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支香眼看就要燃盡了,刑餘恨猛然站起,往白玉川那邊掠去,落在圈中。

 白玉川笑道:“刑門主,你竟然還沒一個女人沉得住氣。”

 刑餘恨並沒有急著打擂,他露出一副笑容,瞧那樣子似乎是找白玉川套近乎的。

 兩人的距離隻有數尺之遙時,刑餘恨停步,在白玉川對麵緩緩坐了下去。

 “白教主好才能,好風姿啊!放眼聖門,在年輕一輩當中,恐怕無人能及。”

 白玉川笑了起來:“聽說刑門主很少誇人的,你沒說反話罷?”

 刑餘恨放聲大笑,眼中閃爍著光芒。

 “據我估計啊,十年後的江湖,必定是白教主的江湖,你將來是風光無限的,好日子長著哩,何必急在一時與我們這些老骨頭爭那個聖主之位?”

 白玉川發出一陣大笑,伸掌在大腿上拍了幾下。

 “刑門主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啊,我若還不敗下陣去,那就是不尊敬長輩了。”

 “哈哈……白教主客氣了,客氣了啊。”

 “刑門主請出招罷。”

 刑餘恨將斧一扔,裝模作樣地揮出一個拳頭。

 “看招,石頭寶劍盾。”

 白玉川大笑,慢吞吞地出了兩根指頭。

 “啊……石克劍,我輸了。”

 他誇張地叫了一聲,捂著胸口在人前嬉耍一番,這才回到自己的地方。

 這可把寒夫人氣壞了,她沒想到刑餘恨隻憑幾句話就把白玉川支走了。

 白玉川已大喝起來:“新的擂主已經產生了,來人,上香計時。”

 剛才那名機靈的教眾又奔向前去,在老地方燃起一支香來。

 刑餘恨抱拳笑道:“白教主真是善解人意啊,多謝了。”

 白玉川還禮,哂道:“刑門主,我看好你,做了聖主可別忘了請我喝酒啊。”

 刑餘恨笑得合不攏嘴:“一定,一定。”

 寒夫人的臉色已越來越難看,她一瞧剩下各派,見人家都很淡定,似乎對眼前的事並不關心。她心道恐怕沒人會上去和刑餘恨較勁了,接下來的事全憑自己的實力。

 她終於有所行動,帶著一股殺氣,往刑餘恨走了過去。

 刑餘恨早料到自己與她終有一戰,冷冷瞧了她一眼,語氣帶著嘲諷。

 “寒夫人是為九黎門爭奪聖主之位,還是為了玄陰教啊?”

 寒夫人愣了愣,氣道:“我現在的身份你不知道嗎?”

 “原來是以現在的身份出戰啊?那就是代表九黎門了。不過這就好笑了。”

 “有什麽好笑的?”

 “九黎門爭奪聖主之位,竟然要靠玄陰教的武功,這難道不是個笑話嗎?”

 “這又關你什麽事了?”

 “確實不關我事,不過我真為闞家感到悲哀啊。”

 “你……廢話可真多!”

 “寒夫人,我真心地奉勸你一句,別在這裏給闞家人的心裏添堵了,你以為你這是在幫九黎門嗎?你這是在打九黎門的臉啊。”

 寒夫人終於情緒失控,連招呼都不打一聲,舞動著雙爪,就往刑餘恨撓去。

 刑餘恨大笑一聲,舉著盾擋了對方幾爪,倏地從原地彈起,一斧劈向對方。

 寒夫人出爪極快,每一次都能避開斧刃,攻向對方的薄弱之處。

 刑餘恨雖然在招式上慢了一些,但他沉穩如山,盾擋如牆,絲毫不落下風。

 剛開始,二人都很保守,在圈中鬥了一陣,發現誰都奈何不了誰。

 這樣下去可不行啊,刑餘恨心道是時候玩狠的了。

 “悲魔血光。”

 空中紅霧乍現,生出一股吸力。

 寒夫人一個趔趄,差點站立不穩,還好她仗著疾風魅影身法,倏地移位。

 刑餘恨的一斧貼著她身子而過,她轉身就還了對方一爪。

 二人互拆了幾招,紅霧漸漸淡去。

 寒夫人突然大袖一甩,往前方送出一股陰風,刑餘恨提盾,猛然一個翻滾。

 他借著自己身體的重量,以盾護身,往對方壓了下去。

 寒夫人雙爪掃向那盾,借力滑走,不過刑餘恨還有後招,帶著盾跌了過去。

 她伸手在盾上撥了一下,從對方斧底挪走,轉身再出一道陰風。

 刑餘恨這次不避不讓,隻把盾舉起,擋在身前,猛然往對方撞了過去。

 寒夫人正待避其鋒芒,空中又起紅霧,將她吸得一個後仰,她幹脆將錯就錯,順勢往對方縱去,雙爪摳住那盾,往身旁一拖,卸去部分力道,同時將冰寒的真氣透了過去。

 那盾登時結冰,抓著盾的那條手臂也在一瞬間變成了白色。

 刑餘恨剛才雖然用盾擋住了對方的大部分陰風,但也深受其擾,此刻被對方那冰寒的真氣突襲,應對上稍微有點乏力,不過他早就等待著這一刻了,因為他的化血功也不是吃素的,就在對方的雙爪觸上盾時,他立刻用上了化血功。

 陡然冰粒四濺,二人分了開來,剛才那一下,似乎誰都沒有討到便宜。

 不過刑餘恨皮糙肉厚,本身的內功也在防守上強大一些,所以間接占了點便宜。

 寒夫人知道厲害,再也不敢與對方硬碰了,當下準備遊走對敵。

 然而就在她剛有這個想法的時候,空中壓來一片紅光,如殘陽一般。

 “殘陽如血。”

 刑餘恨先一步化解了體內的寒氣,搶在她的前頭發出了關鍵的一招。

 寒夫人剛從化血功的噩夢中解脫出來,沒想到立刻又中了對方的化血功。

 她這時的抵抗能力更加薄弱,體內血脈脹痛得比剛才還要厲害。

 紅光中斧刃倏現,刑餘恨已殺到跟前,她勉強應付幾招,躲得極為驚險。

 刑餘恨已搶得先手,當下全力進攻。

 “幹戚十八跌。”

 他大笑一聲,像個陀螺般往寒夫人旋了過去,將斧盾裹住周身,簡直無往不利。

 寒夫人不敢被對方碰實,借著極快的身法竄高伏低,雙爪不敢有絲毫懈怠,奮力抵擋著斧盾的聯合進擊。空中發出了一陣激烈的聲響,像是一曲獨特的金屬打擊樂。

 在這一陣近身搏鬥中,寒夫人叫苦不迭,始終無法擺脫對方的糾纏。

 對方跌跌撞撞的樣子,有些滑稽,但每一跌都能恰到好處地黏上她。

 刑餘恨體魄驚人,如此搶攻了好一陣子,招式上竟然沒有虛浮的跡象,倒是寒夫人越發有些吃不消了,雙臂都有些酸麻起來,身法也不如先前迅捷了。

 血煞門的高手往往耐力驚人,這是他們的特長,刑餘恨身為門主,更不用說了。

 刑餘恨再次發出紅霧,將疲軟的寒夫人一下子吸到了跟前,舉盾便壓。

 一聲巨響,盾落地上,寒夫人勉強逃過一劫,不過肚子上中了刑餘恨一腳。

 刑餘恨大笑一聲,倏地彈了起來,一連劈了幾斧。

 寒夫人越發力不從心,終被一盾撞倒。

 當她剛爬起來時,刑餘恨的一斧又已當頭劈至。

 “不要傷害我娘。”

 闞洪鈺突然衝了過來,一掌拍向刑餘恨。

 刑餘恨有些惱火,為了自保,他不得不將劈出去的一斧收回些功力。

 闞洪鈺的一掌打在盾上,而寒夫人也勉強接下了那一斧。

 刑餘恨接著便是幾腳,往寒夫人劈頭蓋臉踢到,他可不想功虧一簣,先把對方打出去再說,至於闞洪鈺,他根本不放在眼裏,剛才用盾接對方那掌時,已用了化血功。

 寒夫人被逼得連退幾步,眼看就要踩到界線了,當空風聲大急。

 那是刑餘恨將手裏的盾打了過來,寒夫人不及避讓,伸手一擋,被震出圈外。

 寒夫人接連受擊,終於受了點內傷,吐出一口血來。

 闞洪鈺追著刑餘恨打了幾掌,但始終沒有碰上對方。

 刑餘恨一聲狂笑,當空又起紅霧,剛才飛出去的盾受到一股吸力,往他飛回。

 闞洪鈺已被刑餘恨吸到了跟前,眼看就要撞到那斧上,一層金光自他身上閃現,當斧刃碰到金光的刹那,似乎難以著力,竟偏了些許,被闞洪鈺脫身而去。

 刑餘恨喝道:“好家夥,金鼎神功!這才是九黎門的功夫。”

 躲在眾女當中的劉宸見了闞洪鈺身上的那一層金光,眼睛都看直了,心道那不是老魔王的拿手功夫嗎?他曾多次見到老魔王使用這樣的金光卸力,連箭矢都能卸開。

 他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情,老魔王是九黎門的人。

 功力能達到老魔王那個境界的,難道是九黎門門主闞鬆南?

 但是闞鬆南已失蹤多年,他也沒必要放著好好的聖主不當,放著妻兒不管。

 事實證明,闞鬆南已經死了,否則他絕不會讓九黎門淪落到如今這個地步。

 經過反複思量,他可以斷定,九黎門還有一位不知名的高手。

 在今天這麽一個重要的場合,對方會不會出現呢?劉宸的心中充滿了期待。

 闞洪鈺見刑餘恨向自己的娘下重手,十分惱他,當下追著他拚命。

 這可嚇壞了寒夫人,她朝自己的兒子大喊道:“鈺兒快退下,你不是他對手。”

 闞洪鈺急紅了眼,根本聽不進去話,雙手接連揮動,發出一道道無形的暗勁,周圍的人都可以聽到一陣異響,那是高度凝聚的真氣在空中穿行所發出的獨特聲音。

 這也是老魔王的拿手功夫,劉宸第一次在京城遇到老魔王時,曾領教過。

 一旦被這種暗勁打中,人就像被黏住一樣,真氣難以提聚,行動受到限製。

 刑餘恨又大笑起來:“十二飛符都用上了,可惜隻是第一重‘值碎’境界。”

 他也不急著出手反擊,似乎在故意拿對方戲耍,以顯擺自己,嘻嘻哈哈地玩了一陣之後,這才一斧劈了出去,中途將斧擺動,破了空中的暗勁,最終落往對方胸前。

 這一斧是他的得意之作,喚作『戚魂不散』,能像靈魂一樣黏著對手不放,這一來是招式本身非常玄妙,二來是斧上的獨特真氣帶了化血功。

 此招雖然厲害,但需要凝聚大量的精氣神,不是隨時都能使用的。

 剛才對戰寒夫人的時候,對方招式淩厲,他就沒有機會使出這麽費勁的招式。妙招也要看好時機才能使用,否則自己費了勁,而又不能收到好的效果,那就變成昏招了。

 闞洪鈺退了好一陣,但始終無法擺脫那一斧,終於嚇得臉色煞白。

 他大喊道:“我認輸了。”

 刑餘恨也就是嚇唬一下對方,不會真的一斧劈下去,否則闞家人還不找他拚命?

 刑餘恨收了斧,站到圈子中央,麵朝眾人,發出一陣狂笑。

 “九黎門已經認輸了,還有誰要上來?”

 過了半晌,人群中無一人搭話。

 終於,血煞門眾人發出一陣歡呼,他們覺得這個聖主之位已經到手了。

 刑藏鋒更是帶頭吹起口哨,他周圍各人也是得意忘形,大聲怪叫起來。

 “九黎門已成過去,如今能為聖門挑大梁的,是我血煞門。”

 “你們其他各派的還愣著幹嘛?趕緊鼓掌啊。”

 “大家記住今天這個日子啊,九黎門敗在血煞門的手底下。”

 ……

 寒夫人的臉色十分難看,她看著那個不成器的兒子,心中有一種乏力感。

 她本想幫九黎門要回聖主之位,保住九黎門的顏麵,沒想到卻給別人做了嫁衣,她現在真想抽自己幾個嘴巴,早知如此還不如別提選聖主的事,一直空缺也比現在好。

 就在她陷入無盡苦惱中時,林中突然傳來一聲大喝。

 “誰說九黎門敗在血煞門手底下?”

 一道人影如飛而至,轉眼間到了被當作擂台的那個圈內。

 劉宸差點驚呼出聲,激動得身軀一震,來的正是老魔王啊,對方麵上沒有黑巾,看著像是一名塞外的胡人,但此刻的裝束和在古戰場時一樣,劉宸一眼就認出來了。

 特別是對方那孤傲的言行舉止,早在他劉宸的心中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

 他低聲朝塗山婧問道:“你認得此人嗎?他就是我說的老魔王。”

 塗山婧一驚,搖頭道:“我從未見過此人,沒想到九黎門還有這麽一號人物。”

 劉宸輕歎:“我與此人多次交手,今天終於看到他的真麵目了。”

 刑餘恨大笑起來:“我道是誰,原來是你巴爾丹。怎麽?你想為九黎門出頭?”

 他頓了頓,又道:“可我聽說,你在九黎門那可是連個普通弟子都不如啊,老是被寒夫人排擠,連個家門都進不了,現在你竟然討好她?小心熱臉貼上冷屁股啊。”

 血煞門那邊發出了一陣暴笑。

 巴爾丹不以為意地笑了:“別忘了我現在姓闞,我與夫人雖有些話不投機,但在大是大非麵前豈能含糊?否則就愧對了闞家,愧對了鬆南大哥對我的信任和栽培。”

 寒夫人見到巴爾丹出現,臉上的表情十分複雜,一直怔怔的,沒有出聲。

 刑餘恨已指著巴爾丹大罵起來。

 “呸,你這人真不要臉。闞鬆南賜你闞姓這麽久,從來都沒見你用過,此刻搬出這個身份來,肯定是有所圖謀,我看你就是想借著九黎門的肩膀,來成就你自己。”

 巴爾丹一臉委屈地朝寒夫人躬身行禮。

 “夫人,我隻想為九黎門的榮譽而戰,並無窺覷聖主之位的心思,若是我今天能夠僥幸在比武中勝出,願把聖主之位讓給闞家世子。”

 寒夫人聽得頗為感動,她沒想到巴爾丹這麽識大體。

 想起自己以前對人家百般刁難,冷眼相待,此刻都覺得有些愧對人家了。

 蚩若邪卻忽然怪叫起來,澆了寒夫人一盆冷水。

 “聖主之位,怎能讓來讓去的?巴爾丹,你要麽就打,要麽就滾下去。”

 這一句話倒也合情合理,立刻引起了大家的共鳴。

 巴爾丹臉露為難之色:“這……”

 寒夫人忽然咬了咬牙,朝巴爾丹道:“你好好打,為九黎門爭光就是。”

 她這麽說那就是認同巴爾丹的身份了,也不在乎聖主誰來當了。

 大勢所趨,她不得不采用權宜之計,這樣總好過聖主之位被血煞門搶了去。

 人家寒夫人這麽說了,他刑餘恨多說也是無益,當下冷冷瞧了巴爾丹一眼。

 “我倒是要看看,你這個半路改姓的雜毛,學到了九黎門多少本事。”

 巴爾丹也不動怒,淡淡道:“那就請刑門主賜招罷。”

 巴爾丹表現得很有風度,謙謙不失禮數,在眾人當中樹立起了一種良好的形象。

 劉宸心叫糟糕,這叫做巴爾丹的老魔王恐怕是有備而來,聖主之位非他莫屬了。

 要是讓老魔王當了聖主,那還了得?江湖必起腥風血雨。

 劉宸的心中已越來越擔憂,甚至有些焦急起來。

 刑餘恨知道一戰難免,當下悄悄提聚魔功,猛然間不聲不響地一斧劈了過去,這正是他那招最得意的絕活——戚魂不散,他想以此為先手,立於不敗之地。

 巴爾丹雖然名不見經傳,但是刑餘恨也不敢小覷了他,畢竟這一戰太重要了。

 人家也應該有些能耐才對,要不然聖門內部就不會有那麽多人叫他巴老師了。

 巴爾丹似乎早有防備,他雙手一抱,提起一團金光,照著那斧推了過去。

 那斧被金光所阻,傷不到巴爾丹。

 巴爾丹卻也不好過,滑退丈餘之後,依然阻不住對方的來勢。

 他忽然將手撤去,身子略微一側,往那斧靠了過去。

 就在他靠過去的同時,身上浮起一層金光,配合身體的動作,成功卸開了那斧。

 刑餘恨的一斧陡然沒了著力處,當真難受得很。

 同樣是卸力金光,巴爾丹用得比闞洪鈺精純多了,刑餘恨不由眉頭大皺。

 巴爾丹順勢斜踩一步,反手一記掌刀往刑餘恨後頸砍了下去。

 刑餘恨舉盾一擋,退了兩步,還沒站穩腳跟,一道金光又至。

 他下意識地舉盾再擋,然而那金光根本擋不住,直接穿過了盾打在他身上。

 刑餘恨心中駭然,疾退了數步。

 “真是見了鬼,你這個半路改姓的雜毛,竟然把十二飛符練到了第二重‘值傷’的境界,看來你的金鼎神功已經大成了,闞鬆南當年也不過練到十二飛符第二重。”

 巴爾丹已搶到先手,大鳥般撲了過去。

 “在下初窺門徑,讓刑門主見笑了。”

 刑餘恨冷哼一聲,使一招幹戚十八跌,暫時穩住陣腳。

 場上的打鬥異常激烈,周圍的人都屏住呼吸,看得有些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