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夫人那一聲大叫,實在太過刺耳了,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聽得清楚。
各人不自覺的往那邊瞥了一眼,當見到寒夫人的絕世容顏之後,瞬間呆住了,有的人打鬥太過激烈,沒能立刻停下,但交戰雙方的動作已放慢了幾倍,如同在戲耍。
那場麵真有些滑稽,本來是一場惡鬥,一下子就成了藝術表演。
寒中離就在寒夫人的身旁,他驚喜地叫了聲:“小妹。”
寒夫人略一點頭,並沒有正眼看他,好似在嫌棄他給寒家丟臉了。
不遠處,有一名年輕公子正快步而來,是闞洪鈺,在他的身後,還有數十人,那都是九黎門的人。看來他們也是剛到,寒夫人為了救人,這才先一步到了這邊。
白玉川見了這對母子就有些頭大,尤其是看到闞洪鈺出現時,眉頭都皺了一下。
“娘,幹嘛走這麽急?也不等等我。”
闞洪鈺的舉止像個沒長大的孩子,當他看見白玉川的刹那,眼睛都直了。
在場的人都驚醒過來,闞洪鈺的那一聲“娘”,就像給了他們一盆冷水。
天音教眾人的目光都往白玉川瞧來,後者打個手勢,命大家退下。
寒夫人終於又開口了,她的語氣冷得可怕。
“白玉川,你下手真夠狠的啊,我要是不來,你還敢把人都殺了?”
白玉川仰天大笑,而後回敬了對方一道淩厲的目光。
“夫人說笑了,我隻是為了自保,他們兩家欺負我一家,你難道沒看到嗎?”
寒夫人低聲問道:“這究竟怎麽回事?”
寒中離悄聲道:“白玉川得了三件神器。”
這話被闞洪鈺聽到了,他登時脫口驚呼:“三件神器!”
他一雙眼睛賊溜溜地轉了轉,咧嘴笑了起來。
“娘,原來神器都被天音教搶去了啊,害我們一陣好找,快去問他們要一件。”
林中忽然傳來一聲大笑:“這有神器嗎?那我得過來好好瞧瞧了。”
大家都往那邊瞧去,見到了一大群人,對方的服飾白中襯著鮮紅,十分顯眼,是火蓮教的人,白玉川認得那為首之人正是副教主羅師煙,剛才出聲發笑的就是他。
白玉川見寒夫人現身,本有些顧忌,就怕她和玄陰教一個鼻孔出氣,如今火蓮教的人一到,那就有好戲看了,隻要自己把火蓮教的人拉攏過來,寒夫人不足為慮。
白玉川哈哈大笑,朝那邊抱拳一禮。
“羅教主別來無恙。想看神器那還不容易,我送你一把就是。”
他很了解羅師煙,為了讓對方開心,連頭銜前的那個“副”字都抹去了。
羅師煙果然心情極佳,大笑著往白玉川走去,抱拳還禮。
“白教主不但年輕有為,還善解人意,不愧是我聖門當中百年不遇的人才,天音教一天比一天輝煌,我是一點都不奇怪啊,見到白教主的風采之後就全明白了。”
白玉川笑得更大聲了,迎過去幾步:“羅教主過獎了,火蓮教在你老人家的打理下,那才叫一個輝煌,真正的如日中天啊,在這方麵,我還得多向你學習才是。”
羅師煙的眼睛已眯成了一道縫。
“也就是瞎忙碌,功勞沒有,苦勞倒是有一點,特別是最近了,我大哥練功時出了點岔子,有些瘋瘋癲癲的,整日難見人影,教內重擔都壓在我一個人身上了。”
“師煌前輩的事我略有所聞。”白玉川忽然朝對方伸出了一個大拇指,“師煙前輩你獨挑大梁,還能讓火蓮教風生水起,當真不簡單,實在不容易,佩服佩服!”
“哈哈……你我彼此彼此,都不容易。”羅師煙已樂壞了。
兩人正在互捧,林中又是一聲大笑,走出一群人來。
“白教主越發大方了,聽說你在這送東西,不知道我血煞門有沒有份啊?”
笑著出聲的是刑藏鋒,一名挺著大肚的人與他並肩而行,正是公羊西仲。
白玉川發現這裏已越來越好玩了,如果把血煞門爭取過來,可壓寒夫人一頭。
“巧得很,神器有三把,正好被刑公子和公羊兄趕上了,緣分呐。”
公羊西仲抱拳,大笑起來。
“白教主可真夠意思,你可是聖門九派當中最慷慨的人啊。”
白玉川亦笑,還禮道:“同是聖門中人,公羊兄不必客氣。”
公羊西仲和刑藏鋒相視而笑,心情大好。
闞洪鈺忽然大叫道:“憑什麽把神器都給了別人啊?九黎門先來的。”
白玉川瞧了對方一眼,臉上滿是戲謔的味道。
“你們是先來的,可是沒問我啊,誰知道你們要不要?”
張步搶口道:“白玉川,別在這裏賣弄口舌了,我看你是故意與我們九黎、玄陰、七絕三家過不去,我和寒教主早就問過你,也沒見你把神器給我們啊。”
他的雙腿剛中了白玉川的天音,此刻走起路來還有些瘸。
一名錦衣使登時罵道:“死瘸子,那是因為你們兩個老東西不懂禮數。見了白教主竟敢大呼小叫的,自然要吃癟的,沒把你們打得滿地找牙就算好的了。”
張步忍著怒氣,走到寒夫人身旁,道聲:“見過夫人。”
寒夫人冷冷瞧了張步一眼,算是回應,她似乎有些看不上對方。
張步依然貼著臉道:“他白玉川著實可惡啊,看不起我們不要緊,連夫人也不放在眼裏,真是太過分了。九黎門一直都是咱們九派的統帥,而夫人又是九黎門的當家人,這麽對待夫人,我第一個看不下去了,哪怕豁出性命不要,也要向他討一個說法。”
寒夫人聽到“九黎門的當家人”幾個字,臉上不自覺地露出了一絲笑容。
張步一直注意著對方的臉色,他知道剛才那番話奏效了,當下趁熱打鐵。
他借著夫人的虎威,喝道:“白玉川,不管怎麽說,你得給夫人留一把神器。”
公羊西仲首先不高興了,便即大叫了一聲。
“九黎門又怎樣?別說是寒夫人,闞鬆南來了也得講個先來後到。”
血煞門是最後一個分到神器的,所以他最著急,趕緊拿話堵人家嘴。
張步著實狡猾,他隻索要一把神器,表麵上是在為夫人出頭,實際上已包藏禍心,試想一下,三把神器都分好了,以白玉川的脾氣,是不會改口的,火蓮教和血煞門也不會讓步,如此一來,事情一定會鬧翻,到時候就是三家打三家的局麵。
他自己知道自己的斤兩,隻有把寒夫人拖下水,才有機會得到神器。
他對寒夫人的武功太有信心了,放眼整個聖門,敢與夫人叫板的,也沒幾個。
白玉川何等精明,他對張步的心思早已看透,卻不道破。
寒夫人之前拜訪天音教的時候,祁開雲都吃過她的虧,白玉川也沒少被她刁難,現如今他的毒音之術日漸純熟了,早就想找她試試威力,一雪前恥了。
寒夫人是大家心中公認的高手,若能與之一戰,他的毒音或許能更進一步。
若能壓寒夫人一頭,以後誰還敢小瞧他?絕對的揚眉吐氣。
他以一個晚輩的身份,即便是與寒夫人打個平手,那也足以震驚九派。
寒夫人總算把這裏的事情弄明白了,白玉川的狂傲讓她心裏很不是滋味,以她的脾氣那是絕對不能容忍的,即便沒有張步的煽風點火,她也要找機會治一治白玉川。
她忽然輕蔑地冷笑了一聲,目光瞧向火蓮教和血煞門眾人。
“白玉川有沒有三把神器還很難說,你們有誰看到過啊?他這麽做說不定隻是為了給自己找兩個俯首帖耳的保鏢,可笑的是……有人已迫不及待地把臉貼過去了。”
這一番話果然在火蓮教和血煞門當中引起了一陣波瀾。
白玉川卻大笑了起來。
“夫人不用枉費心機地給我落進下石了,我就讓你開開眼界。”
聽他這麽一說,在場之人都把眼睛瞪大了,看來誰都想見見那稀奇玩意啊。
白玉川在眾目睽睽之下走到那頂肩輿旁,伸手往下麵一抽,取出一個盒子。
他將盒蓋抽開,一片奪目的光芒便即散發出來。
“可要看緊了,其中兩把可是你們的。”
他把盒子展示給羅師煙和刑藏鋒他們看。
寒夫人忽然大笑一聲:“你們看得住嗎?”見到光芒的一刻,她便動身了。
公羊西仲離她最近,被迫出手,喝道:“老妖婆夠囂張的啊,吃我一斧。”
寒夫人大怒,袖內卷出一陣陰風,一爪落向公羊西仲的頭頂,她最痛恨人家叫她老妖婆,此刻已動了殺機。女人都愛美,寒夫人也不例外,但是她在修練玄陰絕命爪時偏偏出了點差錯,以至於真氣運行時血液會淤積,一旦與人交戰就會膚色發紫。
公羊西仲被對方的陰風一吹,登時打了個寒顫,那一斧便慢了少許。
他暗歎一聲老妖婆厲害,幹脆將錯就錯,把斧一轉,劃向對方手腕。
寒夫人冷笑一聲,五指往斧上一撥,借力之後輕飄飄轉身,一爪落往對方肩頭。
公羊西仲大驚,肩膀一沉,將斧往後飛甩。
寒夫人把手一縮,彈出一道陰風,正中公羊西仲腰上,後者登時牙關直響。
她欲追出之時,空中紅霧一片,是兩名血使出手了,上來就用了悲魔血光。
與寒夫人這種高手過招,哪能藏私?必須無所不用其極。
寒夫人的身法慢了少許,公羊西仲勉強喘了一口氣。
刑藏鋒舉著盾撞了過去,與兩位血使來了個遠近配合。
寒夫人回頭與三人鬥了幾招,一時不能取勝,心中憋了一股怒火。
偏在這時,白玉川又氣了她一句:“夫人敢否與我單打獨鬥一場?”
他說著退了丈餘,將裝著神器的盒子拋給金鼓陣之內的教眾們保管。
寒夫人被徹底激怒了,厲嘯一聲,追著白玉川而去:“這可是你說的。”
血煞門幾人鬆了口氣,暗讚白玉川硬氣。
“跟我去搶神器。”闞洪鈺猛然大叫一聲,帶著九黎門眾人撲往前方。
刑藏鋒喝道:“擋住他們。”
血煞門的弟子都在附近,當下把對方去路堵住,在金鼓陣前麵與對方大戰起來。
公羊西仲迎戰闞洪鈺,二人交戰幾個回合不分勝負。
公羊西仲忽然大叫了一聲:“羅教主,你的神器不要了嗎?還愣著幹嘛!”
羅師煙幹笑一聲,被迫加入戰鬥,他一動手,很快就遭到了九黎門弟子的圍攻。
與羅師煙同來的還有木然,不過他這人向來低調,剛才一直隱藏在自己人當中,此刻見羅師煙與九黎門弟子動上了手,這才帶著大家往那邊支援。
張步心中大喜,他要的就是這個結果,當下振臂一呼。
“大家去幫九黎門。”
七絕教眾人齊往那邊殺去。
事情到了這一步,寒中離哪能獨善其身?他指著前方道:“給我殺!”
一時間,林中刀光劍影,殺聲震天。
白玉川把寒夫人引開一段距離之後,便可以放開手腳施展毒音了,他已準備好與寒夫人正麵對抗,所以他盤腿坐了下去,雙手彈出一陣激烈的箏音,如暴雨掃江。
這是天音十八劫當中最厲害的殺劫——撥弄乾坤,他一上來就用此狠招,那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因為此招一出,可以強大到令人無法躲避,隻能選擇硬抗到底。
如此一來,他的毒氣一定能夠趁虛而入,搶得先手。
他深知寒夫人的底細,與她比身法和出招速度,那是自尋煩惱,一旦被黏上,恐怕連發出天音的機會都沒有,所以他幹脆坐著不動,以天音的遠程優勢尋找戰機。
那邊正在打鬥的人聽得這一陣激烈的箏聲,漸漸停下了動作,都往這邊瞧來。
寒夫人的衣袍正在左右擺動,她前進的速度已慢了下來。
那情形有些詭異,都把場外的眾人給看傻了。
事實證明,白玉川的想法是對的,寒夫人的優勢在於身法靈動,招式淩厲,唯一的不足就是防守薄弱,在這一殺劫當中,她的優勢絲毫發揮不出來,獨留一身弱點。
寒夫人猛然發出一聲尖叫,她雙爪接連舞動,像是在撕碎周身的什麽東西。
她往前掙紮了一下,躍出好一段距離,用指彈出一道陰風。
白玉川便即躍走,寒夫人追了過去。
寒夫人的動作明顯沒有剛開始那麽利索了,應該是中了一定的毒。
白玉川瞧得清楚明白,當下心中大定,不斷發出天音,與對方遊鬥。
兩道人影在樹林中穿來穿去,寒夫人的雙爪始終沒有碰上白玉川的衣裳,不過白玉川略微處於下風,因為他根本不敢停下來與對方交戰,所處境地更加危險一些。
六派中人已沒有心思打鬥,自覺地分成兩片,圍著寒夫人和白玉川觀戰。
這可是一場精彩絕倫的決鬥,各人都不想錯過。
白玉川在等待機會,等到寒夫人中毒更深的時候,他就可以全麵反擊了。
寒夫人越打越驚,心中的怒氣也越來越大,她發瘋似的發起一陣快攻。
白玉川突然射出幾枚銀梭針,在遠處一根樹枝上借力之後,去勢極快。
寒夫人不明就裏,以為對方被自己的快攻打怕了,怒氣衝衝地疾追過去。
白玉川數指連動,布下一個八聲梨落的殺劫,八道天音五快三慢,形成一個牢籠,他這一次還耍了點心眼,將這八聲反過來用,三道慢的在前,五道快的在後。
三道慢音綿到了極致,慢到不能再慢,像是三道障礙,除非人家自己撞上去,否則很難打到人。這是他臨時想出來的變化,至於效果如何,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八聲梨落。”他還故意說出招式名稱,讓對方猜疑。
因為寒夫人與祁開雲數次交手,知道這八聲梨落的底細,白玉川這才變招。
寒夫人感應到三道天音的氣機之後,第一反應就是對方想阻止自己追擊。
聽得白玉川那聲吟唱,她以為對方在嚇唬人,那根本就不是八聲梨落。
原本的八聲梨落是八音同出,在行進的過程中漸漸分出先後。
她現在感應到三道慢音就在近前了,另外五道快音根本不見蹤影。
這不是騙人是什麽?
所以她不避不讓,直追過去,免得被對方拉遠距離。目前的距離可是她費盡工夫爭取到的,一旦被對方逃得遠了,天音的遠程優勢又會顯現出來,讓她陷入被動。
就在她自以為看透了對方的時候,五道天音突然出現了,刹那間越過了三道慢音,先一步打中了她,受此拖累,她連後麵的三道慢音都沒有躲過,挨了八道天音。
她發出一陣痛苦的悶哼,不過她的身子卻沒有停下來,還一縱而去。
白玉川大吃一驚,寒夫人的實力果真嚇人,難道她一瞬間就將所中的八道天音全都化解了?他剛才為了施展那一複雜的招式,腳下慢了些,眼看就要被對方撲中。
情急中他已來不及發出音波阻截,當下射出幾枚銀梭針,倏地滑出丈餘。
寒夫人一爪落空,身形頓了頓,沒有再次追擊,麵部表情有些痛苦,她剛才似乎在賭氣搶攻,她很可能在沒有完全化解掉體內的天音時,就急著往白玉川撲去了。
白玉川心道天助我也,當下手壓三弦,出一記重擊。
“三弦定音。”
隨著一聲吟唱,一道極強的天音正中寒夫人身體,她往後退了七步方才站穩。
白玉川知道對方已受了傷,是什麽程度就不清楚了。
他不敢過去,寒夫人的玄陰絕命爪可不是鬧著玩的,離她越近,危險越大。
寒夫人一言不發,忽然轉身走了。
在場之人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可一世的寒夫人竟然就這樣走了?
“娘,就這麽算了嗎?你怎麽又不等我……”闞洪鈺連忙追了過去。
站在寒夫人那一邊的人甚覺無趣,默默離開。
大家都不敢去問誰勝誰負,寒夫人的脾氣他們是知道的。
天音教的人首先發出一陣歡呼,餘者也都慢慢從震驚中緩過神來。
白玉川大笑一聲,在眾人崇敬的眼神中,信步往自己的肩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