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宸和塗山婧坐在一處視線開闊的屋頂上,正欣賞著滹市的夜景。
忽然間,遠處的屋簷上現出幾道身影,前麵一人正被數人追殺,那情形與頭天晚上在郭村遇到的情形十分相似。二人的目光都往那邊瞧去,心中有些驚奇。
劉宸哂道:“不會罷?又遇到這種事情,還讓不讓人好好休息了!”
塗山婧笑了起來,道:“今晚沒什麽顧忌了罷?要不要過去瞧瞧?”
“今晚百無禁忌,瞧熱鬧去。”
劉宸謔笑一聲,人已縱了出去,眨眼間到了數丈之外。塗山婧迅即跟去。
追到那附近,劉宸發現前麵那人十分眼熟,細瞧之下不由驚呼出聲。
“不好,那是我張師叔,我得去救他。”
原來張沐煙已逃到了滹市,不過對方人多,又都是高手,始終不能脫身。
塗山婧一把將他拉住:“別急,這種事我最拿手了,咱們來個配合行動。”
劉宸心中一動,喜道:“你有迷霧……”
塗山婧眨著雙眼,麵帶笑容:“我先布下迷霧,你認準方向去救人便是。”
劉宸欣然點頭,與她一起悄悄追了過去。
好端端的夜空,突然就起了一陣白霧,一下子連周圍的環境都辨不清了。四下傳來一陣悶哼,因為霧中還有許多細碎的劍氣,登時讓不少人都著了道。
在一陣慌亂聲中,劉宸看好時機,認準張沐煙的方位,往霧中落去。
他沉聲道:“師叔別慌,我是昭淩啊。”
張沐煙察覺到劉宸的氣息,知道來了高手,聽到這一句話,無不心中大喜。
他的一隻袖子被劉宸抓住,用力扯了一下。
劉宸道:“師叔這邊走。”
張沐煙根據劉宸剛才扯他袖子的力量,認準方向一縱而去,很快出了白霧。
不遠處的屋頂上站著一人,正是劉宸。
“表妹,客棧見。”
他扔下一句話,便掠了出去,張沐煙自然跟著他去了。
到了自己的客房內,劉宸第一句話就問:“師叔,你怎麽惹上了那許多人?”
張沐煙沒有答他,拍拍手裏的盒子,得意地道:“看看這是什麽?”
他剛要把盒蓋抽開,外麵傳來輕微的腳步聲,二人登時警覺起來。
“表哥,你回來了嗎?”是塗山婧的聲音。
劉宸鬆了口氣,將門打開。
塗山婧閃身進屋,嗬嗬笑了一聲:“真好玩,那些人都被我甩掉了。”
張沐煙好奇地瞧了她幾眼,張口問道:“剛才的白霧是你弄出來的?”
“是啊。”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那應該是霓裳功罷?”
“前輩你真有見識。”
“那麽你是……”
劉宸已把話接了過來:“師叔,這位是煙雨門的門主塗山婧。”
張沐煙登時眉開眼笑:“我差點忘了,你在百花穀住了好一段時間的,難怪你們的關係這麽好,師叔跟著你沾光了啊,否則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甩掉那些人。”
劉宸怕他問得太多,趕緊岔開話題,指著他手上的東西。
“剛才那些人就是為了這個盒子罷?”
張沐煙哈哈一笑:“可不是麽,這就是大家都在爭奪的神器。”
他說著將盒蓋抽開,一片光芒照亮了屋內。
塗山婧的眼睛都看直了,嘖嘖讚歎起來:“好漂亮的光彩啊,竟然有三件。”
劉宸頗為吃驚:“你從哪裏弄到這麽多神器?”
張沐煙道:“這三把神器最早出現在雲夢窟,後來被白玉川得到了,直到今晚我才有機會下手,剛從白玉川那裏偷來的。”他說著把盒子給了塗山婧,讓她看個夠。
塗山婧讚道:“前輩好厲害啊,能從那麽多人的眼皮底下偷走神器。”
張沐煙忽然伸了個懶腰,人往劉宸那邊靠了一下,像是一個趔趄沒站穩。
劉宸正想笑話他幾句,卻突然發現他手裏拿著一件十分眼熟的東西。
他失聲驚呼:“我的青龍令。”
隻那一眨眼的工夫,張沐煙竟然從劉宸身上把青龍令都摸走了。
張沐煙扯了扯自己的胡須,一臉嬉皮笑臉的模樣。
“我也是剛剛才知道,原來我的夢遊魂交手還有這妙用。”
劉宸一聲驚歎,咽了咽口水,哂道:“你這功夫也傳我幾手罷。”
張沐煙連連搖頭:“你本來就有偷東西的癮,教了你那還了得。”
劉宸尷尬地笑了。
張沐煙把青龍令丟給劉宸。
“神器剛好有三把,咱們一人一把,都分了罷。”
劉宸卻笑了起來。
“師叔,這東西隻是個玩物,我知道有一個地方,這樣的東西很多。”
他便將自己在古戰場遇到的事,大概說了一番,一些不該說的話當然沒說。
張沐煙終於明白了,琢磨著道:“這是個陰謀。”
劉宸道:“不錯,看到神器的那一刻,我也是這麽認為的。我猜想啊,老魔王一定在打古戰場的主意,他或許在那裏發現了一個連我都不知道的秘密。”
張沐煙道:“這正是兩位真人所擔心的,這才讓我出來查探。”
劉宸歎道:“可是到目前為止,我還猜不透老魔王的計劃。”
張沐煙想了想,道:“我先回無極宮複命,順便叫些人過來防著老魔王。”
劉宸道:“眼下也隻能這樣了,我盡量拖住老魔王的計劃。”
張沐煙道一聲:“好。”眨眼間就出了屋子。
塗山婧抱著那盒子發呆。
“這東西怎麽辦?”
劉宸笑道:“留著唄,先找個地方藏起來,將來帶到百花穀當燈用。”
塗山婧眼中放光,咯咯笑了起來。
時候也不早了,塗山婧與劉宸打個招呼,回自己的客房休息去了。
清早的時候,劉宸被敲門聲吵醒,找他的是塗山婧。
她見了劉宸就急匆匆道:“客棧外麵有聖門的暗記,是九黎門發出來的,約了九派的人到滹市以東,十裏之外的桑樹林聚會,今日申時之前趕到,說有要事商討。”
這可是件大事,劉宸神色凝重,用心琢磨起來。
“九黎門現在是寒夫人當家,約九派聚會應該是她的意思。雖然我與寒夫人隻打過一次交道,但是足以讓我把她這個人看透,她絕對是一個隻占便宜不吃虧的人。”
“這麽一個人,是不會為別人著想的,她隻會處心積慮地為自己做打算,試想一下,她這麽火急火燎地約了大家,會有什麽好事嗎?我猜想啊她可能在算計大家。”
塗山婧聽得笑了起來。
“我本來就不想和那些人打交道,聽你這麽一說,真的沒必要去了。”
劉宸搖頭道:“不去卻又不行,逃避不是辦法。你想啊,要是其他各派都去了,隻有煙雨門不去,人家聯合起來做了損害煙雨門的決定你都不知道,會吃悶虧的。”
塗山婧道:“那我派幾個人去。”
劉宸笑道:“你自己都不願去,怎好意思麻煩別人,讓別人替你去受罪?”
“你的意思是讓我去?”
“你去我又不大放心。”
塗山婧有些糊塗了,急道:“那我究竟去不去啊?”
劉宸哂道:“去還是要去的,不過我得陪著你去。”
“好啊好啊。”塗山婧歡叫起來。
她把這個消息告訴劉宸,本來就有邀請劉宸同去的想法,不過沒好意思直說。
現在劉宸主動開口了,她還不欣喜若狂?
劉宸卻一臉嚴肅的樣子。
“不過我隻能遠遠地跟著,要是讓那些魔頭發現了我,可能小命不保啊。”
一名女子忽然闖了進來,笑道:“不如給公子稍微裝扮一下,混在我們當中。”
“讓我裝扮成女子?”劉宸大吃一驚,連忙擺手,“還是不要了罷。”
塗山婧卻咯咯笑了起來,眼睛盯著劉宸。
“聽起來很好玩誒,我也想看看你裝扮成女子之後是什麽樣子。”
劉宸心叫糟糕,一時進退兩難,找不到合適的措辭。
屋內忽然湧進好幾名女子,直接把劉宸押走,強行化裝去了。
劉宸隻能自認倒黴,他本來是想跟著煙雨門過去打聽一下消息,順便摸一摸魔門的底細,這下倒好,把自己的名聲都搭進去了,這事若傳到了混元宗,會被人笑幾年。
他在心中默默祈禱,希望老天保佑,順風順水,不要在那裏暴露了身份才好。
滹市東邊的那片桑樹林,已經有些年代了,因吊死過人,平常很少有人敢去。
然而今天,林中卻很熱鬧,魔門中人已開始往那聚集了。
形餘恨獨自一人在林中走著,他手裏拿著斧和盾,腰上別著一把發光的斷叉。
自從搶到那把發光的斷叉之後,他就偷偷躲了起來,直到今日出來走動,才見到聖門的暗記,所以應約而來。這個地方很好找,他隨便打聽了一下,就走對了地方。
這林中已有人在地上留下了箭頭狀的符號,照著箭頭所指的方向走就行了。
忽然間,樹枝上傳來響動聲,有人正在接近。
刑餘恨在心中冷笑一下,他料想對方是為神器而來的。
藝高膽大的他並不驚慌,依舊信步走著,他倒是想看看,什麽人敢打他的主意。
一道人影從樹上飄落,乍一現身就拜了下去。
“東風血使見過門主。”
來的竟然是韓落石,他此刻是一般江湖人士打扮,並沒有穿著那件血紅色鬥篷。
刑餘恨有些吃驚,指了對方半天,也沒說出句話來。
韓落石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他再次開口了。
“我知道門主一定會生我的氣,但我還是來了,請門主聽我把話說完,到時候要殺要剮悉聽尊便,我絕無半句怨言。”
刑餘恨的心情終於平靜了一些,他冷笑幾聲,將斧輕揚。
“說罷。要是讓我發現你在說謊,小心我把你拍成肉餅。”
韓落石道:“門主麵前,屬下豈敢放肆?自與少主在洛陽分開以後,我就躲了起來,因為我知道劉昭淩的厲害,然而沒過多久,我還是暴露了行藏,被抓住了。”
刑餘恨有些意外,脫口道:“你被抓了?”
韓落石早已編好了一個謊話,當下不假思索地接著往下說。
“抓我的是青龍寨的人。原來那劉昭淩早已與青龍寨打得火熱,他留下一句話給青龍寨,讓他們幫忙搜捕。當我前去洛陽打聽少主消息時,就中了他們的埋伏。”
他感覺到刑餘恨的殺氣正在減弱,當下心中大定。
“我被青龍寨關了好一陣子,所幸劉昭淩一直沒有出現,要不然我這條命早已沒了。直到前不久,我終於找到一個機會,誘殺了看守我的人,從牢裏逃了出來。”
“我當時害怕被門主責罰,又害怕被劉昭淩追殺,所以不敢回血煞門,也不敢在江湖上露麵,就找了個地方過著隱姓埋名的日子。然而就在前些日子,我在無意中聽到了一個驚天秘密,覺得事態嚴重,不得不提醒門主,這才冒死前來相見。”
聽到這裏,刑餘恨都有些感動了,他也被勾起了好奇心,所以靜靜聽著。
韓落石指著那把斷叉,語聲有些激動。
“門主,這是個害人的東西,江湖上出現了所謂的神器,那根本是個陰謀,是道門的陰謀,其目的是把聖門九派引誘到一個險地去送命,這份用心不可謂不毒啊。”
刑餘恨十分震驚,慍怒道:“這是道門弄出來的事情?”
韓落石點了點頭,還露出一副回憶的樣子,表情很到位。
“有一天,我無意中發現了道門的暗記,跟蹤下去,就聽到了這個秘密。”
刑餘恨有些動容了,他怔怔地瞧著遠處,半天說不出話來。
韓落石察言觀色,知道是時候展開感情攻勢了,他竟然擠出幾滴眼淚。
“我本來打算就那麽隱居一輩子算了,可是每當想起門主對我的器重,我這心裏就不是個滋味,煎熬幾日,我終於下了決心見你。我的話說完了,門主殺了我罷。”
刑餘恨把目光移到韓落石身上,輕輕將他扶起。
韓落石的這一場戲演得太逼真了,刑餘恨已完全入彀。
刑餘恨道:“我念你知錯能改,又為我報訊,死罪就免了罷,暫時留下聽用。”
韓落石怔了半晌,忽然痛哭流涕。
“謝門主不殺之恩,屬下願為門主效犬馬之勞,萬死不辭。”
刑餘恨拍拍他肩膀:“走,跟我前去參加聖門的聚會,咱們先看看情況再說。”
韓落石唯唯諾諾地跟在後頭,臉上露出一絲詭秘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