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著走著,耳中傳來一陣讀書聲,其音宏大,勢如潮水。
不但如此,那聲音還有一種此起彼伏的感覺,怕是有成百上千的人在誦讀。
劉宸心中一驚,莫不是到了太學府?
前麵已沒有路了,公輸盼在牆上摸了摸,找到一道暗門,輕輕推了一下。
這道暗門不是很厚,比之剛才的那一道,要輕很多,幾乎沒有發出什麽聲響就被她輕鬆推開了,一道星光照了進來,大家都聞到了一股潮濕而略帶腐臭的味道。
原來此門開在一條溝渠的堤岸下,周圍有許多槐樹遮蔽,十分隱秘。
隨著門被打開,讀書聲一下子大了起來,劉宸一瞧周圍,不由驚呼出聲。
“還真到了太學府,前麵這條溝渠我認得,當年和來歙查案時到過附近。”
陸乘風道:“你在查天祿閣那件案子的時候來過?”
劉宸點了點頭,道:“案發當晚,有名可疑之人逃入太學府之後就如石沉大海,再也沒了蹤跡,來歙都查不出結果,而經我一查之後,兩人都懷疑那附近有秘道。”
公輸盼伸著腦袋往外麵瞧了瞧。
“這裏與太學府隻有一牆一水之隔,算是很近了,我們從密道內逃到這裏,也沒走多遠的路,算起來……王臨所走的那個出口就在附近,倒是有可能在太學府內。”
墨閑有些納悶,忍不住問了一句:“王家修一條通往太學府的密道幹嘛?”
劉宸一聲嗟歎,侃侃而談。
“王莽真是老謀深算,這一招可謂歹毒,密道可能是他做安漢公的時候修建的,他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監視太學府,發現於己不利的人,大可抓入密道威逼利誘。”
墨閑先驚後笑,道:“好罷,這個理由倒是解釋得通。”
劉宸的臉上露著一絲謔笑。
“這條溝渠可通漕渠和灞水,再由渭水入河水,隻要有一條小船,你想去哪都行,王莽肯定是看上了此處的便利,所以就把自己的寶藏囤積在此,他可能想著,如果哪天自己在京城待不下去了,就從水路偷偷把財寶運走,繼續過那帝王一樣的日子。”
公輸盼急道:“如果是這樣,那我們還不如每人先拿一點走。”
劉宸哂道:“那應該是王莽年輕時的想法,現如今,他已老得吃不下幾兩飯了,哪還有精力動這心思?我估摸著啊,他已將這些財寶當作他將來的陪葬品了。”
公輸盼一臉壞笑:“如此甚好,等皇帝死了,咱就來摸金。”
本來大家都是一副喜笑顏開的模樣,劉宸卻忽然麵帶幾分憂愁。
“我想起了一個人,在離開京城之前,我得回去和人家打個招呼。”
墨閑哂道:“難怪你在來家待不住,原來京城裏還有別的朋友啊。”
劉宸想起那位姐姐之後,心中越發焦急,恨不得立刻前去,將王臨的事告訴她。王臨隻是通天樓的一顆棋子,不管他的弑君行動能否成功,都不會給她帶來好處。
他不知道自己能為她做些什麽,但至少要把消息告訴她,讓她有個準備。
他甚至想到要勸說她的家族盡早離開京城,因為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京城的險惡。
一切等見到她再說罷,光是自己一個人在這裏空想也沒有什麽用。
陸乘風見劉宸的臉上陰晴不定,默默發呆,像中了邪一樣,不禁問了一句。
“昭淩,事情很嚴重嗎?”
劉宸這才驚醒,臉上有些微紅,好在星光黯淡,沒人看得出來。
“沒關係,一點私事而已,我自己能料理清楚。”
陸乘風這才放下心來。
“沒什麽難處就好。我急著趕回無極宮,把通天樓的情況告訴兩位真人。”
話一說完,他的人忽然就消失了。
墨閑發現劉宸有些心不在焉,知道他急著去見朋友,便趕緊道別:“師叔,我先回千機穀,重新打造一個‘不工’寶盒,你忙完京城裏的事,記得去找我。”
公輸盼瞪著兩個大眼,搶口道:“誰同意你去千機穀了?”
墨閑怔怔道:“千機穀遭了大難,正待重建,難道不需要苦力嗎?”
公輸盼漸露笑容,旋即道:“那倒也是,本穀主正式批準你了。”
劉宸聽得啞然失笑,心道這兩人一個蠻橫一個乖巧,倒真是一對活寶。
“好好鑽研你的機關術,多造幾個‘黑鳥’,等我得空就來提貨。”
墨閑一陣壞笑:“下次去哪玩?”
“通天樓老巢敢不敢去?”
“隻要你找得到,我就敢去。”
“一言為定,就此別過。”劉宸說著,轉身走下石階。
墨閑哂道:“師叔你往哪走?”
“我那朋友就住在王家,沿著寶藏庫走,最方便了,還能順便探探路。”
公輸盼嘀咕一句:“你不會想獨吞寶藏罷?”
“那麽多東西,給我也沒地方放啊。”劉宸頭也不回地快步而去。
公輸盼咧嘴一笑,這才放心地走了出去,把門關好。
劉宸放出一身藍光照路,回到了那處簡陋的小屋,推開暗門,進入藏寶庫。
把門關上之後絲毫看不出破綻,他這才放下心來。
他隨便掃了幾眼,發現這藏寶庫是個天然洞窟,應該也是曾經的暗河形成的。
地上的積灰很厚,並留有許多腳印,應該有人定期巡查這裏,不過就連最近的腳印都有一層積灰了,應該很久沒人來過。
這似乎應了劉宸那句話,皇帝已將這裏的財寶當作自己的陪葬品。
既如此,這裏麵絕對不會有人,他劉宸可以大搖大擺地走了。以皇帝的多疑,絕不會留人看守,哪怕搬運財寶過來的人,回去之後估計就會被皇帝殺掉。
他再無顧慮,一路施展輕功而去,幾乎不留下腳印。
過了存放財寶的那片區域,前方的空間開始收縮,與隔壁那條密道如出一轍。
再奔行一陣,前方的道路越來越狹窄,形狀也變得曲折起來,好像是照著特定的方位去的,人工開鑿的痕跡已經十分明顯。由此推測,道路應該快到盡頭了。
終於,前方已沒有路,一條石階出現在眼前,是往上麵去的。
劉宸知道已到了出入口下麵,便在附近找了找,發現一根細繩,猜想著這應該就是機關了。他仔細聽了聽上麵,發現一點動靜都沒有,便放了心,抓住細繩扯了一下。
機關輕響,頭頂現出一絲微弱的燈光,看來摸對法門了。
當他走出洞口之後,發現自己在一張高大的木案下麵,周圍垂著厚布。
既知案下藏有密道,開合洞口的機關肯定少不了,他嚐試著在地上一陣按壓。
手底微微一沉,他觸到了一塊暗格,隨著機關輕響,洞口漸漸關閉了。
他鑽出木案,四下瞧了瞧,這裏像是一座廟宇,因為牆上有很多神像。
走出門之後他才發現,剛才的地方隻是一座偏殿。
眼前是一個合院,他大致走了一圈,看見主殿裏擺了許多靈位,都是王姓。
他嘀咕道:“看來這是王家的宗祠。”
這麽說,自己沒有走錯路,此刻已經到了王家。
上了屋頂,他發現周圍的建築風格十分眼熟,像是到了那位姐姐的住處附近。
四處找了一陣,終於讓他發現了那座小木屋。
他當下飛奔而去,一溜煙地從窗戶裏鑽了進去,見到那滿屋子的書架,他就覺得十分親切,然而這種久違的親切感隻持續了一瞬間,他的心一下子墜入了冰窟。
屋裏躺了一人,是那位姐姐的婢女。他擔心的事終究還是發生了。
他過去一探對方呼吸,所幸她隻是暈過去了,她的額角還在流著血,應該是撞到了書架上。血跡沒有幹,那說明事情剛發生沒多久,他心中燃起一絲希望。
他急忙輸過去一道真氣,將人救醒。當她瞧見眼前人影,嚇得驚叫了一聲。
劉宸連忙將她的口捂住,這時她也瞧清了劉宸的麵容,稍微鎮定了一些。
她把劉宸的手拿開,急急道:“公子快救我家小姐。”
劉宸忙問:“小姐去了哪裏?”
“剛才被宮裏來的一些武將抓走了,說是要帶到王府審問。”
“哪個王府?”
“就是王臨住的地方。”
劉宸登時明白了,他略一沉思,道:“我要把小姐的古琴帶走。”
那婢女本是個冰雪聰明的人,她一聽劉宸這話,便懂了其中的深意,琴都帶走了,那就是說要連人一起帶走了。她二話不說,從裏屋找出一個琴盒,把琴裝好。
劉宸將琴盒掛在胸前,便往外麵衝了出去,他一路狂奔,飛簷走壁。
事情到了這一步,他決定不計後果,要強行救人。
大堂內,劉愔麵色慘淡,眼神淒迷,靜靜地站著。
在她的周圍,侍立著許多高大的武將,那是宮裏的虎賁。
牆壁上到處都是燈光照出來的人影,大量的衛士已將這座屋舍團團包圍。
一名小黃門居中而坐,王涉就侍立在旁,一臉阿諛相。
她對周圍之人視若不見,心情出奇的平靜,似乎在回想著一些過往之事。
“劉愔,你可知罪?”小黃門尖著嗓子猛然喝問了一聲。
她的身子終於動了動,目光也正常了一些。
“陛下已經把我的罪名定好了罷?既如此,請黃門侍人如實告知便是。”
竟然被她猜中陛下的心思,小黃門登時啞口無言,表情挺尷尬的。
王涉便即喝道:“放肆,竟敢這麽對燕侍人說話。”
原來這名小黃門姓燕。
劉愔漠然道:“衛將軍誤會了,我這個人向來不會講話,請不要見怪。”
那小黃門道:“你不但不會講話,還喜歡講一些不該講的話,‘白衣會’之說是你講給統義陽王聽的罷?他本不懂星象,絕不會無緣無故說出這三個字來。”
劉愔心道原來是這事,難怪把宮裏的人都驚動了。
既然事情到了這一步,王臨一定出事了。
她在心中苦笑了一下,難道真是天機不可泄露嗎?自己道破天機的本意是想給王臨提個醒,令他安分守己,沒想到不但於事無補,還把自己牽扯到了是非圈裏。
這件事她必須一力承擔下來,要不然的話,皇帝一定會找上她父親。
“我確實有觀察星象的愛好,純粹打發時間而已,不想卻被王爺聽去了。”
她把事情的緣由盡量說得輕巧,也把事情的責任攬了下來,可謂用心良苦。
王涉冷笑一聲:“這麽說,陛下沒有冤枉你。”
劉愔道:“你們今次來這,如果是因為這件事,我無話可說,甘願領罪。”
小黃門道:“你能乖乖認罪那就最好,大家都省去了很多麻煩,你知不知道,就因為聽了你的話,統義陽王已經……”
他忽然閉口,自知失言,訕訕瞧了王涉一眼,高聲道:“來人,賜白綾。”
另有一名身份較低的小黃門從堂外走了進來,雙手托著一條白色的長布。
劉愔的心情依然很平靜,她一點都不感到意外,這麽多人來問罪,肯定不是抓自己那麽簡單了。她心中一陣苦笑,不幸被那位劉公子言中,自己果真要給王臨陪葬。
她此刻多麽想見劉宸最後一麵,與他道個別。
然而她又害怕見到他,因為周圍這麽多侍衛,他一旦來了肯定凶多吉少。
或許那位劉公子已經離開京城了,她在心中這麽安慰自己。
但是她又害怕那位劉公子突然找去那座木屋,卻見不到自己。
那種伊人不見的思念之痛,最讓人如癡如狂,這一點她最清楚不過。
思念一個人的痛苦,勝過世間任何毒藥。
雖然她的心中有太多的想法,但是她還能做些什麽呢?她什麽都做不了。
她懷著矛盾的心情,朝四周的人笑了笑,笑得那麽淒苦,那麽心酸。
“不用麻煩諸位了,我自行了斷便是。”
寒光一現,她忽然取出一把短劍,刺入自己腹中,原來她袖中藏有一把短劍。
這一劍下去,終於可以和所有的煩心事說聲再見了,她像是放下了一副擔子。
她默默向天祈禱,希望下輩子投胎做人,一定不要生在官宦人家,隻要有個安身立命之所便可,幾道籬笆,一座小院,隨身一把琴,早晚一壺茶,熟讀經文知天下。
她忽然覺得好冷,她這時才發現血已流了一地。
她隻覺眼前一黑,無力地軟倒了下去。
她感覺自己仿佛到了一個冰冷的世界,不但身體很涼,心都涼透了。
她忽然感覺自己好孤獨,似乎一個人在空曠的荒野上飄**。
“什麽人?”外麵突然發出一聲喝問。
大堂內的眾人臉色一變,他們很快就聽到了打鬥聲。
大門口被撞壞一處,幾名衛士跌了進來,跟著進來的還有一道極快的身影。
王涉驚呼一聲,渾身都在打顫:“是……你。”
大堂內的燈光很明亮,他認出了劉宸。
劉宸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劉愔,他一言不發,徑自走了過去。
小黃門出奇的沒有大叫著捉拿劉宸,因為他連人家是怎麽進來的都沒有看清。就連那些虎賁都沒有輕舉妄動,從人家出手打傷外麵那些衛士的身手來看,絕不好惹。
小黃門望了王涉一眼,道:“你認識這人?”
“這是當年的關中大俠。”
“啊……”小黃門大吃一驚,他沒想到會遇見這種事情,怔怔不知所措。
劉宸見到了刺在她身上的劍,那劍刺得很深,肯定是她自己所為。
果然,他看到劍柄上有個小小的“劉”字,這應該是她自己所收藏的劍。她本來是個不懂武功的人,卻隨身藏著一把劍,其目的顯而易見,細想令人心酸。
“我還是來晚了……”劉宸喃喃自語,悲痛莫名。
他忽然把手一伸,那條白綾倏地飛了過來,輕輕落在他的手掌之上。
他把短劍拔出,扔到地上,一連封了她幾處穴道。
他輕輕將她扶了起來,用那條白綾把她的肚子緊緊裹住,不讓鮮血流出。
在無盡的黑暗中,她忽然感覺到了一絲溫暖,她便拚盡全力,睜開眼來。
她看見了一個熟悉的麵孔,正在朝著自己笑,那個燦爛的笑容一下子將她心中所有的陰冷感覺都驅散了。她不自覺地笑了笑,仿佛到了一片溫暖的陽光下。
“你最想去的地方是哪裏?我現在就帶你去。”劉宸在她耳邊輕輕說道。
一片藍光自他身上發出,將她身體籠罩住。她似乎有了一些精神。
她一時煩惱盡去,回想起了以前的快樂時光,一邊微笑一邊翕動著嘴唇。
“我未出嫁的時候,經常跟著爹出去玩,有一次啊,爹伴駕到了甘泉宮,主動把我帶了過去,到了那裏才知道,周圍的景色實在太美了,我還記得那後麵有個山坡,可以看見滿天的星星。爹對我說,如果你喜歡這裏,就嫁到王家去,可以每年都來玩。”
“你想去甘泉宮後麵的山坡看星星是罷?”
“你……真的能帶我去嗎?”
“我看今晚的天色就不錯,咱們這便走。”
他說著把她放到自己背上,又用白綾纏了兩道,決計不會掉下。
大堂內的人這時才驚醒過來,來人是想把劉愔帶走。
王涉猛然喝道:“劉昭淩,你想幹什麽?”
如果劉宸隻是過來看看,應該沒人敢動手,但是他要把人帶走的話,大家的麵子上就不好過了,皇帝那也不好交代,王涉身為衛將軍,肯定要拿出一點威嚴來。
劉宸拔出長劍,冷冷瞧著眾人。
“這是我姐姐,我要帶她走,都給我讓開。”
小黃門喝道:“放肆,陛下要抓來問罪的人,豈能讓你帶走?”
“那就得罪了。”
劉宸長劍倏動,往前方衝去,眨眼間傷了數人,掠到外頭。
“讓開,別逼我殺人。”
他劍指眾衛士,緩緩向前,隻要有人靠近,便以重手法退敵。
他雖深陷重圍,但在氣勢上不輸分毫,正把對方一步步逼開。
他想起當年在椒香樓重傷的時候,多虧一眾衛士拚死保護,所以念著些舊情,不忍痛下殺手,劍上的力道雖然剛猛,但沒有往對方要害上去,隻求退敵便可。
這些衛士大多認得劉宸,這可是當年的關中大俠,曾在京城大戰老魔王,昆明池一戰威風八麵,為大家掙足了麵子,因為心中懷著敬畏之心,大家都不願拚死阻攔。
那些虎賁早聽說來人是當年的關中大俠,也不願動手,隻在一旁做樣子。
王涉眼見自己的人攔不住對方,心中又急又怒。
“劉昭淩,你出得了王家,出得了城嗎?若你能夠及時懸崖勒馬,我念在你曾為朝廷出力,是個難得的人才,還能到陛下跟前替你求情,否則你隻會自取滅亡。”
“咱們且走著瞧,我要是怕死,今晚就不會來。”
“你真要與朝廷為敵嗎?”
劉宸一聲狂笑,目光如刀:“在我眼裏隻有親人,其他的我不在乎。”
屋簷上忽然掠下一人。
“且慢動手。”來的竟是邊山奇。
劉宸的心中登時有些忐忑,若是邊山奇出手,那就不好辦了。
“邊老師,難道連你也要阻我離去嗎?”
邊山奇瞧了劉宸一眼,臉上滿是複雜的神色。
“不,我是來送你走的。”
劉宸有些詫異。
不隻是劉宸有些詫異,王涉也很詫異。
“邊老師,你來這裏做什麽?”王涉瞧出了邊山奇眼中的寒意。
邊山奇到了劉宸身旁,目光往周圍一掃。
“我擔心還有通天樓的餘孽,所以過來走走,不想一來就聽到了動靜。”
王涉客套一句:“邊老師盡職盡責,我等佩服。”
邊山奇一副大為惋惜的樣子,長長歎了口氣。
“這次能夠挫敗通天樓的陰謀,劉昭淩功勞不小,他一直在暗中相助,還為我出謀劃策,而你們轉眼就殺了他的姐姐,於心何忍?傳了出去豈不讓天下人寒心?”
“啊……”王涉登時有些招架不住了,“真是他姐姐?”
“我與京城劉家略有交情,對此事知曉一二,他們確實是一對姐弟,隻不過做弟弟的從小在外麵跟人學道,很少在京城露麵,大多人都不知道而已。”
邊山奇為了幫劉宸,竟連謊話都說了。好在二人都姓劉,由不得大家不信。
王涉有些為難地道:“若是讓劉昭淩把人帶走了,陛下那邊怎麽交代?”
邊山奇沉聲道:“我親自向陛下交代如何?”
王涉歎道:“邊老師非要讓大家臉上難堪嗎?”
邊山奇冷眼一瞪,惡狠狠道:“你要是這麽說,那我也把話撂這,誰要是敢亂來,我邊山奇便與劉昭淩聯手殺出京城,我看誰能攔得住!”
“邊……老師,你這又是何苦?”王涉嚇得一個踉蹌,差點沒有站穩。
“走。”邊山奇親自開道,已往外麵走去。
劉宸心中一陣感動,跟上去作了一揖:“邊老師高義,晚輩拜謝。”
邊山奇一聲嗟歎:“慚愧啊,其他人……都還好罷?”
劉宸本還有些芥蒂,此刻聽他主動提及密道裏的事,無不心中釋然。
“大家都已脫險了。邊老師不必自責,能在生死麵前處之泰然的,唯有聖人而已,邊老師雖非聖人,但也不失磊落,此刻的大家風範,更令晚輩佩服不已。”
邊山奇一聲大笑,再不多言。
二人到了城門下,邊山奇回頭一瞧,見王涉等人還遠遠跟著。
他朝一名騎兵道:“騎馬的,你過來。”
那人有些詫異,但還是老老實實地遛馬過來了。
他知道邊山奇的脾性,在邊山奇麵前還是老實點好。
邊山奇大袖一展,掃出一股旋風,將人輕飄飄卷了下來。
“借馬一用。”
他將馬牽到劉宸身旁。
劉宸眼露感激之色,朝邊山奇躬身一拜,上馬而去。
邊山奇就站在城門下,堵著眾人。王涉等人想了想,最終還是轉身而去。
甘泉宮離京城有百餘裏路程,當劉宸趕到那裏時,背上的人已沒了生機。
他黯然下馬,往山林裏走去,終於找到一處比較滿意的山坡,這才將她放下。
一瞧她臉上,竟然掛著笑容。
她是在睡夢中離開這個世界的,臨走時應該在做著美夢。
劉宸的心中略感安慰。
他砍來許多樹木,用藤條捆成一副棺材模樣,將她放了進去。
一時間,他對這個世界充滿了厭惡,瞧著遠處發了好一會呆。
他瞧了她最後一眼,從自己的鬢發上扯斷一截,輕輕放到她的手中。
就算是自己一直陪在她的身邊罷。他是這麽想的。
這樣的話,她就不會感到孤獨。
他在山坡上守了她一夜,天亮時才將她埋葬。
他邁著沉重的步子,漫無目的地走著,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裏。