到下麵的空曠之地,莫要在此壞了神殿的清靜。”

 韓落石心道:“下去更好。如此一來所有的弟子都能看到咱們這場比武,等你敗在我的劍下,我將勝得更加光彩。”

 他一念及此,故作大方道:“地方任由師妹挑選便是。”說著帶頭往台基下掠去。

 殿前的眾人紛紛沿著石階往下走去。

 石殿下麵的一大片空曠之地便是龍吟台的中心,方圓數十丈都鋪滿了寬大的石板。弟子們見了這陣勢,早已猜出了個大概,自發地讓出了一大塊地方。

 韓、梅二人在人群中央站定,雙雙拔出佩劍,遙指對方。

 弟子們的臉上都是難以掩飾的興奮之色,大家都想見識一下,宗主嫡傳的一代弟子武功練到了什麽程度。

 梅可菁旨在拖延時間,期盼劉宸能夠突然出現,事情已到了如此地步,這個念想雖然渺茫,她卻還存有一絲希望。

 再不濟也要挨過三百招,到時候宣講經文,自然多幾分勝算。

 她便使出道家的閑定功夫,心靈進入了一種清靜無為之境。

 席驤嶽瞧她氣定神閑,頗有幾分臨危不亂的大家風範,心中對這個女弟子越發看好,正拈須微笑,期待著一個驚喜。

 韓落石見她遲遲不肯出招,有些耐不住了,當下心浮氣躁起來。

 梅可菁感應著場中氣機的變化,發現對方的呼吸突然加重,顯然動手在即。

 對方果然猛提一下真氣,刹那間飄身而至,淩空一劍當頭劈來。

 這正是天龍劍法當中的一招『雲龍乍現』,看似平平無奇,實則暗含諸多變幻,威力大小視各人的功力火候而定。

 弟子們大都會使這招,原也不足為奇,但此刻見韓落石使將出來,時機和力道掌握得恰到好處,威力卻是大不相同。

 若不是親身在場,實在難以領會其中的玄妙。弟子們一個個都睜大著雙眼凝神觀看,生怕錯過了某個精彩的細節。

 梅可菁心中暗歎,此人武功上的造詣果然非同小可,原也是塊極好的料子,可惜好功黷武,品行不端,枉費了師父的一番苦心。

 對方的劍光已狂風驟雨般飄灑而下,她急忙轉身退了一步,反手崩出一劍。對方劍上傳來的力道奇大,震得她臂腕酸疼。

 韓落石沒想到對方竟能接住自己全力一招,心中也是一驚。他一招搶得先手,當下劍出如風,務必要速戰速決。

 二人在場中劍來劍往,時起時落,龍吟台登時寒光滿空,氣動四方。

 打鬥越發精彩而激烈,場中的氣氛緊張到了極點,各人都屏住呼吸,心弦緊繃,周圍隻剩下清脆的兵刃交擊之聲。

 劉宸已悄悄摸了上來,藏身於眾弟子之中。

 大家都在聚神觀戰,一時誰也沒有發覺到他這個不速之客的存在。

 他朝那邊望了一眼,心中大吃一驚。

 嶽師叔被請出了關倒也罷了,黃家二師伯竟然也到了。

 那位白衣勝雪的年輕人又是誰?此人麵如冠玉,風姿俊雅,給人超凡脫俗之感。

 他腦中忽然一亮,想起一個人來。

 就在此時,場中傳來一聲清叱,梅可菁被對方一劍震退數步。

 韓落石朗笑一聲:“師妹,你就認輸了罷。”長劍舞動跟了過來。

 場中的女弟子無不為她捏了把汗,甚至有人已緊張得漲紅了臉。

 梅可菁兀自喘氣未定,但見上空劍光一片已籠罩而下。她情急之中長劍斜往上掛,撩出一團劍花,跟著手腕一沉,劍尖下點。

 空中傳來一陣脆響,兩道人影一合即分。

 梅可菁心中暗喜:“沒想到昭淩想出來的怪招,在危急之時還真管用。”

 此招不但化去了眼前的危機,還反守為攻地點出一劍,逼得韓落石硬生生刹住腳步,狠辣的後招自然無以為繼。

 劉宸卻在那裏暗呼可惜,心道師姐你這一招『棲雲閉月』用得太呆板了,中途隻要略一變化,本可以連攻他數劍的,如此足可令形勢逆轉,搶占少許上風。

 梅可菁剛好飄身落地,觀戰的弟子們這才緩過神來,長長舒了口氣。

 幾名女弟子不禁失聲喝彩,激動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韓落石心中有氣,長劍一抖,旋即又攻了過去。

 梅可菁畢竟內力遜色一些,耐力也不及對方,二人交戰片刻,她又漸漸處於下風。

 劉宸瞧得直搖頭,心道師姐你一味的防守並非上策,咱們混元宗的天龍劍法是以攻為守見長,洪元宗的『若水穿雲掌』才是以守為攻著稱,若不是對方心浮氣躁,急於求成,恐怕你早已落敗了。

 韓落石終於又逮著一個機會,他一陣猛攻之下趁著對方氣息不穩之際,長劍倏地穿出斜往下削,此招不但迅捷且來得突然,非要逼得她撒手擲劍不可。

 梅可菁心中一凜,長劍旋了一圈驀地交到左手,順勢一帶往對方肩頭削去。

 韓落石嚇出一身冷汗,這是什麽鬼招式?

 這一下,所有的女弟子都喝彩起來,仔細一聽,竟有不少男弟子也在跟著喝彩。

 到得此時,眾弟子的心大多已被這位師姐的靚麗風姿所俘獲,韓落石的窮追猛打倒成了大家厭惡的對象。

 見自己的奇招如此管用,劉宸也會心地笑了起來,當下靜心觀戰。

 韓落石心中怨恨:“師父啊,你好偏心。師妹學的這些招式,你卻從未教我。”

 眼看已到了二百招開外,韓落石越發急躁起來。若不能在三百招內擊敗對方,接下來便要比試經文,他自問不是宣講經文的那塊料,必須要在比武中將對方一舉拿下。

 他又急又怒,氣不打一處來,發瘋似的往前衝去,長劍嘯聲不斷,劈頭蓋臉地往對方要害攻去,眼下已完全不顧同門之誼了。

 梅可菁一時被攻了個措手不及,她心道同門比武哪能如此搏命一般?

 席驤嶽瞧得心頭一震,若是如此打法,稍有閃失便會有人血濺當場。他剛要出言製止,卻見韓落石突然左手劃了一個弧圈,兩指倏地往前捺出。

 梅可菁隻覺胸口突然被什麽東西撞了一下,渾身便似有一麵巨幔籠住了一般,當下氣血不調,身形一滯。

 韓落石瞧準時機閃身而至,長劍橫於其項,笑道:“師妹,承讓了。”

 梅可菁輸得莫名其妙,一時氣得俏臉生寒,冷冷道:“你剛才用的什麽邪法?那絕不是咱混元宗的功夫。”

 韓落石道:“師妹說笑了,我是混元宗的弟子,用的自然是混元宗的功夫,隻不過將內力以一種自創的手法使出而已。師妹若是感興趣,我教你便是。”

 梅可菁將頭側過,冷哼道:“誰稀罕。”

 韓落石又試探道:“師妹你剛才所使的那幾招,似乎也不是天龍劍法。”

 梅可菁默不作聲,緩緩走了開去。

 韓落石受她冷落,也不生氣,既贏了比武,自然心情極佳。

 他朗笑一聲,朝那邊的席驤嶽行禮道:“師叔,勝負已分,這宗主之位也該有個定論了罷?劉昭淩這個欺師滅祖的敗類,我看他是絕對沒有那個狗膽回來的了。”

 席驤嶽正要說話,人群中驀地發出一聲暴喝:“你放屁!”

 韓落石正自得意,忽聞這一喝罵,立時氣得臉色焦黃,怒道:“哪個無知豎子竟敢如此無禮?隻知道躲在背後惡語傷人,有膽便走出來瞧瞧。”

 人群中一個聲音道:“是誰在惡語傷人,你心裏最清楚。”

 在大家詫異的眼神之中,一名儀容不整的年輕弟子從人群中大踏步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