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這點空閑,劉宸把這兩天發生的事,簡要地說了幾句。
走出星河,進入一片滿是草木和奇石的地方,劉宸的目光正在往周圍搜尋,他想找出魔門的那些重要人物。驀地裏,一道人影閃現,直撲劉宸而來,打出一道金光。
對方乍一出現,便發出了一股極強的精神力,還有些似曾相識的感覺,劉宸的潛意識告訴自己,黑風天君來了,然而他看到的卻是巴爾丹。
劉宸心中一驚,巴爾丹的精神力明顯強大了,強大到能對他劉宸造成威脅。
他首先想到,這一定和黑風天君有關。他已大概猜到發生了什麽事。
那道金光到了劉宸附近便纏繞而去,這是金環套月手法。
劉宸被巴爾丹的精神力偷襲了一下,反應不及平時敏銳,在應對金環時,手中的洪荒輪不慎脫手。巴爾丹等的就是這個機會,他大袖一卷,將東西搶了過去。
“豈有此理!”黃正一大喝一聲,長槍追著巴爾丹而去。
巴爾丹剛想取走袖內的東西,長槍便到了他肋下,他大驚之下忙出招應對。
二人拆了兩招,洪荒輪被長槍挑到了半空。
劉宸意念一動,將洪荒輪移了過來,然而剛把東西抓在手中,當空劈來一斧。
是刑餘恨來了,他蓄勢待發,使了一招戚魂不散。
劉宸知道此招厲害,忙出一陣連綿的掌力與之抗衡,同時身子往後滑走。
他勉強接下了這一招,但已後繼無力,好在張沐煙及時趕到,攔下了刑餘恨。
空中又劈來一斧,卻是刑藏鋒躲在一旁偷襲,但他的招式還沒完全施展開來,就連人帶斧跌了下去。他的喉嚨上插著一把飛刀,一把狀如鳥羽的飛刀。
“不!”刑餘恨大叫一聲,把氣全撒在了張沐煙身上。
因為有流雲飛刀在,公羊西仲等人嚇得躲在暗處,不敢露頭。
陸乘風之所以出刀,是擔心劉宸性命不保。
若是刑藏鋒剛才的偷襲,也有刑餘恨那一斧的水平,劉宸確實性命堪憂。
飛刀一出手,陸乘風就發現後來這個使斧的差得遠了,但事情已成定局。
在這混亂不堪的時候,聖火娘娘等三人鑽了空子,把蘭花夫人和麻管家救走了。
巴爾丹與黃正一交手片刻,討不到便宜,已溜之大吉。
黃騏聖帶著幾人往聖火娘娘追去,許多魔門中人不知緣由,登時與之交戰。
為免與魔門發生進一步的衝突,黃正一果斷喝止:“不要追了。”
刑餘恨卻大喊道:“道門欺負人啊,大家快來,為了聖門的榮譽而戰。”
九派中人聞聲而至,欲往這邊衝來。
鳳朝昀驀地縱身出去,天際幻化出了萬千光點。
“鳳舞翼吹雪。”
前方草木盡摧,碎石紛飛,偌大一片地方,盡被他這一劍所毀。
與幾年前在子午道大戰魔門三位高手時相比,他這半式殺招更加純熟了。
魔門中人統統止步,再不敢上前。
一道人影忽地出現在刑餘恨和張沐煙上方,指頭連彈之下,發出一陣銳響。
勁氣交擊,塵土飛揚,刑餘恨和張沐煙被迫退開。
來人落在二人中間,正是“鬼王”危無影。
黃正一抱拳微笑:“危道兄,多年不見,指法越發精進了。”
危無影抱拳回禮,轉身朝魔門眾人道:“誤會都是巴爾丹鬧起來的,你們難道沒有看到嗎?現在巴爾丹都走了,你們還鬥個什麽勁?趕緊散了,各自回去罷。”
刑餘恨不悅道:“鬼王,我鋒兒這條命怎麽說?”
陸乘風走上前去,滿臉歉意。
“刑門主,我剛才救人心切,一時鑄成大錯,在這給你賠不是了。”
刑餘恨喝道:“我就這一個兒子,賠個不是就能算了嗎?”
四下靜了一會。
危無影忽然沉聲道:“刑門主,難道你還想要人家償命不成?你有什麽理由,盡管說出來。暗中偷襲,搶人東西,你還有理了嗎?你把聖門的臉都給丟盡了!”
刑餘恨沉吟半晌,終究找不到話說,忽然抱起刑藏鋒的遺體,轉身而去。
危無影又道:“我們的新一任聖主在哪?也該出來會一會道友了。”
塗山婧趕忙站了出來,朝道門中人打個稽首。黃正一等人連忙還禮。
她道:“這一次,聖門九派誤信了他人的謠言,以致生靈塗炭,日後定查出真相還大家一個公道,還請道門的各位道友做個見證。為免以後再有類似事情發生,我聖門中人再不許踏入妘家村半步,否則以背叛聖門之罪論處。”
她後麵句話,是朝周圍的魔門中人說的。
魔門這次確實造了很多殺孽,若是按照與道門的約定,已經留下話柄了。
塗山婧給魔門找個借口,再扔下一句查出真相的空話,等於是主動求和。
黃正一抱拳道:“聖主深明大義,令人欽佩,我替那些村民表示感謝。”
他是這麽想的,妘家村的事太過複雜,涉及到太多的人,真要追究起來並不容易,現如今道、魔兩門本就關係微妙,若逼急了人家,會出大問題,於天下安定不利。
大家都是聰明人,當下心照不宣。
危無影見雙方言語和氣,心中大定。
他朝周圍喝道:“都聽到了嗎?聽到了就散了罷。”
他和塗山婧在言行上非常統一,明顯早就商量過該怎麽壓住場麵了。
鬼王和聖主都開口言和了,其他人哪敢多嘴?四下一片寂靜。
道、魔兩門畢竟是對立的,既已把話說明,也不便多言。
危無影和塗山婧已轉身而去,魔門中其他各人也都紛紛離去。
周圍就隻剩下慈航聖境的人了,黃正一朝那邊叫一聲:“不休大師。”
不休大師卻一聲不響地走了。
黃正一有些尷尬,無奈地歎了口氣。
劉宸向陸乘風低聲問道:“這是怎麽回事?”
陸乘風道:“別問了,還不是因為你大伯母的事。”
劉宸這才想起,武成山莊的大伯母,師出不鹹山的一個神秘門派,現在看來就是慈航聖境了。他曾聽說過,因為這事,道門和大伯母的師門鬧出了一些過節。
也就在這時,周圍的景物忽然淡去,轉眼間全都消失了。
一瞧遠處,又是金黃的一片荒漠。
再看那星河,它又運轉了起來。
看到大家驚奇的樣子,金莊主解釋道:“啟動此陣需要很多的能量,所以大多時候它都處於沉睡狀態,隻有陣眼會一直運轉著。現在這個樣子,就是陣已沉睡了。”
眾人恍然大悟。
金莊主笑道:“既然來了,就把這條路走完罷,去那頭看看。”
這裏的事既已了結,大家都往陣外走去,欲往妘家村了解一下情況。
一路上,劉宸把明月宮的情況,與大家細說了一番。
金莊主歎道:“沒想到古玉的主人還沒找到,洪荒輪已經另有主人了。”
劉宸笑問道:“兩樣東西本該屬於同一個人嗎?”
金莊主道:“是啊,本來呢,我見到古玉之後,才會帶著人家進來破陣。這下可好,這麽多人不請自來,完全打亂了安排,好在洪荒輪終究沒有落到壞人的手裏。”
劉宸看了看手裏的洪荒輪,道:“這是個燙手薯芋啊,我還是還給你罷。”
“誒……”金莊主連連擺手,“不可,既然被你拿到,那就是天意。”
劉宸哂道:“到時候,古玉的主人出現,你沒東西給人家也不好罷?”
金莊主道:“成為古玉的主人需要緣分和福澤,而成為洪荒輪的主人需要經過生死的考驗,相比之下,洪荒輪的主人更接近我們所等候的那個人選,隻不過……”
他忽然歎了口氣。
劉宸奇道:“隻不過什麽?”
金莊主道:“隻不過要是沒有古玉的話,就算進了女神殿,也進不了那位上古聖人所布下的玄陣,所以我們必須找到古玉,如果古玉已有了主人,那就一同叫來。”
劉宸心中一驚:“又是玄陣?”
金莊主點頭,臉露深思之色。
“好在進入那道神秘之門沒有人數限製,大不了你和古玉的主人一同進去。你現在要做的是,找到古玉和日神、月神二珠,東西湊齊之後就可以找明月宮帶路了。”
劉宸道:“女神殿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啊?”
金莊主喟然一歎:“這還得從荒蕪刀說起了,且聽我慢慢道來。”
“在很久以前,天下有三位雄主,分別是軒轅、神農、蚩尤。他們的部落各有自己的生息繁衍之地,很長一段時間都相安無事,然而有一天,蚩尤得到了一把刀,變得自信心暴漲,有了意欲吞並天下的野心,禍亂便從那時開始了。”
劉宸歎道:“區區一把兵器,能有那麽大的影響力?”
金莊主道:“那刀狀若偃月,紋如血脈,有黑氣繚繞,非金非鐵,卻銳利無比,當時沒有任何一把兵器可以與之匹敵,更可怕的是,它帶有很強的魔性和戾氣。”
“因其一出,百兵莫擋,能摧毀一切,故稱荒蕪。蚩尤本有稱霸的野心,在得到荒蕪刀之後,魔功大進,性情也越發暴戾,終於挑起了戰爭。”
劉宸大吃一驚:“此刀能激起人的欲望,提升人的功力,那就可怕了。”
金莊主感歎道:“就是啊。”
“蚩尤得荒蕪刀之利,所向披靡,令神農和軒轅損兵折將,潰不成軍。緊要關頭,女神出現了,她傳軒轅秘法,又助其煉出一把神劍,方才製住凶刀,大破蚩尤。”
黃正一驚道:“那劍可是軒轅劍?”
金莊主點頭:“據說那劍也是非金非鐵,是軒轅大帝采天地精氣煉成的。”
黃正一長歎:“此等兵器,可謂奪天地之造化,所蘊藏的力量能改變一個人,甚至改變天下的命運,其分量之重大,已超出了一般兵器的範疇,必須善加看護啊。”
金莊主連連點頭,大為感慨。
“正是這個道理啊。荒蕪刀肆虐的那段日子,天下汙濁,戾氣鎖州,東海之源的靈氣受到侵染,不能匯聚,曾引得四方地動山搖,災害不斷,黎民百姓大受其苦。”
“蚩尤落敗之後,女神請各方高人施法,將荒蕪凶刀壓在昆侖山下,又在東海的泉眼之上修建殿宇,布下一個風水大局,鎮住因殺戮帶來的戾氣,以保天下太平。”
劉宸問道:“那個風水大局就是女神殿?”
“是的。”
“我曾聽說,南陽去往武關途中的陳塘關實與東海相連,是東海的泉眼之一。”
“你說對了。女神殿的周圍有東海的眾多泉眼,一同組成了東海之源。”
眾人已聽得入迷了,金莊主接著往下講。
“本來,事情到這就結束了,然而過了許多年後,昆侖山的眾多修道之人為了爭奪兩卷天書,大戰了幾個日夜,打得天地變色,荒漠千裏,昆侖山也當中而斷。”
劉宸聽得大為感歎,咧嘴道:“我在遊曆江湖的時候,曾聽一些方外之人談起,如今的昆侖山早已不是原來的樣子了,現在看來,他們的話並不是信口開河啊。”
金莊主道:“由於這次大戰,鎮壓荒蕪凶刀的封印鬆動了,凶刀所蘊藏的邪惡力量成功俘獲了一些修道之人,再次得見天日。如此一來,一場浩劫在所難免了。”
說到這裏,他朝道門眾人露出一個微笑。
“貴派祖師飛熊道人,便是在那一場浩劫中逃離昆侖山的。”
道門眾人無不驚詫莫名,有一種恍然大悟的感覺。
黃正一喟然長歎,目光往眾同門瞧了瞧。
“對於昆侖山一戰,本派的典籍中隻是略有提及,原來具體是這麽一回事。”
鳳朝昀忽朝黃正軒道:“二師伯,上次在大雪山,你和我席師伯曾說起,我這把天際劍的第一位主人就是在昆侖山一戰中受了重傷,他會不會就是被荒蕪刀所傷?”
黃正軒道:“現在看來,很有可能。由此可見,荒蕪刀確實可怕。”
金莊主好奇心起:“能否把劍給我看看?”
鳳朝昀把自己兵器遞了過去。
金莊主翻看片刻,笑道:“這是一把靈劍,應該是太乙劍派的東西。”
他見眾人一臉懵,便解釋起來。
“關於太乙劍派,我所知道的也是很有限,我隻知道那一場浩劫,就是太乙劍派平息下來的,不過他們也遭受了滅頂之災,從此避入蜀山仙蹤林,再不過問世事。”
劉宸忽道:“我這一把也是靈劍,你拿去看看。”
金莊主擺手,露出一個笑容。
“不用看了,天下靈劍出太乙,這劍肯定是太乙劍派送給你們祖師的。”
劉宸道:“這劍名叫牝牡,正是祖師用過的劍。”
金莊主又歎了口氣。
“浩劫平息之後,荒蕪刀卻沒人封印得住,就在太乙劍派萬分著急的時候,有一名道人求見,自稱從昆侖山而來,欲將荒蕪刀帶往女神殿,利用那裏的風水,再加上自己的元神之力,與荒蕪刀長期抗爭,最終將其魔性和戾氣化去。太乙劍派的人見對方來時有瑞光千條,知道對方乃是一位方外高人,便聽從了對方的建議。”
“女神殿建在地下,其上麵也有宮殿,叫日月宮,這是一明一暗雙風水局。”
聽到這裏,劉宸明白了,為何妘家村後麵的明月宮原本叫做日月宮,因為明月宮的那些人本來就是從女神殿上麵的日月宮搬過來的,所以起了同樣的名字。
金莊主不停地說了下去。
“羅家和妘家鎮守在日月宮,身份是日神光輝使者和月神光輝使者,我們金家鎮守在女神殿,身份是金蛟衛士。當那位高人帶著荒蕪刀找過來時,我們三家經過商議,都覺得無法拒絕對方的要求,因為對付荒蕪刀是義不容辭的事情。”
“那位高人把自己的計劃與大家細說了一番,原來他準備‘以身試藥’,通過與荒蕪刀長期抗爭,了解其魔性和戾氣,最終創出一門可以徹底消滅荒蕪刀的經文。”
“他將隨身佩戴的一塊古玉摘下,讓金家人將之扔入昆侖山聖泉並世代守候。他告訴大家,當經文著成之日,便是古玉現世之時,有緣人可得其經文,了其心願。”
“一切交代清楚之後,他便帶著荒蕪刀進了女神殿。他在殿內布下一個玄陣,將自己永遠封在了裏麵。我們三家的人感念他的才智和高義,都尊稱他為上古聖人。”
“考慮到荒蕪刀太過邪惡,我們的祖先將日月宮通往女神殿的通道永久封閉,隻有通過洪荒輪和日神、月神二珠的力量,打開另一道神秘之門,方可進入女神殿。”
聽到這裏,大家終於明白了整個事情的前因後果。
劉宸琢磨道:“原來我們進入女神殿的目的,是為了取出上古聖人所著的經文,用它來消滅荒蕪刀。既然是這樣的話,那就宜早不宜遲,我們得盡快進入女神殿。”
金莊主道:“誰說不是呢,古玉在二十多年前就現世了,也不知道上古聖人還能不能撐得住,他的元神一直在與荒蕪刀抗爭,經過了上千年時間,應該很微弱了。”
劉宸歎道:“日神珠問羅師煌要就行了,現在就差古玉和月神珠。其實,我知道一些關於古玉和月神珠的線索,不過線索已經斷了。”
金莊主有些驚喜,忙道:“不妨說來聽聽。”
劉宸道:“古玉曾被墨家之主墨雲前輩得到,他知道古玉非同尋常,準備交給一位德高望重的摯友保管,但是他後來卻悄無聲息地失蹤了,再沒人知道他的下落。”
黃正一忽道:“我與墨雲倒是有些交情,他有提到過那位摯友的一些情況嗎?”
劉宸想了想,道:“墨前輩曾說過,他與那人每年都會在嵩山腳下以武論道。”
黃正一失聲驚呼:“他要找的人是我。”
劉宸歎道:“這麽巧?看來墨前輩半路就出事了,古玉的下落已經成迷。”
黃正一連連感歎:“是啊,難怪我始終等不到他。回想起來,那也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那一次我在嵩山腳下如期等他,可是一連等了三天,始終沒有見到人來。”
金莊主又道:“那月神珠呢?”
劉宸訕笑道:“月神珠是我無意中得到的。”
他頓了頓,笑得越發尷尬了。
“因為不識貨,順手送給了一位朋友,而那位朋友也已失蹤兩三年了。”
大家一陣搖頭苦笑。
終於出了玄陣,大家見到了妘綺柔和羿修他們,劉宸忙著給雙方引薦。
黃正一忽道:“金莊主,你們幹脆搬到妘家村來和人家一起住算了。”
金莊主愣了一下,旋即笑了。
“這倒是個好主意,大家也有個照應,就是不知道人家同意不同意。”
妘綺柔笑道:“若是金莊主不嫌棄,我們是求之不得。”
大家一陣歡笑,往妘家村走去。
劉宸和大家一起,把兩位祭司的遺體和光輪帶回了妘家村的石殿。
他和大家簡單道別一聲,便獨自一人離去了。
那一人一劍走得十分孤獨。
羿修他們知道劉宸的心結,便也不留他,倒是道門那許多人十分納悶。
走出妘家村不遠,劉宸見到幾道熟悉的身影,是塗山婧她們。
塗山婧滿臉歡喜地奔到劉宸身前,笑道:“終於等到你了。”
劉宸奇道:“等我幹嘛?”
塗山婧道:“怕表哥你一個人在外麵喝悶酒啊,所以想請你到百花穀做客。”
見了對方那俏皮可愛的模樣,他一時煩勞盡去,欣然道:“我正不知道去哪,那就去百花穀轉轉罷,百花穀的果子酒,恐怕是這世上唯一讓我留戀的東西了。”
塗山婧白了他一眼,道:“怎麽說得這麽可憐啊?”
有一女子已打趣道:“難道百花穀的人就不能讓你留戀嗎?”
劉宸笑而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