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陽境內,漢水東岸,有兩騎疾馳而來,馬背上的人都帶著鬥笠。

 前麵一人手執長槍,後麵一人提著把巨劍,都是往津渡方向去的,好像有急事。

 一片屋舍已經遙遙在望,那是連著津渡的市肆。

 有津渡的地方,往往有一定的人氣,市肆就隨之而生了。

 然而到了那附近,卻發現情況有些不對勁,前麵那人陡然勒馬,目光左右一瞥。

 周圍實在太安靜了,這有些不合常理,根本不像個市肆。

 兩匹坐騎前蹄一抬,長長嘶鳴一聲,在原地轉了一圈後,輕踏著蹄兒緩緩前行。

 兩旁的巷子內突然奔出數十人來,將兩騎團團圍住,瞧他們的穿著像是些軍人。馬背上的二人並沒有驚慌,相互瞧了一眼,一動不動地待著,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那些軍士當中忽然走出一名身披戰甲的小將,口中大喝了一聲。

 “都給我下馬,老實一點。”

 二人依言跳下馬背,豈料對方伸手就來牽馬。

 拿槍的那人將對方的手擋開,笑問道:“請問將軍,這是何意?”

 “放肆,懂不懂規矩啊?你再動一下試試!”

 那小將十分不悅,惡狠狠瞪了拿槍的那人一眼,跟著又去牽另一匹馬。

 拿劍的那人爽朗一笑,道:“將軍是看上我們這兩匹馬了嗎?”

 那小將沉聲道:“我們也是奉命行事。也不白拿,一會去鐵匠鋪那邊領錢。”

 拿槍的那人已將鬥笠取下,發出一陣震天大笑。他原來是青龍寨寨主劉縯。

 他不卑不亢地道:“奉了誰的命令?”

 那小將見對方外貌威武,說話有力,骨子裏有一股懾人的英氣,當下不敢放肆。

 他老老實實地答道:“當然是奉了我們蔡將軍的命令。”

 劉縯道:“哪個蔡將軍?”

 那小將冷哼道:“你現在踩在秦公的土地上,竟然不知道蔡將軍是誰?”

 那些軍士當中登時有人幫腔。

 “我們秦公在黎丘起兵,高舉義旗,現已攻破十餘縣,蔡將軍厥功至偉。”

 劉縯笑道:“原來是秦豐帳下的蔡宏,他是越來越出息了,連我都敢搶。”

 “放肆。”那小將大喝一聲,“竟敢直呼秦公和蔡將軍名諱,膽子不小。”

 拿劍的那人也已取下鬥笠,露出一個憨厚的笑容。他便是劉嘉。

 “這位將軍,實不相瞞,正是你們秦公請我們過來的。”

 那小將愣了一下,旋即大笑起來。

 “少跟我來這套,你怎麽不說是京城裏的狗皇帝叫你來的?這年頭,招搖撞騙的我見得多了。實話告訴你們,這馬和兵器我們都要了,識相的話還能領些錢回去。”

 劉縯似笑非笑地道:“那我請問一下,我們交出這些東西,能領多少錢?”

 那小將裝模作樣地勾了勾手指。

 “讓我算一下啊,一匹馬三百錢,這兵器嘛……也能算個一百錢,一共八百。”

 這個價錢就和搶東西差不多了。

 劉縯仰天大笑,道:“知道你們這是在幹什麽嗎?”

 那小將冷哼一聲:“為秦公的正義之師,籌備軍用物資啊。”

 劉縯冷冷道:“要是我不願意呢?”

 那小將登時把臉一沉,大喝道:“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劉縯連連冷笑,握搶的手猛然一緊。

 劉嘉急忙幹咳一聲,朝劉縯連使眼色,而後笑了起來。

 “無需勞煩各位軍爺動手了,隻要叫個人帶路,我們自己把東西送過去。”

 那小將麵容稍展,沉聲道:“這還差不多。”

 他朝身後一揮手,那邊走出兩人,已到前路候著了。

 那小將道一聲:“請。”眼睛直勾勾盯著對方二人,滿是威脅的味道。

 劉嘉率先將馬牽了過去,劉縯稍一遲疑,也牽馬跟過去,追上了劉嘉。

 劉嘉低聲道:“要動手也不急在一時啊,去前麵探探對方底細再說。”

 劉縯微笑點頭:“還是孝孫考慮得周到。”

 過不多時,他們看到前方有許多人影,大家都是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

 不用問也知道,那是些和他們有著同樣遭遇的人。

 有個聲音吆喝道:“散了啊,領到錢的都散了,別在這裏妨礙軍爺們辦事。”

 眾人唉聲歎氣,卻又敢怒不敢言,因為周圍有上百名軍士在那虎視眈眈的。

 那裏果然有一家鐵匠鋪,幌子上寫著一個“劍”字。

 說是一家鋪子,其實也就是一座簡易的茅草屋,不過鋪子前麵的兵器卻是琳琅滿目,各式各樣的都有,有幾名軍士挑選出一些不大趁手的兵器,堆到了熔鐵爐旁邊。

 很明顯,這些兵器都是那些軍士強行收購來的,好的留用,差的重鑄。

 鋪子裏共有三人,打鐵的台子旁,一名年輕的漢子正揮動著大錘,旁邊的老鐵匠在觀察一些兵器的成色,時不時指點幾句,還有一名老人家,單獨坐在一堆爐火前。

 劉縯的目光一下子停在了那名老人家身上,他感覺對方很不一般。

 帶路的兩人指著鐵匠鋪前麵道:“兵器扔這罷。”

 劉嘉笑道:“先把錢付了。”

 帶路的愣了一下,喝道:“先把東西放下,一共八百錢,還會少了你的不成?”

 劉嘉道:“什麽八百錢,是八萬錢,你們將軍親口估的價。”

 帶路的傻眼了:“兩匹馬,兩把兵器,一共八百,我聽得清清楚楚。”

 劉嘉的眼珠拐了拐,看到不遠處有一個臨時搭起來的馬棚,那兒有十來匹馬。

 他當下笑了起來:“這八百的價格,是怎麽算出來的?”

 帶路的道:“一匹馬三百錢,一把兵器一百錢,你自己算。”

 劉嘉道:“這是目前的市價嗎?”

 帶路的愣了一下,硬著頭皮道:“是。”

 劉嘉指著那邊的馬棚,笑得有些奸猾。

 “要是這樣的話,我出雙倍的價錢,這裏的馬匹和兵器我全都要了。”

 帶路的脫口道:“不行。”

 “不行?”劉嘉瞧著對方,似笑非笑地道,“嫌我價格給高了?”

 帶路的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周圍的人群中登時傳來一陣笑聲,這時候誰都知道來了硬茬,就等著看好戲。

 這些人大多都是被強行收去了東西的倒黴鬼,他們做夢都指望著有人來幫忙出一口惡氣,最好能把這些強盜一樣的**給收拾了,讓他們有機會取回自己的東西。

 “讓開!”人群中忽然擠出幾名凶惡的軍士,為首的是一名赤膊壯漢。

 赤膊壯漢走到劉嘉身前,大喝了一聲。

 “朋友,咱們借一步說話。”

 劉嘉裝成一副呆頭呆腦的樣子,傻乎乎跟了過去。

 赤膊大漢他們把劉嘉帶到了旁邊的一間小屋子裏,咣的一聲把門關上。

 劇烈的拳腳聲響起,夾雜著一陣慘痛的悶哼聲。

 等著看好戲的人搖頭惋惜,他們無奈地歎著氣,臉上滿是失落之情。

 本以為來了個能出頭的,沒想到隻是個膽子大點的倒黴鬼而已。

 劉縯卻臉露微笑,靜靜待在原地。

 門忽然被打開了,劉嘉若無其事地走了出來。

 周圍的人群中發出一陣驚歎,他們的臉上滿是欣喜,而那些軍士則有些傻眼了,大家麵麵相覷,像是見了鬼一樣,心中又恨又怕,真不知道該如何應對了。

 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將人家強行捕殺,那也不合適,做事總得講個道理。

 就在這時,津渡方向奔來一騎,馬背上有一名威風凜凜的傳令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