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趕了一陣路,前麵的景物越發眼熟,原來已到鄧家莊附近的那片海棠林了。

 水牛帶著劉秀衝入海棠林中,過不多時便在路旁見到一輛翻倒的牛車,祭祀用的雜物散落了一地,前麵還有一輛損壞的馬車,瞧著竟有些眼熟。

 看來有人在這遭遇山賊了,怕是凶多吉少。

 水牛已到了馬車附近,劉秀猛然一驚,心道這不是陰家的馬車嗎?

 陰麗華每次出行,都乘這輛馬車,他對此印象深刻。

 水牛在周圍轉了一陣,噴著粗氣,似乎在發怒,又抬頭往四處瞧了瞧。

 猛然間,它離開道路,發足狂奔,直往一旁的小山坡翻了過去。

 劉秀正在沉思,一個不留神,差點被掀落下去,好在他是水牛村出來的人,牛背上的功夫十分精湛,總算是有驚無險,隨著水牛越過了山坡。

 在茂密的枝葉下奔行一陣,忽然看見一些人影,水牛鳴叫一聲,衝了過去。

 前麵的人登時回過頭來,見到水牛之後,臉色一變,做著殺人宰牛的準備。

 劉秀心道,這果然是些殺人越貨的山賊,當下拔出長劍,隨牛衝鋒。

 對方都是些凶狠的家夥,有人提著根粗長鐵棒,照著牛腿掃了過來。

 水牛不笨,它前蹄一抬,高高躍起,劉秀心中叫好,長劍劈出,將人撂倒。

 前方又有一把大刀,照著牛頭斬落。

 水牛把頭一埋,躲過刀鋒,頭上長角猛然一頂,將對方連人帶刀頂飛了出去。

 劉秀長劍連揮,擋開幾把兵刃。

 水牛甩著尾巴追了上去,正好用長角將半空中那人接住,一連頂了好幾下。

 那人最終被摔在一根樹幹上,如一灘軟泥般滑倒下去。

 劉秀瞧得哈哈大笑:“好水牛!還會用連招。”

 他下了牛背,與周圍數敵遊鬥一陣,發現對方的功夫都不錯,絕非普通山賊。

 雙方暫時停手,因為一時間誰也奈何不了誰。

 那邊一共有十來人,個個身形粗壯,目露凶光。

 他們的腳下有四個麻袋,各裝了一個活人,肯定是剛擄來的。

 一名領頭的人道:“兄弟,你是哪條道上的?”

 劉秀見這些人不好對付,便想把對方唬住,先救了人再說。

 “我就是前麵鄧家莊的,識相的話趕緊放人,等鄉鄰們一到,你就完了。”

 領頭的道:“少來騙我,我們早打聽過了,鄧家莊一帶沒你這樣的高手。”

 他見劉秀一時語塞,知道自己所料不差,當下冷笑了一聲。

 “你不會是想黑吃黑罷?實話告訴你,這你就別想了,我們是延岑的人。”

 劉秀道:“延岑是誰?我沒聽說過。”

 一人啐道:“呸!連延將軍都不知道,還敢在這裏替人出頭?”

 劉秀不屑道:“頂多也就是個賊寇頭目罷了,也敢妄稱將軍?”

 那人喝道:“放肆!我看你真是活膩了。”

 他把臉轉向那領頭的:“大哥,別跟他廢話了,一個傻子而已。”

 “呸!你才是個傻子!連南陽劍神的大弟子都不認識。”

 一道倩影閃現,是劉伯姬。

 “小……師妹,”話到嘴邊,劉秀連忙改口,“你怎麽來了?”

 劉伯姬好整以暇地道:“師父他老人家掐指一算,知道你今日會遇上麻煩,特命我前來相助。下山之前,師父賜我奪命飛劍一口,隻要將劍祭出,便能取人首級。”

 “南陽劍神”四個字挺嚇人的,那些人聽得麵麵相覷,心中發慌。

 她說著便要拔劍,嚇得那些人神情緊張,膽小的都躲到樹後去了。

 她忽然歎了口氣:“這麽多人,我該先殺哪一個呢?”

 劉秀憋住笑,配合著道:“我聽師父說,此劍當屬仙品,不過脾氣也孤傲,從不在背後殺人,你得走到敵人前麵,方可把劍祭出。”

 “多虧師兄提醒,我這便繞到他們前頭去。”

 劉伯姬暗笑,心道別看三哥平日裏老實,要是起了壞心眼,那也挺壞。

 她裝模作樣地繞了過去,行走時故意將劍搖動,發出聲音,就好像那劍要自行出鞘了似的,弄得那些人越發緊張了,不自覺地把身子轉過去,不讓她正麵對上。

 飛劍取人首級的事,雖然不大可信,但也在一些方外術士口中流傳過。

 劉伯姬就是道聽途說來的,此刻靈機一動,用來嚇人。

 那些人顯然也聽說過有關飛劍的傳聞,又見這師兄妹二人說得逼真,心中還是有些忐忑不安的,隻要有一個人帶頭避讓,其他人都沒膽量麵對劉伯姬了。

 怪事就這麽發生了,那許多凶惡之人竟被一個小姑娘給唬住了。

 難怪兵書有雲,上兵伐謀,攻心為上。

 一時間,劉伯姬追著眾敵四處跑,而對方則像見了瘟神一樣避著她。

 劉伯姬那超乎尋常的自信心,讓所有的敵人越發相信了飛劍的厲害。

 她終於攆上一人,拇指往劍格上一頂,把劍甩了出來,前麵那人正好回頭觀望,看到的情景就好像那劍是自己飛出來的一樣,因為她的右手始終沒有去碰那劍柄。

 那人被她之前的鬼話迷了心竅,對飛劍的脾性信以為真。

 他猛然轉身過去,背對著她。

 豈料她右手把劍接住,直接一劍往對方的後背刺了過去。

 那人發現情況不對,已經遲了,後背中劍之後,身子失了靈便。

 劉伯姬劍光再動,往對方頸項抹去。

 “你……”那人一臉憤怒,軟倒在地。

 他本想說你騙人,然而後麵兩個字還沒說出來,便斷了氣。

 劉伯姬望著對方的屍體笑了笑。

 “你怪我沒給你一個痛快?其實我也不想啊,因為這飛劍我用得還不夠嫻熟,不過我想啊……下一次應該會好一些了,不出意外的話能將人的腦袋直接割下來。”

 這是劉伯姬第一次殺人,但她一點都不害怕,一臉興奮地朝另一人追去。

 那些人聽得這邊慘呼,一齊回頭觀望,但是隻瞧見了那人倒地時的情景。

 因為那人頸上的傷痕明顯,大家的心中生出一個念頭——真有飛劍殺人。

 劉伯姬大叫道:“師兄還不動手?把他們趕過來給我的飛劍大開殺戒啊。”

 劉秀見小妹已成功唬住了眾敵,當真心中大喜,忙舞著劍攔住對方。

 兄妹二人配合默契,一個阻敵,一個背後偷襲,竟然輕鬆殺掉了半數的敵人。

 劉伯姬殺得越發起勁,到得後來,戲也不好好演了,她在刺人後背的時候,終於被對方幾人瞧出了問題。一人道:“大哥,哪有什麽飛劍?我們好像被耍了。”

 領頭的大怒,親自去找劉伯姬算賬,與她過了幾招,大占上風。

 劉伯姬嚇得往劉秀那邊跑去:“三哥救我啊。”

 三哥?領頭的徹底明白了,這哪是什麽南陽劍神的弟子,這是一對騙子兄妹。

 他越想越氣,當下追著劉伯姬不放。

 劉秀的劍法果真大有進步,周圍的敵人已被他殺得僅剩一人了。

 眼見小妹遇到危險,他縱身過去,將領頭的敵人攔下。

 劉伯姬鬆了口氣,道:“三哥,剩下兩人交給你了,我先救人。”

 她走到麻袋旁,用劍把捆住麻袋的繩子割斷。

 解開第一個麻袋,她看到一名家仆模樣的人,對方的嘴裏還塞了塊布。

 剛替人家把嘴裏的布拿掉,對方已大叫起來:“別讓他回去報訊,要是讓那延岑知道了這裏的事情,咱們將有無盡的煩惱。”

 原來剩下兩名敵人已不是劉秀的對手,其中一人很快又成了劉秀劍下的冤魂。

 那名領頭的敵人見勢不妙,正落荒而逃。

 劉秀本來不想趕盡殺絕,聽得這話之後,趕忙追去。

 水牛突然發足狂奔,也追著那人而去,很快到了劉秀身旁。

 劉秀正有些擔心自己追不上對方,見狀之下立刻上了牛背。

 一人一牛很快追上了對方,劉秀借著水牛的威風,終將對方斬殺。

 他提著敵人的屍體,往回走去。

 這時,劉伯姬已將四個麻袋都打開了,除了陰麗華和鄧夫人,還有兩名家仆。

 陰麗華正理著淩亂的頭發,當她瞧見劉秀時,整個人都呆住了。

 劉秀倒是早有心理準備,大方地朝她微笑示意。他的心情很平靜。

 他朝剛才喊話的那名家仆道:“你知道延岑?”

 那人歎了口氣,似乎心有餘悸。

 “當然知道,那是最近冒出來的一個巨寇,他手下有上千人馬,據說都是能征善戰之輩,主要活動在南陽西邊的那片大山腳下,沒想到今日在新野遇上了他們。”

 另一名家仆道:“那延岑還攻打過新野西邊的冠軍縣,不過沒打下來。”

 劉秀恍然大悟:“難怪你對延岑如此忌憚,這確實是個不好惹的人。”

 他想了想,道:“你去點一點敵人的屍首,看看走脫了什麽人沒有。”

 二人趕緊行動起來,對了一下人數,終於相視而笑。

 “一個不少,都在這了。”

 劉秀道:“看來這裏已經沒什麽事了,在下告辭。”

 她朝劉伯姬叫道:“小妹,咱們回去罷。”

 劉伯姬卻沒有聽到劉秀的話,她正在盯著陰麗華看,一來被對方的美貌所吸引,二來是覺得對方看自己三哥的眼神很入迷,登時起了好奇心。

 陰麗華的眼中仿佛隻有劉秀,她完全沒有注意到周圍有兩雙眼睛在注視著自己。

 除了劉伯姬,注視著陰麗華的還有她母親鄧夫人。

 鄧夫人察覺到自己女兒此刻的神情太奇怪了,簡直一反常態。

 鄧夫人是過來人,她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緣由——女兒看到意中人了。

 這可是件好事啊。

 她為了女兒的婚姻大事,可算操碎了心,但女兒就是誰都看不上。

 沒想到今日因禍得福,這事總算有著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