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川他們一路招搖,再也沒有遇到任何麻煩,大家很快到了滹市附近。
認清方向之後,他們繞道而行,並不入市,因為那裏根本住不下這麽多人,分開了住又有諸多不便,容易被敵人鑽空子,他們畢竟帶了三把神器,且已名聲在外。
大家往滹池邊上走去,找到一個寬敞而隱蔽之地,搭了一些營帳。
到了晚上,大家早早地睡了,三家都有抽調人手出來,負責周圍的崗哨。
白玉川獨自一人躺在帳內,正回想著最近發生的有趣事情,有些自我陶醉。
忽然間,他感覺自己暴露在一雙眼睛之下,那種感覺很奇怪,且轉瞬即逝,但他真實感受到了。他心中一驚,附近有高手出現,自己所在的位置已經被對方發現了。
這是絕對的高手!武學境界和自己相比,隻高不低。
目前來說,對方並無惡意,否則事情就不是這樣了。
白玉川抱起秦箏,鑽出營帳。他見到了一道熟悉的背影,對方就站在數丈之外。
那人也不說話,向白玉川招了招手,徑自去了,這裏的崗哨對他完全沒用。
白玉川快步追去,他很快又見到了那道背影,對方在等他。
二人一前一後地在林中飛掠,行了幾裏地,來到一個沒有人跡的地方。
白玉川始終與對方保持著數丈的距離,對他來說,這是一個安全距離。
那人忽然轉過身來,沉聲道:“小幻,對我戒心這麽重了嗎?”
原來他就是巴老師。
白玉川躬身道:“主公說笑了,我對主公隻有敬畏之心。”
“哦?”巴老師麵露微笑,“那麽‘敬’多一點,還是‘畏’多一點?”
白玉川哂道:“主公有話就請直說罷。”
巴老師的目光忽然有些冰冷,語氣也有些嚴厲。
“我聽小絕說,你最近的架子越來越大了,她都聯絡不上你了。”
白玉川哈哈笑了起來。
“大姐那個人嘛,有時候說話太不中聽,我都懶得理她了。”
巴老師亦笑:“原來是這樣啊。聽說你已正式做了教主,真是恭喜你了。”
“小幻能有今日之地位,那都是主公大力支持,此恩此德沒齒難忘。”
“難得你還記得我這個主公的好,我還以為你翅膀硬了,就忘了家了。”
“主公又說笑了,通天樓永遠是我最溫暖的家。”
“那好,你現在就跟我回家。”
白玉川臉色一變,旋即又鎮定下來,目光已開始戒備。
“通天樓我是回不去了,隻能在心中懷念一下,因為天音教更需要我。再說了,我喜歡自由自在,通天樓雖好,但也困住了我的自由,待久了我會悶得慌。”
巴老師的目光忽然變得如刀子一般,一股殺氣自他身上散發出來。
“你這算是要和我分家了嗎?”
白玉川絲毫不懼,迎向對方的目光。
“小幻想活出自己的樣子,希望主公成全,主公的這份恩德小幻會一直銘記。”
巴老師沉吟片刻,道:“什麽時候有這想法的?”
白玉川目光閃爍,似笑非笑。
“打一開始,我就沒打算一輩子都活在主公的陰影之下,我做了這麽多,那是為了實現自己的夢想,我需要自由,我需要快樂,我不希望任何人管著我。”
他頓了頓,麵帶戲謔:“好不容易擺脫了祁開雲的束縛,如果還是被你左右,那我做這麽多還有什麽意義?我還不如老老實實地待在天音教做我的壇主。”
巴老師大笑起來,搖頭歎道:“原來我一開始就錯看了你。”
“主公,現在你該明白了罷?如果讓我失去自由,那還不如讓我死了算了。”
“你這是在威脅我?”
“我隻是稱述事實,主公這麽聰明的人,難道分不清是非嗎?”
“你一定要這麽做?”
白玉川把心一橫:“這對大家來說,是一種最好的結果,我可以活得好好的,主公也可以成為天音教的朋友,有什麽事情大家商量著辦,總好過鬥個你死我活的。”
巴老師喝道:“好膽!那我看看你有沒有這個實力。”他倏地縱了出去。
白玉川早就做好了翻臉的準備,當下彈出兩道天音,一道飛往巴老師,另一道飛往身後的樹枝上,幾乎在同時,他用銀梭針借力,往一旁倏地退去。
樹枝上落下一人,是聖火娘娘,她一臉怒容地瞧著白玉川,追了過去。
巴老師躲開剛才的天音,去速不減,翻手射出一道金光。
“小絕,這事我自己處理,你不要插手。”
白玉川是個謹慎的人,閃身避往一旁,不過如此一來,就被對方拉近了距離。
聖火娘娘聽得巴老師吩咐,便停在了原地,靜靜地看著二人追打。
白玉川並沒有逃命一般往一個方向而去,他把那附近一片樹林當作了一個戰場,他知道若不拿出點本事來,對方是不肯輕易放手的,這次必須和對方做一個了斷。
二人就在那一片樹林中來回縱躍,互有攻守,一時沒有分出高下。
白玉川用毒音與對方耗了一陣,知道時機也差不多了,便盤腿坐了下去。
他坐下的目的是為了雙手控弦,發出連續而密集的音波。
一陣激烈的箏音響徹夜空,他周身數丈之內,都已被音波填滿。
巴老師驚呼了一聲,似乎有些意外,當下雙掌連揮,舞出一片金光。
眼見對方一掌拍到,白玉川離地而起,還了一道天音。
拉開一段距離之後,白玉川又盤腿而坐,將周身填滿了音波,以限製對方行動。
隻要對方猛然發力,窮追上來,他就離地而起,也不至於被對方黏住。
漸漸地,白玉川已把這套戰術玩得純屬,整個人越發顯得輕鬆寫意了。
“主公收手罷,我早在天音教總壇留下一封密信,如果我有什麽不測,密信就會被人打開,到時候你在天音教所下的工夫全都白費,你還會多出天音教這個敵人。”
一旁的聖火娘娘大喝道:“呸!主公待你不薄,你就是這麽對待主公的?”
白玉川笑道:“這樣不是挺好玩的嗎?”
聖火娘娘罵道:“你真是一條白眼狼!”
巴老師忽然停手,仰天大笑起來:“小幻,你真的這麽愛玩?”
白玉川不明其意,退了幾步:“我的性子,主公還不知道嗎?”
巴老師道:“你要真是這麽愛玩,那我今晚就來對了。”
白玉川一臉懵。
巴老師話鋒一轉:“眼下就有個機會,可以讓你玩個夠,不知道你敢不敢玩?”
白玉川哂道:“主公今晚找我,就是為了這事?”
巴老師一本正經地道:“要不然呢?你以為我很閑嗎?”
白玉川摸著胸口笑了起來:“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主公是來找我算賬的。”
聖火娘娘嗆話道:“主公剛才要是真想取你性命,你九條命都不夠用啊。”
“那是,那是。”白玉川連忙賠笑,哄對方二人開心。
人家對他剛才提出的條件,閉口不提了,那就等於默認了,他自然要示人以好。
巴老師已換上一副親切的麵孔,感慨道:“我聽人說,你今天把寒夫人擊退了,本來我還不信,現在真的信了,原來七位公子當中,天賦最高的是小幻你啊。”
白玉川淡淡道:“主公說笑了,我隻是比別人勤奮一點點而已。”
巴老師露出一個高深莫測的笑容。
“經過剛才一試,我深信你的能力,明天的九派大會上,你放開手腳玩便是。”
白玉川十分驚訝:“怎麽?九派要聚會?我一點消息都沒收到啊。”
巴老師道:“明天一早,你就會收到九黎門發出的消息。”
“九黎門?誰給他們這麽大的權力啊?”
“權力沒人給,麵子總歸要給,闞家畢竟是九派之首。”
“寒夫人想玩什麽花樣?”
巴老師笑道:“還不是因為白天在你這丟了麵子,想召集九派選出新的聖主。”
白玉川輕蔑地笑了笑,道:“此一時彼一時也,如今的九黎門,在實力上已壓不住其他各派了,可憐她還活在曾經的夢裏,刑餘恨,羅師煌,哪個不想當聖主啊?”
巴老師道:“她把希望都寄托在九黎門的麵子上。”
白玉川謔道:“她不會傻得以為當了聖主,就可以把我的神器都拿去罷?”
“哈哈……她就是這麽想的。”巴老師忍不住大笑起來。
白玉川脫口道:“真是婦人之見。”
他瞧了聖火娘娘一眼,打趣道:“不是說你啊。”
如果眼神可以殺人,聖火娘娘已把白玉川殺了幾次了。
白玉川的心情忽然出奇的好。
“主公想讓我怎麽玩?”
巴老師道:“很簡單,你不要給她麵子,並提出以比武來決定聖主的歸屬。”
“哈哈……有點意思。不過我很納悶,主公這麽做的目的何在?”
白玉川此刻已完全是一副賊頭賊腦的樣子。
聖火娘娘又拿話嗆他。
“你都做教主了,主公不得弄個聖主當當啊?”
白玉川恍然大悟,一拍腦門道:“那是,那是。小幻一定全力幫忙。”
他說著已壞笑起來。
聖火娘娘道:“算你有點良心。”
巴老師麵容和藹,目光瞧著白玉川。
“至於具體怎麽做,到時候自己臨場發揮罷,我相信你是個聰明人。”
白玉川哂道:“謝主公讚賞,小幻一定陪他們好好玩玩。”
二人開懷大笑起來。
巴老師似乎放下了心中一件大事,緩緩離去。
“我先走了,你和小絕多親近親近,別把關係弄得那麽僵。”
白玉川道一聲:“主公慢走。”臉上滿是笑容。
他在心底還是有些害怕巴老師的,一聽對方要離去了,真是求之不得。
巴老師走後,白玉川心中一輕,露出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
“大姐,有空常去天音教坐坐啊,我給你介紹幾位江南的美男子。”
“滾!誰稀罕那些臭男人。我跟你沒什麽好說的,告辭。”
“大姐且慢,我這裏還有幾句肺腑之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有屁快放。”
“還記得上次那個羊皮箱子罷?”
“怎麽不記得?是你把箱子弄丟了,裏麵的月神珠也跟著失蹤,你卻厚著臉皮說自己根本沒碰過那箱子,是我把盜賊引過來的,咱倆的關係不就是這麽鬧僵的嗎?”
“我不是想和你重提恩怨,你有想過主公為何要把箱子送到我那裏去嗎?”
“你究竟想說什麽?”
“我是想說,主公對你不放心啊,他不想把兩顆神珠都放在你眼皮底下。”
如果劉宸在這,他一定非常震驚,對方所提到的羊皮箱子,就是被他拿去了,藏在越女廟前麵的那顆參天古樹上。他後來跟祁妙菱取箱子時,還說起當時的情形,並信口開河地懷疑白玉川就是在那裏接收箱子的人。
沒想到真被他說中了,他那張嘴也真夠毒的,都達到一語成讖的境界了。
聖火娘娘的心中起了一陣波瀾,不過她沒有表露出來。
她一臉嫌棄的樣子,喝道:“你可真不讓人省心啊,虧得主公剛剛還誇你。”
“誒……”白玉川連連擺手,“可別傻得再去主公那裏告狀了啊,剛才的話我一句都不會承認的,說不定還能反咬你一口。”
他忽又笑了笑:“跟你說這些,我是真把你當大姐啊。以後做事的時候,你自己多琢磨琢磨,別光想著主公,也給自己留條後路。希望咱們以後合作愉快,告辭。”
話一說完,他便揚長而去,獨留聖火娘娘呆站在原地。
滹池邊上的那一片營帳附近,忽然閃現出一道人影,對方的身法很奇怪,行動起來似乎搖搖晃晃的,隨時會摔倒,但就是那麽一個人,卻偏偏能避開崗哨的耳目。
“不好啦,有人來偷神器。”那人忽然大叫一聲,躲到了一棵樹上。
這麽一來,所有人都驚醒了,紛紛鑽出營帳,四下尋找敵人的影子。
唯獨有那麽幾人,不是鑽出營帳,而是往一處營帳鑽了進去。
躲在樹上的那名不速之客居高臨下,瞧得清楚,他迅即現身,往那處營帳掠去。
有人大罵起來:“誰他娘的在這亂叫啊,偷神器的在哪呢?”
“哈哈……不就在這嘍。”說話的是那名不速之客。
有人已認出他來,大叫道:“不好,是那個愛搗亂的‘睡不飽’來了。”
來者正是人稱“睡不飽”的張沐煙,也有尊稱他為“大睡俠”的。
剛才那幾人急急往營帳裏鑽去,無疑已暴露了神器的匿藏之地,張沐煙等的就是這個結果,他伸出一掌遙遙掃了兩下,那附近幾座營帳登時被掌風卷上了半空。
守護神器的那幾人登時暴露在張沐煙的眼皮底下,他們用身體擋住一個盒子,緊張地瞧著周圍。張沐煙大笑一聲,撲了過去,歪歪扭扭地在他們當中擠了一陣。
“不好,神器呢?”有人驚叫了一聲。
他們隻覺眼前一花,裝著神器的盒子已不翼而飛了,當真邪門得緊。
張沐煙已到了數丈開外,那盒子就在他的手中。
他把盒蓋抽開一瞧,登時驚呼出聲,那一陣光芒把他眼睛都照花了。
“沒想到我老人家的「夢遊魂交手」還有順手牽羊的妙用。”
他大笑一聲,縱身而去。
“惡賊休走。”當空突然飛起一把闊斧,往張沐煙後背劈至。
張沐煙抬手一拍,正中那斧,令其變了軌跡,砍在一根樹幹上。
周圍躍起好幾道身影,齊往張沐煙圍攻,原來火蓮教和血煞門的高手都住在這附近的營帳以守護神器。張沐煙雙掌一動,四下立刻起了一陣狂風,把營帳卷到半空。
大家的視線登時受阻,氣得將營帳撕爛,定睛瞧時,哪還有張沐煙的身影?
“在那邊。”有人大叫了一聲。
張沐煙已跳出眾人的包圍。一眾高手便即追去,四麵圍堵。
張沐煙眼見對方人多勢眾,一時難以脫身,便往滹市逃去。
那裏人多眼雜,環境也複雜,應該更容易脫身。
一行人便叫嚷著往滹市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