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縯故意做出一副神神秘秘的樣子,把劉秀拉到一旁,避開劉伯姬。

 他熟知自己小妹的脾性,越是不讓她這麽做,她就越來勁,非得這麽做不可。

 劉縯瞥眼瞧小妹一下,見她已經生氣了,不由心中好笑。

 “文叔啊,好久沒去新野二姐家裏了罷?”

 劉秀點頭:“上次去二姐家,是春天農忙的時候,算起來已經有好幾個月了。”

 這時,劉伯姬已好奇地走了過去,偷聽著二人的談話。

 劉縯假裝不知,繼續和劉秀說話。

 “眼看稻子就要熟了,二姐家人手不夠,你過去幫幫忙罷。”

 劉秀聞言心中一喜,他想起了那片海棠林,腦中又浮現出陰麗華的身影。

 自從那年聖火廟一別,他與陰麗華再沒有見過麵。

 他也下過決心要忘記她。

 然而,想忘記一些人,一些事,並不是下個決心就能夠辦到的。

 到後來,他幹脆順其自然了,反正思念一個人又沒有錯。

 除了一如既往地思念陰麗華,有時候他還會想起京城裏的那位姐姐,每當他失意的時候,感覺到生活沒有趣味的時候,他就會想起自己答應過那位姐姐的話。

 要是他知道了,京城裏那位姐姐已香消玉殞,一定會大受打擊。

 現在他什麽都不知道,倒是一件好事。

 可以說,陰麗華是他人生的希望,而京城裏那位姐姐是他拚搏的動力。

 隻這一會的工夫,劉秀想起了太多的心事,一時愣在那裏。

 劉縯奇道:“文叔,你有聽我說話嗎?”

 “有……”劉秀驀然驚醒。

 他幹笑一聲,道,“我聽著哩,不就是去二姐家幫忙收稻子嘛,我去便是。”

 劉縯點頭:“不過這事別讓小妹知道,我怕她也要跟了去,給你惹些麻煩。”

 “大哥!”劉伯姬忽然大叫了一聲。劉縯一時不備,還真被她嚇了一跳。

 她壞笑道:“你在說誰呢?誰愛惹麻煩?”

 劉縯訕訕道:“自然不是說小妹你了。”

 她道:“沒說我就好。你和我三哥在這偷偷摸摸地議論些什麽啊?”

 “隨便聊些家常話,和你沒關係就是了。”

 “我好像聽見了新野啊,二姐啊什麽的,還不老實交代?”

 劉縯見小妹發火在即,趕緊甩鍋走人。

 “有什麽事問你三哥,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劉伯姬朝劉秀咯咯大笑:“去新野,一定要帶上我啊。”

 劉秀大吃一驚:“原來……你什麽都聽到了?”

 劉伯姬一臉得意,言語中滿是威脅的味道。

 “對,我全聽到了,你要是不帶我去,我就提醒大哥給你找門親事。”

 劉秀已經二十好幾,婚姻大事是他的軟肋,一聽這話,嚇得連連擺手。

 “小妹放過我啦,我帶你去還不成嗎?記得不要給我添亂啊。”

 劉伯姬大喜,謔道:“我這麽聰明,武功又好,怎會給你添亂?”

 劉秀連翻白眼,滿臉的不以為然。

 “去新野有一百多裏路,咱們早些出發罷。”

 等他二人一走,劉縯便出現了,他和劉嘉相視一笑,心道終於把人支走了。

 劉秀和小妹回到家裏,收拾起一些衣物,便趕著院子裏的馬車往新野去了。

 這日,馬車已進入新野縣境內,劉秀正在趕車,車內的劉伯姬忽然把頭伸出。

 她道:“三哥,在車裏待久了,悶得慌,不如讓我來趕車。”

 劉秀道:“這兵荒馬亂的年頭,姑娘家還是不要拋頭露麵的好。”

 劉伯姬笑道:“你還怕遇到什麽強盜,把我擄了去?”

 劉秀啐道:“你這烏鴉嘴,不要亂說話。”

 劉伯姬不以為意,笑得越發大聲了:“要真遇到什麽強盜,我揍扁他們。”

 劉秀沒好氣地道:“你真以為自己那點功夫已經了不得了?”

 “萬一打不過,不是還有三哥你嘛,你快讓開,我來趕車。”

 劉伯姬扯了劉秀一把,差點把他扯倒。

 劉秀沒有辦法,隻好老老實實地和她換了位置,坐到車裏去了。

 他卻閑不住,將車簾掀開,從懷裏摸出一卷黑乎乎的經文來看。

 這正是京城裏那位姐姐送他的那卷《連山》劄記。

 起初,他沒想到自己會看它,然而有一次睹物思人,他便拿出來看了看,不知不覺中就被裏麵的經文吸引住了,後來他就總把它帶在身邊,寂寥之時便拿出來看看。

 忽然某一天,他發現自己的劍法進步很大。

 不但如此,一些之前難以理解的武功心法,也漸漸被他弄明白了。

 劉伯姬趕著馬車,正自得意,迎麵而來的清風吹過臉頰,十分舒爽。

 她忽然回頭,瞧見劉秀在看書,便取笑他。

 “三哥,那卷經文你已經看了好幾年了,還沒看懂啊?”

 劉秀白了她一眼,道:“要是全看懂了,三哥的劍法就天下第一了。”

 劉伯姬大吃一驚:“真的?”

 劉秀道:“假的。”

 劉伯姬惱了,手裏馬鞭呼的一下往劉秀抽了過去,後者連忙往裏避去。

 劉秀又道:“這經文不是也給你看了嘛,你又懂了多少?”

 劉伯姬冷哼了一聲,道:“我雖然不大懂,但我已經全部記在心裏了,閑下來的時候就琢磨琢磨。我覺得這經文所講述的道理非常玄妙,是需要花點心思才行。”

 劉秀一臉驚奇:“那麽晦澀難懂的經文,你竟然記得住?”

 劉伯姬道:“也不算太難懂,我現在是似懂非懂。”

 劉秀啞然失笑:“行,比你三哥能耐啊。不過你千萬要記得,這卷經文的事,不能告訴任何人,一旦被心術不正的人知道了,會引來殺身之禍的。”

 劉伯姬笑道:“這我知道,江湖險惡嘛。”

 “嗯。”劉秀點頭。

 劉伯姬忽然發出一陣感歎。

 “到目前為止,隻有咱們兄妹四人讀過這卷經文,好像大哥領悟得最多啊,二哥也領悟得不錯,他把多年的痼疾都治好了,可惜他不好好練武,卻霸著那本劍譜。”

 劉秀哂道:“劍譜是大哥交給二哥保管的,就是怕你偷學了,出去惹事。”

 劉伯姬道:“三哥你跟我說句實話,這卷經文你究竟懂了多少?”

 劉秀道:“我隻懂了兩成左右,不過劍法已遠勝從前了。”

 劉伯姬會心一笑:“那你多教我一些劍法,這卷經文我學得不比你差。”

 劉秀歎道:“你知道的,我這人嘴笨心笨,不懂得怎麽教人。”

 劉伯姬十分氣惱,像個滿懷心事的老先生一樣在那長籲短歎。

 “唉,真是愁死人了,大哥不讓我學,你又教不好,劍譜卻在二哥身上。”

 劉秀聽得哈哈大笑起來。

 就在這時,前方蹄聲震響,轉眼間奔出一頭粗壯的老水牛,快如駿馬一般。

 劉秀嚇了一跳,驚呼道:“小心啊,別和牛撞上。”

 “三哥,牛可以跑得這麽快的嗎?”

 “我想啊,它可能遇到危險了,當你遇到危險時,也會跑得比平時快。”

 “哦,好像有點道理啊。”

 那水牛到了馬車近前,像個人一樣,轉著頭使勁往馬車上看。

 劉伯姬被水牛瞧得有些心中發慌。

 “三哥,這年頭水牛也成精了嗎?我怎麽感覺它在打我們的主意啊。”

 這時,牛和馬車正錯身而過。

 劉秀也感覺到有些不對勁,當下提著劍鑽了出來,躍到馬車頂上。

 “待我瞧瞧情況。”

 他立於飛奔的馬車之上,往周圍察看,一人一劍,有種十足的俠士風範。

 說來也奇怪,本已到了馬車後頭的水牛陡然刹住身子,轉身往馬車追來。

 劉伯姬聽那動靜不對,忙問一句:“三哥,身後什麽情況?”

 劉秀回頭一瞧,登時傻眼:“啊……那水牛追過來了。”

 “不是罷?”劉伯姬大驚,“難道它真的成精了,要打我們的主意?”

 水牛奔行如飛,很快追上了馬車,它與馬車並行,還不時地把牛頭往馬車上蹭,那模樣就像要和人聊天打招呼一樣。劉伯姬有些害怕:“三哥,你看這牛……”

 劉秀就在馬車頂上,他自然全都看見了,越發覺得不可思議。

 他忽然心中一動:“小妹,把車停下來,這水牛可能找我們有事。”

 “啊?”劉伯姬啼笑皆非,“你還聽得懂牛語?”

 她有些不信,但還是把車停在路邊。

 馬車剛一停穩,水牛便趕到馬車前頭,撲通一聲,將一雙前蹄跪了下去。

 劉秀十分震驚,趕緊跳了下去,拍拍牛頭。

 “你告訴我,前麵是不是遇到麻煩了?”

 水牛把頭栽了一下,算是回應,忽然站了起來,往前小跑而去。

 劉秀一下子明白,趕緊追上水牛,騎了上去。

 “小妹,你快點駕車追來,一起去前麵看看。”

 劉伯姬驚醒過來,立刻駕車前行。

 “三哥,真是奇了怪了,那牛背又寬又滑,你竟然騎得穩當。”

 劉秀回頭道:“笑話,水牛村出來的人不會騎牛,那才怪哩。”

 劉伯姬揮鞭催馬,追著水牛而去,然而她始終追不上水牛。

 水牛時不時回頭看看,似乎嫌後麵的馬車太慢了,猛然甩開四蹄,狂奔而去。

 它終於失去了耐性,牛脾氣犯了。

 一人一牛,風馳電掣一般往前飛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